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命名翻译是另类翻译法么?——兼与康志洪、何自然等商榷

2013-08-15 00:53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13年12期
关键词:原名译语意译

冯 梅

(泸州医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泸州 646000)

一、引言

远至佛经翻译的“旧译、新译”,近至严复、林纾、傅雷、朱生豪等的西文汉译,人名、地名、文艺作品等专名的翻译(主要是汉译)从来都是译界关注和争论的焦点。2000年,康志洪在研究人名、地名翻译时,提出了“重命名”的概念,这是专名翻译研究中的一项重大发现,为翻译研究者和实践者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他认为在人名、地名的翻译过程中,译者表面上是针对语言符号,实际上是对语言符号所指称的特定的人或地进行语码转换。因此,译者在翻译时,不仅可以对有关的人或地的符号形式进行语音或意义的转换,而且能够对特定的人或地进行跨语种的重新命名[1]。从这个意义上讲,康志洪把“重命名”看作是不同于音译和意译①康志洪没有定义意译,但根据他的译例和阐释,其“意译”是指“语义的翻译”,即“义译”。的一种跨语种的翻译处理方式,与二者关系并列。但他又说:“任何形式的人名、地名翻译其实都是某种形式的重命名,包括所谓的音译和意译。”[1]从这一点看,他认为重命名又包含了音译和意译,这就大大削弱了“重命名观”提出的价值,因为它的提出不仅不能让专名的翻译找到出路,反而会使之迷失方向。

何自然、李捷于2012年将“重命名”作为名称翻译的一种翻译行为、翻译手段和翻译方法提出来,把重命名翻译看作是译者采取的与原语音、原语意无关的另类翻译法,是比直译或意译②何、李把直译解释为译出原句的字面意义,把意译解释为译出原句的隐含意义。在名称翻译中,直译和意译应该分别译出原名的字面意义和隐含意义。深刻得多的一种翻译行为[2]。笔者认为该文有几处值得商榷。首先,由于他们没有给重命名翻译下定义,导致将部分似是而非的译例当作重命名翻译。其次,重命名翻译既然是有别于直译和意译的“另类翻译法”,也就是,它既不翻译原句的字面意义,也不翻译其隐含意义,那它翻译的是哪类意义?还是根本就不翻译意义?再次,为什么以及如何进行“重命名翻译”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最后,他们虽看到了重命名翻译中译者的主体性地位,但其主体性的发挥却是建立在对原名所指称的对象的基础之上,忽略了与原名(本身)的关联。康志洪、何自然等人对重命名(翻译)的探讨,共同问题在于他们均有意无意地忽视原名,认为重命名(翻译)是相对于原名所指称的对象。

二、相关翻译概念的廓清

翻译是将一种语言转换为另一种语言的语码转换活动。换言之,翻译应该是基于一种语言而非该语言所指称对象的跨语种转换活动。翻译是译者在充分理解源语语音、语义①这里的语义指的是语符指称世界的指称意义和语符之间的言内意义。及语用意图的基础上,结合译语语言习惯和文化习俗,使译文尽量贴近译语读者,方便读者理解和接受,是一种跨语言和文化的交际活动。

在具体翻译活动中,国内普遍采用的标准是清代翻译家严复提出的“信、达、雅”。“信”,即忠实于原文;“达”,即译文文字流畅地道,通达译文读者;“雅”,即文雅,它与傅雷先生的“传神”论、钱钟书先生的“化境”说一样,主要适用于(文学)文本翻译。在非文本的名称翻译中,应兼顾“信”和“达”,不可顾此失彼,偏颇其一。郭著章等主张:“当‘信’与‘达’发生矛盾时,译者应尽其所能促成矛盾的统一,同时尊重作者和译语读者。”[3]15换句话说,名称的翻译实际上是在“信”和“达”或自古以来的“文”、“质”(之争)之间寻求最佳平衡的过程。

就研究者们曾经探讨过的翻译方法而言,以影视片名的翻译为例,译界已有五花八门的译法,如直译、意译、音译、音译与直译相结合、直译与意译相结合、加注、扩译、增译、补译、减译、删译、转译、创译、编译、重译、另译、重命名等。由此可见,相关翻译概念的使用亟待科学化和严谨化。本文把翻译分为直译(literal translation)和意译(liberal translation),而把其他译法均视为翻译过程中的具体处理手段。直译就是保持原文内容(语义属性)或/和原文形式(主要是句法结构和语音属性)的翻译方法,意译则是只保持原文内容(语义或/和语用意义)、不执著或不拘泥于原文形式的翻译方法。在名称翻译研究中,直译,即直接翻译原名符号的语音或/和语义,包括音译(transliteration)、义译(语义的翻译)(semantic translation)和音译兼义译;意译②名称翻译中的意译是译者基于对原名语用意图把握的基础上所作出的语符之外的语用意义的翻译。是翻译者赋予原名符号之外的意义,即言外之意(implication)或语用意义(pragmatic meaning)。因而,直译和意译属于同一层级,而音译、义译、音译兼义译则隶属于直译,言外之意(或语用意义)的翻译属于意译。

三、重命名翻译的定义、分类及判断

康志洪把人名和地名翻译看作跨语种的“重新命名”(renaming)[1];何自然、李捷在探讨名称翻译时,把重命名翻译(renaming translation)视为一种独立于直译和意译之外的翻译方法[2]。遗憾的是二者均未对重命名翻译进行定义,例析也显得随意而牵强。为了研究的方便,我们采用二分法把名称的翻译分为非重命名翻译(non-renaming translation)和重命名翻译。非重命名翻译指译名是在原名语音或/和语义层面进行语码转换的产物,主要包括三类:(1)纯音译,如把“Cote d’Ivoire”译为“科特迪瓦”;(2)纯义译,如将“Cote d’Ivoire”译为“象牙海岸”;(3)音译兼义译,如把“北京大学”译为“Peking University”。由此观之,非重命名翻译的三种处理手段均是直译的表现形式。除此之外的各种名称翻译处理手段均纳入重命名翻译之列,即译名与原名在语音或/和语义上完全不相关或不完全相关。继而,可将重命名翻译再度分为无标记(unmarked)和有标记(marked)重命名翻译。无标记重命名翻译是指译名符号与原名符号的语音和语义完全没有关联,如何、李所提供的影片名“Rebecca”与汉译名《蝴蝶梦》;有标记重命名翻译则是指译名与原名在符号层面有部分(语音或语义)关联的情形,如“卢沟桥”译为“Marco Polo Bridge”、影片“Waterloo Bridge”译为《魂断蓝桥》、系列剧“Cashmere Mafia”译为《女人帮》等。无论是无标记还是有标记重命名翻译,由于没有严格遵从原名的语音或/和语义,即原名形式,理应归属意译。

先看康志洪关于重命名翻译的几个例证。

(1)英国前首相John Major在香港被译为“马卓安”。

(2)卢沟桥被译成英文“Marco Polo Bridge”。

(3)西非国家 Cote d’Ivoire的两个译名——“象牙海岸”和“科特迪瓦”。

康志洪认为例(1)是译者对John Major其人的重新命名,命其姓“马”名“卓安”。若如此,那么是否可以考虑将其“重命名”为其他,如“马平安”、“马大安”、“马卓久”、“牛卓安”、“熊卓安”等?恐怕不行。因为,“马卓安”可视为始译者根据英文名在前、姓在后的习惯,按照汉语姓在前、名在后的习惯,以姓译姓、以名译名,音译的结果。换言之,该汉译并没有彻底抛弃原名的语音形式,因而并非一个全新的名称,不能视为重命名。康志洪把例(2)的译名“Marco Polo Bridge”与例(1)的译名“马卓安”一起看作是译者“干脆而彻底地抛弃源语符号的一切语音或意义形式,在目的语中另起炉灶为翻译对象起(了)一个全新的名称”[1]。但译名中的“bridge”实乃原名中“桥”的义译,译名与原名有语义关联。例(3)源自法语的专名“Cote d’Ivoire”,“cote”在法语里意为“海岸”,“de”是介词“of”的意思,而“ivoire”则指称“象牙”。译名“象牙海岸”乃是对原名语义的翻译。而按照郭著章等“名从主人”[3]48的翻译原则,依据法语的读音,该专名后来被译为“科特迪瓦”,属于音译。康志洪以音译的可行性证明语符意义无关紧要,又以误译(如“Greenwhich”译为“格林威治”不如“格林尼治”准确却在汉语中先入为主)和所谓的蓄意改名否认音译的微不足道,从而否定源语和目的语在语符层面上有必然联系。

何自然、李捷也列举了大量的重命名翻译实例,权且分为四大类,即书名、大学名、商品名和影视片名,见例(4~7)[2]。我们拟按照上述重命名翻译的定义和分类,来判别它们是否都是重命名翻译。

(4)儿童读物《狐假虎威》重命名译为“The Smart Fox and the Tiger”,而不是直译为“The Fox Borrowing the Awe of the Tiger”,也没有意译为“An Ass in the Lion’s Skin”或其他。

(5)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分别重命名为“Beihang University”和“Xidian University”。

(6)用商品的主要功能对商品进行重新命名,如降血脂药Simvastatin Tablets(音译兼义译为“辛伐他汀片”)被译为“舒降之”等。

(7)影 视 片 名 如“Rebecca”、“Waterloo Bridge”、“Cashmere Mafia”的重命名翻译分别为《蝴蝶梦》《魂断蓝桥》《女人帮》;《王昭君》《济公》《东邪西毒》等的重命名英译分别为“Beyond the Great Wall”、“The Mad Monk”、“Ashes of Time”等。

且看例(4),何、李认为“The Fox Borrowing the Awe of the Tiger”是直译。的确,从表面看该译是忠实的义译,但实际上却是误译,因为“awe”的语义为“敬畏、害怕”。狐狸借的不是老虎的敬畏,而是老虎的威风,即其他动物对老虎的敬畏。若要直译“虎威”的“威”,则应将“awe”改为 majesty,authority,power,dignity等,语义上才正确。意译名“An Ass in the Lion’s Skin”是借自伊索寓言里的一个故事:一只披着狮皮的驴凭借外表欺骗了其他动物,但自己得意的嘶叫却最终出卖了自己。这个故事的寓意为外表虽然可以暂时掩盖缺点,但它很容易被揭穿。而原名“狐假虎威”意欲传达的意义为狡猾的狐狸藉着老虎的权势威胁群兽并最终得逞。所以二者的言外之意其实是相悖的,因此,此译名实属误译。而译名“The Smart Fox and the Tiger”中的“smart”体现了狐狸假借虎威的“智慧”,是“信”于原名且“达”于译语的佳译,该译名与原名的语义极其关联,应归属于义译,并非重命名翻译。

例(5)“Beihang University”和“Xidian University”分别被认为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和“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重命名翻译,那么,“Hangkong University、Beijing University、Hangtian University”和“Xi’an University、Dianzi University、“Keji University”等可否当作是对两所大学的重命名翻译?如果重命名翻译的参照是两所大学本身,则上述翻译难说有何不妥。译者为何选用这种,而非那种重命名翻译?原因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和“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常常缩略为“北航”和“西电”,缩略为其他则容易引起误解。故而,此译例是对原名缩略语“北航”和“西电”的音译兼义译,理应归属非重命名翻译。

例(6)用药品的主要功能来翻译药品本身,译名与原名语符(的语音和语义)毫无关联,属于无标记重命名翻译。除了少数几个译例(例(4)、(5)和(6))以外,何自然、李捷重点探讨的是影视片名的重命名翻译。在其例中,部分为有标记重命名翻译,如“Waterloo Bridge”和“Cashmere Mafia”的汉译名《魂断蓝桥》和《女人帮》,部分为无标记重命名翻译,如《王昭君》《济公》和《东邪西毒》的英译名“Beyond the Great Wall”、“The Mad Monk”和“Ashes of Time”(例析从略)。

可见,重命名翻译的判断应该是基于原名,而非原名所指称的对象或其他。如“The Story of the Stone”这一译名若相对于原名《石头记》来说,是义译,不是重命名翻译;若相对于《红楼梦》来说,则是重命名翻译。

四、重命名翻译的动因和理据

意大利有句名谚“Traduttore,traditore”,英译为“The translator,a traitor”,意思是“翻译者,即反逆者”。这一说法,似乎是在挑战翻译的“信”。李群言之有理,“片名翻译是对忠实的颠覆”,重命名翻译正是这种颠覆和反叛的具体体现[4]。

(一)重命名翻译的根本动因

译者为何在翻译名称时要反叛,进而对原名实施重命名呢?以例(7)中的电视剧《王昭君》为例,“王昭君”在中国可谓人人皆知,她为了民族大义,毅然请求出塞,与匈奴的单于和亲。由于该片名为人名,首选译法为音译,即“Wang Zhaojun”或“Zhaojun Wang”,译入语读者由于不了解中国的历史从而对此译名茫然无解。因此,音译根本无法通达译语读者,也就不能实现成功的跨文化交际。义译“King Obvious Monarch”也是让译语读者不知所云,且为无厘头的误译或乱译。就翻译标准而言,如果说音译不“达”,义译不仅不“达”,而且不“信”。在音译和义译原名无法取得与原名等效的情况下,译者不得不对原名进行“反叛”,寻求新译。同样,《济公》和《东邪西毒》若分别音译为“Jigong”和“Dongxie and Xidu”,外国人几人理解?《东邪西毒》曾被义译为“East Evil,West Cruel”,音译兼义译为“East Xie and West Du”。然而这些音译或/和义译虽愚忠于原名,但却不能通达译语读者。于是,好译者就试图偏离原名符号本身,另立视角,对原名进行反叛式的有标记或无标记重命名翻译[5]。

译者遵循的总原则是:直译尽其可能,意译按其所需。当原名的音译或/和义译(即直译)在译者眼中不能同时满足“信”和“达”的翻译标准时,译者就会启用意译的翻译方法。也就是说,直译原名无法等效是译者采用意译(包括重命名翻译)的根本动因。依据原名的相关语音或/和语义,译者感觉难以译出通达于译语读者的译名时,译者的主体性地位就会大大提高,“主体性不仅是语言的基本属性,也是翻译(再创造的)文本的基本属性。”[2]译者的主体性体现在对原名进行关联的认知语用推理上。

(二)重命名翻译的认知理据

重命名翻译是译者在音译或/和义译原名都没有实际语效甚至阻碍跨文化交际时所作出的权宜选择,是超越了原名的语音或/和语义之外的重新命名。翻译时,若不能依托原名(符号)本身,那就只能寻求作者赋予名称符号以外的意义,即言外之意或语用意义。如何获得原名的言外之意或语用意义是重命名(翻译研究)的关键所在。关联理论(Relevance Theory)认为,在交际过程中,人们具有关联的直觉,而交际,包括翻译这种特殊的交际,是以关联为取向的[6]190。侯国金认为,关联意味着话语关联于言者、听者、大小语境等。另外,关联又是一个动态的“度”概念,对不同的交际者,语境因素稍有不同其关联度也就不同。关联度与所付出的心力成反比,而和话语的语效的关系则比较复杂:在无标记情况下成正比,否则成反比。也即,有时关联度越低语效越高,当且仅当听者愿意并能够攫取其语效。如游客对岳阳湖某处的“虫二”二字的解读那样,关联度是很低,但是只要游客付出足够的心力进行关联的解读,就能破解它的惊人语效,即“风月无边”。

下面以美国一部医学题材的电视剧“Emergency Room”的中文译名为《仁心仁术》为例来尝试再现译者对原名进行关联认知推理的全过程。该剧以故事发生的场所命名为“Emergency Room”,这是英语重写实、重客观、用词简洁的体现。译者首先会想到的就是直译语义,译为《急诊室》能够实现语义的等效翻译,但结合译入语(汉语)重感性、重主观、用词华丽、讲究声律对仗和平衡美等的语言表达习惯来看,直译不符合译语表达习惯,即“信而不达”。译者启用关联认知推理,相信作者意欲呈现给观众的是发生在这个特定场所的事件,而非场所本身,《急诊室的故事》就译出了原名的语义、作者的语用意义以及译入语读者的社会文化(心理)的关联期待,属有标记重命名翻译。但该译名稍显平淡,不足以吸引观众的眼球,于是继续进行关联推理,结合该片的认知语境——医护人员及其高尚的医德和高超的医术,以故事的主体代替故事本身,就可以采用《医护人员》或《白衣天使》等译名。然而,译者进一步关联推理,选用了更能够突显他们“医德”和“医术”的译名——《仁心仁术》。

由上可知,从原名“Emergency Room”到译名“仁心仁术”历经了几个关联推理阶段,包括一个非重命名翻译(即义译)和至少三个重命名翻译(假设性)尝试。根据“为获得语效所付出的心力越大,关联度越低”的观点[7]124,译者在对原名进行关联推理时,从第一个到第三个重命名翻译所付出的心力依次递增,关联性依次递减。换言之,这三个重命名翻译是译者对原名从轻到重的反叛,是译者在“信”和“达”总体平衡的前提下略微向“达”倾斜的表现,更符合译入语片名命名和翻译的关联期待,以产生语效大的片名/译名。该译名所需心力虽大,但因语效大,也就值得冒险牺牲和原名的较大关联性/度。

经历多重关联认知推理的“仁心仁术”看似与原名无任何关联,其实不然。因为,翻译是不同符号系统之间的转换,并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8]。翻译如同放风筝,译者就是那放风筝者,而原名则是手中的线,译名无论偏离原名多远,它都无法摆脱原名对它的牵引/束缚。译名是多大程度上的重命名,取决于译者所进行的和取得的相应语效[9]。研究发现,译者对原名进行的关联推理主要是基于相似或/和相邻关系的隐喻认知推理或/和转喻认知推理,这是实现重命名翻译的两条有效途径。

(1)隐喻认知推理

Lakoff&Johnson认为隐喻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不仅存在于语言中,而且存在于思维和行动中[9]3。也就是说,隐喻是人类的一种思维方式,本质是以一事物来理解另一事物,两个认知域的连通是建立在相似性的基础之上的。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同样具备这样的隐喻思维。

以影片名“Rebecca”为例,Rebecca虽贯穿了整部影片,但她从头到尾并未在片中真实地出现过。若直接音译为“丽贝卡”,译语读者会认为她就是故事的主人公。然而,结合原名的认知语境,即影片的内容来看,Rebecca(德温特第一任夫人)是女主人公(德温特第二任夫人)梦里出现的人物,乃至女主人公分不清自己是“我”还是Rebecca,故事情节与“庄周梦蝶”的典故非常相似,译者巧妙地译为《蝴蝶梦》,译出了影片的隐喻意义。因此,该译名完全与原名语符的音和义无关,是无标记重命名翻译。

例(7)中,影片“Waterloo Bridge”语音兼语义译为《滑铁卢桥①滑铁卢桥之所以得名,是由于该桥建成通车时正值英国的威灵顿公爵在滑铁卢战役中大胜拿破仑两周年。》,语音、语义对等,但语用意义无法对等。首先,英美影片因其“重写实”的特征常常以故事发生的地点来命名,但地点或场所只是贯穿故事的一条线索,并不作为故事的主体来讲述,如“Casblanca”,“Emergency Room”等。其次,直译影片名可能会误导译语读者,以为这是一部讲述拿破仑兵败滑铁卢的故事,而影片实际上是一部荡气回肠的爱情经典之作,这或许是译者放弃直译最重要的原因。该影片故事情节与春秋时期“尾生抱柱”的典故极其相似,两者都是以死坚守爱情信约的典范。而且,在中国,“蓝桥②蓝桥,今陕西省蓝田县西南蓝溪之上。相传蓝桥有仙窟,为唐裴航遇仙女云英处。”自古就具有指称“青年男女幽会的地方”的民俗语义,因此《魂断蓝桥》译出了原名的隐喻义及转喻义,不仅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地点,还点明了故事的主题——爱情,与原名有一定的语义关联,属于有标记重命名翻译。

(2)转喻认知推理

和隐喻一样,转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手法或是一种语言现象,更是人类思维和行为的一种方式,是建立在人类体验的基础之上的[10]39。转喻主要是“以一事物来代替另一事物,属于同一认知域内的认知替代现象”[11]。转喻的两种事物或对象之间具有相邻相近的关系,名称翻译中,转喻推理尤为常见,名称转喻主要体现的是指称功能。

以例(7)中的美剧“Cashmere Mafia”为例,直译(语音和语义)为“开司米衫黑手党”,然而译语读者并不熟悉开司米这种衣服,也并不清楚和黑手党有何关联,因而直译难以通达译语读者。译者基于原名,结合影片,经过转喻认知推理,认为作者这样命名,是用衣服代指穿这种衣服的人,即剧中的那几个女人,而“mafia”原指“黑帮、黑手党”,也可用来指“施加巨大影响的一伙人”,译为《女人帮》,是有标记的重命名翻译。“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同上文探讨的“Emergency Room”和“Waterloo Bridge”一样,是又一个以地名命名的影片,不难推测,影片名同样是以故事发生的地点——廊桥,转喻指称发生在廊桥边上的故事,译名《廊桥遗梦》“信”于原名且“达”于译语,属有标记重命名翻译。例(6)用商品的主要功能来翻译商品本身的“舒降之”的译名也是译者转喻思维的产物,由于译名既非来自原名的语音,也非来自其语义,故而属于无标记重命名翻译。

综上,重命名翻译都是以原名为依托,经过关联的认知语用推理,主要是相似或/和相邻的隐喻或/和转喻推理,结合译语读者和译语习惯的翻译活动,是作者语用意义(即言外之意)的翻译,归根结底是意译的一种表现形式。

五、结语

人名、地名、小说名、影片名等的翻译从林纾和Ezra Pound的翻译开始一直是译界关注的焦点之一。郭著章等人论述过书名翻译的6种译法[3]146-151,而没有论述优劣和判断标准,也没有解决所谓重命名翻译的燃眉之急。重命名翻译现象在名称翻译中确实存在,并且值得引起翻译研究者和实践者的重视。重命名翻译应该立足于原名而非其他,在音译、义译或音译兼义译(即直译)无法等效于原名语符的情况下,译者需要结合原名的认知语境,对原名进行相似或/和相邻的隐喻或/和转喻等认知语用推理,从而在“信”和“达”,“质”与“文”,也即“忠实原名、通达译语”之间寻求最佳平衡,协商出具有最佳关联语效(关联度较低而语效较高)的重命名译名。总之,根据关联理论来处理重命名翻译可谓名正言顺且实至名归。重命名翻译实质上是一种基于原名而不囿于原名的言外之意的翻译,本质上属于意译,并非什么“另类翻译法”。

致谢:本文在侯国金教授的悉心指导下完成,谨致谢忱!

[1]康志洪.人、地名翻译——跨语种的重新命名[J].中国科技翻译,2000(4):28-30.

[2]何自然,李捷.翻译还是重命名——语用翻译中的主体性[J].中国翻译,2012(1):103-106.

[3]郭著章,李庆生.英汉互译实用教程[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

[4]李群.片名翻译对“忠实”的颠覆——电影片名翻译的现状及理论根据[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02(5):41-45.

[5]唐健禾.翻译行为限制性与创造性的文化透视[J].四川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

[6]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7]Sperber D,Wilson D.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

[8]康冰.影片名翻译中的创造性叛逆[J].继续教育研究,2009(1):164-166.

[9]张慧仁.辨异、求同、变异——谈翻译的思维结构[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1(5).

[10]Lakoff G,Johnson 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11]熊学亮.试论转喻的指示功能[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1(5):1-4,8.

(责任编辑 魏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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