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银行的考验

尼科里娅·艾普斯托卢(Nikolia Apostolou)

如今的欧洲，依旧深陷于衰退的泥沼之中。

在一项关键性的财务能力测试中，五分之一的欧洲银行不合格。2013年，欧元区国家的GDP平均下降0.5%，而2014年的数据依旧显示该地区面临巨大风险。为了稳定共同货币区，及其某种程度上资不抵债的金融体系，欧洲正在建设欧盟区银行业联盟。联盟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其中的单一监管机制，这将把欧洲大型银行的监管权转移到欧洲中央银行（以下简称为欧洲央行）。在接管之前，欧洲央行在今年对这些银行进行了资产质量评估，以确定其资金短缺状况。测试由欧洲央行和欧洲银行管理局实施，测试对象是各银行2013年末的资产负债表。

全球银行监管部门经常使用压力测试，利用其系统性和公开性的特点迫使银行自我整顿。压力测试的重点在于资本比率，这个比率有助于计算一家银行能通过自身的现金流和股东资金筹集多少运作资金。若银行的资本增加，其对借入资本的依赖就会减少，而在危机中借入资本经常是一种易于蒸发的资金来源。

在压力测试中，监管部门会计算银行在不同危机情景中将面临的贷款与债券损失，然后计算银行在危机过后的剩余资金。没有足够资金的银行通常不合格。

欧洲央行对123家银行进行了测试，看各银行是否有足够的资金来抵挡失业率上涨、房价陡降或经济增长下降等一系列经济冲击，同时也凸显了人们对欧洲银行健康度的担忧。

有24家银行没有通过测试。欧洲央行的压力测试结果还显示，欧洲大陆的银行体系存在250亿欧元的资金空洞。

“这次测试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包括欧元区国家当局以及欧洲央行在内的各方都需要做出非凡努力，付出大量资源。这增加了银行部门的透明度，也暴露出了各家银行和整个银行体系需要改进的地方。”欧洲中央银行监督委员会主席丹妮儿·诺伊在公布测试结果时如此说。

欧洲开始出现新的担心——五年之久的欧元区危机也许将再次在欧洲燃起，“在预设的压力情景中，这些‘不及格银行的资产流动水平没有超过其2013年12月31日资产负债表中的临界值，”普华永道主要经济危机应对合伙人科林·布里尔顿担心，他表示，“一半‘不及格的银行中途采取了补救措施，如今他们的资产流动性已经在临界值之上。”

欧洲央行从2014年初便开始测试，并于10月底宣布了结果。欧洲的顶级银行全体通过了此次压力测试。结果最糟糕是意大利和希腊的银行：九家意大利银行不及格，三家希腊银行没有通过欧洲银行监管局（欧洲首要银行监管机构）的压力测试。此外，爱尔兰永久信托储蓄银行和三家塞浦路斯银行均未通过测试。所有英国银行都通过了测试，但是他们正接受英国银行发起的新一轮测试，结果将在12月16日公布。没有通过此次测试的银行可在两周内提出新的融资计划，并在六个月内实施。

德国银行超预期

在欧洲央行的压力测试中，德国各银行的结果超出预期。

德国银行的分散与羸弱曾受人诟病，但此次只有一家小型贷款银行没有通过测试，其他德国银行的结果普遍在欧元区平均水平之上。

11月上旬，德国央行监管理事安德烈斯·多姆布雷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德国的银行向大家展现了他们足够稳健，甚至可以抵挡更严格的压力测试，但是他们也需要增加自己的盈利能力，以此冲在前面跨越终点线。”

慕尼黑抵押贷款银行是唯一一家在2013年底前出现资金短缺的银行，但是他们如今已经筹集了足够的资金来弥补其4.15亿欧元的资金缺口。测试结果出来后，欧洲领导人很快出来汇报，称尽管银行面临一些问题，但是事情仍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欧洲央行副行长维托尔·康斯坦西奥称，欧元区银行的测试结果“确保了经济恢复的道路不会受到信贷供给限制的影响”。这正是德国的情况，“测试结果证实了德国银行的准备很充分。”德国财政部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说。

尽管德国的银行几乎整体通过，但他们多数处于边界线上。大部分所需资金已于今年筹集完成，仅有5%左右的银行需要进一步融资。“人们应该记住这项综合评估是一项一次性偿付能力的测试，并非针对银行的持续生存能力，”布里尔顿说，“很多银行依旧需要采取重大举措来改变策略与内部结构，从而在如今变化多端的经济、金融与政治环境中长期生存。”

欧元区结构是否存在问题

自从国际金融危机在美国开始以来，欧洲的银行体系出现严重资金短缺。多数银行采用了风险资产，这让问题变得更加严重。随着事态严重化，资产风险预测恶化，银行不稳定程度加深，最终在2011年第三季度产生了大量流动资产与偿付能力问题。银行体系中资金短缺也造成了欧元区债务的错误分配，尤其是对于中小企业。

多位专家正讨论欧元区结构是否存在问题，以及欧洲是否有足够的政治意愿来处理银行危机。“毫无疑问，政治领导人以及高级监管人士需要协同行动，恢复人们的信心，刺激欧元区经济。”普华永道主要经济危機应对合伙人布里尔顿说，“很多人认为欧洲央行将需要着手量化宽松计划，给欧元区国家的经济以金融刺激。”

此次广泛的欧洲银行评估使得意大利贷款银行的股份在该周周一急剧下降，鉴于好几家意大利银行没有通过此次近乎一年的财务实力测试。“市场受到的影响有限。大部分人都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而且这也早已有所反映。除了少许变动，没有其它出乎意料的结果。” 布里尔顿说。

但是，多位专家曾指出欧盟采取的综合评估存在一定的问题，因为未来银行危机的长期影响并未被计算在内。“这个压力测试和2010、2011年相比，有很大的改善。当然，它仍有提升空间，同时也给我们指出了改善方向。”欧洲管理技术学院卡尔·海因兹研究中心首席科学家萨夏·斯蒂芬副教授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如今很多欧洲人问到，为何在欧元区危机过去这么多年以后，欧洲的银行依旧不能通过此次测试。“那是因为银行没有清理他们的资产负债表。”斯蒂芬教授说，“而且他们也不需要这样做：首先，政府会通过紧急救助与担保来给予帮助，而且欧洲央行采取了一项非常通融的货币政策。银行也因此一直没有行动。”

多位专家曾争论欧洲央行采取的方法不够充分。“这只是一次对偿付能力的一次性测试，虽然有效，但是并不体现长期的生存能力。”布里尔顿说道，“而银行的长期生存能力在于能否产生足够收益来承担所有成本，包括资本成本。很多银行存在负面经济价差问题，这意味着他们的资本成本超过了资本收益。因此，为了长期的发展，他们需要采取紧急措施来转变他们的策略与运作方式。”

在斯蒂芬教授向欧盟提交的报告中，他指出欧洲央行有足够动机去纠正问题，“鉴于他们开启了一种新的监管功能，并且希望维持他们作为中央银行的声誉，因此，他们不能在自己的监管下让任何一家大银行因遗留问题而失败。”斯蒂芬教授说，“然而，这里还有两种关键问题。其一，当证实大量资金缺口存在的时候，该从哪里获取支持？为了避开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避免这样的局面出现。其二，各国的监管者内心并不想在自己任期内披露大量不良资产。而鉴于欧洲央行的测试曾依靠各国监管部门的帮助和信息，这一进程可能存在偏颇。”

未来会怎样？

很多经济学家认为欧洲央行实施这类压力测试是一件好事，这是肯定的，因为它得到了银行家的关注。“从我个人经历来说：我曾经工作的那家银行正是此次参与了压力测试的六家奥地利银行之一。”曾在奥地利做过银行家的克劳斯·卡斯特纳在其博客“观察希腊”中写道，“过去几个月里，每次遇到以前的同事，都会发现这次压力测试是他们心里的第一件大事。简单地说：他们紧张了。银行家紧张起来通常都是一件好事。他们会担心不良贷款，担心买入错误的债券，担心行事有错被抓。”

多位专家表示，欧洲的经济前景依旧不明朗。“短期内，人们的信心依旧会保持较低水平，利率将接近零，资产流动性也会很差。”布里尔顿说，“虽然我们难以预测未来的危机，但是各个银行如今都比以前强大。如果他们不去处理我提到的这个生存问题，那么将难以为继。”他还表示，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角色影响力十分广泛，任何限制全球经济发展的事情也会影响到中国。“据称，欧洲有一些非常诱人的资产待售，中国投资者可以關注。”

虽然欧洲人面临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欧洲领导人手中依旧掌握着未来发展方向的决定权。“我们必须同时处理供需双方的问题。”斯蒂芬谈到欧洲人如何挽救欧洲经济，“这次综合评估是一个处理供给问题的良机，我们可以清理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并开始向健康运行的经济部门贷款。但这能否实现，还是一个疑问。在需求问题上，各国政府正坐在驾驶座上，掌握着方向盘。欧洲央行能做的毕竟有限。短期内，各国政府（包括德国在内）必须投入资金，提高需求，复兴经济。中期内，必须处理其他结构性问题。”

（译/王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