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高地攻防战

蔡朋岑

1979年2月19日，成都军区命令第50军军长张志礼、政委张立勋率军指挥机关和第148师、150师赴广西方向，执行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任务，归广州军区前指指挥。2月21日，部队按148师、军直、150师的序列沿川黔线开进。25日21时，张志礼军长在广州军区前指受领了板烂方向作战的任务：由148师并指挥广西军区边防1团5营，歼灭那勒以北地区越军338师460团，若军主力部队到达再歼灭炮兵208团。要求先到的部队于2月27日7时打响，以配合谅山方向作战。张军长立即命令148师师长邹本珊、政委高树春率领刚到广西崇左的442团和师炮团连夜开进。148师决心以442团配属边防1团5营沿公路两侧担任主攻，443团为师二梯队，444团为师预备队，师炮团编成炮兵群支援步兵战斗，要求各团在2月27日6时前完成进攻准备。

2月26日9师30分，442团先头抵达板烂以北地区，14时全团到齐。15时，师组织现地勘察，部署战斗任务。次日7时，442团按时发起进攻。两个小时后，军区前指改变了148师的作战任务，命令刚进至板烂地区的443团和正在下火车的444团进至北山地区配属55军164师参加谅山地区作战。148师的作战任务改为由师指挥442团和师炮团在板烂方向执行牵制性进攻任务。

板烂当面的越军338师460团3营曾于23日入侵我国境内4千米，被广西军区边防1团2连和民兵阻于480高地和那马地区。在我军增援部队到达后，被迫于25日后撤，在那然、班家、542高地、54号界碑地域占领既设阵地转入防御。

442团经过27日、28日两天的战斗，1营攻占了54号界碑及其东南的10号高地，2营攻占了53号界碑一线高地，边防1团5营占领了542高地北侧1000米处的2号高地，形成了夺取542高地的有利态势。

3月1日14时，师命令442团以一部兵力攻占542高地，施行中间突破，割裂越军防御部署，为主力各个歼敌创造条件。442团受领任务后，根据敌情、地形，针对越军作战特点，结合前两天的战斗经验，确定采取小群多路、包围迂回的战术手段，加强步炮协同。决心以2营5连担任主攻，5营20连2排担任助攻，在师、团炮火支援下，从542高地东北、西北向敌实施钳形攻击，一举歼灭该敌，并力求在打敌反扑中歼灭更多的敌人。

542高地位于中越边境第53号界碑西南约1000米越方境内，比高约160米，呈西北、东南走向，其山脊东南与6号、1号高地，西北与3号、4号高地相连，西南与5号高地相望，一条山脚伸向东北，高地北侧是一道深谷。坡度一般在20°至30°之间，最陡的地方在50°左右，地面被杂草覆盖深约1米。高地东北突出部和西北突出部有利于进攻一方接近，北侧山壁陡峭不便攀登。

542高地处于越军460团3营防御地域中间，作为一个重要的制高点，是越军前沿的核心阵地，其东南、西南、西北均有友邻阵地，呈半月形拱卫着542高地。我军攻占该高地后，即可居高临下威胁其他高地之敌。守军约一个连的兵力，构筑有两道环形堑壕（第一道堑壕是断续的）和两个“A”字形土木质掩蔽部，西北和南面各有一条交通壕相连。高地东北侧有机枪火力点，前沿设有防步兵雷场，是其防御强点。主峰上设有炮兵观察所，南侧公路附近有迫击炮阵地，纵深榴弹炮则以游动炮火支援542高地。

组织战斗

5连是战前扩编的连队，扩编后全连131人，补入新老兵97人，新兵占37.4%，9名干部都是新调入和提升的。该连战前作了较为充分的准备，进行了深入的政治动员和临战训练，士气旺盛，求战情绪高。5连在营编成内于2月26日下午到达板烂地区。27日随营向边境搜索前进，28日进至波内山。3月1日16时10分，受领攻占542高地的战斗任务，奉命配属82无后坐力炮2门、重机枪3挺、喷火器2具担任主攻，从542高地东北方向攻击，在友邻协同下歼灭守敌。定于3月2日9时30分师、团炮兵和营迫击炮进行5分钟火力急袭，9时35分发起攻击。友邻是边防1团5营20连2排，从西北方向担任助攻，战斗分界线为542高地北侧山谷。

3月1日白天，5连连长黎有连参加了营在53号界碑附近组织的现地侦察，详细了解542高地的地形、工事构筑和障碍设置情况。之后，连队召开支委会研究布置作战任务。黄昏前，又组织排、班长和战斗小组组长现地进一步明确了战斗任务、攻击路线、协同信号和识别标志。

根据上级命令和现地侦察，黎有连确定战斗部署如下：1排配属82无后坐力炮1门、重机枪1挺、40火箭筒3具，喷火器2具，由副连长夏柱玉率领担任主攻，在53号界碑西侧突出部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在炮火急袭时，成疏开队形接敌。过小河后，一个班在542高地东北突出部正面牵制，两个班分别从突出部东侧和西侧攻击，在20连2排协同下，迅速攻占542高地；2排（欠4班）配属火箭筒1具为二梯队，在1排后跟进，随时准备进入战斗；3排为预备队，在2排后根据需要进入战斗。连火力队由82无后坐力炮1门、60炮2门、重机枪1挺编成，在53号界碑附近占领射击位置，以火力支援攻击分队战斗。连长黎有连、指导员杨存连率4班位于53号界碑西侧。与右邻边防20连2排的协同信号：本连占领542高地打两发红色信号弹；20连1排占领542高地打一红一绿信号弹；攻击分队识别标志为左臂扎白色毛巾。

3月2日战斗

3月2日9时20分，5连1排隐蔽占领进攻出发阵地。9时30分，炮兵对542高地、1号、3号、4号高地之敌实施5分钟火力急袭。1排乘炮兵射击之际开始接敌，9时37分越过小河，随即疏开成战斗队形分三路向542高地东北突出部及其两翼攻击前进。9时50分，1排进至距第一道堑壕约100米时遭到越军3个方向火力夹击。2班长秦国柱和2名战士负伤，报话员梁跃忠中弹牺牲。副连长夏柱玉背上步话机向连长报告了受阻情况，并呼唤团炮兵压制1号、4号高地越军侧射火力。当炮兵射击时，1排长万兴国指挥重机枪占领发射阵地，以火力压制敌人，掩护82无后坐力炮手以肩炮射击，两发两中，摧毁了敌第一道堑壕的机枪和1号高地的火力点。趁敌火力减弱时，夏柱玉令1班从东北突出部正面牵制，2、3班从突出部东西两侧进行两翼迂回攻击。endprint

万兴国带领1班交替掩护分组跃进，进至离第一道堑壕30米处时，越军两个暗火力点突然开火，全班受阻。夏柱玉指挥82无后坐力炮摧毁一个暗火力点，另一个继续射击。万兴国即带领一个组打敌火力点，在冲击途中负伤。1班长见排长负伤，随即带领2组和火箭筒手前进。前进中火箭筒手负伤，临战训练时学会了使用火箭筒的机枪手孙贵哲冲过去，拿起火箭筒果断射击，首发命中，摧毁了暗火力点，全班趁势继续向第一道堑壕冲击。3班沿542高地北侧凹部，避开4号高地越军侧射火力向山上冲击，以火箭筒摧毁两个暗火力点，接近第一道堑壕。2班迂回至突出部东侧时，遭到542高地东侧与1号高地火力夹击，班长秦国柱第二次负伤仍然率全班继续前进。当进至距堑壕10米时，全班4人负伤，1人牺牲。秦国柱指挥仅剩的机枪手季连家继续攻击。季连家取下战友身上的弹药，连续向堑壕内投掷7枚手榴弹和1枚发烟手榴弹，然后端起枪第一个冲入堑壕，将壕内残敌击毙，班长带领2名伤员也突了进去。11时许，1排占领了第一道堑壕。

11时25分，为迅速占领主峰阵地，黎有连令2排（欠4班）从1排战斗队形两翼进入战斗，与20连2排迅速形成合围之势，从三面向第二道堑壕和主峰发起攻击。经10分钟激战，于11时35分攻占了542高地。11时44分，20连2排也进到了主峰和5连会合。

攻占高地后，营于12时令5连1、 2排（欠4班）加修工事补充弹药，巩固既得阵地，准备打敌反扑。同时令20连2排撤至542高地北侧山谷待命。

5连受命后，即以2排长、3班长仔细观察周围地形、敌情和道路情况。发现高地西、南两侧陡坡达50～60°不易攀登，东南突出部坡度较缓，利于越军反击，应该作为主要防御方向。于是迅速调整部署，确定2排（欠4班）和重机枪班在东南侧担任主要方向的防御；1排（剩下的7个人编为1个班）在高地西、南两侧防御；连火力队配置在高地北侧。部署就绪后，夏柱玉命令各排迅速派出观察、警戒，指定值班火器，改造加修工事，加强伪装。

随着天色渐渐变黑，越军于18时30分以一个排的兵力在炮火支援下，由1号高地沿山脊向542高地反扑。2排（欠4班）依托阵地，英勇顽强近战歼敌，在一个多小时内连续打退敌4次（每次约一个排）反扑。2排长王水成左臂被敌炮弹炸断，仍坚持不下火线，率5、 6班顽强战斗，后胸部中弹壮烈牺牲。王水成的英勇行为极大地鼓舞了指战员们的士气，夏柱玉指挥全排战士越战越猛，又打退越军两次反扑。19时10分，为了增强防御力量，团令5连3排和重机枪班由波内山北侧向542高地增援，同时令20连2排增援5连。连长黎有连于20时02分率队前出，8班中途因天黑迷路，3日零时才到达阵地。黎有连率3排主力和重机枪班到达542高地后了解越军的反击情况，命令各班排提高警惕坚守阵地，准备再次粉碎敌人反击。在20连2排一个班的协同下，5连又连续击退越军两次反扑，战斗至20时50分结束，共打退越军8次反扑。在这一天的攻防战斗中，5连毙敌120名，缴获轻、重机枪各1挺，冲锋枪17支，各种弹药8000余发，自身伤23人，亡6人。

3月10日战斗

越军连续8次反击失败，未敢再轻举妄动。5连乘机进行调整补充，以2、3排防守542高地，1排因伤亡太大撤至波内山休整。阵地上的干部战士不顾疲劳，进行了认真的土工作业，挖了76个猫耳洞、两道长约300米的堑壕和交通壕、9个机枪掩体、3个60炮位和3个暗堡，构筑起了能发扬火力、隐蔽自己、防敌炮击的坚固工事。团利用5连攻占542高地，割裂越军防御部署的有利态势，于3日至7日组织各分队向两翼发展进攻扩大战果，相继攻克了8号、9号、1号、12号、3号、4号等高地，将越军460团3营大部歼灭，从而也减少了542高地遭受的威胁。

3月5日，新华社奉我国政府之命发布声明称，自卫还击作战已达到预期目的，中国边防部队开始全部撤回中国境内。次日师召开作战会议，认为近日发现越军车辆前运频繁，可能增调兵力，乘我回撤进行反扑，决心利用这个机会更多地歼灭越军有生力量。会上定下了“立足于打，防偷袭，防炮击，防反扑，以积极的行动，杀敌回马枪”的作战方针，要求5连提高警惕，加强工事，严密监视越军动向，杀好回马枪。5连根据上级意图，认真做了准备，决定加强干部值班，严格阵地管理，巩固工事，补充弹药，准备抗击越军反击。营派副营长到5连加强指挥。

3月9日白天，越军间或炮击542高地。黄昏后，5连发现5号高地及纵深班家地域的越军各发射信号弹3发，人员活动频繁，有构筑工事和汽车的声音。综合各方面情况，判断越军可能向前增兵和运送弹药，当夜有可能进行反扑，立即向营作了报告。营指示5连加强观察，监视越军动向，夜间要以二分之一的人员占领阵地，做好战斗准备。5连决定由副指导员陈茂高率2排5班、6班配属重机枪1挺，担任542高地东南侧防守任务；副连长夏柱玉率4班配属重机枪1挺，担任正面防守任务；连长黎有连率3排（欠7班）担任542高地主峰和西北侧防守任务。为支援5连坚守，师炮兵群对班家、5号高地、13号高地西南公路，团迫击炮连对542高地防御前沿前，分别计划了拦阻火力。

10日2时05分，越军开始向542高地前沿炮击，5号高地越军用高射机枪封锁连指掩蔽部出入口。同时，越军460团1营约两个连的兵力从542高地东、南、西三个方向我军阵地接近。2时40分，越军约一个排的兵力向542高地东南侧进攻，当其进至距我第一道堑壕100米左右时，用中国话高喊：“冲啊，抓活的。”企图诱使我军暴露火力点或是脱离工事出击，再以火力杀伤。5连冷静沉着，隐蔽未动，越军见我阵地内无动静，即冲击前进。副指导员陈茂高立即发出进入阵地命令，当越军接近前沿20～30米时，轻、重机枪突然一起开火，半自动枪手连续投弹，激战10多分钟将敌击退。

3时许，越军又对我前沿阵地炮击。数分钟后，约一个排的兵力在高射机枪、重机枪和火箭筒掩护下，第二次向542高地东南侧发起攻击。激战半个多小时，5连伤亡较大，陈茂高等5人牺牲，7人负伤，少数越军突入了第一道堑壕。紧急关头，坚守正面的4班副班长和3名战士主动沿堑壕向左翼增援，迎头毙敌6名，将敌大部击退。黎有连得知阵地出现缺口，立即指挥3排长余庆良率8班一个组支援2排战斗，同时命令82无后坐力炮在山顶占领阵地，配属6班的重机枪抢占第二道堑壕，封锁突破口。2排经激战将敌击退，恢复了阵地。endprint

3时30分，越军第三次以约一个排的兵力向542高地东南侧进攻，同时以少数兵力向542高地正面冲击。高地东南侧战斗激烈，2排长裴福全及4班1个组的3名战士先后负伤。此时，3排长余庆良指挥阵地上所有人员和主动来援的6班副班长杜根岭、机枪手朱广文与敌激战。战斗中，余庆良头部负重伤，机枪手牺牲，副射手负重伤，阵地上只剩杜根岭、朱广文、4班机枪手陈永利三个人。他们自动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把2、3排长和其他伤员安置在防炮洞里，每人各带1挺机枪，并在堑壕内选择了5个射击位置，摆放了3支冲锋枪、2支半自动步枪和几十枚手榴弹，不断变换射击位置，交替使用各种武器，沉着勇敢，近战歼敌。战斗至4时10分左右将敌击退，巩固了阵地。

防守542高地正面的人员在夏柱玉指挥下，充分利用陡坡地扬火力，将敌击退。越军被击退后，经组织又于4时30分向542高地东南侧发起第四次进攻，并以一个多的班向542高地西北迂回，企图从东南、南、西北三面夹击。坚守在高地西侧的3排8班（欠一个组）、9班，依托阵地与敌激战。刚补入连队4天的新战士李平与两名突入堑壕的越军突然遭遇，因为他是火箭筒手，身上没有带枪，要掏手榴弹也已经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顺手抓起一个水壶扔了过去。越军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急忙调头躲避。李平抓住这宝贵的几秒钟投出一枚手榴弹，将这两名越军炸死，战后荣立三等功。8、9班经20分钟战斗，将迂回之敌歼灭大部，越军在其余两处的进攻也均被击退。连长黎有连在战斗中负伤，由副连长夏柱玉代理连长指挥。

鉴于5连伤亡较大，弹药所剩不多，为了增强防御力量，团于4时10分令6连2排增援5连，并派4连7班前送弹药。4时50分，上述分队到达阵地，副营长令6连2排进入5连5班阵地，令4连7班进入5连8班阵地，尔后又连续打退越军两次进攻。7时30分，越军开始撤退，夏柱玉抓住战机率一个组在重机枪掩护下实施阵前出击，毙敌10余名。在4连7班的掩护下，营部通信排徒步通信员向德元跃出堑壕，俘敌2名。团、营迫击炮对撤退的越军就行了拦阻射击。

5时17分，步兵报告542高地西北1500米松林处发现越军活动，师判断此处可能是敌预备队集结，令师炮群以火箭炮压制。4营12连行一次火力袭击，松林起火。9时45分，师以榴炮1营和12连的火力再次向该敌实施急袭射击，给越军以歼灭性的打击（据俘供约有一个连的兵力）。至此，5连彻底粉碎了敌460团1营的反扑，巩固了既得阵地。

在这一天的防御战斗中，5连共毙敌112名，俘敌2名（据供称系460团1营），缴获轻、重机枪各1挺，冲锋枪14支，火箭筒2具，各种子弹1000余发，自身伤15人，亡13人。

战后总结

442团5连在542高地攻防作战中，坚持战斗10天10夜，打得机智灵活，英勇顽强，攻必克，守必固，胜利地完成了作战任务，粉碎了越军趁我回撤进行反扑的企图。以伤38人，亡19人的代价毙敌232名，俘敌2名，缴获轻重机枪各2挺、冲锋枪31支、火箭筒2具、各种弹药近万发。战后，5连荣立集体一等功，被中央军委授予“坚守英雄连”的荣誉称号。副连长夏柱玉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2排长王水成被成都军区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全连有7人荣立一等功、14人荣立二等功、78人荣立三等功，立功比例高达75%。此次战斗的成功之处在于坚决贯彻首长意图，周密组织战斗；根据敌情地形，针对越军作战特点，并吸取兄弟连队经验教训，灵活运用了小群多路，包围迂回的战术；干部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和激励了全连指战员英勇战斗。不足之处在于，指挥员未能充分发挥建制内的60迫击炮火力杀伤敌人，支援步兵作战（步兵连4排的2门60迫击炮系战前减少3具40火箭筒临时装备的，有的连队指挥员不熟悉）；3月2日晚3排进入战斗时组织不严密，致使8班未能按时到位。

（编辑/弓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