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与魔鬼:从女权主义文学批评角度看海丝特和查泰莱夫人

2012-08-15 00:51朱雪艳容新芳
大学英语(学术版) 2012年1期
关键词:珠儿康妮红字

朱雪艳 容新芳

(上海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135)

1.引 言

女权运动是妇女争取男女在法律、教育、就业、婚姻、参政等方面的平等权力的政治运动,它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张岩冰(1999:74)这一运动作为一种有组织的政治运动开始于19世纪,而美国的妇女走在欧洲其它国家的前列,她们率先开始了争取选举权的斗争。20世纪60年代后期,美国女权运动的再次兴起得到了世界各国女性的强烈响应,至今仍在继续发展。它是西方女权主义运动高涨并深入到文化、文学领域的成果,因而有着较鲜明的政治倾向;它是以妇女为中心的批评,要求以一种女性的视角对文学作品进行全新的解读,对男性文学歪曲妇女形象进行猛烈批评;它努力发掘不同于男性的女性文学传统,重评文学史;它声讨男性中心主义传统文化对女性创作的压抑,提倡一种女权主义写作思路和方法。

由此,以妇女意识为参照,具有女性价值标准的女权主义文学批评也应运而生并蓬勃发展起来。在“解构男性中心,完善妇女意识”这面旗帜下,这种文学批评是以性别为标记的,它以女性为主体,以性别话语为特征而区别于其它批评流派。女权主义文学批评中又改造和吸收了在西方影响很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解构主义理论、精神分析理论等多种流行的女权主义写作思路和批评方法,体现出它的开放性,也增强了它对父权中心文化的颠覆,因而使其成为当今世界引人注目的批评方法之一。

2.小说《红字》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介绍

《红字》以严酷教权统治为背景,描写北美殖民地新英格兰发生的一个爱情悲剧。美丽的英国姑娘海丝特·白兰不幸嫁给了有缺陷的学者齐灵窝斯,他终日沉溺于书章典籍,对妻子缺乏关心体贴,致使海丝特爱上丁姆斯代尔。小说最后,丁姆斯代尔在饱受心灵的谴责之后宣布了自己的罪责死去。海丝特和丁姆斯代尔因“通奸”而给她带来的耻辱 “随着那形成海丝特生涯的,艰辛、深思和献身的岁月的消逝,红字已不是一个引起世人的轻蔑和嘲笑的烙印,而变成一个符号,使人哀伤,使人望着它生起又畏又敬的心理。”黄水乞(1995:35)人们对于红字的态度的转变也象征着人们对于海丝特本人态度的变化,她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天使”,这“天使”不是男人们幻想出来的传统的“天使”,而是觉醒了的女人们眼中的“天使”。

而对于查泰莱夫人康妮,她出身于一个富裕而有教养的绅士家庭,自幼接受开明教育,做姑娘时就有爱情的体验。之后,她嫁给了富有而英俊的查泰莱,但她的婚姻并不幸福。婚后不久,丈夫就上了战场,更不幸的是他在战争中致残,成了失去性功能的半男人,他与康妮的婚姻已名存实亡。后来,在极度的空虚和压抑中,康妮便与丈夫的朋友蔑克利斯偷情,但是这种赤裸裸的身体交易没多久就结束了。与外界隔绝和守活寡的生活又使康妮日渐憔悴,直到她遇到看林人梅勒斯,两颗孤寂、真诚的心灵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可以说心灵的交融才使得这两个炽热而成熟的肉体自然地结合在一起,康妮从梅勒斯身上得到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满足,更是心灵上的新生。

3.“天使”与“魔鬼”的比较分析

根据女权主义者古芭和吉尔伯特,她们认为在男性文本中,女性形象有两种表现形式:天使和魔鬼。天使是男性审美理想的体现,魔鬼则表达了他们的厌女症心理。所谓魔鬼,主要是指那些拒绝无私奉献、能够独立自主的妇女,她们拒绝充当父权制早已为他们包办好的“温柔顺从”的角色。吉尔伯特·格巴(1979:16)在旧的婚姻制度下,女人的人格尊严早已被践踏,认为女人是祸水,是“魔鬼”,要男人们提高普惕,这对女子在性关系上的鄙视态度是极明显的。简单来说,海斯特是由“魔鬼”到“天使”的蜕变,而康妮则是由“天使”到“魔鬼”。

3.1 小说作者对“天使”和“魔鬼”的态度

在对待妇女的问题上,霍桑要比劳伦斯高出多少倍。生活在十九世纪中叶的美国,霍桑已经强烈地感受到了男女不平等的现状,并为男女平等幻想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这体现了他在《红字》中女权主义的倾向。霍桑在小说里就明显地流露出了自己的女权主义色彩。“在象征着清教法典的全部的铁面无情的狱吏的推攘下,海丝特迈出了狱门,那动作表现出一种天然的威仪与性格的力量,她那高傲的微笑,华美的衣服,贵妇人般庄严的仪态,甚至那刺绣的非常雅致的红字都使她闪耀着非常美丽的光,简直使那围绕着她的不幸和罪恶结成一轮光圈,以致于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奇地征住了。”姚乃强(1996:127)不难看出,霍桑是同情海丝特的,他认为海丝特和丁姆斯代尔所犯的是原罪,是亚当和夏娃的错误。从霍桑对海丝特的女儿珠儿的描写:小珠儿对红字的喜爱,见到红字被抛弃后的莫名的恼怒,也能看出他对海丝特的同情态度。A最初象征原罪,但在天真无邪的珠儿眼里,这体现着人类生存的最自然的状态,霍桑借海丝特之口喊出了所有被压抑的女性的心声。

在霍桑的笔下,海丝特是一个完整女人的体现。海丝特是一个母亲,这样她就完成了男人们眼中一个女人首先应该完成的“生儿育女”的天职。她含辛茹苦地抚养珠儿,勇敢地向男人们争取自己做母亲的权利,她乐于助人,用自己的坚强和对爱情的忠诚鼓励丁姆斯代尔离开去寻求自由和幸福的生活。在男人们的眼中,海丝特应该算是一个“魔鬼”,因为她不屈从干男人们的摆布,她太独立,还设想着女人能得到与男人平等的地位。但从另一角度,作为一个母亲,她的母爱、善良、忍耐、宽容与勤劳等美德又恰恰是男人们口中的“天使”的特征。而劳伦斯毫不忌讳地侧重性爱描写,受社会差距的影响康妮最后甚至为了孩子下嫁他人,明显与维持单身,恪守坚贞的海丝特不同。

3.2 “天使”和“魔鬼”的婚姻和情史

在个人的婚姻和情史上,海丝特和康妮有着一些相似的经历,她们都敢于追求幸福却又都经历了不幸的婚姻。与海丝特相比,劳伦斯笔下的康妮,从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的立场出发,我们不能简单地把她看作一个男人笔下的“魔鬼”,康妮本身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康妮是一个敢于追求爱情而又情欲旺盛的女人,可她的纵欲并不是天生具有的,她嫁给了一个生理上有缺陷的查泰莱男爵,婚姻上名存实亡。她不满自己的丈夫,勇于追求梅勒斯,是一个青春女性追求健康男子的欲望的体现,其中包含着对现实处境的不满与对理想的憧憬。

海丝特与康妮虽有相似的婚姻悲剧,但海丝特的做人原则和人生哲学却是最初只知追求自然欲望的康妮无法比拟的。海丝特在齐灵窝斯被掳失踪后,在孤寂的生活中与一青年牧师丁姆斯代尔相爱,受自然欲望驱使犯了原罪,后怀孕事情败露而入狱并被罚带着耻辱的红字A(Adultery通奸)示众。昔日的佳人沦为“魔鬼”是出于对爱情的忠贞和女性特有的倔强。受罚后,海丝特没像康妮那样在经受了一次自然欲望的诱惑之后,在对欲望的无尽追求中才逐渐产生爱情。海丝特以她独有的方式洗涤自己的灵魂,使之产生出另一种神圣的纯洁来。孤寂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变得堕落,相反在抚养女儿的过程中,她变得越加坚强,甚至有勇气同男性家长制的统治进行抗争,争取母亲的权利。在丁姆斯代尔的帮助下,海丝特胜利了,她顽强的生活意志和善良的本性感动了人们,许多人都不再认为A是“通奸”之意了,他们说那字的意义是“能干”(Able),是“天使”(Angel)。原来人们眼中的那个“魔鬼”已变成了“天使”。

与海丝特不同,康妮背叛了她的丈夫,背叛了她的阶级,卸下了她肩上的沉重的道德枷锁,成了一个追求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叛逆者。在追求真爱的道路上,康妮不知不觉地就成为劳伦斯笔下拒绝无私奉献、有主见而又放荡的“魔鬼”形象。罗婷(1996:75)从女权主义批评的立场出发,我们不能把康妮简单地看作男性作家笔下的魔鬼,因为她的命运都是不幸的,这不幸也体现了女性在特定历史阶段的悲哀。

3.3 “天使”和“魔鬼”的外界因素

康妮本来是一个优雅美丽的贵族夫人,只是后来丈夫的残疾和生活的苦闷才使她迈出了叛逆的一步。她在寻找真爱的过程中,最终投入了守林人梅勒斯的怀抱。不管是海丝特还是康妮,她们的不幸都是父权制社会所造成的,康妮则是在父权制压迫下勇敢抗争的另一位女性。作为一位贵族夫人,康妮肩负着父权制强加给她的沉重的道德枷锁。克利福特在战争中受伤致残,成了一个半男人,但他仍是这个家庭的真正主人,康妮只能和这个幽灵般的男人勉强生活在一起。可是她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以自己的行动向这个父权制社会发出了挑战。但从一定程度上讲,康妮又是个不幸的女人,成为了男性作家笔下的“魔鬼”。男性对女性的歧视,惧怕女性独立也是外因之一。英国著名的文艺理论家特雷·伊格尔顿曾在《后结构主义》一文中指出了男性对女性的这种恐慌。女性作为人类的整整一半在历史上无时无刻地不被当作一个不完全的存在,一个异己的下等存在而遭受排斥和压迫。这种歧视妇女的意识形态包含着一个形而上学的幻觉,如果说这种幻觉一直是被男人不断地获得的物质和心理利益所保持的,它也是被一个由恐惧、欲望、侵略心理、受虐和焦虑组成的复杂结构所保持着的。特雷·伊格尔顿(2007:134)

3.4 “天使”和“魔鬼”不同的生活态度

殖民统治者认为海丝特是一个行为堕落的女人,孩子由她抚养也会堕落。当海丝特得知镇上几个绅士要图谋夺取珠儿的时候,她没有让步。她带着珠儿来到贝灵汉州长家,“她几乎是以一种凶狠的表情来面对那个清教徒老总督的”。她孤身一人,被世界所抛弃,惟有这个宝贝女儿能使她保持心的不死。“你们不能把她夺走,否则,我将首先死去。上帝把她交给我抚养,我绝不放弃她”。海丝特那样狂野的申诉和抗争使在场的所有人意识到了一个母亲所拥有的神圣的权利,并且她会随时准备誓死保卫这些权利。“尤其是当一个母亲除去她的孩子和红字以外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那权利是何等的坚强”。在丁姆斯代尔的帮助下,这一次海丝特终于胜利了,世俗社会第一次向这个所谓的“魔鬼”屈服了。显然,海丝特作为一个母亲,有一定的女性意识觉醒,已经懂得反抗清教教规,她为保护女儿所做出的努力就体现了这一点。

3.5 “天使”和“魔鬼”的自我觉醒

另外,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也是一个重要方面。从对女儿珠儿的教育态度上,我们也可以看出海丝特的自我意识和反叛精神。在男权统治的社会中,父亲把夫权制传给儿子,而母亲则要告诫女儿必须遵从各种受社会、文化限制的常规戒律,男孩子应学会怎样保持男性特权,然而女孩子应学会怎样顺从男人。海丝特不像其他妇女一样这样去教育女儿,尽管当时家庭规矩很严格,然而她对珠儿却不会过分的严格。她通过红字把受抑的母性潜意识传给了珠儿,珠儿在她不寻常的成长环境中认识了女性身体以及女性性爱。美国评论家尼娜·贝姆教授曾说过“珠儿具有清教徒教义所极力否定的一切自然的品质”,而追求自然正是女性主义者所崇尚的。如海丝特所愿,珠儿没有重复她的生活。她打破了只有儿子才有继承权的常规,继承了罗格·齐灵窝斯的财产,成了当时新大陆最富有的女继承人,人们对她的评价也起了变化。珠儿后来离开了清教统治的新英格兰,在异乡过着幸福的生活。

相反,女性自身的尚未觉醒是导致康妮不幸命运的重要原因。康妮生活的时代里,妇女的婚姻虽然有了一定的自由,但妇女的主体意识还未真正觉醒。后来直到克利福特允许她和别人生孩子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克利福特眼中的生育工具。总之,由于时代和历史的局限,女性意识觉醒较晚,这也使她们逐步成为男性作家厌恶的对象。而女性对于自我却无以言说,也无从言说,这无疑是女性的悲哀。

4.结束语

通过对海丝特和康妮的对比可以使我们对女权主义思潮有一个新的认识。两性关系是人类社会中最为自然的关系,两性的相互吸引、相互结合,不仅是人类繁衍的需要,也是男女两性各自本能的需求。两性的性心理、心理机制以及体型、外貌等的差异,而又配合得如此协调,奇妙地构成了天然的互补关系,奠定了两性相互需要、吸引和相互依恋、爱慕的基础。这说明两性关系是相互平等、相互需要的自然关系,生理差异不该导致性别歧视。两性关系应该是一个互补的圆,尽管是对立的却又是统一的。因此一个完整的女性该是“魔鬼”和“天使”的完美结合,就像海丝特一样。她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又不乏女性所特有的一切温柔的本质。另外,通过对两位作家不同倾向的比较,我们认为男女平等需要女性从男权的统治意识中觉醒,同时也需要男人们的觉醒。相信随着历史的发展和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谐、统一的两性关系最终会实现。

格巴·吉尔伯特(1979).阁楼里的疯女人:女作家和19世纪文学想象 [M].耶鲁大学出版社。

黄水乞(1995).霍桑与红字 [J].外国文学(6)。

罗婷(1996).劳伦斯研究 [M].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

特雷·伊格尔顿(2007).当代西方文学理论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姚乃强(1996).红字译文 [M].南京:译林出版社。

张岩冰(1999).女权主义文论 [M].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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