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来听个故事吧！

胡雅君

有人总结张嘉佳写的那些“睡前故事”： 总是有一个哥们爱上一个妹子，然后就奋不顾身为她作各种牺牲。事实证明，读者真的很爱这一套。

“如果卖过50万本，我就裸奔”

张嘉佳在新书《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上市前，发了这条微博。上市两天后，他悄悄把这条微博删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书卖得太过疯狂。只用了一天，20万首印便号称告罄；两个月后，已卖破百万了。2014年刚刚开始，已经有人预言：今年的作家富豪榜，会添上张嘉佳的名字。

其实书里的30多个短故事都来自张嘉佳的微博，买书人多半看过，也因为看过才痴痴追随。从2013年6月20日起，他开始隔三差五地在微博上写“睡前故事”，发布时间通常是夜里十点左右，而故事的模式有人总结过：总是有一个哥们爱上一个妹子，然后就奋不顾身为她作各种牺牲（反过来讲，也成立）。

这些故事与那些深夜在线的失眠者之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单篇转发量动辄十几万，整个系列吸引超过4亿次阅读。张嘉佳因此得了个封号：微博上最会说故事的人。

当33岁、已经因为早年的熬夜透支而白发丛生的张嘉佳坐在我面前时，他书里的8个故事已被影视公司看上。将和他合作的导演有陈国富、宁浩，还有王家卫。王家卫是张嘉佳的偶像，“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给我打电话，问梁朝伟适合演我故事里的哪个角色”。

不矫情，人活着就很低级

张嘉佳写的故事，有急遽的戏剧感，3000字里已分分合合或生离死别：有人为了帮移情别恋的前女友，不惜倾家荡产；有人为了维护自己喜欢的男人，在酒吧以豁命架势跟人拼酒；有人不断回忆已逝妻子做过的黑暗料理；有人失恋后把前女友留下的东西装在后备箱里，开车一直走，直到汽车抛锚……

他说，他是用写剧本的方式在写，是一种“故意”。

不仅贴合影像，这些故事也像为微博量身订做的：短小，快节奏，“我x”“我去你的三姑夫”等无节操用语间歇性发作，主人公活得肆无忌惮，但最后的情调却是小清新、鸡汤治愈的。

他最受欢迎的一个故事叫《摆渡人》，读读题记这句话，便可领略张氏真味：“世事如书，我偏爱你这一句，愿做个逗号，待在你脚边。但你有自己的朗读者，而我只是个摆渡人。”爱这口的，看得浑身酥麻；不爱的，一身鸡皮疙瘩。

张嘉佳不怕别人说他矫情。“不矫情，人活着就很低级。花语矫情吧，但如果没有花语，我送你9朵玫瑰，那就是9朵玫瑰，不会跟天长地久联系到一起。爱情是不是也矫情？因为从本质上来说，那不过是一堆化学反应。”

他对他写的句子深信不疑，相信最终人人都会在鲜花盛开处上岸。“我给大家传达自己的世界观：绝望之后一定会有希望。”

先治自己，再治别人

我以为这些故事都是编的，张嘉佳却说，很多都来自他或朋友的经历。“在人生这条路上，我其实是久病成医。”

他是那种很好的采访对象，只要你不打断，他可以一直讲下去，只要你不说结束，他也可以配合到底。他觉得只要面对面接触过的记者都会喜欢他，因为他“是个真诚的好人”，聊什么都无所谓，攻击性也为零。

他讲自己的三次抑郁。这种抑郁并非文青一时的悲春伤秋，而是病理意义上的，需要看医生吃药的那种。

第一次是在2003年，刚毕业的他适应不了社会，日日失眠，靠药物控制症状。

第二次是在2005年，因为失恋，他在一个公寓里住了半年，基本没出过门，天天在网上打“QQ80分”，一边打牌一边发有头没尾的故事给牌友，搅乱牌局，他也因此胜率攀升。最抑郁时，他站在阳台上想跳下去算了。后来一个哥们儿砸门进来救了他，之后的画面是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为了走出情绪泥潭，他转而做电视综艺节目。“我没法让自己快乐，但如果能让别人快乐也挺好的。”

第三次是在2012年，结婚半年的他遭遇婚变。他每天灌自己一到两瓶伏特加，醉倒在酒吧和客厅不下一百次。

他故事里那个32岁离了婚，自我放逐般满世界旅行400天，买了300张机票、火车票的主人公陈末，真的就是他自己。他花光了离婚后分得的全部个人资产——二三十万人民币，才收拾收拾回家。他说，一路上他搭讪认识了476个饭馆老板。可是，什么样的人会统计这种事啊？

“遇到事情就问自己，会不会死？不会，就试试；会，我靠，那不能搞。”这是他那段时间建立起来的处事方式，“当你人生豁出去的事情多了之后，有些问题就变得无足轻重”。

2013年快过年时，他接到母亲电话，才知道父亲心肌梗塞，要做手术，而手术风险很大。那一刻，真正的绝望彻底降临。“青春期的绝望，可能纯粹是一种情绪。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干嘛要绝望。但到了三十多岁，自己离婚，父亲病重，我算是尝到了人生真正的绝望，没有选择，必须往前走。”

如此半年时间过去，到了2013年6月开始写睡前故事时，他觉得已经治愈了自己，并在每个故事里都放入了“希望永存”的种子。

傻瓜秀

有人总结张嘉佳故事里的人最大特点是：为情宁愿做傻瓜。还有人说，张嘉佳和他的朋友爱做“傻瓜秀”。

“我书里的角色会做莫名其妙的事，因为我和我的朋友也是这样。”

他曾经和朋友在印度喝醉了酒，看到一条河里漂着死尸，于是几个人划拳，谁输了谁就下去捞尸体。这在当地可是亵渎尸体的大罪，他们被疯狂追打，差点出事。他开了间酒吧，一个月亏本一万多，但最近他连隔壁一起租下了，就为让自己和朋友有个呆着舒服的地方。

不靠谱、不计成本是他的生活方式，“我选择了，我有能力承担，也不伤害他人，我OK，世界OK，那就OK”。

他评价自己骨子里是个文艺青年，他故事里的人也是他心中真正的文艺青年。他的定义中，这些人的首要特质是热爱真善美。“我知道这么说很土，但我真就这么想。他们的心是柔软的，人是善良的，这种用善良打造的温柔，其实是活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的唯一堡垒。”

他一边不停冒着各种可以做QQ签名的句子，一边用“他妈的”做语气助词，表达或兴奋或郁闷或无所谓的情绪。

有人骂他写的是狗血八点档。他很不服气，“真正的狗血和接地气是人和人之间为了利益撕破脸皮，比如一对夫妻离婚，为了房产证吵、闹、打，还把七大姑八大姨也拉扯进来。但我的生活中没有这些，所以我也不在故事里写这些。我可能和你分分合合，但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是真的，我可以为这份感情牺牲付出”。

“对这个世界绝望是轻而易举的，对这个世界挚爱是举步维艰的。”这是张嘉佳书里的另一“金句”。至少我们了解了，读者们真的爱这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