土家族哭嫁歌和《诗经》女性生命意识的审美意蕴

2012-04-13 06:50金乾伟杨树喆
关键词:媒人土家族新娘

金乾伟,杨树喆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541006)

土家族哭嫁歌和《诗经》女性生命意识的审美意蕴

金乾伟,杨树喆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541006)

基于女性视角,视新嫁娘为核心的土家族哭嫁歌以其鲜明的地方特色和独特的民俗文化充分展示了女性的生命体验;《诗经》中的恋爱、婚姻家庭诗篇的情感真挚、淳朴而富有感染力,完全是女子个人、家庭关系、社会伦理之间的情感记录。土家族哭嫁歌和《诗经》无不形象鲜明地呈现了女性生命意识的审美意蕴,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女性话语——主体的爱欲诉说;身份认同——生命的自觉体悟;生存超越——和谐的幸福追求。

土家族哭嫁歌;《诗经》;女性生命意识;审美意蕴

婚恋、家庭是女性生命寄托的全部情感世界。由女儿到媳妇,由依仗父母到成家立业,其人生历程最重要的过渡角色就是“新娘”,结婚意味着担当家庭新生活的责任和义务。土家族哭嫁歌承载了土家新娘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视新嫁娘情感波动为核心的土家族哭嫁歌以其鲜明的地方特色和独特的民俗文化充分展示了女性的生命体验;《诗经》“是中国现存的最古的诗选”,[1]135其中的婚恋、家庭诗篇真挚、淳朴而富有感染力,完全是女子个人情感、家庭关系、社会伦理之间的情感记录。基于女性视角,她们独特生命觉醒的自我体验、情感呈现、个性欲求等等,无不形象鲜明地展现了土家族哭嫁歌和《诗经》的女性生命意识的审美意蕴。

一 女性话语——主体的爱欲诉说

什么是女人?女权主义者西蒙娜·德·波伏娃的著名观点:“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没有任何生理上、心理上或经济上的命定,能决断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而是人类文化之整体,产生出这居间于男性与无性中的所谓女性。”[2]156相对于男性来说,女性是排斥在家庭、社会中心外的“他者”。结婚仪式的举行让女性特别是“新嫁娘”,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一下成为特定意义的核心。由女儿到新娘的身份转变,使她自然而然地拥有话语权。影响这一仪式的土家族的哭嫁民俗心理认为新娘不哭、哭得不好是不吉利的,哭嫁被人们当作权衡姑娘才智的标准之一。“一般从十二三岁开始就要学习哭嫁。”[3]115婚前几天甚至前半个月、一个月,就要开始哭嫁。对此,男性不仅不干预而且还得支持。体现主体的爱欲诉说,女性的话语终于抓住了时机。

(一)对女性身份不平的强烈倾诉

旧时土家族的家庭中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思想盛行,土家族姑娘无法获得家庭的平等地位,主要体现在女子个人发展权即教育权的难以保障,对此,新娘会对姐妹哭诉:

我们是个男儿汉,背起书包进学堂。

初一十五去装香,点灯烧纸敬祖先。

我们是个女儿身,学堂门都不得进。

……

我们是个男儿身,讨门亲事接进门。

堂屋对子亮锃锃,红红绿绿喜盈盈。

传宗接代不改姓,神龛家先也有名。

我们是个女儿身,冷冷清清嫁出门。

去到他乡做‘贱人’,去到他乡受‘贱刑’。[4]231-232

除了教育权还有财产权的不公。财产是家庭的基础和核心,是所有成员的劳动成果,由于女儿身的缘故,作为家庭一员的土家族姑娘只能取得少量的嫁妆,无权获得家庭财产。因而新嫁娘的哭嫁歌中《哭哥嫂》表现了土家女性强烈的不满,勇敢地宣泄了自己的生命欲望:

我与哥哥同娘生,亲亲兄妹两样命。

哥哥在家当贵人,妹子出门当贱人。

假若我是男娃子,家里样样都有份。

五丘水田有一份,两层楼房有一层。

养老送终有一股,立碑写字也有名嘞,

我的哥哥呀我的哥![5]99

《诗经》中亦有女子不平的控诉。所选《七月》片段,本是描述阳光明媚充满诗意的劳动,可是采桑女子微妙的心理活动却揭示了命运的不公,吃苦耐劳的奴婢竟毫无人身自由,她就像一件物品会随时被相中的贵公子掠去,揪心之痛亦会随时发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女执懿筐,沿彼微行,爰求柔桑。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豳风》

“伤悲”借助春意融融的景物反讽,更揭示了女子命运的不幸,一个无法把握自己的柔弱女子形象跃然纸上。贵族锦衣玉食的天堂生活,是建立在很多下人奴婢辛苦劳作基础上的。脚穿破烂葛屦的奴婢,干干瘦瘦的女儿手为美人缝衣、试衣,换来的却是不屑一顾的鄙视神情,面对有权有势的贵人,委屈不平的心理促使大胆的姑娘傲然编了个歌儿来讽刺,争取命运自主的内心苦恼展露无遗,这直白地诉说分明书写了难得的女性生命觉醒之歌:

纠纠葛屦,可以覆霜?

掺掺女手,可以缝裳?

要之襋之,好人服之。

好人提提,宛然左辟,

佩其象揥。潍是褊心,是以为刺。

《葛屦·魏风》

(二)对新生活不能自主的忧虑和恐惧

家庭、亲人是生命成长的摇篮和避风港。世事不明的土家族姑娘更是对于未来家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恐惧。海德格尔说:“人们的不安和恐怖不仅与未来的事物有关,而且和这些未来事物本身相关,从时间的根源和意义上而言,人们的一切感受都与未来有关。”[6]89在娘家依靠父母对婚后的生活无法预料因而害怕万分、极度恐惧,这主要集中在未来婆媳关系:

远近闻名的恶婆婆,说话就象打大锣,

老虎吓得鼓眼睛,猴子吓得跳下河。[5]107

我到婆家长苦工,天晴落雨坐不住。

外面路都看不清,露水湿衣到半身。

走路脚踩烂泥坑,做活手拿锄八斤。

十里山坡路难走,五里茅岗难过人。

我是越想越害怕,我是越想越伤心。[4]201

所以新娘留恋娘家的安乐窝,借此诉说心中的焦虑,并把对未来的不安恐惧记在父母兄嫂姐妹身上,言为心声,自然而然的吐露出来:

我还年轻不懂事,百样事情无所知,

怎能到他乡外里去?人家要打我骂我,

你们不可怜?人家要折磨我,你们也忍心?[7]20

相对于哭嫁歌的留恋娘家安稳日子不愿出嫁,《诗经》中的《柏舟》女主人公正好相反,别说出嫁就连深盼的爱情竟成春梦,情真意切的她痛苦心酸呼娘告天,以死明志。女性强烈追求的自主意识一溢而出。闻一多《通义》释为女子失恋之诗,有学者认为:“就这女子情感的极端痛苦和态度的决绝来看,更宜解作因婚姻不自主而呼告”:[8]416

泛彼柏舟,在河之侧。

髦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髦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柏舟·鄘风》

(三)对待媒人和婚姻的态度

出嫁歌的新娘由恐惧到骂媒人。出嫁意味着真正成人的开始,土家族新娘面对即将嫁到婆家的现实情景,或出于对新生活的恐惧,或是媒人破坏了个人的自由恋爱,或是媒人欺骗了自己的家人等,因而新嫁娘会把一股怨气都撒到媒人身上。言词犀利又不失民间诙谐的“骂媒”格外引人注目,在此仅取其中一小段便可体味出她们对主宰自己婚姻者的痛恨和率性泼辣的民族性格:

你撅媒婆,我撅媒婆,

猪头脸盘尖尖脚,刹去刹来两边死

今知吃了明天死,后天埋在大路坡。

嚜嚜踢咩咩踩,踢出肠子黄狗拖,

看你还当不当媒婆?[9]262

《诗经》的盼婚。爱情婚姻可以看作女子情感的全部世界,《摽有梅·召南》中的大龄女子没有羞涩含蓄扭捏的神态,而是借助酸梅落地直抒胸臆,表达了盼望求婚的男子及时前来,别等到自己青春消逝的心情。姑娘强烈的心理生动有力表达出生命中的光和热:

摽有梅,其实七兮。

其实七兮,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期今兮!摽有梅,顷筐墍之,求我庶士,迨期谓之。

《摽有梅·召南》

二 身份认同——生命的自觉体悟

法国哲学家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但对身份认同来说,却是“我思故我不在”。作为20世纪西方人格心理学研究的重要成果,埃里克森的“身份认同”理论,实际上就是人们对于自我身份的“确认”,即回答“我是谁”的问题,而与此相关的问题主要由以下互有联系的问题组成:如“我曾经是谁”、“我想成为谁”、“我的自我认同是否获得人们的承认”、“人们将我指认为谁”、“我的自我认同与社会承认之间具有何种关系”等等。在埃里克森看来,正是人的认同决定了他的生存感。身份认同对女性意味着什么?

(一)引领身份认同

土家族哭嫁歌就是要帮助新娘尽快实现由女儿→新娘→媳妇的身份认同,唱哭嫁歌的不同角色从自己的人生经历出发,向新娘传授作为群体的妇女对女性角色的认知,包括了对新娘的身份认同。如母亲劝女儿:

天下做女都一样,世上不是你一人,皇帝养女招驸马,官家小姐配成婚,成家立业做世界,皇朝古礼这样兴,

为娘走了这条路,女儿要踩脚后跟。[10]306

嫂嫂巧妙、委婉、含蓄地搬出古礼、定制,以“自古女儿都一样”来劝慰小姑:

阿惹来哎,你不要太伤心,

伤心流泪不是你一个,离乡别土不是你一人。官家的小姐也要出闺,天帝的女儿也要下凡,

自古女儿都一样,都得离开爹和娘。[7]23

就连一向疼爱孙女的姑婆也来劝说,老人的话是经验之谈:

娘家不是长流水,婆家才能养终身。

我的孙女我的孙,婆妈骂你莫做声,

切记莫盘嘴巴劲,要和人家讲和气。

……

逢年过节我来迎,有脚只管回家门。[5]103

美满婚姻是女子所渴求的。《诗经》记述了周代的婚俗,结婚之日新郎驾车至新娘家迎亲,新郎站在门口等候,然后携手登车。《著》以新娘口吻,描述这一短暂的心理活动:新郎到了吧?仪容打扮光彩照人吗?在她的猜想中,可以看到她对新身份新生活的兴奋和向往,角色的进入别有风趣,走入婚姻甜蜜无比: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著·齐风》

(二)赞颂父母恩情

出嫁在即,新娘想起父母的恩情,忆起哺育女儿的艰辛,操劳持家度日的艰难,心中对父母的感恩之情自然喷涌而出:

我的娘呀,我的爹!

你们吃了几多冷饭菜,你们受了几多冷风吹,

你们踩了几多冷水滩,你们淋了几多冷雪霜;

你们头发苦脱了,你们的骨头累断了,你们的心血挤干了。

我的娘呀,我的爹!你们苦尽苦绝了,你们累尽累绝了。[11]

即将出嫁的女儿想起家中度过的时光,最难忘的是父母的恩情,新娘截取生活中的细节,细细回顾母亲无私的爱:

白天起来娘打伴,夜晚袍在娘怀边;

白天把儿背背上,夜晚把儿放胸膛。

娘睡湿,儿睡干,左边打湿放右边,

右边打湿放左边,两边打湿放胸前。[5]82

孝敬父母,赡养父母是传统美德。《蓼莪》一诗抒发的是不能为父母养老送终的痛苦心情,写父母生养抚育之恩,乃至质问苍天,谓天不公。姚际恒《通论》说:“勾人眼泪全在无数‘我’字。”言直意切,语拙情挚:

蓼蓼者莪,匪我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我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蓼莪·小雅》

(三)身份认同到感谢媒人

骂媒与谢媒相比,新娘的心理活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是“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的古训起作用,更说明她已完全进入新娘的角色,生命意识自觉的担当了这一角色的责任,得到了身份认同。“改土归流”后,土家人受汉家文化影响有“无媒不成婚”的习俗,媒人成为青年男女百年好合的必要媒介,总的来说媒人的功劳是很大的:

天上无雷不下雨,人间无媒不成亲,

媒人穿针又引线,大恩大德大好人。

千年古树发新芽,媒人为你找婆家,

千言万语来相劝,劝了你爹又劝妈。

爹娘养女十几载,为你前程把亲开,

今朝园礼送过来,挑的挑来抬的抬。

要谢媒人谢她恩,媒人为你操了心,

今朝园礼礼周到,媒人恩情海洋深。[4]264-265

媒人在两千多年前先民的婚姻中就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弃妇诗《氓》可以说是以自由恋爱始,以婚姻破裂终。忠于爱情的女子憧憬着美好将来,不知身陷牢笼,但他们走向婚姻的媒介仍然是媒人: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氓·卫风》

那么,两千年前的谢媒歌如何呢?《伐柯》是《诗经》的谢媒歌,开头以伐柯作比,强调婚姻必须有媒人,第二章说明作合婚姻,已在社会通行,《周礼地官》记周代有媒氏一职,“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以至后来形成我国社会“天下无媒不成婚”的习俗: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

娶妻如何?匪媒不得。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

《伐柯·豳风》

三 生存超越——和谐的幸福追求

从婚前教育与哭嫁风俗关系的角度明显看出,对于中国女性来说,婚姻是其生命历程关键的一环,土家族哭嫁习俗实际上起到了婚前教育的作用,既能教导、训诫新嫁娘,又能使其顺利完成角色转换,也就是身份认同,更难能可贵的是土家族哭嫁是直面人生天地间的生存,雅斯贝尔斯深刻指出:“生存必然是超越的,这就是生存的结构。”[12]150围绕新娘的哭嫁歌更是构建了现实生活的生存超越的维度:和谐的幸福追求。

(一)认知婚姻生活

西蒙·波伏瓦颇有见地:“归根到底,最有资格阐明妇女处境的,似乎必定还是妇女。”[13]土家人常由新娘的母亲、妹妹、伯母带着使命因势利导新人入乡随俗、追求新生活。作为持家过日子的母亲语重心长:

女子是个菜仔命,搬到岩上岩上生,

搬到土里土里生,搬到田里田里青![4]189

接下的同辈的待字闺中妹妹也乘势规劝: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你我都是菜仔命,搬到岩上要定根。[4]231

娘家的伯母更是以乐观的豪情带领新娘憧憬美好的未来,认知即将开始的美好婚姻家庭生活:

扯了眉毛改了相,从今开始把业创。

拨开浮萍见清水,拨开乌云见青天。

离了穷乡到富乡,富乡得遇好爹娘。

把你当龙手中捧,把你当宝口中衔。

丢了竹箸换金箸,丢了土碗换金盘。[4]178

就着妇女群体搭好这个舞台,新娘的母亲发自肺腑表达出对女儿宽慰和祝福,描绘无比美好的新生活:

我的儿吔!我的崽呀!

你的脚踩葡萄桠,你去贵乡当大家。

你的脚踩葡萄叶,你去贵地创大业。

你的脚踩葡萄藤,你去贵府当贵人。

头戴凤冠千金重,掌管钥匙有几斤。

今朝离爹离娘去,发富齐天看娘来。[4]195

孤单、冷落、凄凉的《诗经》弃妇,《氓》最后一章表达那女子的不幸、怨恨及其决绝的话语如泣如诉,但依能品出是情深意长。她的爱恨已成过去,生活还要从头再来,更应勇敢地面对新生活,诗中透出她无比的坚强和睿智: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氓·卫风》

(二)追求幸福生活的秘诀

家和万事兴,勤劳才发家。新娘的母亲以“创大业”为女儿设计了一个宏大目标,设身处地引导女儿踏上幸福之路,更是交代了团结、心齐是创业的必备条件:

我的女儿吔!我的心肝呀……

勤劳苦做创大业,起早睡晚身要勤……

团结才能有力量,成事全靠人齐心。

一家同心合了意,家发人发万事兴。[4]197-198

俗话说长嫂比母,新娘的嫂嫂已是成熟的媳妇,有的甚至独当一面,有她的鼓励肯定有助于新娘的信心,新娘也许会以嫂嫂为榜样面对现实的生活,用女子宽大的胸怀,勤劳的双手,为娘家早日报喜:

妹妹聪明嘴又乖,替嫂当了几年差。

舂的舂来簸的簸,推的推来筛的筛。

燕子飞过九重岩,十天半月又转来。

没嫌贫穷把富爱,勤劳苦做能发财。[4]223-224

生活就是油盐酱醋茶,对一个女子来说,家庭男人孩子吃穿住行就是真正的生活。居家过日子,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诗意。《诗经》中的这位主妇安心喂鸡养羊放牛吗?她的男人呢?“君子于役”!这位女子无奈战乱,内心肯定幽怨悲愤,挂念在外的丈夫无限忧愁表达得却含蓄委婉,显示了主妇安于生活超越痛苦的博大情怀: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君子于役·王风》

(三)家人相敬相爱

土家族女性出嫁后常住夫家,难以全力孝敬亲生父母,新娘的母亲却很知情教导女儿必须对夫家父母尽孝,夫妻你敬我爱营造和睦关系,女性生命中的责任意识得到强化:

我的女儿吔!我的心肝呀!

你要讲理要孝敬!千耐烦来万耐心。

公公婆婆重重喊,你要轻轻来答应。

要体得到人家意,要顺得到人家心。

走路要看高和低,过河试水浅和深。

做事要看好和歹,讲话要分老和青。

……婆媳相敬又相爱。[4]197-198

我的女儿呀,我的心肝!

金盆打水清又清,你十分性子改九分;

铜盆打水黄又黄,你十分性子要改完,

人家爷娘夸你好,不是亲生赛亲生。[11]

东家西家莫乱走,是非场中莫乱行。

夫妻相爱要和顺,要做敬夫女贤人。[4]198

从《诗经》的《缁衣》一诗中可以看到女主人公勤俭持家,与丈夫相敬如宾,诗中借助主妇之口说出:改衣、适馆、授粲三件事,未说出一个“爱”字,“爱”却已在其中了: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作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郑风》

为人妻媳要处理好家庭内部关系,一定还要团结其他平辈家庭成员,兄弟姐妹要紧密和睦,建立和谐关系,才能拥有温馨和睦的好氛围,才能过上美好的幸福新生活,所以母亲千叮咛万叮咛:

妯娌互助要互亲。兄宽弟忍才和睦,

姐亲妹爱情义深。

团结才能有力量,成事全靠人齐心。

一家同心合了意,家发人发万事兴。

安身立命有途径,我儿莫忘要记清。

事事照娘讲的做,人家讲你有家训。[4]198

美满的的婚姻来自和谐的生活。《诗经》充分体现这一心声的乐歌首推《桃夭》,诗歌用桃之夭夭起兴,幸福就在人们祝福青春美貌新娘的言语中:和顺美满;多生贵子;家族昌盛。几千年来,我国祝贺婚嫁的祝词,一直沿袭了这些真知灼见,贯穿的基调就是“合家和顺”。诗篇生动地反映了幸福和谐的婚姻生活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夭·周南》

婚姻是人生终身大事,尤其对一个女性来说更有特别意义,标志着无忧无虑的女孩走向担当责任真正成人,由天真无邪的女儿到喜悦不安的新娘再到成人意义上的家庭生活,她的心路历程要有多少坎坷和历练才能承担?女性生命意识中的幸福与恐惧、兴奋与哀怨、向往与沮丧、宁静与烦躁……毫不掩饰地呈现出来。毫无二致,《诗经》女性生命情感也全在质朴、真挚的诗篇中流露出来。这些有血有肉的歌唱之所以荡人心肠、动人体魄、引人共鸣,是缘于女性酣畅淋漓地表达了个人的真情实感、爱恨欲求、独特体验……主体意志的女性审美生命情怀得到了确证。借此有生命价值意识的女性话语得到了充分把握和宣扬,生命的自觉意识又强化了她们生存的身份认同,生命的责任意识自然顺通了她们和谐的幸福追求。正如宗白华先生指出的:“艺术为生命的表现,艺术家用以来表现生命,而给予欣赏家以生命的印象。”[14]560

诚然,土家族哭嫁歌和《诗经》无不形象鲜明地呈现了女性生命意识的审美意蕴!版社,1981.

[2][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3]宋仕平.土家族传统制度与文化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

[4]陈延亮,彭南均.土家族婚俗与婚礼歌[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

[5]利川市民族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编委会.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湖北卷·利川市民族民间歌谣集[G].利川市民族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编委会,1991.

[6]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平井启之,译.台北:白水社,1999.

[7]武汉大学中文系土家族文艺调查组.哭嫁[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59.

[8]夏传才.诗经讲座[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9]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文化局.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湖北卷·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歌谣分册[G].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文化局,1988.

[10]恩施市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编委会、恩施市文化馆.中国歌谣集成湖北卷·恩施市歌谣分册[G].1989.

[11]罗洛.土家族哭嫁歌[J].天涯(民间语文),2001 (5).

[12]萨尼尔.雅斯贝尔斯[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

[13]西蒙·波伏瓦.女人是什么[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

[14]宗白华.艺术学讲演[G]∥宗白华全集.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1]鲁迅.集外集[G]∥鲁迅全集:第七卷.人民文学出

On TuJia Wedding Lament and Aesthetic lmplications of“ShiJing”Female Life Consciousness

JIN Qian-wei,YANG Shu-zhe
(College of Literature,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ilin 541006,China)

Based on the female perspective,depending on the brides as the core of the Tujiazu Wedding lament,its distinctive local characteristics and unique folk culture have fully demonstrated the unique life experiences of women;In“ShiJing”,the poems on love,marriage and family are sincere,simple and full of appeal,which are the emotional record on women's individual,family relations and social ethics.Tujia Wedding Lament and“ShiJing”all vividly present the aesthetic implications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of life in three aspects:female discourse:the Eros of subjects;identity:life's consciousness;survival beyond:a harmonious pursuit of happiness.

the TuJia wedding lament;ShiJing;female life consciousness;aesthetic implications

I27

A

1671-1181(2012)03-0028-06

2012-04-17

金乾伟(1974-),男,山东临沂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间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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