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毕晓普诗歌中的女性意识研究

2014-04-07 15:30
关键词:毕晓普父权公鸡

杨 华

(中山火炬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中山 528436)

一、作为女性诗人的伊丽莎白·毕晓普

普利策文学奖获得者伊丽莎白·毕晓普(Elizabeth Bishop,1911~1979)是20世纪美国一位出色的女诗人。毕晓普的诗歌数量极少,她死后的唯一一本诗集 《诗歌全集:1927~1979》(The Complete Poems 1927-1979,1983)诗集也只有两百多页,却得到了数十项的奖励和荣誉,其中《北方和南方:一个寒冷的春天》获普利策诗歌奖(1956),《诗合集》获全国图书奖(1970),《地理之三》获全国图书批评家奖(1977)。她的自传体小说《在村庄》曾获得《党派评论》小说奖。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爱尔兰著名诗人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1939-)对其诗歌特色与成就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赞许,在《数到一百:论伊丽莎白·毕晓普》中,西尼称赞她是“最缄默和文雅的诗人,在近年的美国诗歌中,毕晓普的位置与大洋彼岸的菲力浦·拉金(Philip Larkin,1922~1985)的位置十分相仿。在言辞的数量方面看来她证明了越少即是越多”。

与许多文学巨匠一样,毕晓普有着非常不幸的童年和家庭,可怜的童年经历也一直影响着诗人的诗歌创作、家庭生活和社会观念。毕晓普刚出生几个月,父亲病故,母亲由于抑郁成疾,在毕晓普3岁的时候被送进了疯人院一直到去世。年幼的毕晓普由外祖父母抚养而然后又辗转于加拿大与波士顿之间,过着居无定所,无父无母的生活。童年的不幸,家庭的缺失使毕晓普变得羞怯、沉默不语、不合群。毕晓普生前曾多次拒绝参加女诗人选集,诗歌保持着自然、朴简、含蓄的诗风所以生前她在美国文学界的声望和地位一直未被确立,也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对毕晓普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其诗歌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的创作手法、创作特色、诗人及诗歌中的旅行流放意识、身份意识等问题上。作为20世纪的女性诗人,时值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虽然诗人不喜欢人们用性别来界定她,拒绝别人给她冠以“女性主义诗人”的帽子,但是通过分析她的诗歌,我们不难发现女诗人的女性意识和女性主义思想。所以作者尝试以细读诗歌的方法,结合诗人的人生经历和相关的书信访谈录等资料挖掘她诗歌中的女性意识,从另一个角度研究其诗歌创作的成就。

二、毕晓普诗歌中的女性意识

女性意识是相对于男性意识而言,指女性对自身作为人,尤其是女人的价值的体验和醒悟。对于男权社会,表现为拒绝接受男性社会对女性的传统定义,及对男性权力的质疑和颠覆,同时关注女性的生存状况,审视女性心理情感和表达女性生命体验。在文学作品中主要表现为女性作家以自己独特的审美视角对社会人生、女性生活以及女性内心世界的独特感受与把握,是女性作家自我意识的流露和表现。

毕晓普在接受乔治·斯塔贝克的采访时曾说:“关于‘女权主义’以及妇女解放的问题。我想我的朋友们,我这一代人大部分都在女校里学习(但我们并不能代表所有的作家)。一个人在年幼的时候受到了太多的‘压制’,以至于如果他智力正常,并且如果他并不缺乏幽默感,那么他在很早的时候就会认同一种坚定的反讽立场。你一直在试图习惯,因此你甚至意识不到‘压制’。在我写作的大部分时间里,评论对我总是青睐有加。但在文末他们经常会说:‘这是这十年中、或者说今年、这个月最优秀的女性诗歌。’好吧,这就是它的价值所在吗?你知道吗?你已经习惯了这样来看待一首诗,甚至期待着这样一首诗的出现,以此为乐。当然,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优秀女诗人。”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毕晓普十分不满当时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同情女性总是受到来自父权社会的压制,并鼓励女性行动起来用实际行动寻找自我价值。

(一)对父权社会的抗议

父权社会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女性是“他者”和被压迫者,被置于次等地位以维持男性的优越,进而达成维持父权制的目的。在《北与南》中,有一首名为《公鸡》的诗歌,这首诗中公鸡指的是男性或父权社会,母鸡指代的是女性,通过对公鸡与母鸡关系的描述,揭示了女性在父权社会和战争中所受的双重压迫与伤害,表达了诗人对父权社会的抗议,体现了强烈的女性意识。

首先,从诗歌的标题选择上来看,毕晓普没有用传统的“cock”表示公鸡,而选择具有蔑视含义的贬义词“rooster”指代男性和男性社会。历史上男性是好战、好斗、战争与杀戮的代名词,无论是战争英雄还是罪犯都是男性专有。选用“rooster”作为诗歌的标题,体现了诗人反对由男性荷尔蒙挑起的战争和抗议男人占社会主导地位,女性成为父权社会受害者和牺牲品的诉求。

其次,毕晓普选择贬义词描述公鸡的特征和行为也体现对以公鸡为代表的父权社会的不满与控诉。公鸡在“凝重的漆黑中”打鸣,“令人害怕”,在“厕所”的门后,撑着“冷酷的双脚”并“瞪着麻木的双眼”对妻子们“恐吓和命令”。通过诗人的塑造,傲慢、无礼、蛮横的暴力狂和独裁者的形象跃然纸上。她将这个暴力的雄鸡直白地呈献给读者,表现了诗人强烈的女性意识。就如毕晓普曾解释说:“我珍惜‘厕所’以及其他肮脏的词汇因为我想强调军国主义肮脏卑鄙的本质……我不能牺牲这里非常重要的‘暴力’的基调……”(Feit,75)

最后,这首诗的结构安排和叙述的主体变化也体现了诗人的女性意识。《公鸡》共有44节每节3行,可以分成4个主要部分。第一部分从第1~9节,诗人以第三人的身份描述公鸡的粗暴无礼、争强好斗和对妻子残忍的丑陋形象,他们不但挑起战争而且嘲笑讽刺害怕战争的妻子。第二部分从第10~21节,诗人以母鸡的视角描述了她们从最初漠视公鸡们骄傲自大到后来质问公鸡“你们在谋划什么”,最后控诉“你们有什么权利发布命令/教我们如何生活”,而且还“把我们从无用的爱情、/幻想和战争中唤醒?”(丁丽英,62)母鸡们终于看清楚了这些公鸡们的嘴脸,对他们的价值观提出否认和抗议。第三部分从第22~26节,诗人把叙述的主体从母鸡转换到第三人,客观地看待罪恶的战争带来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母鸡成了公鸡发动的战争的牺牲品和陪葬品。第四部分从第27~44节,诗人的描述从公鸡母鸡的的世界转到人类社会,说出了诗歌的主旨,揭示了女性在父权社会和战争中遭受的痛苦、恐惧、绝望、无助、愤怒和无可奈何,表现了诗人强烈的女性意识和对父权社会的控诉。

(二)对女性的赞美、哀伤与同情

通过刻画各种女性形象,毕晓普在诗歌中有意识地表达了对受到社会压制女性的赞美、哀伤和同情。在诗歌《更冷的空气》中,诗人塑造了一个完美的、枪法极好、意志力坚强的女猎手的形象。

我们得赞美她完美的目标,

这冬季寒流中的女猎手

射击不用瞄准,如果她在

各处比赛中不都是这样

有把握 ,她的枪法才好。

我们很少有人能做到。(丁丽英,9)

猎人的形象一般也是男性特有的,尤其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诗歌中的女猎手不仅枪法好,而且心态非常平和、谦虚、没有男性猎手那种势在必得、咄咄逼人的骄横,所以她射击不用瞄准也能枪法很好。虽然在比赛的过程中,有着各种来自外界的干扰,如“白垩色的鸟和船”、“狭窄的视线”和稍纵即逝的时间,但是女猎手凭借精湛的技艺、良好的心态与自然和谐的对话,最终“她的结果正式(这只钟随后落入轮子和叶子与云产生的和谐)。”

在《公鸡》中,毕晓普控诉父权社会的同时也表达了对女性的哀伤与同情。她描述了母鸡可悲的处境如“瑟瑟发抖的”“受轻视的”,以及母鸡和公鸡之间的关系就犹如“仆人和主人”,暗指在父权社会中,女性是从属于、依附于男性,没有自己的主见和地位,处于社会中的弱势、边缘地带。在诗歌《有色歌手之歌》中,诗人以妻子的口吻描述了身为人妻的“我”的生活。虽然丈夫赚了钱,但是家中的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属于我”的,“一件衣物挂在绳子上,/但它不是我的。/我所看见的东西没有一样/属于我。”(丁丽英,79)丈夫是“诚实仁慈、见多识广”、“正赚着大钱”,但妻子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她被家庭所束缚,无法拥有与丈夫同等的个性与人格;丈夫也从来没想过妻子是和他一样平等的人,在家中应享有与他同等的权利与义务,所以在这样的家中和社会中女性的处境是悲哀的,令人同情的,因为她们根本没有幸福感可言,也不会有任何价值感。

(三)寻找女性的自我价值

如何寻找女性的自我价值和幸福生活这在毕晓普的诗歌中也有所体现。如《有色歌手之歌》中的妻子最后实在不甘于被侮辱、被损害的地位,怀着一份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勇敢地去寻找自己的生活道路和自我价值。

去喝你的酒,喝到醉醺醺的地步。

让自动唱机给你伴奏。

我总是讨厌你这些破烂事。

我走自己的路。

今夜我坐一辆巴士走。

那远处的公路又湿又黑

我将乘啊乘啊不再回来。

我将搭乘那巴士。

寻找我一夫一妻制的配偶。(丁丽英,81~82)

毕晓普借“我”之口吼出了妻子们的愤怒,她们没有权利发表自己的看法还要受到社会和男人们的种种限制,没人体会她们作为妻子的感受,所以诗人暗示女人们应该走自己的路,尽管环境是恶劣的,阻力是存在的,但“我”也不再回头,坚决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和实现自我价值。

毕晓普在后期的诗歌《粉红色的狗》中借用粉色狗的困境暗示了女性的困境。如何摆脱枷锁、走出困境,实现自己的独立价值,这是诗人作为女性一直思考着的问题。诗中的母狗首先尝试用丑陋的裸体以示反抗然而被无情镇压,以至无法存活。最后诗人建议母狗穿上一件狂欢节的衣服去尽情地跳舞,舞出自己的人生和精彩。

现在看吧,那有效,明智的

解决办法就是穿上一件狂欢节的衣服。

……

狂欢节总是很精彩!

一只剃光毛的狗可能不怎么好看。

把衣服穿起来!穿起来并在狂欢节跳起舞来!(丁丽英,275~276)

三、结语

从毕晓普的诗歌中可以看出诗人的女性意识,表达了她对女性不平等现状的愤懑和同情。最值得一提的是诗人女性意识的表达,并没有像一些极端的女性主义者那样,囿于对女权的维护,而显出偏执与狭隘,也没有那种自恋式的自我诉说。诗人同情女人命运,鼓励女性实现对自我认同和自我价值。

[1]伊丽莎白·毕晓普.《伊丽莎白·毕晓普诗选》(丁丽英译)[Z].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2]乔治·斯塔贝克所著《劳作!——伊丽莎白·毕肖普访谈录》网址是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88914/.

[3]Diehl,Joanne Feit.Elizabeth and Marianne Moore:The Psychodynamics of Creativity[M].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

[4]Elizabeth Bishop.The Complete Poem,1927-1979[M].New York:Farrar,Straus,Giroux,1983.

[5]Goldensohn,Lorrie.Elizabeth Bishop:The Biography of a Poetry.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2.

[6]Kalstone David.One Art[M].New York:Noonday Press,1991.

猜你喜欢
毕晓普父权公鸡
两只公鸡
毕晓普 澳外长“删涉华文字”引党内不满
论利维坦的父权路径
解析高中语文课文《宝玉挨打》中的“孝”文化
Reflections on Elizabeth Bishop’s The Fish
李安家庭三部曲下的现代父亲形象
说话的公鸡
聪明的公鸡
《华盛顿广场》中话语权背后的父权统治与女性成长
伊丽莎白·毕晓普与玛丽安·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