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多伊格：记忆和绘画的双重结构

⊙尹祯旋［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北京 100083］

在多元主义影响下，当代美术界呈现出纷繁复杂的格局，虽然无法用一种样式将其归类，但是欧洲当代美术表面上表现出了一股回归潮流。照片、影像、数码媒体等以新兴美术的形式表现出的这种再现的形象对传统绘画领域也产生了影响，并生发了新的创作方式。彼得·多伊格就像许多当代画家那样，从现代其他媒体曾经重现过的形象中获得了灵感并进行创作。他创作中所使用的形象是从书籍、报纸、杂志、旅行介绍手册、明信片和电影等多种材料中收集到的。本文主要对电影中静止画面的形象与多伊格的想象相互作用形成的绘画进行研究，以最广为人知的1991年的作品《白色独木舟》为例进行研究。

彼得·多伊格出生于苏格兰爱丁堡，分别在加拿大、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度过了童年时期，成年之后在英国伦敦温布尔顿学校和伦敦圣马丁艺术学院以及切尔西美术学校接受教育。1991年在伦敦怀特查佩尔艺术画廊里举行的个人展，并在利物浦大学展示会上以1933年的作品《Blotter》（破坏美景者）获得一等奖后一举成名。彼得·多伊格的名字出现在左右英国美术动向的查尔斯萨奇的董事名单上，成为1990年代的英国现代美术界的代表性标志。2002年之后，他回到了幼年时期居住过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岛进行艺术创作，目前在德国的杜塞尔多夫美术学院担任教授。

1987年多伊格回到加拿大寻找新的创作场所，他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定居，从事电影和话剧舞台背景描绘的工作。有一天，在安大略的父亲家里用家庭录像机看电影时，突然从电影里的一个场景获得灵感。这部电影是Sean Cunningham在1980年制作的恐怖片《黑色星期五》。没有任何预兆偶然地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电影场景，瞬间强烈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通过老式电视机的屏幕观看的恐怖电影的这段场景，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成为多伊格多部绘画作品的灵感源泉。那是在一个寂静的黎明之际，湖面飘着的独木舟里躺着的一个女孩的连续的梦幻的场面。“当我看到这个场景时，马上回到了工作室，当夜即完成了绘画。有趣的是《黑色星期五》是我唯一直接参考电影中的场景画的作品。那个场景是电影中最不恐怖的场景。而且，当从电影整体脉络中分离出来的时候，这个场景而更像是一个浪漫的美梦。”恐怖电影的整体感受是不安的感觉，但是这部电影的一个场景却给人带来梦幻般的感觉。而且这个静止的场景至今影响着多伊格创作的有关水上飘着的独木舟和船的题材。

多伊格似乎看着电影中的这个场景想到了孩提时期在充满自然气息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度过的时光。这是因为从电影《黑色星期五》里捕捉到的一个静止的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与小船里人物相关的故事和陌生怪异的形象更先进入眼帘。这个场景以夜景野生树林中的湖水为背景，在月光中展现自然的模样和湖中央的静止的独木船的模样。就像多伊格在前面提及的那样，他将这个场景与其连续的内容相结合。使人感到恐惧的、有着死亡威胁的恐怖电影里的一个场景，从电影的内容中被分离出来，成为了具有幻想性的、浪漫的、独立的一个碎片式风景。但是电影这个媒体不仅是视觉上的，还有触觉上、听觉上、时间上、空间上，即被具有空间感觉的人所接受。通常我们看电影时，往往将感情投入到电影中出现的人物身上，感受到剧中人物与自己同视的现象。通过电影间接地体验生活虽然无法意识到其细微之处，但是这种感觉会潜入无意识的领域并存留。这种感觉经历在多伊格风景中成为了背景气氛，充满了神秘感。

1987年创作了《黑色星期五》之后多伊格在英国攻读硕士，在这期间他最重要的工作是为了画出《气氛》而尝试了各种绘画表现。三年后，他重新回到与《黑色星期五》相关的场景并完成了作品《沼泽》。作品《白色独木舟》从视觉上看，在画面中找到的形象是画面中央的白色物体。这个形象是长时间凝视《黑色星期五》的静止的场景之后才能发现，并揣摩出白色独木舟上低着头趴着的人物形象。还有画面中整体散布的色斑和小白点，上下貌似对称的树木和白色独木舟与水的表现，白色的毛笔印记和有些看似不协调的色彩映入眼帘。白色斑点是来自于多伊格陈旧的、质量不好的显示器看电影时的光斑。因为陈旧的模拟方式的屏幕产生的不规则的影像在画面中看上去是色斑，将实际风景变得更加模糊并赋予其幻想性。

符号是分析多伊格绘画的另一条重要线索。作品制作过程中产生的创作主体的想象力和符号的冲突和化解不仅带来了形象的改变，对符号的技法层面也产生影响。

多伊格用家庭录像机看电影《黑色星期五》的时候，将留下印象的一个场景用相机拍摄了下来，在洗照片时发现由于画质不清晰出现的斑点模糊了实际形象。电视屏幕中的不规则的光成了影响风景真实性的一种阻碍，而且画面中散布的不协调的“小斑点”这一符号的罗列可以看做是绘画的借代。用拉康的伦理来分析这种借代所引导的意义并将借代以无意识的作用进行说明，打开了掌握新要素的可能性。即新的可能性与以创作为主体的多伊格的有机记忆非常类似。表现光的白色的斑点在多伊格画面中以幻想性的因素起着作用。引起人思考梦境和现实的又一个想象性的因素是湖水中倒映的风景。水面中反映的现实世界的风景使梦与现实境界变得模糊。最后风景中的独木舟在多伊格的作品当中是最重要的形象，被选择作为对未知世界幻想的暗示。

通过电影中的形象多伊格创作了《黑色星期五》和《沼泽》，1991年的《灵魂独木舟》和《白色独木舟》，还有2000年的《100年前》，多伊格风格独特的风景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种绘画使人忽略现实感和时间感，不知是现实还是过去，这种通过回想的方式与用过去的片段重新构成或变形的人的记忆非常相似。多伊格的风景不是完全依赖于想象力画出来的，而是像他拍摄的照片或者是电影《黑色星期五》那样，是受一个场景中形象的启发而产生的，这些形象使多伊格重新置身于特殊的记忆和经历中。所以他的风景重现了非常结构化的对象，但这不是对象的一对一重现，这种构想的幻影背后，是创作主体记忆的谜题一样的双重结构，而这一切铸就了多伊格梦幻般的现实主义。

[1]Adrian Searle，Kitty Scott，Catherine Grenier.PeterDoig[M].London：PhaidonPress，2007：70.

[2]Judith Nesbitt.Peter Doig[M].New York：DistributedArt Publishers.Inc，2008：14.

[3]TimAdams.interviews PeterDoig[M].Record Painter.The Guardian：The Observer.[2008-01-27].http：//www.guardian.co.uk/artanddesign/2008/jan/27/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