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已死,有事烧纸

2013-05-14 09:54候小宝
桃之夭夭A 2013年4期
关键词:南宫西门陛下

候小宝

楔子

中原国的女帝西门清是位百年难得一遇的暴君,在位三年间,杀良民,斩忠臣,穷兵黩武,扰乱四野,导致天怒人怨,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五国人民无不恨之入骨,莫不想除之而后快。

各地都成立了许多官方及民间组织,招揽能人异士,结成联盟,设立竞赛,只为取西门清的项上人头。这种全世界人民上下一心的场面是不多见的,不论杀她几次都应该能成功的。

但是,三年间,各种暗杀或明杀行动却总是在紧要关头产生变故,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导致西门暴君一直活蹦乱跳地活着,这是为啥呢?

没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所以大家只能从少数知情者口述的片段中拼凑出当时的情景。

据说有次差点就成功了,当时西门清正手无寸铁地站在御花园中调戏美人,前任武林盟主举刀扑了上去,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刹那,蒙了,遂被秒杀。

还有一次又差点就成功了,那时西门清正不着寸缕地趴在温泉中搓背,前任魔教教主举刀扑了上去,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刹那,蒙了,又被秒杀。

还有一次真的就只差一点点了,四国联军攻入皇城,西门暴君亲自领兵御敌,四国将领在看到她的脸的一刹那,蒙了,全被秒杀。

最后大家终于总结出数次失败的原因,那就是——西门清有一张可以使天地变色的脸和深不可测的武功。

即使这样,西门清的仇人们依然像飞蛾扑火一样,不抛弃,不放弃。

直到后来,暴君还活着,能人异士却越来越少了……

就在全民绝望,几乎想集体自尽了事的时候,这位古今第一剽悍暴君,竟然在用膳时被鸡骨头卡住,死掉了……

全世界人民都震惊了,接连沉默了好几天,然后,大放鞭炮,大肆庆祝。

但是,没想到头七那天,这位暴君竟然从棺材里坐起来,复活了!

“中原国君果然是妖孽转世”、“苍天派杀神来灭我五国”等等传言不胫而走,此后,“西门清”这三个字彻底成为了不能说的名字。

一、

雕栏窗外雨打芭蕉,金碧辉煌的皇家寝宫里,本文主角李小画正侧坐在柔软的龙床上,用手绢掩着小嘴,羞怯且震惊地看着趴跪在地上的一干莺莺燕燕穿红戴绿的——男人。

他们个个如娇花照水般楚楚动人,像没骨头一样匍匐在她脚下的台阶上,涂满胭脂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就连哭声都——

“陛下,您终于醒过来了,嘤嘤嘤嘤……”

李小画瞪圆了美目,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这些怪模怪样的男人就是丞相大娘口中的她的宠妃们吗?忙用帕子掩住小脸,颤声道:“你……你们先莫哭,其实我不认识你们,我不是你们的皇上!”

整座寝宫霎时安静了……

站在一旁的老丞相悲伤地睁大双眼,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向前:“皇上!您怎么又说这种话呢?中原王朝都指望着您呐,您……您……”实在憋不出后面的话了,便以袖拭泪,泣不成声。

李小画哪见过这种场面,忙摆手道:“大娘,我真的不是……”

老丞相捂住胸口双目圆睁,对“大娘”这个称呼接受不能。

就在老丞相石化之际,跪在殿下的宠妃一突然掩唇叫道:“哎呀!陛下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李小画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虽然不想承认,但似乎事实就是如此。她清楚地记得昨晚睡觉前有一个蒙面大汉闯入她的闺房,用刀抵着她的脖子不准她出声,可她实在忍不住哭了几声,此后就人事不知了。醒来以后,她不但变成了“皇上”,而且连相貌和声音都变了,这不是鬼上身是什么?

刚想点头,忽见宠妃一身旁的宠妃二一巴掌挥上宠妃一那涂满脂粉的脸,怒斥道:“作死的贱人!怎敢如此陷害陛下,你不知道被鬼上身的人是要被火烧的吗?!你……咦?陛下,您怎么了?”

李小画全身颤抖地从龙榻上爬起来,用帕子掩住脸,颤声道:“喀喀,朕……朕失忆了……朕头疼,你们都出去出去出去!”

陛下的命令谁敢不听?众男宠瞬间退散,留下满殿甜腻香气。

李小画一脸镇定地看着空荡荡的寝殿,然后缓缓地,顺了顺自己的毛。

好险,差点就被火烧了……

从身后拿出了一面圆圆的铜镜,凝目细看,在失神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颓然坐倒。

镜中的女子美得惊人,却明明不是她,不管看几次都不是她。

看来自己是真的被那闯入闺房的强人杀死了,然后变成鬼,上了这位绝色无双的女子的身。变成了这个国家的皇上,这么多男人的妻子……

好、好恐怖!

鬼上身要被火烧,她不能说出真相。莫非她今后都要装成别人生活了吗?

正恍惚间,忽听门口的侍卫叫道:“后主,陛下并未传召您,您……”

“大胆!只要本宫一日没有被废,本宫就是正宫皇后!”清朗的男子嗓音像水击玉石般好听至极。李小画猛地回头,看见寝殿门口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华服男子,正背着阳光,冷漠地看着她。此人生得极为清俊,身如松柏,发如流水,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凛然正气,与刚才那伙妖娆的男宠大不相同。

招手叫杵在门边的女监过来,掩口道:“这人是谁?”

女监回道:“回皇上,他是皇后。”

“皇后?!”李小画抽气,又仔细打量了那男子两眼,掩唇问道,“为何朕醒来之后从未见过他?”

女监小声道:“后主清宁乃镇国将军之子,自幼在军中长大。大婚之后,您说他举止粗鲁,半点不像男儿家,就让他搬入冷宫了。”

李小画失神,这位公子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吗?简直比画中的少年英雄还要英武好看。那女皇得夫如此,却还嫌弃他,岂非太不知足了?

清宁一把挥开殿门守卫,大步迈入殿中,正颜道:“南越国国君亲率十万大军犯我中原,陛下却龟缩在殿中装死,不觉得羞臊吗?”

女监见皇上全身僵直,不由得暗暗替皇后捏了一把汗。后主还是如此鲁莽,当年陛下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才留下他,如今镇国公已死,他这般自己送上门来,不是找死吗?

眼看皇上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女监闭眼,暗道:糟糕,要见血!

清宁也看着她的手,冷然道:“哼,陛下忍了这么久,终于敢杀我了吗?”

谁知皇上将双手交握在胸前,闪着星星眼,赞叹道:“好伟岸!”

女监滑倒。

清宁微愣,随即皱眉道:“不管你打什么主意,现在大军压境,陛下应亲自披甲上阵,杀退敌军!”

“杀人?”李小画掩面,“我……朕不敢杀人。”

刚刚爬起的女监再度滑倒。皇上,您杀过的人比洒家吃过的米都多呢。

清宁怒道:“陛下不要说笑了!这如画江山是先皇与我母亲披荆浴血打下来的,怎能落入敌国手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走吧!”

二、

南越军势如猛虎,中原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忽闻皇上驾临军中亲自督战,不免士气大振。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虽是个暴君,但在御兵退敌之道上却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中军帐中,李小画面容呆滞地坐在当间,旁边站着一位手持宝剑、身穿铠甲的俊美男子。众将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恐和皇上的视线对上,心中却都在暗想:皇上做事果然荒唐,前些天在宫中装死,今日又将男子带入军中,实在是有失威仪,只盼她早早退了敌军,早早走了才好。

清宁见李小画发呆,便用剑柄捅了捅她道:“说话!”

“哦?哦!”李小画猛然回魂,看着下面一干威猛的女将,干巴巴地笑道,“大家……早啊,大家都吃了吗?”

众将虎躯一震。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在骂我们是饭桶吗?完了,吾命休矣!

军师立刻扑上前道:“陛下,南越兵将是我们的三倍,此次退兵实属无奈,您万不可责怪各位将军啊!”

李小画眨眼:“朕只是打个招呼,没有责怪他们啊。”

军师僵住,众将汗如雨下。陛下的心机向来深不可测,这次又在做什么打算?

不想皇上没说话,反倒是身旁的男子开口道:“明日辰时鸣鼓叫阵,圣上亲自领兵御敌。”声音沉稳,不容置疑。

众将一愣,这男子好大胆,竟敢抢在陛下前面下令。谁知陛下却半点不恼,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他,神情中还隐约带着点崇拜之意。

主将抱拳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李小画笑道:“哦,他是朕的夫君。”

在众将面皮抽搐之时,清宁杵剑于地,朗声道:“本宫就是一国之父,当今的皇后!”那灿灿的光芒直将缩在御座上的陛下都比了下去。

众将虽然心中纳闷,却也不敢再轻视他。

当晚,清宁坐在帐中拭剑,皇上坐在床边绞着手绢,怯声道:“皇后,还不安歇吗?”

清宁低声道:“陛下先睡吧。”

李小画蹭近一些,拽了拽他的衣角道:“朕害怕,睡不着……”忽觉脖颈一凉,只见那柄秋水般的宝剑此刻正稳稳地抵在她的脖子上,俊朗男子在烛光中侧过脸,一字一顿地说:“西门清,别以为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若再对我动手动脚,当心我剑下无情!”

李小画颤颤地道:“可是……你是朕的夫君啊。”她都已经接受了,他为何还……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清宁皱了皱眉,收回长剑,别过脸道:“明日还要早起,睡吧。”

李小画乖乖躺下,用锦被蒙住了头,却又从缝隙中偷偷看他。男子用身体挡住烛光,继续擦拭他的宝剑,紧皱的俊眉和紧抿的薄唇无不透出坚忍的感觉,却显得格外好看。李小画初次单独与男子同处一室,对方还是自己中意的人,不免有些春心荡漾,又看了半天,才恍惚睡去。

三、

翌日清晨,领兵上阵。

李小画养在深闺十几年,头一次在十几万人跟前抛头露面,而且还是以皇帝的身份出现的两军交战的阵地上,不免十分胆战。清宁骑着四蹄踏雪的宝马立在她身后,低声道:“这次也像以往一般便好。”

李小画颤声道:“以往……是怎样?”

清宁皱眉:“趁对方愣神的空当一举擒住她啊!”

“要怎么让人家愣神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敌方的阵地中如众星拱月般走出一人,约莫三十岁,深目高鼻,身材高大,身穿金色战甲,周身宝石闪耀。

李小画以袖掩口道:“这位威武的大婶是谁?”

清宁正颜道:“这位便是南越国的国君,南宫龙。”轻轻瞥了她一眼,“而且她年纪不大。”

李小画点了点头。又是一位女皇帝,看来这五国均是以女子为尊,难怪女子都生得这般魁梧高大。

只见南宫龙打马上前,冷笑道:“中原国主西门清,敢不敢出来与朕相见?”嗓门洪亮高亢,直直传入众人耳中,一听便知其内功深厚。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小画慌乱道:“我我……朕……朕该怎么办?!”

“骑马出去,走近些,让她看清你的脸,然后用你的绝技擒住她。”清宁侧目,“这不是陛下最擅长的吗?”

李小画慌道:“什么绝技?!”

清宁道:“来不及了,我随你去!”说罢用剑柄在她的马屁股上一打,两匹骏马离阵。

“娘啊啊啊啊啊!我不会骑马啊啊啊!”

中原皇帝叫声洪亮,直直传入众人耳中……

李小画一边大叫,一边毫无形象地撅着屁股使劲勒着马脖子,那马受惊,竟嘶鸣一声立起来!某人就从马背上摔了出去,“嗷”的一声砸到地上,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两军将士都惊了。

南宫龙也惊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虽然使用的方法不同,却意外地达到了相同的效果。清宁在此时表现出他的冷静果敢,纵身跃上南宫龙的战马,“锵”的一声宝剑出鞘,稳稳地架在了南宫龙的脖子上,冷然道:“要想活命,就退兵!”

森森寒气透入骨髓,南宫龙此刻才明白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又见擒住自己的竟是一名男子,不禁大怒道:“中原没人了吗?竟派出男子上阵杀敌,还使出这般卑劣的手段,委实无耻下流至极!”

清宁将宝剑向前一送,立时便有一道血痕蜿蜒而下。“男子也好,卑劣也罢,总之你现在是输了。不肯退兵,我就杀了你,大不了咱们玉石俱焚!”

“好,好……”南宫龙怒极反笑,右手一挥,下令道,“退兵!”

南越将士眼见皇上被擒,哪敢怠慢,立刻全神戒备地向后退去。

清宁朗声道:“南越的将士们听着!若你们退回老家,不再来犯,你们的皇上就会好好儿地待在中原做客!否则,她的头颅就会出现在边关的城门上!”

南宫龙不愧是皇帝,虽然生气,却并不慌乱。双目在清宁脸上转了一转,低声笑道:“公子好气魄。西门清暴虐昏庸世人皆知,公子何必为她所用?不如跟了我吧,我必会宠你爱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清宁迅速地点了她几个穴道,冷笑道:“忘了告诉你,我是西门清的皇后,中原的国父。”

李小画已被众将士抬到了医用软榻上,此时幽幽醒来,见清宁挟着一人,似乎是刚才那个威猛的南越皇上,不由得挠头道:“夫君,这就打完了吗?”

众人:“……”

四、

此役不战而胜,中原将士无不欢喜,自然要大排筵宴、大肆庆祝一番。宴会开始,被众人捧得晕乎乎的李小画坐在军帐中央,红着脸颊,环顾左右道:“皇后呢?”

主将拱手道:“军中都是女子,后主乃万金之体,自有精细营帐供他休息。”

李小画撅嘴道:“这次能得胜,功劳全在皇后,他为何不能参加庆功宴?”

主将见圣上面色不愉,立马堆笑道:“陛下说得对,微臣这就去请。”

“这才好。”李小画露齿一笑,欣慰地点了点头。

皇上这一笑,如百花盛放,明艳不可方物,整座营帐似乎都被这一笑映得明晃晃的。众将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不约而同地想,谁说皇上是暴君来着?现在看来,明明宽厚温和得紧。

随她而来的禁卫军却是知晓皇上的脾气的,见她一笑,立刻摸摸自己的脖子,暗想:大概又有人要倒霉了。

可她们不知道这位皇上的魂儿已经换了,以前的皇上笑一笑便要杀人,现在的皇上笑一笑就是笑一笑。

等了片刻,就有小兵上报:“禀陛下,后主正在营房看守南越皇帝,他说谢皇上的好意,先不过来了。”

李小画一听,顿时觉得周围的歌舞嘈杂了好多,金杯中的果子酒也没那么香甜了。

抓着那小兵走到关押南宫龙的营帐前,见帐外远远地站着四个守卫,遥遥地守着黑咕隆咚的帐篷,帐篷帘还是合上的。

独自走到跟前,李小画刚想撩开帘,忽听内里有人厉声喝道:“帐外何人?!”

李小画下意识地手一抖,颤声道:“是……是我。”

帐帘猛地被人撩开,清宁站在门前,挑眉冷然看着她道:“陛下不在宴会上喝酒,来这儿做什么?”

李小画吞了口唾沫,实话实说道:“朕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想我?”清宁的眉梢跳了跳,随即环胸倚靠在门柱上道,“真的吗?”

李小画一边点头,一边向帐中张望。

清宁皱紧了眉,轻轻地“哼”了一声,就在此时,忽听帐内有人大笑道:“中原皇与皇后伉俪情深,委实令人羡慕!”

李小画听出是那个敌国皇帝的声音,便拉着清宁的手迈入帐中。清宁甩了几下没甩脱,便由她了。

帐中昏暗,南宫龙大方地坐在中央举杯饮酒,四肢都拴着牢固的枷锁,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她的形容虽然有些颓丧,但周身的气度却不减半分,反而更添了些洒脱磊落的英雄气。

李小画看着她豪爽的模样,不禁心想,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中的女子应有的样子。侧首看向清宁,果见他面上挂着几许赞赏之色,不免心中更加抑郁。

南宫龙抬起一双狭长利目,直视着李小画道:“中原皇,想不想与朕共饮一杯?”

“想!为何不想?”李小画赌气似的挺了挺胸,盘腿坐到南宫龙对面,学人家拱手道,“请!”

两人相对而坐,只顾举杯痛饮,也不说话。清宁站在一旁,凝眉不语。

李小画一边喝酒,一边努力观察南宫龙的神态动作,一边鄙夷,一边努力装得比她更爷们。

转眼几杯下了肚,李小画的脑袋开始有些晕,眼看着对面的南宫龙变成了三个,便傻笑道:“有夫君在旁边,你变成三个我也不怕。”

南宫龙打了个嗝,神情也有几分呆滞。就在这时,忽见清宁单手举起,猛地劈在李小画的后颈上!

李小画连叫也没叫,便附身栽倒在地。

南宫龙举杯笑道:“皇后可想明白了?”

清宁没有回答她,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李小画是疼醒的。

胸口的剧痛使她立刻醒了过来,睁开眼时,看见清宁正面色痛苦地跪在她面前,而他的宝剑,此时正插在她的左胸上。

“啊……啊啊啊!”李小画惊得大叫,下意识地挥动双手想将他挥开,谁知手上竟凭空生出一股巨力,打在清宁身上,竟将他击得飞了出去!

“怎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宁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树上,震出了一大口鲜血。李小画吓了一跳,想爬起来,却发现那把剑还插在自己身上,想也没想就拔了出来。

伤口虽疼,却只伤及皮肉,李小画用手捂了片刻,血流便缓了下来。再看对面的清宁,却似伤及内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本是清宁想杀她,最后他反而伤得比她更重。

李小画拿起身旁的宝剑,一脸悲愤地走到他身边:“夫君,我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竟想杀我!”

清宁面如金纸,喘息着道:“你……暴君,人人得而诛之!”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们的皇帝,可是你们不信,现在还想杀我!”李小画说得难过,将那宝剑狠狠地丢到地上。

“呼……你不要妄想骗我,天生神力,你不是西门清……是谁?”说着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

李小画心如明镜,知道他是因为误会才下杀手,现在又伤成这样,不免有些难过,便放柔了声音:“我真的不是西门清,你与我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可见我与她有半分相似?何况现在我若想杀你易如反掌,何苦还要骗你?”

清宁本也怀疑她不是西门清,可是有这副相貌和这身神力的人,天下又怎会有第二个?他的心告诉他,她说的是实话,可西门清一向奸猾似鬼,他又怎敢轻易相信她?

看着他迟疑的表情,李小画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早晚会相信我的。”

李小画俯身检查他的伤势,发现他似乎断了几根肋骨,不由得急道:“你千万别动,我帮你疗伤!”说罢动手撕他胸前的衣服。

清宁剑眉倒竖,咬牙道:“淫贼,你别碰我,你滚!”

李小画手下丝毫不停:“你这伤等不得,断骨刺进内脏就不好了。”

清宁大急,还在挣扎,却被她牢牢地按在树上。

“我知道你们这里的男子注重名节,可是现在性命攸关,你不要如此不分轻重!”另一只手用力,将他胸前的衣衫撕了个干净。

“你……你……清宁又疼又羞又急,最后眼前一黑,晕倒在树上。

李小画看着眼前那一大片白玉似的肌肤,不免也有些慌乱,忙将双目垂下,用手轻轻探查伤处。

“还好,没刺进去。”

赶忙找了些树枝将他的断骨接好,又用布条细细缠了,忙了半日,终于将他捆成了粽子。

五、

四周都是密林,清宁很显然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她杀掉,现在却害得他自己无药可医。

他的白马正拴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可李小画不会骑马,即使会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清宁受了如此重伤,更是走不了,唯今之计,只有等他的伤稍好一些才有可能返回军营。

眼看天快要亮了,李小画忙了一晚,已经累得快要虚脱,在树下一坐就睡了半日。醒来以后,见清宁的脸上已有些红润,便放心地去找食物了。

她自小生长在深闺之中,没有半点野外求生的经验,只因父亲是大夫所以才懂得一点医理,能分辨出一些药草和野菜,然后又在地上捡了几个半烂的果子,勉强够两人吃一顿。

回去的时候,清宁已经醒了,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知道解释没用,李小画也不说话,走过去用剑将果子烂掉的地方削掉,然后递到他面前。

“啪!”

毫无意外地,被他一巴掌挥到了地上。

看着在泥里滚得脏兮兮的果子,李小画皱了皱眉,弯腰将它捡了起来,用衣袖抹了抹,然后塞进嘴里。

清宁震惊地睁大眼,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出声。

吃完了一个,李小画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又用剑削了一个果子递到他面前。

“哼!”清宁不屑地别过脸。

李小画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不理,又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如此吃了五六个果子,李小画打了一个嗝,满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饱了,睡吧。”然后窝在他旁边和衣睡了。

清宁气得恨不得活活咬死她。

这样过了十来日,林子里渐渐有些冷了,李小画便把自己长长的衣袖撕下来,打算缝件衣服。

清宁看着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绣花针,上下翻飞地缝缝补补,不由得诧异道:“你怎么会有针线?”

李小画回道:“随身带的呀,我从小就习惯将针线带在身上。”

清宁又看了一会儿,惊道:“你会做衣服?”

“从小学的。”李小画抄起手边的宝剑挥去一片碎布,道,“多亏你有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否则我还做不了呢。”

“……”清宁只见她用剑杀过人,从没见她用剑做过衣服!但见她的针脚细密,不是做过几十年的年男红是绝对练不出来的!身为皇帝,为什么要学男红?

看着他狐疑的表情,李小画咂嘴道:“早就跟你说我不是你们的皇帝,你还不信。”

清宁疑惑:“若你真的不是西门清,那……那你是谁?”

李小画放下针线,正色看着他道:“我叫李小画,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认为,你们的皇帝已经死了,而我是……”

“鬼上身!”清宁一针见血。

李小画虎躯一震,忽然换了副笑脸,一脸谄媚地爬到他跟前道:“你也知道我是好人,又对你这么好,所以——你应该不会告发我,让人烧死我吧?嘿嘿嘿嘿嘿……”

看着她笑出的一口白牙,清宁愣愣地点头道:“现在我相信了,西门清绝不会笑得这样傻。”

“……”

话一说开,一直盘旋在胸口的疑问、苦恼和酸涩好像同时一扫而空,就像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似的,身子一松,软倒在树上。

李小画吓了一跳,忙问道:“你你你怎么了?!是不是骨头又断开了,我看看!”说着就要扒他的衣服。

清宁俊脸一红,想起这些日子她一直叫自己夫君,还看过自己的身子,此生是只能跟着她了,也没阻止她,只将目光转到一边。

“长得挺好的啊,没事啊。”李小画上下摸了摸,突然觉得指尖的温度陡然上升,不由得纳闷道,“你发烧了?”

清宁俊脸通红,暗暗磨了磨牙。

李小画看他的表情,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刚要厚着脸皮凑上去说些亲热话,忽然听见远方有隐隐的马蹄声。清宁明显也听到了,立刻支起身子,握住了身旁的宝剑。

“听起来人数不少,咱们得躲躲!”李小画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清宁按住胸口道:“你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看看是敌是友。”

“不行!你受着伤,要去也是我去!”

清宁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说,是你的仇家多还是我的仇家多?”

李小画低头:“我……我的。”

“知道就好。”清宁侧过脸,轻轻笑了一下,“好好儿躲着,等我回来。”

那一笑,好似冰雪初融,百花盛放,李小画愣愣地看着他转过身,只觉得就算此时立刻死了,也值了。

清宁一个人走到一棵树后蹲下,侧过脸向树林边的路上看去,发现远远地行来一队人马,似乎是穿着中原国士兵的服饰。

他刚要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不对!这一行人个个人高马大,军装全都紧紧绷在身上,好不怪异,就像故意穿着小一号的衣服……

他们是南越国的士兵!

想到这里,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凝目看去,果见队中有一个身影看着十分熟悉,不是南宫龙是谁?

他明明已经将南宫龙全身挂满锁链关进牢里,她怎么逃出来了?

南宫龙必定已知道西门清此时不在营中,若放她就此过去,南越国必定会倾兵来袭,到时候又将掀起一场战祸。

不如就在此处结果她的性命!

刚要拔剑,忽有一支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牢牢地按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人睁着一双无辜且傻兮兮的大眼,不是李小画是谁?

“我是来阻止你的,你不能为了杀她丢掉自己的性命。”

清宁挣扎道:“若我现在不杀她,受苦的将会是中原百姓!”

“若你现在去送死,受苦的还是中原百姓。”

“为何?”

“你别忘了,我现在是暴君西门清,我会把逼死皇后的账都算在百姓头上的。”

“你!”

李小画突然抚上他的脸道:“夫君,你相不相信我?”

看着她突然正经起来的眉眼,清宁无措道:“我……”

李小画扬起嘴角道:“若你信我,就跟我回去,西门清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西门清能退的兵,我也能退!”

清宁愣愣地看着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六、

南宫龙回到营地之后立刻率大军折返,望一举攻破城关直杀入皇城。没有了西门清,中原国一如败絮,不堪一击。

看着身后旌旗招展,南宫龙只觉得心中从未有一日如此时般痛快过,想那个中原皇,叱咤风云多少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房中的男人手里吧。

那个男人也真有意思,不在宫中相妻教子,却跑到战场上来,不仅通敌叛国,还杀死妻子,真是个狠心的贱人,若他还没死,绝不能留他的命在!

中原皇,朕虽然夺你天下,却也杀了这个贱人为你报仇,就算两相扯平了吧,哈哈哈!

她想到开心处,不禁仰天大笑起来,这时前锋小将驰到她身前,拱手上报:“陛下料事如神,中原军委实不堪一击,现在已经逃回虎门关了!”

“哈哈哈!中原皇已死,中原大军便如无首之蛇,怎能不败退啊!全军听令,全速前进,一举攻入虎门关!”

“得令!”

全体兵将的气势为之一振,几万大军浩浩荡荡,踏着滚滚沙尘,急速向关口驰去。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行到城关处,见关门紧闭,四周一片死寂。路边倒着一面龙旗,上面血迹斑斑,显然是被受伤后走投无路的逃兵遗弃在这里的。南宫龙见后不禁大笑道:“连龙旗都弃了,可见关中已然无兵了。”

一旁军师见此情状,忙劝道:“陛下,一路行来太过顺利,这面龙旗又太过蹊跷,当心有诈!”

“哎!”南宫龙大气地一挥手道,“就算这关中埋伏着百万中原兵又有何惧?身小力弱的中原女儿,怎战得过身经百战的南越勇士?”

军师复道:“可是,若中原皇未死……”

南宫龙心中一凛,随即怒道:“朕惧她干什么,全军听令,攻破城门!”

千斤大门在木车铁甲的冲击下就如纸做的一般,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关内。进去一看,四方的城池内空空如野,像是早已被人废弃。

南宫龙大喜,刚要挥军前进,忽听队伍后面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一位将领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上报:“禀……禀陛下,中原皇率领大军杀过来了!”

“什么?!”南宫龙大惊,调转马头凝目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似有一片乌云快速飘来,乌云前方有鲜红的一点,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改变阵型!快改变阵型!盾牌兵到前面去,弓兵准备放箭!”

败在西门清手下的次数太多,导致众将如惊弓之鸟,阵型瞬间大乱。

南宫龙盯着那抹红色紧紧皱眉,突然大声喝道:“都别动!那不是中原皇!”嗓音浑厚,直直地传入众人耳中,立刻便无人再动了。

所有兵将都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她。

军师一直紧紧贴在南宫龙背后站着,此时探出头来颤声问道:“陛下,您如何得知?”

南宫龙道:“那人身形虽然相似,却分明是个男人,应该是那中原国的皇后。”

军事流汗:“原来是他。”

南宫龙冷笑:“区区一个男人,不足为惧。”

说罢沉声调度,将前方阵型变为雁型阵,此阵兵力配置如大雁飞过的斜行,以充分发挥射击兵种的威力,属于弓箭手进攻阵型,大部队退入城门内。

就在这时,身旁的军师突然滑了一跤,站起来时竟然满手油腻。她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失声叫道:“陛下,油!油!”

南宫龙一惊,低头看脚下土层滑腻,果然浸着一层油。回头远望,果然看见几百米外的城墙上,站着一个手持弓箭的人——西门清。

这个王八羔子!

只见西门清懒懒地举起弓箭,旁边立刻有人狗腿地在箭尖上点着了火。虽然隔得很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南宫龙也能猜得到她现在笑得一定很猥琐……

南宫龙有十成的把握,她的弓箭手射不到西门清,同样也有十成的把握,西门清就算射不着她,也能射着她脚底下的油……

这场仗已经不用再打了。

三年内,两国相安无事。

某天,南宫龙突然接到一封名为“通敌密函”的信,上面用十分娟秀的小楷写着百余字,翻译成白话文是:那时候中原国很穷,当时那点油只够诸君跳会舞的。

南越皇帝怒极掀桌,立刻回了一封信。

月余后,中原皇宫中——

中原皇后切了一小块苹果,面无表情地递到中原皇帝嘴巴边。中原皇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连他的手指一起叼进了嘴里。

这时,女监恭敬地呈上来一封密函。

中原皇兴致勃勃地打开密函,搂着她的皇后一块看,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千余字,中心思想是西门清你个王八蛋别以为激老娘一下老娘就会带兵去打你,老娘也知道中原国现在的国力不咋地,就靠你一个人撑着,老娘也不屑去打你,老娘要跟你比命长,什么时候你死了,老娘就带兵踏平中原。

清宁看完信,微皱了俊眉道:“陛下,您这样做很冒险,若她真打来那怎么办?”

李小画耸了耸肩,无聊道:“丞相说如果这样写,她绝对不会来,果然……再说了,就算她来了我也不怕她!”

清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阳光正好,他抬首望向窗外,柔声道:“希望从此再无战乱,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李小画一把将他扑倒在龙榻上,笑道:“现在,也该为这太平盛世造一个继承人了哈。”

清宁脸红,李小画淫笑一声。

华贵的绫罗帐内,一片春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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