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上!满上!

2014-09-19 17:35牛凯
饮食科学 2014年9期
关键词:营房干杯戒酒

牛凯

能喝酒的名声是父亲给我散播出去的。

那年我十八岁。镇上来了通知,说我已经通过体检和政审,让我过几天去领军装,再过段时间就集结奔赴军营。得知消息的我马上告诉了同学,于是周末时,七八个要好的同学来到我家,要给我送行。

母亲做好了满满一桌子菜,父亲拿出几瓶珍藏许久的酒。他不知道我们这些毛头小子能喝多少酒,又让母亲悄悄藏起来一瓶。接下来,酒桌就成了我们的天下。

最后喝到什么程度呢。只记得我把同学们一个个送到门外,一个个拥抱互道珍重,看他们一个个骑着自行车歪斜着远去,然后便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看着父亲有些怪异的目光,我想自己昨天可能喝多了,毕竟这是我人生意义上的第一次正式喝酒,还是家中设宴,自己作陪。父亲问我知不知道共喝了多少酒,我当然不知道。父亲说不仅喝光了准备的酒——包括藏起来的那瓶,还拎出了他平时喝的大桶散酒,十斤竟喝去一多半。一算,我们每人都喝了一斤多。一斤多?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那时的我们对一斤多白酒并没什么感性认识。只是觉得喝后头昏昏沉沉,一天后才回过劲儿来。

于是,全村人都知道,我喝一斤多白酒啥事没有。因为不少人都看见我那天在门外送同学,身不摇,腿不软,脚不晃,话不多,还颇有礼貌地跟乡亲们打招呼,告诉他们是同学来送行,自己喝了一点儿酒。

当兵第二年,八月十五。太行山深处,我看守营房。从附近的村里买了酒、火腿肠、花生米,我一个人来到营房旁边的高地上,第一次发现月亮是那样的大,第一次感觉中秋节会那样的冷。最近的小山村也在三公里外,在明亮的月光下,四周静得几乎如停止了一般,却又让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想家了!

忘了拿杯子,其实也用不着。朝着家的方向,我嚼几粒花生,对瓶喝一大口白酒。此时的父母大概也在想我吧,远方的我在默默祝福你们呢!不多时,酒瓶便见了底,花生米还有半袋,火腿肠竟忘了吃。我便有些后悔酒喝快了些,又觉得酒买少了些。

但凡男人多的地方,时间久了大都会推选或涌现出什么“四大酒仙”“八大金刚”来。前不久,当年稳坐中队“四大酒鬼”头把交椅的我,和曾屡屡冲击我的至尊地位但一直未能得逞的杨突然见面。本来参团来旅游的他说服妻女,主动脱团改为自助,和我相会。有了比酒的前缘,我只能以酒相待。

“我们都知道酒喝多了不好,但除了酒,还真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它来表达感情。况且,十五年不见,应该跟当年最好的战友好好喝一回。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不会又是十五年,我们以后还会有几个十五年。”我端起酒杯,面带沉重,向远道而来的战友全家说了这样的开场白。

杨的眼睛红了,说是太热。杨的妻子沉默了,有些惊讶地看着杨和我一杯又一杯地干杯。

我说:“十五年,一年一杯吧。还是当年的规矩,不吃菜。”

其实当年哪有什么菜,顶多就是咸菜疙瘩而已。不过,今天想要咸菜疙瘩饭店也没有。

菜果然没吃,没怎么动筷子的菜渐渐被淹没在林立的啤酒瓶子中。在当年的我们看来,喝啤酒怎么能叫喝酒,我们向来拿啤酒当水喝,这不是厉害,而是奢侈,更是浪费。但真不能喝了。如今的我们遥想当年虽依然豪气万丈,但也知道,早不再是当年的雄姿英发,有的只是渐生的华发和渐稀的黑发。

“现在太奢侈了,青岛啤酒,当年一块钱一瓶的啤酒还要掺水”。看来杨的酒量依然是第二把交椅,还对我构不成威胁,十几瓶啤酒下肚便开始说当年的糗事,也不怕妻子女儿听了笑话。

“那能怪我吗,不就是因为你喝多了,才出的这主意!”

“是我出的主意不假,谁让老三掺水越掺越多,到最后满瓶都是自来水,灌得老四尿不出,吐不来,差点水中毒。”

“老三‘三高,如今打死也不喝!”

“老四老婆厉害,一回家先吹气检测,查得比交警都严,罚得比城管还凶!”

“我明天就戒酒!”

“我喝完这顿就戒酒!”

“为了戒酒,干杯!”

“为了幸福,干杯!”

“为了当年,干杯!”

“为了今后,干杯!”

“为了父母,干杯!”

“为了孩子,干杯!”

“还有咱们呢?”

“满上!”

“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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