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之声——解读《新娘·主人·十字架》

2014-08-15 00:44
关键词:十字架父权新娘

郭 娜

(中北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山西太原030051)

1 绪论

“男尊女卑”不只存在于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里,在西方亦是如此。根据在西方影响深远的《圣经》中讲述的夏娃与亚当的故事可知,夏娃是上帝耶和华用亚当身体里的一根肋骨创造出来的。亚当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女人是由男人身上取出来的肋骨而创造的,这就注定了在古人意识里女人没有独立的人格,必须依附于男人,受男人管辖。很长时期以来,生活在父权文化社会里的女性的处境一直很尴尬,处于被轻视、甚至被鄙夷的位置。譬如,柏拉图认为,女人是在世上作恶多端或胆小怕事的男人退化而来的。[1]8卢梭宣称妇女永远不应该认为自己是独立的,她必须在恐惧心理的支配下发挥其天生狡猾的才能,她必须变成一个风骚的奴隶。[2]31亚里士多德则直截了当、毫不避讳地表示:“男人天生高贵,女人天生低贱;男人统治,女人被统治;男人是主动的,他很活跃,在政治商业和文化中有创造性。男性在塑造社会和世界。在另一方面,女人是被动的。她天性就是呆在家中的,她是等待着活跃的男性原则塑造的物质。当然在任何尺度上,活跃的成分总是地位更高、更神圣。”[1]819世纪末20世纪初,挪威正处于父权文化社会,男性是社会中心和主宰,象征着绝对权威,女人必须依附、崇拜和服从于男人。因此,当时文学作品中的女性要么是完全听任男人摆布的“居家天使”形象,要么是被妖魔化的、令人厌恶的“毒妇”、“恶女”形象。在女性的这种尴尬社会处境下,作家西格丽德·温塞特创作了大量反映妇女问题的作品,如《马尔塔·乌丽》、《幸福的时代》、《贞妮》、《春》等。然而,真正能体现她内心深处和谐之声的是《新娘·主人·十字架》(原著名称Kristin Lavransdatter),作品中男女两性及携手合作、并肩拼搏,无处不流露着作者对“双性和谐”的殷殷期望。

2 “双性和谐”的涵义

“双性和谐”是我国女权学者在中和了西方“女权至上”偏激理论和“双性同体”温和理论的基础上,结合我国的实情和国人特有的“阴阳调和”思维而提出的一个能被男女两性都易于接受的诗学概念。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和谐”的解释为“配合得适当和匀称”。我国学者在“双性和谐”的定义上主要有以下几种主张。于君在其文章《双性和谐,影视剧对爱情理想的不懈追求——以琼瑶的言情剧为例》中认为,“双性和谐”是指男女两性在社会上各种经济的、文化的、哲学的关系中以及在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平等和谐地相处、发展。概括地说,和谐是指一种理想的文化境界。在这种文化境界里,男性、女性互为主体,共同支撑人类文化的大厦,构建人类文化的完形模式。他反对以男性审美为支点的男性话语霸权主义,也反对一切凌驾于男性之上的偏激的女子霸权主义。他承认双性的性别差异,主张双性在保留各自性别特征的前提下发展各自的素质,丰富自己的生命价值,实现各自的人生理想。双性和谐追求人文环境中的本真、完善,把趋向于双性完美作为理想。[3]239但是,他将女性价值局限在了家庭方面和“爱情中的奉献者”形象之上。

相对而言,罗婷的观点较为客观和全面。例如,她在其主编的《社会性别文化的历史与未来》中提出要重塑男女合作、男女协调、男女和谐发展的观点,认为应当承认两性之间的生理差异及各自特点的客观存在;但是,在作为“人”的同一性上,两性应当具有同等的人格和尊严、均等的权力和机会,要消除“男尊女卑”、“男主女从”等性别歧视意识形态和行为规范,必须建立起一种新型、平等、友好、合作、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相互依赖和同步和谐发展的伙伴关系。同时,她还认为,当“双性和谐”作为性别文化概念时,其倡导的是“和而不同”的双性文化理想,要在男性传统与女性中心这两极之间广大的空地以及两性差别的地基上,建构起平等与互助的人文花园;作为性别诗学概念时,倡导妇女通过“书写”来解放思想,通过包容异性特质来激活、丰富与提升性别写作,通过“创造力”来最大限度地实现自身的“完形”。[1]345

温塞特不是女权主义者,更没有像女权主义者那样将男性作为头号敌人,她试图通过改变性格特征及反思自己来获得解放,而且积极追求“双性和谐”。也正是缘于温塞特内心深处呼之欲出的和谐之声,才使《新娘·主人·十字架》熠熠生辉,折射出和谐的理想之光,因为“双性和谐”才是人类社会存在、繁衍和发展的正确道路。

3 《新娘·主人·十字架》中的“双性和谐”

3.1 以男性为客体

在父权文化世界里,男性一直扮演着以权威、尊严、力量为标志的主体角色,而女性则居于依附于男性的客体地位。[4]因此,在父权文化下的大部分文学作品中,男性往往作为主体,并被塑造成为英雄形象或硬汉形象等,以突出其强硬的男性气质和崇高的男权地位,让世人包括女人去崇拜,甚至膜拜。[5]85而女人一贯被视为客体,缄默、忘我、屈从、谦卑、时刻注意自我形象就是她们的标签和特征,且男性可以对其肆意评头论足、颐指气使。

然而,温塞特并没有被这种根深蒂固的父权文化所影响,而是用自己的独特视角去塑造男性气质,这也使得《新娘·主人·十字架》中的男性一反常规成为了客体,而女性则成为主体、看客和品评者。例如对拉弗伦斯的塑造,作者就分别从女性、女儿、妻子三个视角进行了描述和审视:

“他长得高大结实,肩宽,腰细。他的头不大,但配在他的脖子上显得非常的匀称、优美;他有漂亮修长的身材,丰满的双颊,圆圆的下巴,恰到好处的嘴形;皮肤是浅色的,脸部显得精神饱满;他有着一双灰褐色的眼睛,还长着一头稠密、柔软、光滑的黄头发。”[6]13

“他的父亲手上拿了一片松软的大麦面包,他掰了几小块用手指捏成几匹马的形状,又切下几片肉,把肉横放在这些面包捏成的马背上。再把他们立在他的大腿上,又一一放进克丽丝丁的嘴里。”[6]20

“他双手捧着她的头托起她的脸:‘有件事我想你是知道的我的女儿——我只希望对你好。我永远不想使你伤心,除非这样能免除你以后许多伤心事。’”[6]250

“‘我认为你是一个最好的丈夫。’她抽噎地说,身子紧紧地靠着他。”[6]259

至此,男性之美以女性视角被呈现出来,既迎合了将女性作为主体的审美需要,又符合父权社会对男性的塑造要求——刚强、坚毅、结实、修长。同时又道出了女性对男性的期望——希望找到一个集好外貌、好父亲、好丈夫于一身的男人。从女性视角审视男性,让男性屈居客体,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父权文化,但是使得“双性和谐”的理想态势得到了完美呈现。

3.2 追求爱情和谐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两性之间真诚的爱情是至高无上的,它能够冲破世俗的重重障碍,并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因为,爱情最终将战胜世俗,希望将永驻人间。[7]《新娘·主人·十字架》中克丽丝丁和埃伦的爱情便是这种真诚爱情的典范。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对彼此留下了好的印象:

“埃伦抓住克丽丝丁的小腿,帮她上了马。——而在家里时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在扶她上马时是否把她抱得太紧,她感到受到了极大的尊重而万分兴奋和得意。”[6]150

开始往往是美好的,但是过程却并非那么一帆风顺。在后来的交往中,他们遇到了世俗的障碍。原来埃伦和一个有夫之妇曾相好并育有两个孩子,克丽丝丁知道后非常生气,并受尽了世人的言语,但经过埃伦和其朋友穆南的解释后,克丽丝丁不但原谅了埃伦,而且还拒绝了一直追求她的西蒙,并说出了以下的言论:

“所以我就觉得如果要我和西蒙生活在一起,那么我就一辈子再也不会有幸福和快乐——即使英格兰的所有金子,都是属于西蒙的,而他又都给了我,我也不会觉得快乐的。我宁愿嫁给另外一个男人,哪怕他十分穷,穷得只有一头奶牛的财产,我也毫无怨言的。”[6]239

“我宁愿与他睡地铺、盖稻草被,也不愿去与别人合睡铜床,盖织锦缎的被子。”[6]239

“如果嫁不成这个男人,那么就请再把我送回修道院去吧,永远也别再接我回家……”[6]239

虽然克丽丝丁在嫁给埃伦时已经不是处子之身,而且还与有婚约的西蒙有了身孕,但埃伦对她的爱依然坚定:

“克丽丝丁,我以一个基督教徒的诚信向你发誓:如果我不是至死忠于你,那么上帝将在我临终前抛弃我……”[6]182

他们不顾一切地走到一起,并心系彼此。埃伦做错了事,克丽丝丁总是会原谅他,还不许别人对他有半点否认、半句评论。即便是埃伦因叛乱入狱,克丽丝丁也不离不弃、真心诚意地为他奔走求援。同时,在狱中的埃伦也一心想念着克丽丝丁,甚至超过想念他的儿子、土地、财产和名誉。他们的爱情因为敢于抛开世俗杂念,懂得相互尊重、珍惜和扶持而得以和谐和永恒。

3.3 追求生活和谐

如果说克丽丝丁和埃伦的爱情是一种源于天性的吸引,那么两个人的生活和谐则在于互相尊重各自性别的差异。

3.3.1 淡化贞洁观念

“贞洁”是父权社会男性崇拜女性和评论女性的重要价值尺度,男人认为女人就应该天生纯洁,不能有任何越轨行为,否则就是堕落、放荡的女性,为世人所不齿。男权社会的性别等级观念、性别角色分工及基督教文化的贞洁观念对女性的肉体摧残和精神毒害是造成女性悲剧命运最根本的原因。[8]但在《新娘·主人·十字架》中,克丽丝丁嫁给埃伦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处子之身,并且怀有身孕,埃伦却依然深爱着她,去接纳她,正是埃伦这种淡化贞洁的观念为他们的生活和谐奠定了基础,埋下了伏笔。而且,在《新娘·主人·十字架》中,除了克丽丝丁,其他几位女性也失去了贞洁,也都获得了幸福。如拉根菲丽虽然曾经被一个醉汉玷污过,但她却嫁给了约伦戈尔德庄园德高望重、声名远播、年龄比自己小的拉弗伦斯,成为了令人羡慕的庄园女主人,并且和拉弗伦斯相互扶持、相亲相爱,过着平等、友好、幸福的生活;同样,克丽丝丁的儿媳雅菲丽德在和高特结婚前也失了身,且未婚先孕,但高特对此置若罔闻,婚后对她亦敬重有加。温塞特就是要通过这些事例告诉读者,贞洁观念并没有男权文化里所说的那么神圣,失贞的女性同样有权利且可以找到自己幸福的归宿,拥有美满的婚姻,过上和谐的生活。

3.3.2 追求两性平等

父权文化讲求“男耕女织”和“男主外、女主内”,但在《新娘·主人·十字架》中,克丽丝丁和埃伦的婚后生活却并非如此。他们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相互扶持,能者多劳,各得其所。由于克丽丝丁的父母是管理庄园的能手,故管理庄园对耳濡目染的她而言是件轻易而举的事,因此他们到达胡萨比庄园后,克丽丝丁做着管理和修复庄园的工作,而且庄园在其打理下井井有条,呈现出了生机勃勃的景象。埃伦则擅长政务,喜欢舞枪弄剑、骑马打猎、四处漫游,虽然出狱后财产尽失,只能依靠克丽丝丁的财产过活,但他却乐于让克丽丝丁安排自己的生活及处理自己的事情。克丽丝丁曾如此描述埃伦:

“埃伦……什么正经事也不做,只是时而带了某一个儿子去游荡,不然就是带上几个儿子去打猎。兴致来时,他偶尔也会帮仆人干些活,比如漆一漆船只。或者他也会勉强坐在院子里,训练一匹幼马,但是这个工作,他却从来没有干出过成绩,因为他实在太性急了。”[6]872

在父权制文化中,女性必须依附男性。正如波伏娃所言,她们始终依附男人,男女两性从未平等地分享过世界。[9]16克丽丝丁没有依附男性、顺从男性,埃伦有错时,她敢于责备,埃伦也虚心接受,并没有以男权主义自居。相反,埃伦在出狱后由于财产被剥夺,还要依靠克丽丝丁约伦戈德庄园里的财产生活。由此可见,克丽丝丁和埃伦都摆脱了父权文化“男主女从”和“贞洁”观念的束缚,各自有着私人空间和感情经历,在生活中也各司其职、各尽所能,既互不干涉,又相互扶持,从而使两性处于平等的位置,既收获了幸福又实现了和谐。

4 结论

和谐之声悦耳,和谐之文爽目。温塞特创造性地将“双性和谐”贯穿于《新娘·主人·十字架》之中,使得该作品充满了悦耳的和谐之声,以至于成为传世经典。她以女性特有的笔触和宽容、理解的态度来徒寻真正意义上的两性平等,将女性内心深处最真切的呼唤娓娓道来:渴望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必须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绝不是攀援的凌霄花,只是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或者依附。正如李凤兰所言,只有双性和谐,才能完成人类彻底解放的崇高使命,才能实现人类的理想境界。否则男性就会因背负无限的重担,承担过多的历史与现实的责任,充当过多的社会角色,而呈现出不同于女性存在的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沉重,给男性的生存图景涂上痛苦的色彩。[10]这也正是温塞特通过《新娘·主人·十字架》所传达“和谐之声”的意义所在。

[1]罗婷.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2][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女权辩护[M].王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3]荒林.中国女性主义[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4]龚频.从《苔丝》中的女性形象的外貌描写看哈代的父权意识[J].时代文学(下半月),2008(3):141.

[5][英]吴尔夫.一间自己的房间及其他[M].贾辉丰,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6][挪威]西格丽德·温塞特.新娘·主人·十字架[M].朱碧恒,译.桂林:漓江出版社,2001.

[7]麻哲.真爱与世俗的交锋——从《呼啸山庄》看艾米莉·勃朗特的爱情观[J].作家,2011(2):103-104.

[8]刘玉双.男权桎梏下的女性悲歌[D].长沙:中南大学,2010.

[9][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10]李凤兰.夏洛蒂·勃朗特小说中的双性和谐思想[J].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3(1):66-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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