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国家进程中的中亚角色

2015-01-05 08:21许涛
世界知识 2015年1期
关键词: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中亚

许涛

据中亚媒体2014年12月1日报道,土库曼斯坦外交部官员与联合国秘书长特别代表、联合国驻阿富汗援助团负责人尼古拉斯·海索姆于近日举行会谈,讨论阿富汗和平重建和经济发展问题。海索姆高度赞扬土库曼斯坦政府多年来在阿富汗问题上所持的一贯积极立场,并代表阿富汗人民和国际社会对土库曼斯坦政府长期以来给予阿富汗的经济援助表示感谢。11月28日,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向本国苏尔汉河州毗邻阿富汗的铁尔梅兹市颁发了国家最高奖项——埃米尔·帖木儿奖,表彰该市为阿富汗经济重建及整个中亚地区和平做出的特殊贡献。

与中亚的跨界民族

中亚国家是阿富汗的近邻,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三国与阿富汗有着漫长的共同边界,边界长度分别为1206公里、744公里和137公里。

阿富汗与中亚国家的密切联系不仅缘于这种毗邻而居的地缘关系。在19世纪德国学者亚历山大·冯·洪堡(1769~1859)首次提出“中亚”地理概念时,阿富汗也是包含在所谓“大中亚”范围内的。1747年,阿富汗摆脱莫卧儿帝国和波斯萨非王朝统治获得独立。但为了捍卫独立地位,此后阿富汗的民族精英们与英国殖民者进行了长达近两个世纪的斗争,发生了三次英阿战争(1838~1842、1878~1880、1919),而期间中亚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一次英阿战争时,英国军队于1839年强势占领了坎大哈和加兹尼,并进逼喀布尔城下。阿富汗埃米尔多斯特·穆罕默德与英国人谈判破裂后,向沙俄中亚总督求助未果,就逃亡到了中亚的布哈拉(今乌兹别克斯坦南部城市)。多斯特·穆罕默德不仅在布哈拉得到中亚各族上层同情者的庇护,而且还遥控着国内的抗英活动,运用自己在中亚的人脉、资金和物资,继续资助阿富汗游击队。1840年,经过休养生息的多斯特·穆罕默德带领扩充后的部众从布哈拉返回阿富汗,继续领导人民与英国军队作战。虽然英军设计诱捕了多斯特·穆罕默德,但到1841年,他的儿子组织了更大规模的反英起义,直至1842年英国军队从阿富汗撤回印度,并释放了多斯特·穆罕默德。这场战争的胜利显然与中亚各民族的支持分不开。

1884年,沙皇俄国占领了阿什哈巴德(今土库曼斯坦的首都),标志着从18世纪下半叶开始对中亚地区的吞并接近了尾声。而对于英国殖民者而言,阿富汗是从中亚地区通往印度的必经之地,控制阿富汗是英国殖民当局挡住沙俄继续南进的重要步骤。而此时沙俄想方设法向阿富汗渗透,最终采取了与波斯结盟制约阿富汗的措施。来自北方的俄罗斯帝国与来自南方的大英帝国(英属印度)针锋相对地在阿富汗相遇,而且旗鼓相当。英俄两国都刚刚经历过战争,担心对方趁自己在阿富汗力量虚弱时发起攻势,将自己的殖民势力范围蚕食,于是,英俄双方经过讨价还价的谈判后达成妥协,在1887年划定了阿富汗西北部与沙俄中亚总督区的分界线——“李奇维线”。1893年又开始划分阿富汗与俄国在帕米尔的分界,直至1895年双方签署协定,以“杜兰线”把瓦汗地区作为缓冲地带划给阿富汗,借此将俄国版图(今塔吉克斯坦)与英属印度隔离开。这种不顾当事国人民权力和民族文化分布的人为划分,给后来有关民族国家的发展进程带来了极大的麻烦甚至灾难。

恰恰因为当年划定的“杜兰线”,使得作为阿富汗主体民族的普什图族人口被分割两地,而且留存在巴基斯坦的普什图人反而比在阿富汗境内的还要多。这就造成了这样一个现实:阿富汗的普什图族人口只占全国人口总数的42%,而中亚主要民族之一塔吉克族人口在阿富汗占到27%,另一个中亚大民族乌兹别克族人口在阿富汗与哈扎拉族人口共居第三位,各占到9%,土库曼人也占了阿富汗人口总数的3%。由于这样复杂的民族关系从古代、近代延续至今,与中亚国家跨界民族因素的存在更使阿富汗在社会文化和经济生活上与中亚无法分开。

命运悠关的地缘政治伙伴

今天的阿富汗与中亚的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三国毗邻,领土唇齿相依,边界犬牙交错。与中亚各国一样,阿富汗也是个内陆国家。由于普什图族人口的问题,阿富汗在印巴分治后要求与巴基斯坦重新划界,试图将普什图人聚居的区域划归阿富汗,但遭到巴基斯坦拒绝,并使两国关系恶化,阿富汗通向外部的路径从此不畅。这时,中亚地区作为苏联的组成部分,充分发挥了地缘优势。1956年,苏联与阿富汗签署货物过境运输条约,并将苏阿互不侵犯条约延长十年。从此,阿富汗成为苏联在冷战时期的一个特殊伙伴,这也为苏联后来入侵阿富汗暗藏玄机。

由于国内政治的复杂性和地缘角色的特殊性,阿富汗也是西方争取和利用的重要目标。美国在阿富汗有计划地扶植反苏力量,为苏联的大国命运从阿富汗战争开始进入拐点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但同时也为21世纪宗教极端主义和全球恐怖主义从阿富汗兴起埋下了伏笔。对此,布热津斯基在他为冷战结束做“战略总结”的著作《大棋局》中,曾经有专门评述。在大国博弈的棋盘上,阿富汗和中亚各国同样都曾无奈地身陷其中,并成为命运悠关的地缘政治伙伴。

苏联入侵阿富汗时,中亚的乌兹别克和塔吉克两个加盟共和国成为苏军的前敌大本营。而且为了让部队适合于阿富汗干旱的山地作战环境,入侵阿富汗的苏军士兵也大多是来自中亚各国的青年。至于后来在抵抗苏联军队的游击战中脱颖而出的塔吉克人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和乌兹别克人阿卜杜拉·希德·杜斯塔姆,虽然他们都出生在阿富汗,但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反对塔利班的战斗中,尤其是在北方联盟最困难的时期,凭借跨界民族的关系,分别得到了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同胞的暗中帮助。

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美国主导北约在阿富汗发动了联合军事行动。中亚的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分别为美国、德国、法国等北约成员国军队提供了空军基地、物资转运中心、技术保障服务中心等设施和场地,为北约联军在阿富汗的联合反恐行动的顺利完成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和平重建的积极参与者

阿富汗反恐战争已经结束十多年,国际社会开始组织对阿富汗战后和平重建的援助。同样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缘条件,中亚各国也是援助阿富汗和平重建的积极参与者。

早在2002年,土库曼斯坦时任总统尼亚佐夫就表示响应联合国向阿富汗重建提供援助的号召,开始向阿富汗的三个省提供电力,并提出修建跨阿富汗天然气管道的计划。土库曼斯坦现任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在2009年的第64届联大上倡议,在联合国领导下团结国际社会的力量,用和平手段和现代外交方式解决阿富汗问题,并宣布了关于制定阿富汗重建长期规划的新倡议。2014年8月,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在内阁会议上,讨论了2018年向阿富汗出口电力的方案。为使土库曼斯坦的电力输送到阿富汗,将要修建九个变电站和架设900多公里高压线。11月,土库曼斯坦国家天然气康采恩、阿富汗天然气公司、印度天然气公司联合成立塔比天然气管道公司,将共同建造并运营1800公里长的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塔比)天然气管道。

哈萨克斯坦是中亚国家中经济发展状况最好的国家,2013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达到13000多美元,据估算2014年有望达到16000美元。2007年,哈萨克斯坦也与阿富汗建立了政府间委员会,开展在人道主义领域的援助。2008年,哈萨克斯坦帮助阿富汗修建道路、学校和医院等,并为阿富汗提供了200万吨的粮食援助。从2009年开始,哈萨克斯坦扩大对阿富汗的资金援助规模。到了2010年,哈萨克斯坦决定向国际安全援助部队派遣军事人员和工程兵。哈萨克斯坦还十分重视人文领域方面的援助,2009年后的五年内陆续拨款5000万欧元设立专项助学基金,吸收数千名阿富汗学生在哈萨克斯坦接受教育。哈萨克斯坦在苏联时期即以粮仓著称,2014年上半年,哈萨克斯坦向阿富汗出口面粉29.8万吨,同比增长165.5%。

2008年,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提出建立阿富汗“6+3”(阿富汗周边六个邻国加美国、俄罗斯、北约三方)行动小组,希望形成一个以多边为基础的国际合作平台,集中国际社会的优势资源,解决棘手的阿富汗问题。而在经济援助方面,乌兹别克斯坦最大的项目是利用亚洲投资开发银行贷款承建海拉屯—马扎里沙里夫铁路。这段铁路全长75公里,由乌兹别克斯坦—阿富汗边境的铁尔梅兹大桥通往阿富汗北方重镇马扎里沙里夫,总造价1.7亿美元,是国际社会援助阿富汗的重要通道。这条铁路于2011年竣工后,运往阿富汗援助物资的过货能力大大提升。目前,乌兹别克斯坦国家铁路股份公司已在阿富汗建成铁路106公里,并计划继续参与至喀布尔及伊朗的铁路建设,使阿富汗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铁路交通条件得以进一步改善。

塔吉克斯坦则充分利用本国水力资源丰富的优势,通过共同电网每年夏季(冬季主要河流进入枯水季,发电量自给都困难)向阿富汗输出电力5亿~10亿度。2014年前10个月,塔吉克斯坦已向阿富汗出口电能12.18亿度。

2014年是阿富汗社会发展和经济重建的关键一年,中亚国家在这一年的阿富汗和平重建工作中各自扮演着适合自己的积极角色。来自极端主义、恐怖主义、毒品走私等活动的安全威胁,依然困扰着阿富汗和中亚各国,但同时逐渐形成的安全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意识,正在把中亚国家与阿富汗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并将诸多领域的合作推向更高阶段。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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