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奇闻轶事

2014-12-23 02:17钟文选
群文天地 2014年3期
关键词:家乡

钟文选

从民和县城出发,沿着湟水河畔的109国道,弯弯曲曲山重水复地向西约行三十余里,眼前便展现出一方开阔天地,再行四五里就是老鸦峡口,湟水河载着浪花,舞着波涛自峡中奔涌而出,又欢快地奏着美丽的乐章流入向东的峡谷。湟水河在此流经的河段只是屈屈数里,流经的时间亦是短短一瞬,却以她的鬼斧神工在这里造就了一处别样的洞天福地。河畔是较为宽绰的滩地,其间,或是一簇簇碧绿的树林,或是一片片肥沃的良田,109国道、兰西高速公路、青藏铁路穿境而过。河北岸,举目望去,山麓之下是一座半月形台地,其上果林成片,郁郁葱葱,如临其境,则有一番“世外桃源”般的感觉;河南岸,又是一座高高的半月形台地,视觉所及,村落院舍,山路巷口,依稀可见。如果你有闲时,上去台地,再登至山巅,环顾四面,你就会惊奇地看到,此地群山环绕,恰如圆盆,湟水两岸的台地如平展的盆底,其中心有百十户人家相聚坐落,周围树木翠绿,阡陌纵横,渠水潺潺,鸡鸣犬吠……这就是我的家乡,曰:“虎拉海”。

听村人口传,在那遥远的年代,家乡水漫为患,人们称之谓“海”,四面群山草丰林密,多有狼虫虎豹出没,民无宁日,难以求生。一年,有位神人从东方远道而来,他狩猎野兽,为民除害。一日,他在南山打死了一只老虎,便拉其虎凫海水至北。后来,他又疏浚水道,消除水患,众生得以安居乐业。为此,人们感其恩德,将这一方山川命为“虎拉海”。故事的虚实与否已无法考证,亦没有考证的意义,但家乡人对于做了好事之人的感恩之心却是永恒的。

从地理位置来说,家乡属于浅山地区,十年九旱,缺吃少穿,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荒芜而贫瘠的小山村。湟水河虽从家乡旁边流过,但不知流淌了多少岁月的湟水河无情地把家乡搁在了70米高的旱台上,无声无息地流向了远方,因此,家乡虽有山有水,却山不青,水不秀,乡亲们的日子像一杯酒,包含着酸甜苦辣。

改革开放后,家乡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上世纪80年代初,在国家的关怀支持下,家乡修了电灌站,旱地成了水浇地,粮食连年增产,乡亲们的生活开始有了好转。新世纪以来,巷道打了硬化路,湟水河上架起了钢筋水泥大桥,一座座砖石结构窗明几净的新院房舍星罗棋布,大小车辆来往不绝,乡亲们在致富路上奔忙的劲头儿越来越足了。原来的旱塬台,如今变成了“金饭碗”,面对今天的幸福生活,乡亲们个个眉开眼笑,喜上心头。不知何时,有人将村名虎拉海改为“湖拉海”了,其意如何,我不甚明白,大概是表明家乡“旧貌换新颜”而已吧!

我的家乡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昔日贫穷落后的山间僻壤,却谁能想到她在漫漫岁月中演绎了诸多令人惊奇有趣的故事……

站在村头远远望去,家乡的东西山峰上各有一座塔式土台,那是我们儿时放羊时尽情玩耍之地,每当寒暑假时,几个小伙伴赶着自家的几只羊,吆吆喝喝地沿着曲折陡峭的攀山小路直奔土台,到了土台任羊群在四周散开逐草而食,我们却在土台上用羊粪吧嘚和土疙嘚下方,下方厌烦了,扯嗓拔喉地喊开了有调没词不解其意的“花儿”,羊群在我们随时抬眼一望中尽收眼底,我们乐在其中,忘了日落月升。那时我只知土台仅仅就是个土台而已。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我对土台的来龙去脉方知一二,土台原是汉时烽火台。我省著名民间文艺家赵存禄先生曾撰文说:“‘烽火台为古代军事通讯设备之一,用以传边警、通消息。‘烽火台一般都设在高山顶上,相隔距离一般为可以相互望得见为宜设一处,用土或石料筑造起一个大墩台,所以俗称‘墩台。”

家乡属于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松树乡管辖的一个行政村。“民和在地理上为河湟古地中心地带,是我国东来西往的交通要冲,古‘丝绸之路(南道)的必经之地,‘唐蕃古道也从这里经过,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在今之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境内沿古代大道留下了不少古战场遗迹,同时在道傍高山岭上也留下了不少古代军事通讯设施之一的烽火台遗址。”(摘自赵存禄《民和境内的古代烽火台》一文)。古时,地处湟水河旁,东接近在咫尺的廉川城堡(民和川口镇史纳村),西邻一峡之隔的破羌古城(乐都县老鸦城)的家乡,毫无疑问是祖国内地通向雪域高原的必经之地,交通要隘,自然就有了烽火台。

据史料记载,公元前61年,汉宣帝神爵元年,河湟广大地区羌人部落起兵叛汉,西北局势危在旦夕,西汉王朝惶惶不可终日。为了尽快稳定局势,当时已届76高龄的三朝元老赵充国自告奋勇,慨然承担了平羌重任,并在这年六月,率领6万大军进兵青海。至民和境内,赵充国自廉川城袭攻四望峡(老鸦峡)先零诸羌时,利用老鸦峡狭窄险峻之地形,派奇兵轻装入峡,羌兵料知汉军绝无进兵老鸦峡,故而未派兵在西峡口镇守,致使汉军在西峡口集兵万余,翌日晨,汉军袭攻,一役便将先零诸羌击毁。

此刻,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幅图景,我看到了家乡东西山头的峰火台下赵将军的士兵在凛冽寒风中昼夜守望的情景,看到了烽火台上冉冉升腾的缕缕狼烟,犹如听到了在湟水河畔陡峭狭窄的峡间小径上汉军急切行军的脚步声,听到了老鸦峡西口汉羌之军奋力激战的刀枪剑戟的铿锵声……

我想,那时家乡的先民背负了不该背负的几许伤痕与哀愁,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几多惊恐与践蹋。

说来也怪,家乡作为一个山庄小村,在她艰难前行的路上竟与一个“城”字挂起钩来。我记事以来家乡人说起张三李四的住所时,不是说城里头城外头,就是说城背后城前头。诚然,这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实实在在的“物”证可观。家乡村中,有一座极为规则的方形土城,其城高约五丈余,宽约四丈余,开东西两门并各有翁城,门上建有城楼,四角建有角楼,城池面积约四百平方米,周围有城壕,深约三丈,宽约六丈。据老人们回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城墙基本完好,东西门城楼及角楼遗迹依稀可辨,后来由于战乱,外地人逃难至此,在城周掘窑而居。在四五十年代,又有迁移人口而来,城内外建起了许多土院茅舍,人们依城而住,圈养牛羊,植树育木,城池面目全非,踪迹难觅。

面对悠悠古城,我思潮涌动,感慨万千。家乡啊!时至眼下,你也仅有百十户人家,千余口人,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举全村之力,耗十年之时,我想,也难以完成古城这一浩大工程,但不知多少年以前,家乡啊!你以柔弱的肩膀,如何挑起了如此重担呢?你为何筑造这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呢?你是否有百年基业需要保护?还是有神圣不可侵犯的王位需要巩固?

史学知识浅薄的我,久久无法解开这一谜底,只能胡乱地猜测着。有史料载青海曾是羌族的故乡,家乡的古城莫非是古代羌人某部落的城府?还是汉代大兴开疆河湟时汉军安营扎寨的兵堡?如果不是,兴许是中古时代鲜卑族秃发部建立南凉政权时所建的保护南凉国的前哨阵地?还是北宋时吐蕃建立青唐城时建立的一个下属政权呢?抑或是元明时期蒙古族移牧青海时设立的一个据点?唉!实在是匪夷所思。

家乡西面有一方地土,今是田埂纵横水渠环绕的沃田禾地,村人谓之“营盘”,我纳闷儿,其地与别的地块没有丝毫区别,为何得此之名,一日,我问母亲缘由,母亲答了一句“亘古以来就这样叫着”。无奈,我走出村庄前往“营盘”观之,寻思能得到一点什么。“营盘”地处村中古城西门之前的一片开阔地上,没有了士兵的营房,不见了习武的将士,看不到如雨的马蹄,听不到如雷的呐喊。映入眼帘的是在斜阳余晖的照耀下泛着金黄的麦田,一袭秋风起兮,飘来阵阵麦香。悄然间我不禁吟诵起了《三国演义》开篇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离家乡一公里处的湟水河北岸,有座方圆百亩的台地,周围山峦层叠起伏,形似莲花花瓣,一座古寺矗立其中犹如莲芯,登高鸟瞰,在夕阳映照之下,显现出一幅“碧池绽莲”之美图,人们将其誉为“莲台夕照”,故这一台地自古冠于一个名扬千里家喻户晓的芳名“莲花台”。据《西宁府新志》载:“莲花台,在县(古碾伯县)东南七十里,湟水迳其下,数十年前有异僧至,缚茅而居,今寺僧有二百余众矣,余有诗云:‘三面临流五瓣开,亦实录也,俗谓之‘莲台夕照,八景之一也。”

相传唐李晋王第七子曾来此地,遥见台边湟水旋涡中,涌出一朵莲花,金光耀眼,旋即消失,再看台上,寺院雄踞,进寺则十八罗汉诵经,然转眼之间,又皆不见,七子甚感惊奇,认定这里是神台灵地,为欲成正果者修身养性之处。遂禀求父允,脱俗建寺于台上,取名“莲花台寺”。这虽属传说,却为此寺平添了令人遐想的神奇。

据有关资料记载:此寺最初建于明朝洪武年代,由东伯府第一任土司李南哥及其后裔动员当地信教民众创建,后毁之。清康熙三十三年(公元1694年)由李家土司活佛阿旺曲加重建,不久毁于兵燹。雍正年间又建,规模十分宏大,寺僧增至1000多人,下辖属寺18余座。有史料这样记载当时盛况:“一塔矗立,尽台楼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僧众逾千,吟诵竟日,暮鼓盈耳,晨钟致远。”

惜清同治初年(公元1863年左右)战乱中,竟毁于一炬。民国七年(公元1918年),复修斯寺,规模远不如昔。上世纪60年代后期,寺院又遭一劫,“文革”中经院僧舍坼毁一空,只留一片残垣废墟。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中,当地群众及原寺院僧人捐资募化,出工出力,重建小经堂一座,僧舍数间,逐步恢复了佛事活动。

佛域圣地,晨钟暮鼓。经声琅琅,彩幡飘飘。慈光照耀,桑梓祥和。家乡,一隅弹丸之地,竟与久负盛名的寺院为邻,与佛结缘,乃幸也。

家乡村南二里地处,过去有一方约五亩左右的坟茔,四周筑有一人高的围墙,墙根处荆刺丛生,内有十几座大大的坟丘,坟前立有石碑,置有石桌,四角有石柱竖立,前三百米之地,有一红色石碑,高约两米六,宽约一米,厚约零点三米。坟茔前一边有一条土梁,形似毛笔,另一边有一座土台,犹如砚台,人们说是:“左毛笔,右砚台”。其坟茔谓之“老爷坟滩”。可惜,在上世纪“大跃进”年代里,坟墓被掘,坟茔涂炭,墓内大量青砖方石村上用于修造水渠,好多石碑石桌被村民搬去,有的用做沟渠桥梁,有的凿为食槽用来喂猪喂羊,有些供品祭物不知去向,唉!假如“老爷”在天有灵,有何言哉?听村上当时见证人说:“老爷墓内,全是用青砖砌成的拱形墓穴,其中一墓穴高约丈余,长、宽约两丈,中间有墙,墙有窗户,前有总门,内各有木棺一栋,棺前有精致供桌摆放,还有较为珍贵的随葬品。”近年,笔者查阅有关资料方知,此墓主人原是东伯府土司李英之重孙李完夫妇之墓。据李氏家谱记载:“李完,字凫州。自小酷爱读书,笃志求学,《西宁府新志》有‘工古诗词的记载。明嘉靖中午子科举人,任直隸衛水县知县,嘉靖八年,任革庄浪参将,带管西宁兵马使。一生居官勤廉,衣食简朴,手不释卷,高风亮节,誉满当地。卒后葬于虎拉海,享堂八贤乡祠。”又记,“李崇儒(李完之子)太学生,追授平阳府经理,卒后葬于虎拉海,享堂八贤乡祠。”

东伯府土司李英之后为何葬于家乡虎拉海呢?据史料记载:明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至明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世居民和上川口的土司李南哥之子李英,先后跟随明成祖、明宣宗两任皇帝五出漠北,功勋卓著,被明庭赐封为会宁伯,并赐予金书铁卷。此后李英在民和川口建立府邸,史称“东伯府”。东伯府土司在今民和地区统辖十五庄又六族,4000余户,人口两万多人。其中,今松树乡松树庄、旱台子庄、家人庄、虎拉海庄均系李土司封地。又记“虎拉海,亦土人耕种”。这样看来,李英后裔李完父子卒后葬于家乡是不足为奇的,从而说明家乡亦是一块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

是家乡羸弱还是偏僻的缘由,家乡总是与一些悲怆的历史事件有关,有史料载:“民国十七年(公元1928年)八月,国民军孙连仲部计划进军青海。西宁镇守使马麒派镇守使署顾问朱绣、总务处长周希武、西宁知县赵从懿、士绅基生兰、蔡占珽一行前往兰州与刘郁芬谈判孙部进驻西宁事宜。朱绣行至老鸦峡莲花台时,遭到尕福祥和埋伏在这里的七八个匪徒的突然袭击,朱绣、周希武遇害。”这就是发生在家乡地界的“莲花台事件”。

家乡的事,令家乡人时而惊奇,时而自豪,亦有几许惋叹,几多痛惜……

再说近年耳闻目睹的一件事,家乡村南高高的山峰上,原有一棵杏树,树身直径约两米五六,树身高十二米以上,树冠方圆有三四十米,远远望去,犹如大山臂膀擎起的一把巨伞,是家乡一道美丽的风景。据老人们口传,其树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可惜,前年夏季一个月淡星稀的夜晚,有人在树周围垒上干柴,浇上柴油烧了,大火足足燃了一夜。事后耳闻,临近某地常遭雷雨冰雹袭击,占卜得知与其树有关,因而遭此横祸。此刻,家乡无言,我无言。

回忆寻觅家乡零零总总大大小小的事,我突然明白,原来家乡的历史是如此的悠久而厚重,家乡的先民是那样的智慧而勤劳。

同时,我深切体会到,家乡犹如母亲的一双手,抚摸时感觉粗糙却透释出舒心的温暖;家乡犹如一本陈年的书,发黄的扉页后记载着百看不厌的美文华章。

哦!家乡,您是我永远的思念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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