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是航运持久发展的“金钥匙”——访万利轮船执行董事顾之灏

本刊记者 史婧力

万利轮船，始建于1916年的上海。历经百年磨砺、战火洗礼，以及多次经济危机，而今的万利轮船有限公司已经是香港老字号航运公司之一，既与时代俱进，又保持了创业之初的“稳健”理念。近日，万利航运的第四代接班人，万利轮船有限公司执行董事顾之灏——香港船东会前主席顾建舟之子接受了本刊的专访。

百年基业源自稳健决策

作为万利轮船第四代接班人，面对百年传承下来的基业，顾先生对新时代的航运发展有着细致入微的认识。顾先生表示，当前与祖父和父辈所面对的大环境最大的不同，便是科技的飞速发展和贸易的全球化，商机稍瞬即逝，必须快速把握。在商业管理上，出现任何需求和问题都需要快速解决，所以“快”是基本要求，这给商务管理带来很大压力，而在重大问题的决策上，往往也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精准判断，同样考验决策团队的能力。快速高效的管理和决策需要很多经验丰富、信息敏锐、业务精湛的管理人才，这样的航运人才在香港越来越稀缺。同时，科技的快速发展也带来弊端——过度依赖设备。举个例子，从前很多船员没有那么多的航海设备可以依赖，所以就要求有扎实的航海基本功，出现任何应急情况都有办法应付。而现在有太多的船员过份依赖先进的设备，航海基本功反而有很大欠缺，一旦设备出现问题需要变通处理时，反而想不出好的办法。

要在剧烈变革的航运形势下保持持续的发展，必须有稳健的决策。顾先生说，万利的经营历史有百年，在市场上没有恰当投资机会的时候，便会把现金放在银行里换取低利息稳健经营，所以在市场波动较大的时候，公司反倒没受太大的影响。谈及市场上“短线投资”的一些船东往往在航运高峰时盈利颇丰，而在市场低落时却难以抵抗市场的下行压力，顾先生表示，首先来说，这类公司的主要群体是上市公司，因为有着盈利层面的压力，往往决策上急功近利，不能有效抵抗市场下行风险。但是，这些追逐短线获利的投资却成为推动整个市场剧烈波动的一股洪流，因为这些群体大多都是“投机”目的，主要有银行、投资机构及基金等。他们的特点是：低买，高卖，哪里有钱赚，钱就往哪里投。前几年，房地产投资饱和，便开始转向航运。这里就能够体现出传统船东与投机者对市场的不同看法。以顾先生为例，出生在航运家族，公司多年的经营形成了一整套规避风险的做法和机制，往往在投资者蜂拥而至时看到的是风险，作为航运的一份子，他希望航运市场的发展越来越趋于成熟，而不要像“过山车”。当然，市场的调整是避免不了的。前些年投资确实过热，这种调整对于市场的正常发展有好处，问题可是，过度的投资会造成市场的深度调整，会伤及市场的根本。其实传统的船东并不希望“投机客”亏很多后离场，因为这也代表市场非常恶劣，而这对整个行业都没有好处。因此在这里呼吁，银行应该谨慎发放航运方面的贷款，银行贷款应该有个限度，有个自持度，避免过度投资，要在市场过热时推行稳健的控制手段。他常常要求自己做负责任的船东，也希望银行能够做负责任的银行。

机遇与挑战

在市场上，机遇与挑战永远并存。谈起机遇，顾先生表示，万利轮船主要从事石油运输，随着国际市场对燃料的需求不断增大，近年来，石油运输非常活跃，这一点对他们来讲是一个机遇。然而，挑战也随之而来。首先，市场的相对活跃引来资金的大量投入，造成了供需始终处于不平衡状态，租金就很难上升，企业的盈利能力有限。第二，一直以来，银行提供给一些以投机为目的船东很宽松的政策。由于坏账的压力，许多银行和船东之间产生了“灰色地带”，这对那些有信誉的船东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其实，在银行与船东的互动中，每个人所扮演的角色不同，利益也不同，怎样维持好平衡，就要求把“责任”二字放在首位，并且将眼光放在未来。简单的说，就是做好本分。

另外，第三种挑战是人为因素的问题。人的因素在整个运营过程中是最不稳定的因子。所以，万利轮船会在员工培训方面下很大的力气，并且更人性化地去对待船员。让船员体会到，在船上所面临的所有挑战与问题，经营者要一起面对，他们是这庞大家族中的“家人”，也希望他们对公司有归属感和对工作负责任。

作为香港的“百年老店”是怎样看待亚洲崛起的上海、新加坡、香港三足鼎立的竞争格局呢？顾先生表示，有竞争才有进步，三方竞争并不是坏事。这三个城市都有自己的优点。以前，上海以及很多大陆沿海城市开放程度不够，航运以香港为中转站，使香港有足够的历史沉淀和经验积累。现在内地港口逐步开放，迎来了发展的好机会。而香港，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了角色的转变，或者说方向上的调整。这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与内地越来越频繁的接触与贸易往来。另一个便是“软”实力，香港航运的悠久历史，还是有很大的优势的，未来向高端服务发展也是可行之路。

经营当以安全和环保为重心

当前，航运形势徘徊低谷，但安全和环保的相关海事法律新规却纷至沓来，令航运界倍感压力。顾先生说，安全和环保一直是航运公司管理的重心，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必然会推出越来越高的安全和环保标准，虽然看起来成本支出与安全、环保方面对法规的符合性之间是矛和盾的关系，但在良性循环的运营环境中，这三者却缺一不可，从不同的方面推动航运业的发展。

国际政治滋生了法律法规。环境保护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国际社会越来越重视保护环境的重要性，船舶经营人必须遵守法律法规，尽职尽责，否则后代的生活环境会越来越差，地球物种逐步灭绝。但是大家也要看到，法律法规本身也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正确使用会保护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环境，另一方面不正确使用便可能变成一种政治工具，被一些政客当作“环保牌”来打，当他们去推动很多法律法规的时候，有时会哗众取宠，追求的是民众支持，而非真正以保护环境为出发点认真研究思考问题的解决方案。举个例子，油轮的油污处理问题。有的国家立法人员甚至企图推行禁止油轮靠港的法律，而他们开着轿车、甚至游艇，难道他们真不知道车及游艇所消耗的燃油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政客对于环保法规的推动造成的只有负面影响。所以，环保要做好，就要有更多的培训和宣传，传播正能量，让民众和立法人员明白整个过程及影响。这样立法才能走向正确的方向，船东们的困扰也会减少。遇到这样的问题，可通过相关的国际组织去表达意见，如船东会、INTERTANKO 和INTERCARGO等。

安全方面自然是重中之重。万利轮船在船员安全培训方面投入很多，为船舶安全驾驶与作业做出了很多努力。这样的投资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如果船员疏于培训而造成意外，除了对公司造成许多负面影响外，还可能会衍生更多的法律法规，最后会让船东将更多的成本投入安全方面。所以，公司不停地提醒船员，除了自身的安全外，也要帮助其他人关注安全细节。除了人员培训，船上维护保养也非常重要。日常的定期检查及保养减少了航运风险和大修的机率，虽然成本付出的频率较多，但减少了潜在较大成本的付出。有效的安全管理，本身也会节省不必要的成本支出，公司亦鼓励员工在平时减少浪费。

最后当记者问及怎样才能将航运公司运营长久，他的回答既简单又富有哲理：“一步步来”。的确，百年前的一步步走，到现在已经走过了千山万水。千里之行,积于跬步;万里之船,成于罗盘。我想，这就是万利轮船的成功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