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爱玲小说的电影表现手法及原因

2012-07-13 05:15张永东
电影文学 2012年15期
关键词:蒙太奇张爱玲意象

张永东

[摘 要]张爱玲作为现代最具影响力的女作家,她深得电影风靡之先风,形成了浓厚的电影情结。她的小说成功运用色彩、声音、蒙太奇等电影元素,着力于电影化的意象和蒙太奇等表现手法,具有独特的电影艺术魅力,在现代文学中具有一定的先锋性,创造了在电影艺术影响之下现代小说的新范式。她在文学与电影之间找到了一条契合之路,对现代小说借鉴“姊妹”艺术的元素来丰富自身的表现力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张爱玲;小说;意象;蒙太奇

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成为中国电影惟一的中心。电影这一来自国外的新事物,作为当时一个流行的文化元素,改变了人们的行为方式、思想意识和审美眼光,也影响着一些作家的小说创作。身处上海的张爱玲可谓得天独厚,将色彩、声音、蒙太奇等电影元素娴熟地运用于她的小说创作中,形成了她浓郁的电影风格。这既与当时电影风靡的时代有关,也与张爱玲独特的电影情结有关。她在文学与电影之间找到了一条契合之路,对现代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张爱玲小说的电影表现手法

张爱玲的小说素有“纸上电影”[1]之称。她的小说常采用色彩、声音等可感的电影元素营构能够暗示人物心理、创造典型环境的意象,使读者能触摸到立体可感的画面。张爱玲还常常使用一些电影技巧,如蒙太奇和时空转换技巧,使一幅幅画面具有连续性,增强了小说对人物心理、典型环境、人物形象的表现力。张爱玲的小说有着一种文学与电影沟通的精神,主要体现在电影化的意象、电影式的蒙太奇手法等方面。

(一)电影化的意象

在电影中,光、影、声、色是电影画面的重要元素,导演也总是通过这些元素来表现人物心理,创造典型环境,塑造人物形象。而张爱玲这位“导演”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及自幼培养起来的艺术修养,在她的小说世界中充分调度色彩、声音、触觉、听觉等感官印象,进行电影化的意象描写和画面营造,形成独具魅力的艺术风格。

张爱玲喜欢用“月亮”这一意象,她用色彩把月亮描绘得姿态万千,这也是她小说中最有个人色彩的意象。在她的笔下,月亮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出现,有不同的色彩,也有不同的寓意,是不同的心境、情绪的反映,巧妙地完成了物象与人物心灵的交融。《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焦黄色的月亮,像玉色缎子上刺绣时弹落了一点灰色,烧糊了一小片”;《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娇蕊剪下的指甲像小红月牙,而她记忆中的月亮又像红色的指甲;至于《茉莉香片》里冬天微黄的月色,衬托着白苍苍的天与海,则成为少女身后张开了的云母石屏风;《沉香屑——第二炉香》中半个月亮如不规则的圆形,如同破冰处的银灿灿的一汪水。这些色彩斑斓的月亮意象,采用很形象的比喻给读者无限的想象空间和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张爱玲注重开发声音和音乐意象的表现功能。《倾城之恋》中多次出现“胡琴”意象,具有丰富的表现功能。开头写白公馆的生活比上海慢了一拍,跟不上生命的胡琴,用音乐的意象暗示出白家衰败。接着交代胡琴上的故事理应由光艳伶人扮演,但是小说中写的白四爷单身坐在破阳台上拉着胡琴。这一句看似与小说的主题无关,实际上作者借由胡琴的扮演者的变化暗示读者,这是一个“颠覆”和“解构”的故事,暗示着“倾城之恋”有着别样的内涵。紧接着写到:“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在此,作者借胡琴的音乐意象为小说奠定了一个“苍凉”的底子,就如同电影中的主题音乐一样,给读者以强烈的感染力。小说的结尾处作者特意重复这一句,营造了回环往复的审美空间,强化了作品苍凉的意蕴,给读者留下无尽的遐想。

张爱玲善用特写镜头渲染意象,烘托气氛,注重营造视听结合的效果,让文字语言变成有声语言。如《金锁记》中写七巧打翻玻璃杯:“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这里关于酸梅汤溅落的特写不仅仅是单纯的画面,即使作者有意隐去了滴水声的描写,仍然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实在是借鉴电影视听手法结合的完美表现。张爱玲用特写的慢镜头,拉长了观念时间,瞬间变得漫长,不仅真实表达了七巧的思想感情,甚至将她潜意识也以图像的方式表现出来。张爱玲的小说用电影化的意象完成了人物心理和作家心理的外化,在表现人物和揭示故事主题意蕴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

(二)蒙太奇的广泛借用

张爱玲的小说采用了如此繁复的画面与意象,可我们读起来却无破碎感,仍有小说应有的连贯性,原因就在于她借用了电影蒙太奇手法。巴拉兹认为:“上下镜头一经联接,原来潜藏在各个镜头里的异常丰富的含义,便像电火花似的发射出来。”[2]这就是蒙太奇的效果。热爱电影艺术的张爱玲也深谙此道,张爱玲巧妙地处理好了画面与画面、意象与意象之间的衔接,使她的小说既不失自然流畅的情节,又不失电影化意象的意蕴之美。张爱玲借用蒙太奇完成时空的跳跃和交错,简单地切一个时间片段就能完成一个空间的塑造,小说中人物的生活、内心世界在这个切下来的空间中得以展现。

《封锁》这篇小说便是时空转换的经典:从一开始作者便用“封锁”作为题目,“读者们不仅在意识上明白了‘封锁的意思,同时也从张爱玲的文字中马上感受到‘封锁的‘切断和‘停顿效果——一个跨感官性及跨媒介性的叙事方式。”[3]这里的“切断”和“停顿”效果正是作者从电车行驶的时间流程中因封锁截取的片段,造成一种时间的停滞,作者再把笔调一转,视角聚焦在了电车内外的人物心理上。巧妙地完成了时间向空间的转换,成功地建造了一个“封锁”空间。

张爱玲的小说尽管常常运用电影表现手法,但她的着力点是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挖掘,她并没有一味沉溺在电影艺术中,仅仅借助电影技巧来外化人物的内心世界,表现人物的思想情感。可以说,张爱玲小说中电影化表现手法的娴熟运用,进一步增强了小说的文学性,创造了在电影艺术影响之下现代小说新范式。

小说中电影表现手法运用的原因

小说与电影属不同的文艺门类。相比较起来,电影是一门年轻的艺术,它是人文与科技结合的产物。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借鉴、相互影响。随着电影艺术的迅速发展,作家会自觉不自觉地借鉴电影表现技巧,增强小说的表现力,促使小说表达技巧的进一步成熟。这其中既有时代的因素,也有作家个人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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