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西方传教士在华传教受阻的原因

2012-08-15 00:46
黑龙江史志 2012年5期
关键词:耶稣会利玛窦天主教

白 阳

(安徽大学历史系 安徽 合肥 230039)

万历以后的明王朝已经走过了它的顶峰,政治上日益腐败,统治危机显露。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以利玛窦为代表的西方传教士开始了天主教的第三次渗入中国,他们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西方科学技术作为进入中国大门的敲门砖。虽得到了一些士大夫的拥护和支持,但对天主教存在猜忌和疑虑的也大有人在,这些人仇视天主教,导致耶稣会士在华传教受阻,进展缓慢。那么,明末耶稣会士在华传教受阻的原因是什么?

一、华夷冲突

明末耶稣会士在华传教是追逐天主教利益和各宗主国利益的产物,因此,它所代表的是西方殖民者的利益,这与明末社会的各方利益存在着根本冲突,此为明末西方传教士在华传教受阻的根本原因所在。

16世纪初,西方殖民势力便相继深入西太平洋地区,同活跃于该地区的传统中国势力发生了接触。明正德十二年,葡萄牙一方面派人假冒其侵占的满剌加(马六甲)使臣前往北京,请求入贡通商;另一方面又指使舰队进驻广东的屯门,“筑室立寨,为久居计”,“所到之处,硝磺刃铁,子女玉帛,公然搬运,沿海乡村,被其杀掠。”[1]气焰十分嚣张。当舰队遭到痛击被逐出广东后,他们仍继续流窜于浙江、福建沿海,直至嘉靖二十七年,明朝官兵水陆合击,全歼了盘踞双屿岛的殖民者。当葡萄牙殖民者武装侵犯和走私贸易屡遭挫折后,他们又开始用欺骗的手段占据了澳门。荷兰人于明万历又先后派舰队骚扰中国福建台湾,并侵占中国澎湖和台湾。随着欧洲诸国从中国商品的转贩贸易中获得了丰厚的利润,并对辽阔的中国领土有所了解后,西方殖民者对中国的侵扰活动便有增无减。

此时,明朝已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从万历至崇祯,虽然各朝都采取了一些措施去避免危机的爆发,但是由于积弊太深,收效甚微。西方各国为达到控制与华贸易和建立沿海殖民据点的目的,开始支持耶稣会士来华传教。阿诺德·汤因比指出:“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首先掀起了西方征服世界的浪潮,他们不只为了寻求财宝和权力而且一心要传扬征服者先辈的西方天主教。他们传扬天主教的热情是狂热的。”[2]葡、西殖民者之所以有这种传播宗教的狂热情绪,是殖民者以天主教作为征服和统治广大殖民地的工具。各宗主国组织派遣传教士赴华传教,提供传教经费,支持传教活动,而耶稣会士则极力维护宗主国的利益。这体现了新兴资本主义对外扩张的本质,这就必然遭到中华民族本能的抵制。明末在华传教士的宗教活动,隐瞒不了它殖民征服的本质,而这也成为了其不能在中国扎根的缘由。

二、文化冲突

中国文化在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沉淀之后,已经形成了一个非常稳固的体系。明末来华传教士的传教受阻,是中西文化冲突的结果。由于中国传统文化心理的排斥,加上中西文化在宗教信仰,社会伦理等向度上存在差异,这是明末来华传教士在华传教受阻的主要原因。

中国传统文化心理指的是长期以来把自己的国家当作是世界文化的中心,而把外来的文化看成是“蛮”、“夷”文化,由于这种文化心理的排斥,所以它无情地把天主教传教士带来的一切包括宗教看作“蛮”、“夷”之物,予以拒绝。在儒释道三教会通成为明末文化领域中最突出特点时,欧洲的耶稣会士也在此时带来了天主教。但是在交流和会通的过程中,天主教的宗教精神与中国的传统文化不断地产生矛盾,从而引发了耶佛之争、耶儒之争等。

天主教在进入中国后,耶稣会士为了传播福音,排除异端,他们最先摒弃佛教,与佛教划清界限。利玛窦等人对于佛教的批评集中在从常识上批判佛教。耶稣会士来自文艺复兴后的欧洲,他们个个都精通西方科学,这一长处成为他们批判佛教的有力武器。如佛教所说的“天下有四大部洲,皆浮海中,半见半浸”,这与地理大发现后的地理学知识不符。对此利玛窦说:“此乃天文地理之事,身毒国原所述,吾西儒笑之而不屑辩。”[3]从历史上批评佛教。主要是耶稣会士从佛教史上发现问题后加以批评。耶稣会士从根本上否认佛教作为一种宗教学说的独创性,在利玛窦看来,最早提出这种来世惩罚理论的是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佛教不过间接学到这种理论,加以演绎而成。这样从根本上否认了佛教理论是完全独立于天主教和其他宗教的一个独立的宗教理论。

面对天主教咄咄逼人的态势,天主教和佛教之间的矛盾不断地升级。当时的知识分子中信佛的并不比信儒的少,佛僧与拥护佛教的士大夫也开始结成一股力量,回应和抨击天主教的批判。在西方传教士在华传教的道路上,福音的传播遭到了佛教界人士的阻碍,排斥天主教的立论也多以佛教的立场为出发点,这对于天主教后来在中国的前景有着重大的影响。

在明末天主教与儒学的接触中,除了两种异质文化的会通与融合外,也有冲突与碰撞。明末儒士所奉行的理学,是传统儒学发展到宋明时的产物,它吸收了禅宗和道家的理论,这与传教士们奉行的天主教理论有很大差异。因此,如何处理天主教与儒学的差异就成为了耶稣会士在中国传教面临的首要问题。天主教与理学存在巨大差异,耶稣会士认为,理学的“理”,“心”的概念与天主教存在一个创造世界的人格神的信仰之间存在着根本分歧,于是对理学加以驳斥。传教士们认为宇宙间有一位超出一切,主宰万物之上帝,而不承认承认万物生成源于理,认为人类没有这种脱离罪恶,进入至善境界的力量,须依赖耶稣降生代人赎罪。”[4]不承认人类能使心志行为合于心之本体,以达于至善境界,

理学是明朝官方的正统哲学,保守的儒家学者一般都奉之为权威。信奉理学的保守儒士站在维护儒家正统的立场上,对传教士们的言论进行了反驳。保守儒士们否认天主超越宇宙而存在和天主有意志之说,以自己的万物一体说驳斥天主教,还批判了天主教在伦理等方面与儒学的相悖之处。保守的学者们为了维护儒学的地位,视天主教为洪水猛兽,群起而攻之。通过天理之争,天主教在一般士大夫心目中的形象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三、教权与皇权的冲突

在中国高度集中的政治体制下,皇权是处于不可侵犯地位的。然而天主教的传入却试图动摇封建的皇权,由此便引发了教权和皇权的冲突,加上统治者出于政治上的需求实施闭关锁国的政策,这些都成为了明末西方传教士在华传教受阻的重要原因。

耶稣会是16世纪西方社会危机和天主教内部分裂的产物,当时欧洲的天主教已经日趋腐朽,为了获得新生,罗马教廷开始向海外传教,耶稣会便承接了这一重任,它坚决维护天主教与罗马教皇的根本利益。从很多方面可发现在华耶稣会士与罗马教会有利益关系:耶稣会由教皇批准设立,远东传教特权即“保教权”由教皇授予,罗马教廷直接干预在华传教事务,在华传教士在所有事情上都把天主教利益放在首位。

自明万历中叶以后,明朝步入了衰亡期,期间自然灾害严重,社会动乱,沿海地区屡遭倭寇的骚扰,这使还没有在中国站稳脚跟的西方传教士又一次受到巨大的挫折。由于沿海海盗的猖獗,明朝的统治者对泛海而来的西方传教士有了很深的疑虑和猜忌。同时出于政治上的考虑,统治者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耶稣会士对明代的海禁政策有着深刻的认识,利玛窦:“中国人害怕而且不相信一切外国人。他们的猜忌似乎是固有的,他们的反感越来越强,在严禁与外人有任何交往的若干世纪之后,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5]这对明末来华传教士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障碍。

传教士所宣扬的是政教分离且神权高于政权的中世纪神权至上的政治伦理与中国传统政治模式中君权至上的政治伦理之间的差异,触动了中国统治者敏感的神经。他们唯恐君道一系的政治模式被天主教国家的“国中二主”的分治传统冲破。害怕在中国万世一体的君道之上,再凌驾一个教化君统,并对其输诚纳贡。这种政教分治的传统以及教化者高于世俗君主的模式,明显不符合中国的由“天人合一”演化而来的政教合一观念,不符合君主专制的政治体制。明末耶稣会士来华传教,与皇权发生直接冲突,其传播福音的路途必定是充满阻力,且遭受排斥。

[1][清]张廷玉等.明史[M].卷325北京:中华书局,1974.8420.

[2][英]阿诺德·汤因比.一个历史学家的宗教观[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178.

[3][4]利玛窦.天主实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7.47.58.

[5]利玛窦,金尼阁.利玛窦中国札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3.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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