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蓝的眼睛》主题新探
——扭曲的美国梦

2014-04-07 15:30卢亚男
关键词:最蓝的眼睛蓝眼睛科拉

卢亚男

(安徽建筑大学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0022)

《最蓝的眼睛》主题新探
——扭曲的美国梦

卢亚男

(安徽建筑大学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0022)

通过对《最蓝的眼睛》文本以及美国梦本质的分析,本文认为“最蓝的眼睛”其实质是佩科拉追求的一个简单而又扭曲“美国梦”。她追求的是平等与公正,想成为美国土地上的一员,但是由于种族歧视的存在,其梦想注定了以悲剧收场。

美国梦;扭曲;社会关系;亲情;心灵

20世纪70年代是美国黑人文学蓬勃发展时期,在众多的黑人作家中,托尼·莫里森无疑是美国最具影响力,最杰出的黑人女作家代表,1993年成为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作家。莫里森的作品标志着美国黑人作家对美国黑人历史与现实的重新认识与评价,表明了黑人民族的觉醒与自我反思,表达了重新塑造民族形象与信念的理念与意志。她的作品更多关注的是黑人生活现状与生存意义,更多思考的是种族间的矛盾与问题,并探寻解决的办法。

一、引言

《最蓝的眼睛》是托尼·莫里森的首部作品,创作于20世纪60年代,那个年代正值美国黑人民权运动风起云涌的时候,民权的口号是:“黑即是美。”尽管那时,黑人在法律上同白人拥有平等的社会地位,但是长期以来形成的种族歧视,并不能靠法律条文从人们的思想意识中擦掉,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成为了横亘在黑人与白人之间的一道沟壑。小说以黑人小女孩克劳迪娅的口吻讲述了发生在两个黑人家庭的故事,主要以黑人小女孩佩科拉的不幸遭遇为主线。佩科拉一直渴望拥有一双最蓝的眼睛,可是最终也没能实现自己的夙愿,只是在精神分裂的状态下,认为自己的梦想实现了。她的梦想其本质就是她的美国梦,但种种的傲慢与歧视让她的美国梦饱受摧残而发生变形扭曲,在这个一向标榜自由、民主的国度里,竟然容不下一个善良、弱小、卑微的黑人小女孩的朴素梦想,最终只能以畸形的形式存在,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这揭示了美国梦只是白人的特权,黑人是无法分享的,也揭露了白人所粉饰的美国梦的虚伪本质。

二、美国梦的定义

美国梦作为一个历史文化符号,可追溯到17世纪。1620年欧洲殖民者乘坐着五月花号巨轮,踏上了北美洲大陆,那时,殖民者就已在这片土地上撒下了美国梦的种子。自由的土壤开出了自由的花,“自由、平等、公正”即是盟国梦的核心价值所在。1776年《独立宣言》的颁布与实施为美国梦奠定了理论基础,《独立宣言》主张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美国梦最好的践行者应该是林肯总统,林肯从一个穷小子成长为问鼎美国上层社会的总统这样的传奇故事激励了一代代的美国民众去实现自己的美国梦。

《最蓝的眼睛》中的黑人女孩佩科拉的美国梦非常简单——希望成为美国社会的一员,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平等地接受教育,可以拥有父母的爱,可以得到社会的认可,而这个梦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瓶不堪一击。最终她以发疯的状态实现了自己的“美国梦”,实在是对美国主流文化所倡导的美国梦一种莫大的讽刺与鞭挞。

三、扭曲的美国梦

(一)畸形的社会关系

透过整部小说可以看到处处是“白人优越”的意识,处处是以“白”为美的审美标准,整个社会都在白人的审美标准下运行的,黑人耳濡目染从内部固化了这一标准,从而被白人强势文化与价值观所绑架,沦为这一价值体系的牺牲品。在社会生活中,佩科拉追求的是他人平等与友好的对待,友善的人际关系,然而她的这一梦想却是无法实现的。小说一开始以黑人女孩克劳迪娅第一人称描述了佩科拉一家人的丑陋:“但是他们的丑陋是独一无二的。……你看着他们,好奇地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丑?你仔细打量,也无法找到这一秘密。”[1]作为佩科拉的好朋友,克劳迪娅居然也嘲笑佩科拉一家人的丑陋,可见,白人的种族异化已经渗透到了黑人的每个毛孔里,造成了黑人心灵文化的迷失。同样都是黑人,为什么彼此之间还要相互歧视?这种歧视就是种族异化的有力佐证。异化的何止是克劳迪娅一人,上课时对她不予理睬的老师;下课时拿她开心取笑的男生们;在商店里那个懒得看她一眼的白人老板;还有呵斥并将她逐出门外的黑人妇人,都是这个异化社会的畸形产物。这样的社会现实能让佩科拉拥有怎样的美国梦呢?佩科拉渴望得到社会的平等对待,至少不是“视而不见”。小说这样描述了佩科拉的愿望:“她站在镜子前看了几个小时,试图找到自己丑陋的原因,丑陋令她在学校里受到了老师与同学的忽视与鄙视。”[1]“每晚,她都坚持不懈地祈祷有一双蓝眼睛。她足足殷切地祈祷了一年。尽管有些气馁,但她还是心存希望。”[1]一双“蓝眼睛”是实现她美国梦的一块敲门砖,拥有了“蓝眼睛”,周围的人就不会再厌恶她,社会就不会嫌弃她,佩科拉的梦想十分单纯——追求平等相待,然而,在白人意识形态占主导地位的条件下,所有人都沦为强势文化冲击下的“边缘人”。黑人种族内部的歧视以及整个社会环境的扭曲让佩科拉本来是触手可及的美国梦实现起来却是荆棘丛生且又虚无缥缈,整个社会都弥漫着白人思想文化的味道,这就造就了畸形的社会环境,从而也使佩科拉追求平等的社会关系这一美国梦发生了扭曲。

(二)扭曲的亲情

从宏观角度来说,佩科拉的美国梦是想平等地成为美国公民,但是由于没有“最蓝的眼睛”,她的梦想只是空想。从微观角度来说,佩科拉的美国梦再简单不过了——得到父母的关爱,但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无法追求本应属于一个孩子应有的幸福。

佩科拉的母亲——保琳在一户白人家庭中做佣人,作为母亲,保琳本应该以自己的孩子和家庭为中心,尽一个母亲的责任,然而她对佩科拉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在白人家庭中受宠若惊的她完全以白人为中心,尽心尽力地做事,然而对自己的女儿却不闻不问。有一次,佩科拉来找她,不小心把一盘刚做好的草莓派打翻在地,保琳并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女儿是否被烫伤,相反却暴跳如雷,狠狠打了佩科拉,因为主人家的地板被弄脏了,惊慌失措的她还慌忙跑去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女主人。保琳的举动充分说明这不是一位正常母亲应有的反应,她或许尽到了一个仆人的职责,却丧失了母亲的身份与角色,是什么让她丧失了对女儿的爱呢?显而易见,保琳也内化了“白人优越论”,白人强势文化的侵蚀让一位黑人母亲的爱发生了畸变,保琳对佩科拉没有丝毫的母爱可言。另外,还有一个细节也可以证明保琳畸形的母爱。佩科拉在称呼自己的母亲时,不是用“妈妈”而是“布瑞得拉夫夫人”或者“夫人”,显然,佩科拉在母亲眼里好像根本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女儿似乎是个“外人”,甚至是低人一等的“外人”。这样的称呼让人觉得母女关系的紧张,母亲像是个居高临下的人物,而女儿则是个卑微的“下人”,这样不对等的关系突显了佩科拉追求的只是扭曲的母爱。

父亲乔利是一个脾气暴戾、嗜酒如命的人,经常对妻子施暴,他对家庭毫无责任感可言。父女间从来没有言语的交流,佩科拉始终是父亲忽视的对象,唯一一次引起父亲注意竟始于父亲的兽性大发。一天,乔利回到家,在酒精的作用下强暴了佩科拉,这种“亲情”扭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小说讲述了保利过去不幸的遭遇,年幼的时候遭到父母的遗弃;长大后找到了父亲后却遭到拒绝;在一次派对上,结识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并和她在黑暗之中寻欢作乐时,被两个白人发现,迫于白人的淫威,被迫与那姑娘继续下去。种种不幸的遭遇就像一个个烙印烙在他的身上无法抹掉。同时也导致了他人格和性格的扭曲,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种族优越论”的泛滥成灾,乔利将自己的“悲剧”又强加在自己女儿身上。当喝醉了酒的乔利看到厨房里洗碗的女儿时,感情是十分复杂的,小说做了这样的描写:“乔利模模糊糊地看着她,无法说出他看到什么或者感受到了什么。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很不舒服;接着他感到这种不舒服化成了愉悦。他情感变化的过程从厌恶到愧疚、怜惜再到喜爱。”乔利情感的变化可以看出乔利对女儿还是存有父爱的,只是在异化的社会里,异化的他无法给女儿正常的父爱,让他的父爱荡然无存,最终,乔利只能以极端的方式宣泄着他的“父爱”。在强暴了自己的女儿后,小说这样描写了乔利的行为“温柔与憎恨再一次交织在一起。憎恨让他无法抱起她,而温柔则强迫他将她盖上。”[1]从以上的描述中,乔利的“父爱”还是依稀可见的,但是也仅此而已。乔利身上承载不起太多的父爱,因为是畸形的社会造就了畸形的父爱。“白人种族优越论”撕裂了美国社会,撕裂了保利的父爱,也撕裂了佩科拉的亲情梦。

佩科拉在家里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当父母发生争吵,甚至升级为肢体暴力时,佩科拉的反应是:“尽管她努力了,但是她永远无法让自己的眼睛消失。那么,真正的重点是什么呢?它们就是一切,一切都在那里,在眼睛上。”[1]佩科拉把父母争吵以及自己不受父母喜爱的原因都归咎到自己没有一双蓝眼睛。她痛恨自己的眼睛,荒唐地认为拥有了蓝眼睛就能平息家庭暴力,就能拥有父母的爱,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追求的幸福家庭的梦想到头来也被颠覆了。

无论是母亲的冷酷无情还是父亲的倒行逆施都折射出了一个扭曲夸张的黑人家庭冷漠的关系。扭曲的亲情让这一家人彼此疏远,彼此冷漠。其罪恶的根源就是白人强权文化对黑人弱势群体的蚕食与鲸吞。黑人的价值观和家庭观完全湮灭于白人的主流文化中。父母种种荒诞不经的行径充分表现了白人强势文化对黑人彻头彻尾地“漂白”。“在一个白人至上的社会中, 电影、报纸、杂志、广告、所有媒体都为白人所操纵,宣传引导者白人文化与审美观。在这种文化侵蚀下,黑人的文化传统被贬为奴隶的特征,备下的符号。”[2]在卑微与变异的家庭土壤中,滋生出的只能是佩科拉扭曲的美国梦——渴望一双蓝眼睛帮她获得幸福的家庭,这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但同时也让人为之同情。

(三)扭曲的心灵

社会的敌意与父母的冷漠没能让佩科拉意识到这是美国现实环境所造成的,而她却心安理得地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因为没有一双蓝眼睛。可见,弱小的佩科拉受到白人文化戕害之深。她和其他黑人一样,同样也无法跳出“种族轮”的怪圈。

在父母吵架时,佩科拉想的是“如果她看起来与众不同,美丽动人,或许乔利就会变得不一样,还有布瑞得拉夫夫人也会变得不一样的;或许他们会说:‘为什么?看看有着明眸的佩科拉,我们不要在那样的一双明眸前做坏事。’”佩科拉每晚的祷告也都是希望上帝赐给她一双蓝眼睛。

佩科拉对蓝眼睛的崇拜还体现在她去买一种糖纸上印有金发碧眼的白人女郎——玛丽·简头像的糖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喜悦之情。“对于佩科拉来说,它们就是十分漂亮。她吃着糖,味道十分甜美。吃着糖就如吃着她的眼睛,吃着玛丽·简。喜爱玛丽·简。成为玛丽·简。”显而易见,在佩科拉的心灵深处,“一双蓝眼睛”的意义已经超过了一切,她的心灵早已扭曲了。

对于佩科拉而言,她自己心中的梦想就是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这双蓝眼睛能让自己变得漂亮,这表现了在自己微观的小世界里,佩科拉追求的是一种“美”。这种“美” 拥有神奇的力量,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至少可以让她在外表上能够被他人接受,赢得他人的尊重与喜爱。但是这种梦想在披上了“种族论”的外衣后,变得不再华丽,而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幻想。可怜的佩科拉到最后也没有清醒,也没能意识到真正毁了自己梦想的是那双“蓝眼睛”!

四、结语

最终,佩科拉在病态中拥有了一双蓝眼睛,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不过,她的美国梦是以人格与精神分裂为代价实现的。社会及家庭的变异摧残着这个生性善良的黑人小姑娘,她的美国梦从最一开始到结束从未开过花。强加在黑人身上的有形枷锁虽然已经被打破,但是无形的枷锁却牢牢地套在黑人身上,黑人依旧是白人文化的附属品,白人越是强势,黑人则越是卑微,结果黑人只能以讨好谄媚的形式来迎合白人,亦或是在内化了白人的标准后,以更加极端猥琐甚至变态的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佩科拉的悲剧让人唏嘘不已,扼腕叹息,她的美国梦在这样的环境中也随着发生了严重的畸变,这有力地戳穿了美国主流社会所标榜的自由、平等、公正的谎言。偌大个美国社会吞噬了一个黑人小女孩的小小梦想,这是作者对美国社会的嘲弄与抨击,值得人们思考,对于重新审视美国梦以及美国种族之间的关系极具启发意义。

(注:本文系2011年度安徽建筑工业学院校青年科研专项项目——非洲裔美国文学中黑人女性形象研究,项目编号:2011183-21)

[1]Tony Morrison.The Bluest Eye[M].New York:Washington Square Press,1970.

[2]谢群.《最蓝的眼睛》的扭曲与变异[J].外国文学研究,1999,(4): 104-109.

[3]胡俊.《最蓝的眼睛》中非洲裔美国人的自我憎恨[J].山东外语教学,2006,(1).

[4]郑新民.美国黑人小说《最蓝的眼睛》中隐喻的分析[J].福州大学学报,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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