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VS欧美的“制裁战争”

李颖浩

基辅独立广场上的火焰慢慢熄灭，乌克兰动荡的舞台转移到了首都基辅数百公里外的克里米亚。

3月16日，250万克里米亚居民参与了“世界上最危险”的投票。结果不出预料，96.8%的选票赞成加入俄罗斯。此刻，俄罗斯在乌克兰边境陈兵8.5万，美国导弹驱逐舰则加足马力在黑海操演。

黑海之滨，一片肃杀。在背后角力的各方剑拔弩张，而双方的“制裁战争”早已开始。

欧美联手制裁

暗流涌动的克里米亚终于爆发。2月下旬，克里米亚的亲俄势力涌上街头，占领了公共机关。俄罗斯总统普京迅速行动，3月1日便得到了俄罗斯联邦委员会对乌克兰动用俄武装力量的授权。

隔天，美国国务卿克里谴责俄罗斯对乌克兰“令人难以置信的侵略行径”，威胁要与盟国一道对俄罗斯采取制裁措施，包括抵制今年6月在俄罗斯索契举行的八国集团峰会、限制签证、冻结资产和经贸制裁等措施。

3月6日，克里米亚议会投票一致同意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并将于3月16日进行全民公投，决定是否加入俄罗斯。危机急剧升级，奥巴马在当天签署了行政命令，批准实施签证限制等措施。

同一天的布鲁塞尔，欧盟28国元首和政府首脑就乌克兰局势召开的特别峰会持续了6个小时——比预期长了整整3个小时。最后欧盟达成的共识是决定暂停欧盟与俄罗斯互免签证谈判，并将对俄罗斯的制裁分为3个阶段。

3月11日，克里米亚议会通过了独立宣言，为16日的公投提供了法律依据。欧盟在第二天就其冷战后首次制裁俄罗斯的框架达成共识。欧盟将对其认定危害乌克兰领土完整的人和企业实施旅行禁令，并冻结其资产。据路透社报道，这份制裁名单罗列了100多名俄罗斯显要，包括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副总理罗戈津、俄罗斯天然气公司CEO米勒和俄石油公司ROSNEFT的CEO谢钦等。

俄罗斯也立即推出反制措施。俄联邦委员会正在起草一份关于应对西方制裁的法律草案，其主要内容包括，一旦美欧对俄罗斯实行经济制裁，俄罗斯将对美欧在俄公司采取没收资产、冻结账户等措施。此外，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部长乌柳卡耶夫在3月13日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表示，俄罗斯将勇敢回击，首先对欧美在俄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采取措施。

经济制裁：谁更痛？

亚历山大·列别杰夫很关心俄罗斯与欧美的“制裁战争”。

“俄罗斯商人现在都非常忧心。”这位54岁的亿万富翁在与普京公开发生争执后，几乎卖掉了大部分在俄罗斯的资产。现在他居住在伦敦，并拥有这座城市的两张报纸——《旗帜晚报》和《独立报》。

根据彭博亿万富翁指数，从2月28日到3月14日，俄罗斯最富有的19人已经损失了183亿美元。“最近我见了10个列入《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排行榜》的俄罗斯商人，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但也都不敢抱怨什么。”列别杰夫说道。

这19位俄罗斯富翁的财产遍布全球各地。

乌斯马诺夫，俄罗斯最富有的人，控制着俄罗斯最大的铁矿石生产商Metalloinvest，旗下的三家子公司中，有一家位于欧盟成员国塞浦路斯。这位60岁的富翁在伦敦还拥有一幢维多利亚式的豪宅，他在2008年花了7000万美元将其买下。

如今，彭博亿万富翁指数显示，他的资产蒸发了 15亿美元。

根据俄联邦统计局的数据，2013年俄对外投资存量排在前8位的都是欧洲国家，美国排在第9名。理论上，西方可以通过冻结这些资产“绑架”俄罗斯。不过事实是，3月7日，英国立法机构制定了对俄罗斯进行经济制裁的原则，其中首要原则是保障俄罗斯投资者在英国的利益。

英国一直是俄罗斯富翁的避风港，近5年已经有443位俄罗斯的亿万富豪在英国投资，投资金额均在100万英镑以上。2012年3月至2013年3月，俄罗斯人购买了伦敦41.7亿美元不动产，占不动产交易量的8.5%。

“俄罗斯人在英国的投资已经‘大到不能倒，一旦冻结他们的资产，伦敦的房市首先将崩溃。”英国城市指数分析师雷蒙德评论道。

需要伦敦权衡的数据还不止这些，因为英国对俄罗斯的投资数字更大。2011年，英国在俄罗斯的投资超过460亿英镑，而俄对英的投资却只有270亿英镑。如果俄罗斯冻结英国资产，恐怕英国遭受损失比俄罗斯大。

这或许就是欧盟多国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显得滞后而谨慎的原因。同样，俄罗斯经济部副部长利哈乔夫在3月13日称，俄罗斯目前的措施仅限于政治制裁，不希望上升到范围较广的经贸制裁。

美国的情况似乎不一样。美俄年贸易额约为380亿美元，仅为欧盟与俄罗斯的贸易额的十分之一，只占美国贸易总额的1%。俄罗斯吸引的美国投资及对美投资的数量也远逊于很多欧盟国家，甚至不如卢森堡。因而美国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显得没有那么多顾忌。可同时也说明，这一量级的制裁恐怕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即便如此，美国国内商界已经给了奥巴马很大压力，在国会反对制裁的声音不绝于耳。据了解，一些产业巨头如波音、嘉吉、福特、通用汽车、埃克森美孚等美国公司在俄罗斯市场中占有很大的份额。

“目前的制裁措施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杨成向记者表示，今天已经不再是一个国与国可以相互隔绝、平行发展的时代，俄罗斯不会自我孤立。西方也很清楚，对俄罗斯这样的大国根本不可能采取对伊朗的方式。

油气制裁：谁的武器？

2009年，欧洲民众颤抖着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因天然气债务发生对抗，俄罗斯切断了对乌克兰的天然气供应，由于输往欧洲63%的天然气要通过乌克兰，很多欧洲国家也跟着遭殃。

3月7日，俄罗斯国营天然气公司Gazprom宣布，4月起输往乌克兰的天然气的价格将提高50%。并警告乌克兰，由于拖欠天然气费用达18.9亿美元，俄方可能完全切断供应。endprint

俄罗斯伸向欧洲的能源管道的长度总计达到259913 公里。数据显示，德国天然气需求的45%、挪威的36%、意大利的30%、荷兰的19%和中东欧国家80%至100%都依赖俄罗斯进口。

掌握着这些管道脉动的克里姆林宫常把天然气阀门当做政治武器，在普京时代，俄罗斯多次用其向邻国施压，以提升俄影响力。除乌克兰外，白俄罗斯、摩尔多瓦、立陶宛等国也受过此种威胁。

欧洲并非没有想过办法，如能源来源多元化、生产液化天然气等。近年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确实有所下降，但仍杯水车薪。从经济角度看，俄罗斯的天然气仍是比较理想的选择。

一定程度上，俄罗斯是一个石油国家，因为俄罗斯政府多达一半的收入依赖能源出口，其中天然气贡献了三分之一的收入，而欧盟则是其能源的最大客户。鉴于俄罗斯经济对能源出口的严重依赖，一直有人试图把能源这一武器反过来抵住俄罗斯的头。

方法似乎很简单——买“美国制造”。

3月7日，匈牙利、波兰、斯洛伐克和捷克的驻美大使致信美国众议院议长约翰·博纳，请求美国国会尽快批准美国向欧洲出口天然气，强调“美国的天然气将在中东欧非常受欢迎”。

美国有丰富的天然气，并以页岩气得以成功开发而受到瞩目。但由于国内担心推高天然气价，及开发页岩气造成环境破坏，天然气的出口一直受限。过去四年，美国能源部只批准了6个液化天然气的出口申请。

而即便美国放开天然气出口限制，美国与欧洲之间辽阔的大西洋还是一大障碍。因为要把天然气运到欧洲需要先把它变成液化天然气，再通过船舶运送过去。相比俄罗斯直接用管道运输天然气，前者的成本高多了。此外，与美国天然气公司不一样，俄罗斯的天然气公司跟政府的关系非常紧密，甚至是国营的。莫斯科可以出于维持自己在欧洲的利益考虑操控这些公司。

“显然，美国能源政策的改变不能阻止普京使用他的能源武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院院长瓦利纳斯尔评论道，“美国的天然气是更贵，但只要多了这个可替代的选择，就会削弱俄罗斯用天然气要挟欧洲国家的底气。”

无论美国天然气出口将带来什么，至少希望用美国天然气度过这个冬季的人得失望了，因为白宫发言人乔希·欧内斯特回应这一问题时表示：“即便美国批准向欧洲供气，美国的天然气也得等到2015年底才能输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