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交往视野下的美国穆斯林移民

2013-04-11 18:34
关键词:穆斯林伊斯兰移民

王 国 栋

(西北大学a.中东研究所,b.外国语学院,西安710069)

文明交往视野下的美国穆斯林移民

王 国 栋a,b

(西北大学a.中东研究所,b.外国语学院,西安710069)

19世纪中叶,来自今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的穆斯林移民开始进入美国,美国穆斯林移民群体肇始并延续至今。穆斯林移民群体在美国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变化与演进,实为特定群体跨文明交往的个案。美国穆斯林移民既承载着伊斯兰文明的文化基因,又在整体上逐渐形成对美国的公民认同。在穆斯林移民与美国主流社会的交往进程中,文化差异、身份认同、国际环境等诸多因素都可能成为这一群体融入美国社会的负面因素,但经过交往与碰撞的过程,穆斯林移民整体上还是体现出社会参与增加的融合倾向。“9·11”事件的发生,对于美国穆斯林移民来说,既是冲击也是契机:一方面,恐怖袭击对美国社会的冲击让穆斯林移民与美国社会的融合难度增加;另一方面,美国穆斯林移民群体也再次明确了与美国社会主动沟通的重要性,增加了深入文明交往的动力。

美国;穆斯林;文明交往;社会融合

由于历史和地理因素,19世纪以前,伊斯兰文明没有真正进入美国,早期来自南美的西班牙穆斯林水手后裔和来自非洲的穆斯林黑奴并没有在美洲大陆留下深刻的文化印迹。直到19世纪中后期,来自“大叙利亚地区”的穆斯林移民才引领了第一次穆斯林进入美国的浪潮,以移民文化为基本特征的美国社会这时才真正迎来了承载着伊斯兰文明基因的定居者。

一 穆斯林移民在美国——文明交往还是文明冲突?

美国穆斯林群体具有多元构成的特点,就美国穆斯林形成的历史源流来说主要有三大类别:19世纪中叶起分批自中东、南亚等地区而来的美国穆斯林移民群体,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黑人伊斯兰运动发展起来的美国黑人穆斯林群体,以及近年来逐渐增加的皈依穆斯林群体。尽管就历史意义而言,除印第安人外的美国人皆属移民,但一般所指的穆斯林移民为19世纪中叶以来逐渐形成的穆斯林“新移民”群体。

奥斯曼帝国后期,来自今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的穆斯林移民开始进入美国,构成了穆斯林移民美国的第一次浪潮,随后直到20世纪中期共形成了先后四次移民浪潮。1965年,约翰逊总统签署的新移民法案打破了美国建国以来努力维系西北欧人口比例的移民传统,取消了按国籍分配移民配额的做法。因此,来自世界各地的穆斯林移民形成了第五次、也是迄今最大的一次穆斯林移民浪潮。与此同时,穆斯林世界时而发生的政治危机也“加快了穆斯林进入美国的步伐”[1]52,美国穆斯林移民群体逐步形成、扩大。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穆斯林移民群体已经成为美国少数族裔的重要组成部分,伊斯兰教也成为新教、天主教、摩门教等传统宗教类型之外美国社会一个重要的新兴宗教。目前,美国穆斯林移民及移民后代主要聚居在纽约市及加利福尼亚、密歇根、得克萨斯等州,但在美国多数州都可见到穆斯林移民。

美国穆斯林移民人口规模逐渐扩大,但这不能说明穆斯林移民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的过程很顺利。由于二战后,尤其是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以后,美国基于中东地区重要的地缘政治地位和能源经济价值,一直在寻求对中东地区的战略控制,采取了偏袒以色列的政策,美国和伊斯兰世界尤其是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受到了严峻的挑战。随后,慕尼黑惨案、洛克比空难、伊朗学生占领美国大使馆等美国与伊斯兰世界的冲突事件,深化了西方世界对穆斯林群体乃至对整个伊斯兰文明的思维定势,而美国媒体也出现了更多对伊斯兰世界的负面宣传。对此,萨义德做出了准确的界定:“在西方,自从1967年战争以来,对阿拉伯世界的表述是粗劣的、简单化的、粗暴的和种族主义的,正像欧洲和美国的批评文学所证明的那样。”[2]48

“9·11”恐怖袭击后,反恐政策成为小布什政府的核心对外政策,美国媒体和美国社会对伊斯兰世界的描述也更加负面。哈佛大学已故的亨廷顿教授提出的文明冲突论,其中对于冷战后不同文明的传统认同与文明圈实质竞争关系的强调,被广泛地用于解释西方文明与包括伊斯兰文明在内的其他文明类型的共存与发展模式。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国内的穆斯林移民群体也受到影响,穆斯林移民成功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的可能性受到了怀疑。“9·11”事件后不久,美国国内不断出现的针对美国穆斯林的言语攻击和暴力行为,以及以“爱国者法案”(USA Patriot Act)为代表的一些可能导致歧视穆斯林群体的法案及政策,似乎表明国际关系体系中的被显化的美国与伊斯兰世界的文明冲突将要在美国国内以排斥穆斯林移民的冲突形式出现。这说明了文明体系之间冲突、竞争的实质关系,还是文明交往中融合、发展的固有特点呢?

无论是在亨廷顿所谓的文明圈之间,还是在一个国家内部不同文明背景的民族或群体之间,不同文明间的关系并非只在循环往复、此消彼长的冲突中艰难前行。文明的生命在交往,交往的价值在文明,文明交往形成的交往力,同生产力相互作用,分别组成了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纵线和横线。在社会历史中,人、自然、他人构成了一个“主体—客体—主体”交互对称和稳定的哲学三角形对称的整体文明系统[3]5-6。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人类历史中所有的成员都是这个系统的参与者,稳定的是文明交往系统的存在,演进的是文明交往的形式和层级,交往中的矛盾与冲突会在历史进程中客观存在,但交往系统的发展与演进也会逐渐化解这些问题。

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旨在解释美国在国际关系中的立场与选择,他认为“亚洲的自我肯定”和“伊斯兰教的复兴”等因素会对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形成挑战[4]125,并有可能导致西方和非西方的冲突。而在美国国内,亨廷顿同样的“冲突逻辑”则体现在亨廷顿对于美国传统国民特性丧失的担忧,即对盎格鲁-萨克森新教文化在美国文化体系中的中心地位受到多种因素挑战的担忧。亨廷顿认为,若要“化解各种威胁”,美国人应该“重新发扬盎格鲁-萨克森新教文化传统与价值观,发扬前辈所树立的‘美国信念’”[5]3。亨廷顿的理论逻辑在于为主流社会的逐步融合提供由盎格鲁-萨克森新教文化设定的框架。

在冲突理论的研究视野中,穆斯林移民群体在美国国内,一如国际体系中的“儒家文明圈”和“伊斯兰文明圈”一样,带有与西方文明差异最大的异质文明基因,再加上美国与伊斯兰世界时有冲突且一些穆斯林移民具有母国情结,穆斯林移民最易被认为会给盎格鲁-萨克森新教文化带来挑战。“9·11”事件的发生,之后诸如胡德堡枪击事件和奥拉基等极个别拥有美国国籍的穆斯林进行的恐怖活动,也的确影响了部分公众对穆斯林群体的判断。

但是,穆斯林移民在美国社会融合、发展的整体进程,却并非如亨廷顿的文明冲突理论所预见的那样。文明体系间碰撞、冲突及其引发的疑虑,并没有阻碍穆斯林移民的交往进程,也没有确定穆斯林移民的身份认同方向。在稳定存在的交往系统中,开放的交往形式并没有停止,穆斯林移民和主流社会的交往整体上并没有体现出冲突加深的迹象。美国社会在基本保持盎格鲁-萨克森新教主流文化的前提下,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出现了强大的多元文化倾向,多元化不仅仅体现在社会思潮和学术研究领域,也体现在族群构成、宗教构成等多元社会的物质基础上。包括美国穆斯林移民在内的少数族群和宗教文化群体,面临的是在多元文化格局中寻求身份认同的形式,穆斯林在保留自身文化属性的前提下寻求公民认同、实现社会融合成为可能。在这样一个交往体系中,穆斯林移民通过加强与主流社会的联系,增加社会参与来实现文明交往;美国主流社会文化体系则通过肯定多元社会的价值、加强了解和跨信仰交流来实现文明体系的交流,化解交往中时而存在的冲突与矛盾。这样的交往形式,也促生了“9·11”事件的动荡期过后双方文明交往深化的积极现象。在穆斯林群体增进交流、加强融合的努力下,美国主流社会也认识到穆斯林群体作为美国社会组成部分的重要性,小布什和奥巴马都在公开场合肯定了穆斯林群体对美国做出的贡献,奥巴马还于2009年9月在白宫举办晚宴庆祝穆斯林进入斋月,称赞美国穆斯林为丰富美国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6]。

误读与冲突在穆斯林融入美国社会的历史过程中客观存在过,文化间的差异也很可能不会完全消失,但随着交往形式的丰富和交往层级的提升,具备异质文明特征的美国穆斯林群体在主客观因素的作用下,在全球化的时代,能够和美国其他文明背景的民族和群体通过文明交往实现互通有无、融洽相处、和谐发展。

二 文化差异中的文明交往环境

虽然美国文化体系天然具备“多元”的特征,但并不意味着美国社会就是具有各种文明背景的民族随意组合在一起。除了“多元”,美国的开国元勋们同样强调白人新教文化主流的“一统”。不论是强调归附与同化的“熔炉论”(melting pot),还是在60年代的民权运动后提出的更加宽容、强调保留民族文化特色的“拼盘论”(mosaic),都不能否认美国社会文化体系演进的过程主要是以盎格鲁-萨克森白人新教文化为主体的主流文化不断接受并试图同化其他非主流文化的过程[7]。

在美国社会这样一个容纳、接受、同化的社会演进过程中,越晚进入美国社会、早期移民人数越少、文化差异越大的移民群体越容易遇到困难,越容易被主流社会视作具有“异质”因素的移民群体,而来自伊斯兰文明的美国穆斯林移民正是符合所有这些因素的群体。不同于其他文明体系,伊斯兰文明是在具有广泛社会参与性的伊斯兰教基础上创造的综合文化体系,它对穆斯林个体的身份认同、社会生活、伊斯兰国家的政治体制等诸多方面都具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力[8]。

虽然美国人一般认为宗教信仰是私事,宪法也保证宗教信仰的自由[9]28-29,但伊斯兰教具有其严密的信仰体系和严格的教法规定,非常强调信徒的身份认同和广泛的参与性,因此它“很难为一般美国人接受,不容易进入主流”[7]。和所有的移民群体一样,美国穆斯林移民也要面对怎样适应白人信教文明为主的社会文化环境、如何保持民族和语言等困惑。但有一点不同的是,穆斯林移民要适应的是一个对伊斯兰文明存在疑虑和担忧的社会。因此,穆斯林移民群体要加大社会参与程度,从起点上讲就比较困难,穆斯林移民群体面临诸多融合挑战也就不难理解了。

穆斯林移民的身份认同问题则是这一群体易被主流社会边缘化和较难提高社会参与的一个重要因素。美国穆斯林移民来自众多国家和地区,民族构成非常复杂,不同族裔的穆斯林移民群体的身份认同区别明显,这是由历史发展、政治处境、经济条件和对美国文化的接受时间与程度等因素决定的。另外,由于美国和穆斯林世界的关系多有波折,美国穆斯林的宗教身份认同有时会和公民身份认同产生冲突[10]19-25。

无论如何,穆斯林群体并没有像中世纪欧洲的犹太人那样成为社会的边缘群体,生活在格托(ghetto)之中。相反,尽管美国穆斯林群体确实存在易被美国社会边缘化的因素,在起起伏伏的文明交往过程中穆斯林群体还是逐渐进入美国社会,并在越来越多的领域参与美国文明的演进。

三 文明交往中渐进的社会参与

边缘化与主流化是移民社会中少数群体社会发展进程的主题。边缘化意味着隔绝、排斥和被否定。当然主流化并不一定就是被同化,被置入“熔炉”,也可能是被肯定,成为“拼盘”中个性鲜明、不可或缺的一块。这个意义上的主流化就是美国穆斯林群体的发展目标,即保留伊斯兰文化特征、得到主流文化认可、文明交往、和谐共处、积极参与美国社会。这一发展目标的实现,主要取决于穆斯林群体对美国社会的参与程度。美国穆斯林逐步提高社会参与程度的过程,则表现在文明交往中美国穆斯林经济地位的提升与政治参与的加强。

(一)交往中经济地位的变化

来自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的早期移民教育程度不高,经济、社会地位低下,多从事体力劳动和零售业。经过勤苦劳作与经营,再加上后续移民的到来,美国穆斯林得到在美国的社会立足之本。在美国的数十年经历逐渐抹去了初到新大陆的神秘,生活逐渐由不稳定转向定居,出于保持自身信仰的目的和对缺乏维持信仰的社会环境的忧虑,20世纪初,穆斯林移民开始发展了一些以民族、教派为中心的社区[1]56,穆斯林在一些地区集中居住的情况也开始显现。

二战后尤其是第三次中东战争后来到美国的穆斯林,普遍具备专业知识和技能。而这一时期正是美国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就业机会很多,因此新移民较快地适应了美国生活,对于提升美国穆斯林的经济地位发挥了重要的作用[11]。

如今的美国穆斯林移民群体已有成为中产阶级的倾向。以美国阿裔穆斯林为例,1999年阿裔男性的年均收入为4.27万美元,超出全美平均水平0.5万美元以上;阿裔女性年均收入为3.18万美元,超出全美女性平均水平;中等阿裔家庭收入为5.23万美元,超出全美中等家庭收入0.2万美元以上[12]14-15[13]。

与美国穆斯林移民已在整体上偏向于中产阶级相比,欧洲穆斯林多半还是以底层劳工为主。美国穆斯林与欧洲穆斯林占总人口的比例相当,经济地位的差异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为什么美国社会的穆斯林群体相对稳定,公民认同感较强,融合程度也较高。

(二)交往中政治意识的觉醒

美国穆斯林移民从来不是美国政坛的主角,穆斯林在美国政坛的政治参与是“很不稳定的”[14]109。有多种因素可能造成穆斯林政治参与的薄弱:穆斯林群体的多样性,可能导致穆斯林的政治参与缺少整体性;政治参与经验的缺乏,会影响穆斯林群体的政治力量;基督教右翼和犹太利益集团的负面效应,也使穆斯林群体无法在美国社会发挥主流群体的作用[15]91-102。

然而,更重要的因素是不同穆斯林群体内部所持的文明交往观存在重大差异。虽然伊斯兰教是强调普世参与的宗教,但伊斯兰文明是美国文明体系的异质文明,无法发挥主导作用,这在有些穆斯林看来是不可接受的,于是这些穆斯林就选择了与美国主流社会隔离开来。

与主流社会的隔离当然会削弱穆斯林群体对政治活动的参与,但如果这种隔离强调的是群体的团结,是以抗争的方式维持的隔离,那么反而会促进穆斯林群体政治意识的觉醒。早期的黑人穆斯林团体就属于这种隔离抗争的群体类型。创立于20世纪30年代的“伊斯兰民族”(Nation of Islam),是影响最大的美国黑人穆斯林组织。该组织在以利亚·穆罕默德的带领下,强调自我救赎、努力工作、道德自律,认为白人是邪恶种族,强调黑人民族主义,主张与主流社会隔离,认为黑人应该在精神上“返回非洲”。

虽然在很长时间内穆斯林移民整体上并不认可黑人穆斯林的宗教思想,与之来往并不多,但是,黑人穆斯林的活动客观上为穆斯林移民提供了加大社会参与的行动样本。随着60年代民权运动的开展和中东战争的结果对穆斯林移民群体的冲击,美国穆斯林移民的社会和政治参与意识都大大提高。80年代,美国社会矛盾趋向缓和,黑人穆斯林原先偏向激进的斗争方式逐渐被大多数穆斯林放弃,美国穆斯林的社会和政治参与走上稳定发展的道路。美国穆斯林移民起初在教育文化等领域,随之在政治领域发挥了作用。同时,穆斯林移民与黑人穆斯林的接触增多,逐渐认可了不少回归正统教义的黑人穆斯林团体。

(三)交往中政治参与的加强

90年代以后成立的美国主要穆斯林组织,一般都认可穆斯林应该加强政治参与,融入美国社会。这里以两个影响较广泛的、以穆斯林移民和移民后代为主要成员的组织为例,来分析一下美国穆斯林组织的发展情况和政治参与的主要特点。成立于1992年的美国穆斯林联盟(American Muslim Alliance),强调政治权利对于穆斯林的重要性,认为美国穆斯林应该“释放能量,改变困境,让穆斯林迈出争取政治权利的有意义的一步”;它的主要目标是在全国范围内组织穆斯林参与主流社会的公共活动,帮助优秀的穆斯林当选国会议员,协助穆斯林竞争各个级别的政府职位,发展美国穆斯林长期的政治参与策略[16]65。成立于1994年、由巴勒斯坦伊斯兰协会的成员组建的美国-伊斯兰关系委员会(The Council on American-Islamic Relations),则主要寻求解决穆斯林群体的民权问题,通过媒体关系、游说活动和教育项目来表达伊斯兰视角下穆斯林对美国公共事务的关注,帮助穆斯林社区,鼓励社会和政治参与,从而提高美国穆斯林社会与其他文明背景群体的交往,并进而提升其社会参与程度。

尽管不同组织在运行机制和关注重心上各有不同,不同文明背景群体间的矛盾冲突仍时有发生,但在这些伊斯兰政治组织的推动下,美国穆斯林的政治参与热情提高。美国穆斯林选举投票率保持了较高的水平,又有不少的穆斯林当选为各级议员。2006年12月,明尼苏达州民主党人凯斯·艾里森(Keith Ellison)成为历史上第一位穆斯林国会议员;在他的坚持下,美国最高法庭同意他在宣誓就职时手抚他所信仰的伊斯兰经典《古兰经》。

四 “9.11”事件——文明交往的危机还是契机?

人类文明的生命在于交往,人类文明的交往史是和平和暴力两种交往形式的交织史。文明交往的任务是消灭暴力交往的根源,将历史交往引向法治秩序和道德规范上来[4]15-17。暴力交往的形式不会阻碍历史的前进步伐,但特定的暴力交往会给一个群体、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甚至一种文明带来重大的挫折或者变革的转机。

“9·11”恐怖袭击是美国穆斯林移民群体尤其是阿拉伯裔穆斯林社会融合进程中前所未有的重大事件,给穆斯林群体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民调显示,“9·11”以后,在美国的所有宗教团体中,穆斯林因其信仰的伊斯兰教而成为遭遇最多歧视和不公的教徒,比如机场对穆斯林进行更为严格的安检,穆斯林社区时有伤害穆斯林的暴力事件发生,工作场所歧视穆斯林的情况日趋严重,俄勒冈州甚至明令禁止穆斯林教师在上课时穿着传统服饰等等[17]。

2001年10月26日,小布什总统签署了“爱国者法案”。该法案以防止恐怖主义为根本目的,减少了对于美国本土外情报单位的限制;扩张了美国财政部长的权限,以控制、管理金融方面的流通活动,特别是针对与外国人士或政治体有关的金融活动;加强了警察和移民管理单位对于居留、驱逐被怀疑与恐怖主义有关的外籍人士的权力。这个法案也延伸了恐怖主义的定义,使之包括国内恐怖主义,扩大了警察机关可管理的活动范围。一些警察在爱国者法案执行的过程中侵犯了穆斯林的公民权利,穆斯林的政治参与热情受到影响。

暴力交往形式带来危机,但通常也孕育着转机,不过这需要文明交往主体积极的参与。恐怖袭击使穆斯林群体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这成为穆斯林群体表明态度、主动沟通的好时机。在初期的困惑与无助之后,穆斯林群体意识到只有充分交往、积极参与美国社会,才能让公众走进穆斯林群体,认同伊斯兰文明类型的存在。“9·11”事件之后,众多穆斯林组织迅速行动起来,表达了美国穆斯林对“9·11”事件的反对态度,加大了宣传力度,让公众增加对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正确理解,同时鼓励穆斯林通过法律渠道保护自己的公民权利。另一方面,美国公众与政府也逐渐认识到穆斯林群体对于美国的意义。《时代》杂志称:“美国不可效仿欧洲,而是应该展开双臂欢迎穆斯林,同时这也是响应奥巴马总统声明的举动。”[17]

作为具有伊斯兰文明基因的特殊群体,穆斯林移民群体进入美国并留下文化印记已有百余年了。在这一群体融入美国社会的过程中,两种文明类型以特殊的方式汇聚。由于伊斯兰文明在美国历史中是作为美国主流的白人新教文明的异质文明,又具有对个人认同及普世性的强调等特征,在交往的过程中更易被主流文明排斥,产生文明的误读和冲突。但交往才是文明间关系的主题,这种表象的冲突和发展中的反复,并不影响文明的发展趋势和文化的进步动力,也不能影响美国穆斯林逐渐增强的社会参与。在各类穆斯林组织的推动下,穆斯林移民通过提高经济地位、积极参与政治生活和热心公共事务等方式,逐渐摆脱“9·11”事件的阴霾,与美国主流社会进行更为密切的交往。当然,交往的主题中还会有碰撞的插曲,2010年纽约市政府批准在世贸遗址附近建立清真寺所引发的美国国内大论战,也只是美国穆斯林移民增加社会融合所需面临的种种挑战的一个缩影。反恐战争的发展趋势,公民认同、族群认同和宗教认同的平衡等,这些都是未来美国穆斯林移民群体持续发展中需要应对的问题。

[1]Smith,Jane I.Islam in America[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9.

[2]萨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M].李琨译.北京:三联书店,2003.

[3]彭树智.文明交往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

[4](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社会秩序的重建[M].周绮,刘绯,张立平,王圆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5.

[5](美)塞缪尔·亨廷顿.谁是美国人?——美国国民特性面临的挑战[M].程克雄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

[6]Obama Hosts Dinner for Islamic Holy Month[N/OL].美联社华盛顿电,2009-09-02[2012-03-20].http://www.nbcnews. com/id/32652126.

[7]马福德.美国穆斯林:现状与挑战[J].世界民族,2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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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刘澎.当代美国宗教[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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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Ramadan,T.Western Muslims an d the Future of Islam[M].Oxford,U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

[15]Haddad,Y.Y.Muslims in U.S.Politics:Recognized and Integrated,or Seduced and Abandoned?[J].SAIS Review, 2001,21(2).

[16]Nimer,M.The North American Muslim Resource Guide:Muslim Community Life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Canada [M].New York:Routledge,2002.

[17]转引自:梁杉.9·11后遗症:美穆斯林遭歧视[N].中国日报,2009-09-11.

On Muslim Immigrants in Americ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ivilized Communication

WANG Guo-donga,b
(a.Institute of Middle Eastern Studies,b.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Northwest University,Xi’an,Shaanxi 710069,China)

The civilization of Islam,as the heterogeneous civilization of WASP-featured A-merican civilization,spread into America with several waves of immigration in the mid-19th century.The change and development of Muslim migration community is a case for the research on the trans-cultural interaction of a specific community.Bearing traditions of Islam,Muslim A-mericans gradually identify themselves as Americans.In the process of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Muslim immigrants and main stream of American society,the cultural differences,identity,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s and other factors form the hindrances for Muslim immigrants to integrate into American society.Nevertheless,after communication and conflicts,Muslim immigrants,on the whole,incline to integrate into American society.The 911 affair is both an attack and opportunity for Muslim immigrants.On the one hand,the great pain of the terrorist attack on American citizens prevents Muslim immigrants from being accepted;on the other hand,Muslim immigrants understand that they should have better communication with American society and that in fact promotes the deeper cultural interaction.

America;Muslim community;civilized communication;social integration

K712

A

1000-5315(2013)03-0155-06

[责任编辑:凌兴珍]

2012-10-28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什叶派穆斯林问题研究”(编号:09YJC770061)的阶段性成果。

王国栋(1978—),男,陕西兴平人,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世界史专业博士研究生、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东国家政治与国际关系、西方流散穆斯林群体历史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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