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中东:仍为世界最“热”之地

2015-01-05 08:25刘宝莱
世界知识 2015年1期
关键词:伊斯兰埃及伊朗

刘宝莱

2014年是中东地区国家进入变革、转型的第四年。地区热点之多、热度之高、涉及面之广、解决难度之大,仍为世界之最。

地区政局乱上添乱

在过去一年,利比亚依旧乱而无序,国无宁日。利比亚宗教和世俗两大势力争斗激烈。自7月以来,两派民兵武装在首都的黎波里大动干戈,导致包括美西方在内的多国外交人员、侨民和商贾纷纷撤离的黎波里。7月26日,美国宣布临时关闭驻利使馆。

目前,利比亚出现两个议会、两个政府并立的局面。6月25日,利比亚举行议会选举,由世俗势力主导的国民代表大会(新议会)取代了由宗教势力主导的国民议会(旧议会),成为最高权力机构,任命萨尼为临时政府总理。但国民议会议长以新议会“违宪”为由拒绝交权,并宣布解除萨尼临时政府总理职务,任命哈西为“救国政府”总理。国民代表大会只好改在东部小城图卜鲁格召开会议,并组建内阁。11月6日,利比亚最高法院裁定国民代表大会不合法。12月3日,临时政府发表声明称,已派遣政府国民军向首都进发,号召首都的民兵武装放下武器,自动投降。

在也门,自2012年哈迪总统执政以来,积极推进政治过渡进程,重组军队和安全部队,恢复经济建设,大力打击“基地”组织。2014年初,各派政治势力达成共识,同意将过渡期由两年延至三年。但在9月,北部什叶派胡塞武装占领了首都萨那的大片区域,并攻占红海港口城市荷台达。虽然根据胡塞武装的要求,哈迪同意赋予其在组建内阁和未来军队改革方面更多权力,但胡塞武装拒绝向政府移交其占领的城市,拒绝从萨那撤出全部武装人员,引起了民众的不满。

“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则使地区动荡局势乱上添乱。近几个月来,在美国主导的国际联盟的连续空袭和伊拉克及库尔德武装的反击下,“伊斯兰国”攻势锐减,失去部分所占领地,但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主席巴尔扎尼的首席幕僚侯赛因11月16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伊斯兰国”现在控制的领土总面积仍有约25万平方公里,跟英国差不多,人口在1000万到1200万之间。总体而言,“伊斯兰国”的兴起,模糊了地缘政治界限,冲击了地区政治版图,激化了宗教矛盾和冲突,破坏了广大人民的正常生活。

埃及、突尼斯由乱转治

在阿拉伯转型国家中,埃及和突尼斯呈现由乱转治的发展趋势。在埃及,前国防部长塞西高票当选总统后,烧了三把火。一是稳定政局、促进团结。首先是迅速成立新政府,任命过渡时期的马赫莱布总理组阁,保留大部分阁员,以求平稳过渡。其次是颁布一系列有关安全、游行等政令,恢复正常社会秩序。对于发生的暴力事件软硬兼施,尽量减少负面影响。另外,加大媒体、网络对社会融合和反对分裂的宣传力度,促进民族和解。埃及正在实施一项耗资400亿美元的住房计划,许诺为年轻人建设百万套住房,同时将部分年轻精英安排在政府重要部门。塞西政府虽公开宣布穆兄会非法,下令禁止其活动并解散其政党,但也采取怀柔政策,争取温和派、分化强硬派、打击顽固派。二是振兴经济、改善民生。面对经济凋敝、投资锐减、失业率居高不下的困难局面,新政府采取了开源节流、减少政府开支、建立“埃及万岁基金”、大力发展旅游业和惩治贪腐等措施,并积极落实“建设26个旅游胜地、八座机场、22座城市”的计划,使民众看到社会的新变化。与此同时,政府积极寻求外援,以解燃眉之急。据报道,沙特、科威特和阿联酋今后五年将向埃及提供500亿美元的援助。三是调整对外政策,恢复地区大国地位。塞西吸取了穆巴拉克和穆尔西的执政教训,谨慎处理对外关系,同美西方拉开一定距离,适度平衡东西方关系;密切同沙特等海湾国家关系;实现同以色列关系正常化;提高在巴以争端、伊核和打击“伊斯兰国”等重大地区问题上的话语权。8月,埃及促成加沙冲突双方达成停火协议,使其地区影响力有所恢复。总的来说,随着政局趋稳、经济逐步恢复和穆兄会的分化,塞西政权将会得到进一步巩固,并将直接影响地区局势走向。

突尼斯正处于政治过渡时期,政局向好。2014年1月,突尼斯制宪议会通过新宪法,被认为是“阿拉伯世界现行宪法中最不伊斯兰化的一部宪法”。当日,新一届过渡政府宣誓就职。新政府重视强化社会治安、振兴经济、吸引外资、发展旅游、增加出口,使突尼斯形势有所好转,尤其是社会秩序恢复正常,失业率也在下降。10月26日,突尼斯进行议会选举,推行“温和世俗模式”的“突尼斯呼声党”赢得选举。12月22日,“呼声党”领导人埃斯卜西赢得总统选举。

热点问题均未解决

2013年7月底,在美国的促成下,巴以和谈重启,但是历经九个月的曲折反复,最终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巴以双方各执一词,把失败的责任推给对方。然而,其深层次原因主要是以方强势、顽固、要价高,不做实质性让步,更不会同意巴勒斯坦立国。以方同意恢复和谈,意在缓解来自国内外的压力,特别是阿拉伯国家的压力,并给美国总统一点面子。在和谈期间,以方仍扩建定居点。而巴方则希望美国压以让步,但在边界划分、耶路撒冷地位、巴难民、以定居点及水资源分配等关键问题上也难有回旋余地。巴企图通过申请加入国际组织和内部和解向以施压,结果适得其反。7月巴以爆发近年来持续时间最长、交火最激烈、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冲突。以色列欲借此重创哈马斯武装和地下军事设施,挑拨巴内部分歧,破坏来之不易的法塔赫与哈马斯的和解。而哈马斯的目的主要有二:一是通过向以示强,挑起争端,引起国际社会关注,以图改善其国际孤立、财政拮据和被以封锁的困难处境;二是力争在即将举行的巴立法委员会选举中多捞选票,以提高其在巴政坛上的重要地位。因此,巴以实现停火后,双方均称自己取得了胜利。

叙利亚局势错综复杂,持续紧张动荡。眼下总体局势对叙政府有利。其一,巴沙尔高票蝉联总统,尽管美西方不予承认,但也无可奈何。其二,叙统治集团内部保持团结,且正常运转,未受重大损失。其三,叙反对派众多,分歧严重,未形成合力。其四,政府军近来重创反对派武装,收复了许多失地,甚至有些反对派武装投奔政府或主动撤离一些城镇。其五,在政治解决叙危机问题上,叙政府比较主动,在国际和会第二次会议上首次同反对派代表面谈,虽未谈出成果,但为政治解决迈出了第一步。其六,美国组建国际联盟打击“伊斯兰国”,实际上是在帮叙反恐,有利于叙政府收复失地,客观上减轻了巴沙尔的压力。

但叙政府仍面临一些挑战:一是美西方继续千方百计地推翻巴沙尔政权,还会加大全面制裁力度。最近美国会批准拨款5亿美元用于训练和武装7000余名叙反对派武装,以便打击在叙的“伊斯兰国”极端势力和“倒巴”。二是叙经济形势恶化,物价飞涨,失业率上升,民不聊生。长此以往,恐将生变。三是军队连年征战,伤亡不断,将导致军心涣散,尤其在和平环境中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自2013年底达成临时框架协议后,伊核谈判达成全面协议的时间一再延期,先从2014年7月20日延至11月24日,后又延至2015年6月30日。伊核谈判的分歧主要有四点:一是离心机数量和类型。伊方现有lR_1型加工浓缩铀的离心机1.9万台,其中约1万台处于正常运转状态。美西方要求伊朗减至4000台,且不得研发新型的lR_2型离心机,遭伊朗拒绝。二是阿拉克重水反应堆。美西方要求伊朗改建轻水反应堆,伊朗未同意,但允诺降低核材料的浓度。三是美西方要求伊朗废除福尔多浓缩铀加工厂,遭到伊方拒绝。四是伊朗要求签订最终协议后西方对伊制裁必须彻底结束。而美西方则坚持视伊朗的表现在十年内逐步取消制裁。

伊核问题实质上是美伊关系问题。尽管伊朗鲁哈尼总统执政后,美伊双边关系有所松动,但双方长达35年的积怨和隔阂不可能短期内化解。另外,美伊国内均有杂音。美国会不少议员认为,伊朗人不可信,需加大制裁,迫其放弃核计划。共和党掌控国会两院后,将会在伊核问题上处处作梗,奥巴马“把一个没有核武器的伊朗留作其国际政治遗产”的愿望难以实现。而在伊朗,在伊核谈判关键时刻,200名议员曾上书要求伊朗代表团决不让步。此外,美国的中东盟国以色列和沙特对伊朗多有敌意和疑虑,反对伊核谈判达成协议。然而,在当前国际、地区形势发生深刻变化的情况下,美伊从自身利益考虑,都不愿看到已取得进展的核谈破裂。奥巴马将此作为任期内和平解决地区热点问题的重大突破和成就,以减轻对美战略东移的牵制。而鲁哈尼要借此走活同美西方关系这步棋,改善伊朗孤立处境,使美西方承认伊朗政权的合法地位,消除制裁,以便振兴国内经济,改善民生。因此,伊核谈判继续延期也就顺理成章了。

美国在中东日子难熬

美国对地区的掌控能力明显下降,主要表现在:一是打击“伊斯兰国”不力。美国主导的国际联盟通过空袭打击了“伊斯兰国”的嚣张气焰,摧毁了其部分军事设施和力量,但因未派遣地面部队,仅靠“代理人”出击,难以歼灭其有生力量,达到彻底铲除“伊斯兰国”的预期目标。二是未能充分向以色列施压,致使巴以和谈流产,甚至连克里建议双方达成框架和平协议的目标也未实现。三是对利比亚、也门乱局束手无策。四是反恐失当,越反越恐。当前中东地区出现三个恐怖活跃带(由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也门南部等国和地区形成的“肥沃新月带”;由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中亚“斯坦”诸国形成的“阿—巴、中亚带”;由利比亚、阿尔及利亚等国形成的北非“马格里布带”),并出现联合趋势,严重恶化了地区局势,暴恐事件此起彼伏,反恐形势更为严峻。五是在叙利亚问题上陷入两难境地。美国既要打击“伊斯兰国”在叙利亚的基地,又坚持推翻巴沙尔政权。由此可见,2015年美国可能将花更多精力、更大力气应对中东难题。

随着美国战略东移的加速,地区大国纵横捭阖,力量对比此消彼长。埃及促成巴以就加沙冲突达成长期停火协议,力图恢复地区大国地位。而沙特则力挺塞西,反对穆兄会,严惩国内宗教极端分子,并与美国改善关系,派军机参与对“伊斯兰国”的空袭,地区影响力上升。而伊朗在叙利亚和伊拉克问题上有较大发言权,8月底伊朗副外长访问沙特吉达,双方就双边关系、伊拉克问题和共同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进行了磋商。假如沙特和伊朗从大局考虑,形成某种联合对付“伊斯兰国”,这将有助于缓和地区宗教矛盾和加大打击极端势力的力度。

以色列孤立处境有所缓解。以政府支持埃及塞西政权,坚持埃以和约,联合打击西奈半岛双方边境一带的宗教极端势力;同沙特形成间接联合阵线,就美伊关系和伊核谈判向美施压,促其放缓步伐。土耳其的地区影响力下降。土反对埃及推翻穆尔西政权,同埃及交恶;在叙危机中选边站,支援叙反对派,遭到国内一些政治派别的抨击;在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上,土态度消极。近年来,土耳其欲取代埃及主导地区局势走向的梦想已化为泡影,其发展模式在阿拉伯世界也渐遭冷落。

(作者为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前副会长,前驻约旦、阿联酋大使,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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