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会计准则下上市公司资产减值问题研究——基于东方航空公司的案例分析

艾健明 王 孜

（广东商学院会计学院 广东 广州 510320）

2006年新颁布的《企业会计准则》在很多方面给予了改进，并在上市公司资产减值计提的实施过程中表现出很强的优越性，拉开了遏制减值准备被扭曲和误用的帷幕，并对上市公司资产减值的实施过程进行了改革和规范。但是由于新准则影响的积累期与释放期不一致，某些公司在业绩不理想的情况下可能会利用新准则在估值体系、债务重组收益等方面的变化操纵利润、粉饰报表，造成收益波动。此外，新准则变化的复杂程度也会导致上市公司在理解上的错误和实施过程中的误用。本文以东方航空公司暴露出来的资产减值问题为案例进行深入探析，推进我国会计准则持续全面国际趋同。

一、东方航空公司资产减值问题分析

（一）东方航空公司亏损分析 东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600115）2008年度净亏损为140.46亿元，占到2008年民航亏损总额的55.45%。东航2009年扣除全部公允价值变动损益与营业外收支后主营亏损约为47.24亿元，担当扭亏主力并非其主营业务，而是航油套期保值冲回和民航建设基金，分别贡献37.7亿元和8.3亿元，尽管东航在2009年两次定向增发净资产转负为正，但其净资产仅为31.04亿元，且资产负债率高达95%，基本每股收益仅为0.0839元。这家国字号企业出现如此巨大的亏损，并且由此挂上ST帽子是各方面因素相互交错而成，既有外部环境的重大影响，企业内部也存在诸多问题：从外部原因上讲：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致使中国航空整体需求的迅速下滑；受到雪灾、地震等自然灾害的影响，国内航空运输市场受到波及；公司2008年前三季度出现较大亏损，第四季度为航空业的传统淡季，航空需求下滑趋势短期内亦难以改变；受国际油价的攀升导致航空用油成本大增。2008年东航的航油支出为184.88亿元，较2007年同期增长22.3%，占总营运成本32.53%。从内部原因上讲：受“返航事件”的影响，导致东航的客运量降低，甚至受到市场需求的抵触，客座率和票价收益降低；公司内部机制不够健全，由“返航事件”所反映出的工薪报酬问题相当严重；大额计提资产减值准备。东航在2008年为旧飞机及设备等计提的减值准备高达14.42亿元，为其麾下的西北航空、武汉航空和云南航空公司的商誉计提减值准备9.93亿元，并为出售非流动资产中的相关飞机及航材计提减值2.35亿元。

（二）东方航空公司资产减值准备计提及其异动情况 上述数据和分析明确表明，导致东航利润大幅缩水以致巨额亏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内部原因是其计提了大额的资产减值准备。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2006年第一季度末计提的资产减值准备为0.88亿元，比2005年末增长12.43亿元，增长近一倍；在随后的三个季度内资产减值准备计提的数额高速增长，到2006年底达到惊人的92.04亿元，比第三季度末多计提89.66亿元，增速高达3763.71%；虽然在2007年中和2008年中计提数量分别有所回落，但在2008年末东航对其资产减值准备计提比2007年末增长17.97亿元，同比增长799.89%，再次达到一个新的计提高峰。2008年末这巨额的减值包括固定资产减值，即一批旧飞机减值14.42亿元，另为并购内地三家航空公司（云南航空、西北航空及武汉航空）作商誉减值9.93亿元，加上其他资产减值约5.4亿元。为了更好地掌握东方航空公司的资产减值准备的计提规律，拉大时间跨度，选取2001年至2009年东航计提的资产减值准备数据如图1所示，在2005年6月之前东航计提的资产减值准备平均为1.51亿元，而且计提资产减值准备的走势非常平滑，除2003年初外没有大幅计提资产减值准备，并且计提数额呈现平均及缓和之势。但是进入2006年后计提数额有明显的增加和跳跃，最为突兀的是2008年的数据，几乎呈直线上升，已经达到了2001年的60倍之多，2009年的计提情况重新回到平均水平，但是2006年至2008年这三年的异动须引起足够的关注。进一步分析发现，在2006年这个新的会计准则颁发的特殊年份至2009年底，东航计提资产减值准备的活动异常活跃，如（表2）所示。可以发

表1 东方航空2005-2009年计提资产减值数据及变动情况

图1 东方航空2001-2009年资产减值准备总额走势图（单位：万元）

表2 东方航空2006-2009年资产减值明细表 （单位：万元）

现，在新准则颁布之前，上市公司可以通过存货跌价准备、固定资产减值准备等的计提来操作企业利润。2006年其资产减值准备计提总额为9.204亿元，其中存货跌价准备当期增加3170万元，固定资产减值准备更是增加了8.16亿元，另外坏账准备当期转回1223万元（转回的应收账款占62.3%），存货跌价准备期末的计提数额占计提总额的52.4%，居资产减值准备的首位。2007年和2008年坏账准备分别计提1717和5260万元，转回2507和1784万元，而2005年计提资产减值准备为-1.154亿元，以前年度已经计提各项减值准备的转回1.173亿元，在2006年底又转回1.312亿元的资产减值准备，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2007年1月1日上市公司在实施新会计准则后，已经计提的减值准备在以后会计期间不允许转回。

（三）东方航空公司计提资产减值准备分析对于东航去年计提巨额资产减值的原因，东方航空有关人士解释说，“在全行业出现普遍巨额亏损的情况下东航不可能独善其身。”但是通过上述数据、资料分析和对案例的研究，以探析其大额计提的深层次动机和原因：首先，东航将截至2008年12月31日的公允价值损失全部计入公司2008年度损益。这种做法等于是预提了后面的亏损，甩掉了包袱，有利于公司在未来的会计年度轻装上阵，用于业绩的提升，随之而来的持续、稳定和健康的股价提升，东航的前景将被外界看好。其次，东航巨额亏损后，国家给予高度重视，国家注资从30亿扩大到了70亿；此外其分别从中国建设银行、农业银行和中国银行共获得460亿元的综合授信额度，共从交通银行、浦发银行获得了总额350亿元的信贷资金支持，用于开展包括项目融资、债券发行、资产证券化、国际结算等在内的多层次业务合作。由此看出东航巨额减资的目的之一是为了获取国家拨款援助，增加其从各大银行的授信额度用以开展更深层次的经济项目。再者，基于盈余管理动机大幅度增加资产减值的计提比率。2009年东航公司的高层发生领导人员的变动：更换了董事长、财务总监和总经理。2008年的大额资产减值计提有利于非常于新高层管理人员在新的会计年度立下丰功伟绩。最后，受到全球金融危机整体大环境的影响，不仅是航空业，大部分的上市公司都出现了亏损的状况，东航所在行业的盈利能力与自身业绩的成长状况，对其资产减值准备的计提也具有显著影响。在民航整体亏损尤其是在2008年前三个航空运输的旺季都出现了盈利为负的情况下，在第四个季度的淡季想要扭转盈利是不可能的。所以东航在2008年度大额计提资产减值准备，被戴上ST的帽子。而在2009年一系列革新措施和国家及外界援助的情况下，其经营状况预期将出现好转并导致利润提升，更将有利于其尽早摘掉ST的帽子。由于公司于2009年度内实施完成了两次非公开发行A股和两次非公开发行H股，公司2009年12月31日经审计的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权益为31.04亿元，公司股票交易被实行其他特别处理的原因已经消除。2010年5月28日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撤销对公司股票交易实行的其他特别处理，至此东方航空成功摘掉了ST的帽子。

二、上市公司实施新资产减值准则问题分析

（一）公允价值较难确定 公允价值的确定主要以可观察信息为基础，资产公允价值在活跃市场可根据销售协议价或市场价格确定。但是对于不可观察信息，新准则并没有做出具体要求。我国资产的信息和价格市场发展不完善，资产评估的规范化水平和评估机构的独立性较低，对于资产公允价值的估值需要拥有充分的信息和相关的专业知识，这对于企业财会人员的要求较高并具有一定难度；同时将资产组或资产组组合中各单项资产的公允价值相加还是用外部评估值作为其公允价值均没有进行限定。

（二）禁止长期资产减值转回 新准则中不考虑例外情况，大部分非流动长期资产的减值准备一经确认在以后的会计期间均不允许转回。如此虽然体现了谨慎性原则，并且有利于遏制上市公司虚报利润的行为，但是企业同样利用可以转回的应收账款、存货进行盈余管理，从而造成会计信息失真，违背可靠性原则。而且限制资产减值的转回与会计估计变更的规定相悖。因此新准则对长期资产减值准备不得转回的规定不适用于全部资产，此规定亦不能从根本上杜绝企业操控利润，粉饰报表的行为。

（三）资产组划分缺乏明确标准 资产组属于全新概念，引入此概念在新准则执行过程中面临一系列问题。上市公司的现金流量预算管理水平较低；对现金流量的估计和测算企业的会计和管理人员缺乏经验；对资产组的划分缺乏明确的标准，当企业有较多产品和生产线时，资产组较难确定，企业很可能利用资产组的划分来操纵资产减值准备和经营绩效；我国上市公司的规模普遍较小，而且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偏多，在辨认资产组时面临诸多现实困难。

（四）折现率尚无制度限制 在确定可收回金额中预计未来现金流量现值时需要确定未来一定期间内的现金流入量和折现率，而折现率是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且在新准则中尚未对如何取得折现率做出明确解释，在实务操作中很大程度上需要会计人员的职业判断，从而使资产可收回金额的计量缺乏可靠性，导致资产减值准备计提弹性过大，使计提缺乏衡量标准和制约手段。

三、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在资产减值的理论方面，新会计准则从我国的实际情况出发，充分体现了与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的趋势，丰富和发展了我国会计准则体系，对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推动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还存在些许问题：资产减值准备的确认和计量范围如提取方法和冲回时间等方面尚不明确且未达成一致共识；准则中存在较多模糊性语言和概念，可供选择的会计程序和方法较多，缺乏适合各类企业具体可行、客观的可操作性细则等。因此，应当健全和逐步完善与新会计准则配套的法律法规，强化相关经济主体的法律责任，为上市公司健康快速发展创造良好的法律环境；进一步借鉴国际会计准则的经验，实现与国际准则的实质性趋同，并构建信息传递机制，推动和促进资产信息和价格市场的发展。在上市公司实施准则的实务方面，企业容易对准则产生误读，会计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也会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出现错用和偏差，导致会计信息失真；对资产减值准备的不恰当计提使企业容易利用准则的漏洞和缺陷进行盈余管理和利润操纵，编制出的财务报告水分较大，利润虚增，违背会计计量原则，严重影响报表使用者对企业财务信息的正确判断。因此应当改善内、外部环境，改善企业产权制度，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强化资产减值准备的独立审计，加强会计人员专业素质教育，不断提高其职业判断能力，并完善会计报表的披露内容。

（二）政策建议 综上所述，应该从理论和实务两个方面加强资产减值准则的建设和实施。第一，加强资产减值准则的理论建设和创新。首先健全配套法律法规，创造良好法律环境。结合新会计准则的具体内容，建立与其相配套的法律法规。税务机关应针对新准则的实施出台详细的税务规定，协调好新会计准则与税法的关系；监管部门应对企业经常进行定期不定期的财务检查，打击会计造假现象。对违规、违法情况追究相关人员和企业的法律责任；加大对诚实守信者的法律保护，树立企业守法履约意识，强化市场经济主体法律约束，维护良好市场秩序。其次构建信息传递机制，推进资产信息市场发展。政府要加强和健全资产市场的信息披露制度体系，建立信息价格网，为上市公司尤其是中小企业的健康发展提供条件。上市公司是根据外部和内部的信息测试资产是否发生减值，资产的信息和价格市场可以使企业资产的公允价值得到公正合理的确定和公开，所以推动和促进证券市场、期货市场、技术市场和金融市场的发展，完善市场信息传递机制，可有效减少市场信息的不对称性，增强市场经济的透明度，提高资产减值会计的可操作性。最后完善公允价值定义，增加披露报表的计提程序。细化公允价值的概念并制定公允价值相关信息披露的规范，切实提高公允价值可靠性，对公允价值的的划分应突出公允价值计量的主导地位。新准则并没有要求披露计提程序，所以许多企业对资产减值准备的提取缺乏相关部门和专业人员对资产减值情况的分析与判断过程。增加对资产减值准备计提程序与资产减值评判方法的披露迫在眉睫，此举可使会计报表使用者了解企业对减值准备计提工作的完备程序、提取比例与金额是否合理。第二，拓展资产减值准则的实务操作。首先强化财会人员继续教育，不断引进高素质人才。资产减值准备的确认和计量对会计人员综合素质要求很高。无论是对资产减值迹象发生的做出准确适时判断，还是对资产未来可能带来的经济流入的预计判断，都将直接影响资产减值计提的可靠性和正确性。因此应对会计人员的后续教育进行强化和指导，使其具备良好的会计道德和熟练的专业技能，并加快引进高素质的会计人才。加强会计职业道德建设和自律性管理，不断提升自身的专业素质和业务水平，从而提高自己的职业判断能力。其次塑造有效资产减值内控制度，实施企业管理机制创新。完善的资产减值内部控制制度能有效减少资产减值计提的主观随意性，保证资产减值计提的客观性和公允性。应分离资产减值过程中估算、内部审计、领导审批等互不相容的职务；完善授权机制，以减值准备的提取金额占资产总额的比例为基本依据，并充分考虑各项资产的重要程度；建立健全资产减值准备计提的内部审计和监管制度。最后重视外部检查和审计，确保企业机制畅通运行。应当加强以独立审计为核心的外部检查和监督的力度。充分发挥会计师事务所和注册会计师的作用，审查上市公司是否存在应该披露而未披露的资产减值信息，对于资产减值信息的披露不恰当的做法应当予以纠正；证券监管部门应当加大对上市公司会计选择权的监管力度，强制上市公司披露资产减值会计政策选择对利润的影响程度的相关信息。四是改善企业产权制度，优化企业治理结构。没有明晰的产权，任何组织就会失去稳定的预期收益和追求长远利益的动力。上市公司只有进行彻底的产权制度改革，划分清楚各经济主体所有权，才能根本遏制企业利用计提资产减值操作利润的行为。现代企业的经营环境始终处于变化之中，必须随环境变化及时调整企业经营发展战略，约束利益相关者行为，防范与抵御风险，提高盈利水平，从而维持创新力和核心竞争力，而非借助资产减值准备在准则上的漏洞制造虚假的盈利景象。

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但是上市公司普遍的资产减值增值状况一定会随着经济振兴和刺激政策的实施以及整个实体经济层面的回暖而慢慢告一段落。以往年度亏损的上市公司怎样复苏其产业，赢得利润还需要法律法规、外部监管、内部控制、企业自律和会计人员专业素养提高等全方位、多角度地相互支持方能实现。本文只选取了东方航空巨额亏损下的资产减值状况的财务报表和各方面数据，在今后的研究中可选取更多更全面的上市公司样本，按照类别或性质等对各类公司年报和财务信息进行深层次的透析和解剖，寻求共性问题并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例如用详实的数据、实例更加科学合理的数学、统计学模型进一步调查研究以佐证提出的论点。鉴于2008年开始的全球金融风暴，对国内上市公司尤其是资产减值的影响毋庸置疑，亦可对比在经济环境平缓的时局下和存在较大金融风险的情况下上市公司资产减值状况的不同，提出在外部条件不稳定的大背景下如何深入贯彻落实资产减值相关的准则和法规的措施和避免企业误用、错用准则以导致操作虚假利润的治理方案。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不可避免，但是怎样快速地恢复盈利，使资产减值会计不被恶意利用是需要进一步探究解决的重要任务。

［1］秦俊绒：《新会计准则条件下上市公司资产减值研究》，《西安理工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年。

［2］廖亚群：《我国资产减值会计研究》，《湖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年。

［3］于瑾慧：《资产减值会计政策与盈余管理的实证研究》，《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