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蓓佳儿童小说的叙事策略探析

2012-08-15 00:42周舒畅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沈阳110034
名作欣赏 2012年3期
关键词:叙述者儿童文学小说

⊙周舒畅[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 沈阳 110034]

从古至今任何作家的创作,无论是写给儿童的还是写给成人的,作者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叙述视角的确定。一篇小说采用何种视角来讲述故事,这必然牵涉到小说的艺术效果和艺术风貌的展现。黄蓓佳在她的儿童小说创作中采用了一种全知全能的“非聚焦型”讲故事的视角策略,这种视角也叫“全聚焦型”叙述视角。这种叙述策略的作者可以从所有的角度观察被叙述的故事,擅长做全局式的鸟瞰,并且可以任意地从一个位置移向另一个位置,作家可以掌控各类人物的语言或思想,从而将故事的每一个细节都描写得精准到位。

“非聚焦型”叙述视角活动范围非常之大,“叙述者既在人物之内,又在人物之外,知道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但又从不与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物认同”,这一特性可以使作品人物之间进行相互的观察,立体地呈现人物的多面性以及前因后果,以满足儿童读者的审美需求。比如《我要做好孩子》中金玲起初认为新换的刑老师没有原来的老师漂亮,话没有原来的老师说得好听,粉笔字没有过去的老师写得好看,后来则觉得刑老师笑起来其实很好看;而刑老师则认为金玲善良、正直、大度,又有一颗悲天悯人的高贵心灵,艺术感觉敏锐,只是学习成绩稍稍差了一点。正是刑老师对金玲的态度和评价,更坚定了金玲要做一个“好孩子”的决心,也使金玲认识到“好孩子”这个称谓更加丰富的内涵。

“小说家对叙事的文本机制的把握,首先表现在对时间的有效利用上。”在黄蓓佳的几部儿童小说中,叙事时间纵横交错、扑朔迷离,在阅读其作品的过程中,有时读者还需要用侦探般的洞察力去细心体会,才能把握故事的来龙去脉。《今天我是升旗手》中,当肖晓对捡来的皮包内的东西费心猜测的时候,作家实际在开篇第一句就给出了答案。《我要做个好孩子》中当卉紫好奇女儿金玲的成绩陡然提升究竟是何原因的时候,读者也能与卉紫一同尾随金玲做侦探……都是因其叙事时间的曲折和“倒退”,从而体现出值得读者反复回味和体会的东西。

逆时序的叙述策略能使小说产生神秘性和趣味性的阅读效果。无论是《我要做好孩子》还是《我飞了》,黄蓓佳90年代中期后的几部作品,清一色以倒叙开始,同时在倒叙中还时时夹杂着相关人物、事件的闪回进行填充。这种闪回的手法除了清楚交代文中应该交代的地方,还使叙述变得活泼、跳跃,作者常常在文中不经意地设下一个小小的悬念,使儿童在阅读过程中思维不至于产生惰性。如《今天我是升旗手》的第一章:故事以“天降意外财”为开端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再通过回述肖晓在二年级时争取加入少先队一事来介绍肖晓,并强调肖晓的“拾金不昧情结”和他的正义。最后通过失主的叙述,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补充完整。作者通过一个个闪回情节来解答读者心中的疑惑,使故事得以重建。尽管作品的时序倒错,但故事内容完整,一些难以顾及或遗漏的事件用闪回方式进行叙述交代,使故事既有连贯性,又能收到跌宕起伏的效果。

儿童的思维往往是跳跃性的思维,黄蓓佳儿童小说中的这种叙述时间并没有扰乱儿童阅读的逻辑性,反而更符合儿童的纯真天性和儿童文学的真实性。它通过时间上的指向性以引起读者的期待。让读者对后来发生的事件有一个心理准备,读者能在回味中领悟其中所要包含的深意。

在《我飞了》一文中,作家多次运用了闪前这一叙事策略。杜小亚向单明明袒露自己的病情:“我快要死了。”他说“也许在今年,也许能活到明年”。没有人能够预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但是在作品中,叙述者却可以掌握人物的命运。闪前的形式就是对杜小亚命运的预告,而不是杜小亚自己的预知。叙述者只是通过杜小亚的口进行信息的传递,杜小亚终归要死,但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死?如何死?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要读者通过阅读去找寻答案。叙述者只是让读者对以后的故事有一个提前的了解,让读者在故事的展现过程中产生一种期待,并能在阅读中获得一种期待实现的快感。

例如杜小亚对自己死后的一段畅想:“那我就变成一个小天使,落在你的肩膀上,你到哪儿,我跟着到哪儿。”这听上去像是两个孩子之间的调侃,但叙述者却将它变成了事实,出乎许多阅读者的意料之外。《我飞了》是黄蓓佳三部儿童小说代表作品中发表最晚的一部,前两部小说基本上是不加虚幻的现实描述,这难免使读者的阅读产生一种思维定势而不能适应这种从现实到童话的转变过程。所以此处通过闪前的运用,让读者有一个思想准备。这一闪前不仅预示了故事接下去的发展,也表现了作家思维上产生的变化,同时读者也会通过这一提醒,对故事产生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心理,增加了作品的神秘色彩。这其实是作家对杜小亚的命运以及单明明的奇遇所做的一个特别安排。

另外,《我飞了》中,杜小亚曾经与单明明约定,如果自己喂养的鸽子死了,那么他也会死。尽管当时单明明否认了杜小亚的这种说法,可是当单明明的爸爸单立国无意中将鸽子宰了以后,单明明顿时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包围了,他害怕杜小亚说的话变成现实。离开家以后,单明明幼小的心灵便开始剧烈地挣扎。他的心里反反复复想着这些问题:鸽子死了,杜小亚会不会死?杜小亚的生命真的是跟那鸽子连在一起?要是鸽子死而复生,杜小亚的病也会跟着好吗?让一个十二岁的、未经世事的孩子去思考“生死”这样严肃的问题,是需要时间的,尽管最终他可能还是无法得到答案。作家用了较长的篇幅,缓缓地叙述着人物的动作、心理,将单明明的恐惧、紧张、虚幻的梦境,直至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鸽子时无法言说的快乐心情都放大了呈现在读者面前。阅读过后,读者非但不会产生对冗长文字的厌倦,反而被单明明和杜小亚之间真挚的友情所打动,并随之一起思考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你的眼泪,我的奢望”正是黄蓓佳要追求的叙事效果。《我要做好孩子》中,金玲对“好孩子”“坏孩子”的思考,《今天我是升旗手》中的肖晓对于旗手的那份感情和执著,作者运用了同样的叙事策略。

黄蓓佳是一位具有独特思想的儿童小说作家,她的儿童小说中运用与一般儿童小说不同的叙事策略,与她的儿童文学观有密切关系。黄蓓佳认为儿童文学不仅要带给孩子乐趣,更要给孩子“有深度的阅读”。她认为,在儿童文学创作中,我们不必弯腰去放低自己的姿态,从而迁就孩子的高度,儿童文学作家要站起身,甚至踮起脚,让儿童伸开腰,舒展灵魂,去努力触碰和攀登,要在他们有限的成长时间段中,送去最好的精神食粮。这就是黄蓓佳对今天儿童文学的理解,也是黄蓓佳对儿童文学创作的要求。

在黄蓓佳的眼里,儿童文学不仅仅是给儿童阅读的,同时也是给成人阅读的。“优秀的儿童文学应该是成人和儿童都能够共同阅读的,而且,越是优秀的儿童文学,越是应该拥有它的成人读者,人生的每个时段来阅读这些儿童文学,都会有不同感受。当然,成人文学与儿童文学仍然是有区别的,儿童文学在视角上应该表现孩子的真善美。”

理想的儿童文学“应该为孩子掀起这个世界的一角,让孩子感知世界的丰富性、复杂性和无限的可能性。”从《我要做好孩子》到《你是我的宝贝》,黄蓓佳正是在这种理想的指引下,创作出独具特色的儿童小说,我们有理由期待她独特叙事策略下更优秀的作品问世。

[1]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2]肖林.黄蓓佳:你的眼泪,我的奢望[N].金陵晚报,2006-03-11(B13).

[3]陈香.黄蓓佳:成人文学让我释放儿童文学让我纯净[N].中华读书报,2008-08-2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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