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尼玛”原型分析
——荣格精神分析理论视阈下的《黑猫》

2015-02-13 15:32李鹭雅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阿尼玛荣格黑猫

李鹭雅

(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昆明650500)

“我”的“阿尼玛”原型分析
——荣格精神分析理论视阈下的《黑猫》

李鹭雅

(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昆明650500)

埃德加·爱伦·坡短篇小说《黑猫》的男主人公“我”最初品性温厚,由于酗酒逐渐变得残暴,最终成为“杀人犯”。这种恶性转变表面上是由酒精引起,实则是男主角为遮掩人格中的女性气质——“阿尼玛”的结果。荣格精神分析理论中的“阿尼玛”原型可合理地解释小说中男主人公的病态心理形成。

《黑猫》;荣格;“阿尼玛”原型

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是19世纪美国诗人、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他以神秘故事和恐怖小说闻名于世,同时也是美国短篇故事的先驱者之一,又被尊为推理小说的开山鼻祖,进而也被誉为后世科幻小说的始祖。《黑猫》是爱伦·坡于1843年所写的短篇小说,全文仅5764字。该小说通篇用第一人称“我”来展开叙事,讲述了自小温良、喜爱小动物的男主角,成家后因经常酗酒而变得暴躁,多次伤害而后杀死宠物黑猫布鲁图(Pluto)。之后,因一次偶然机会,他再次收留一只与布鲁图相似的黑猫,并开始对其施暴。在一次争执中,主角“我”杀死了妻子,并将妻子的尸体藏于墙壁中。当警察至家中调查时,听到了墙壁中的猫叫声,最终破解此命案。

近些年来,学者们对《黑猫》的研究呈现出百家争鸣的局面。国内学者大多从人性这一主题,或其中的哥特元素、象征元素来对其进行解读。另外,也有不少学者将精神分析理论用于其中,予以分析。在这些精神分析中有学者用到了弗洛伊德的人格三重结构、暗恐理论、荣格的“人性面具”和“阴影”原型等。国外则多从伦理学、禁酒令改革、叙事学等方面深刻剖析此作品。却鲜有人通过荣格提出的“阿尼玛”原型来解读此作品。本文将从荣格精神分析中的“双性人格”入手,结合“阿尼玛”原型来揭示男主角虐猫杀妻的病态心理。

一、“阿尼玛”原型

“原型”理论是瑞士著名心理学家荣格的代表学说之一。1919年荣格首次在《本能与无意识》中选用了“原型”的概念。他认为,“原型是祖先经验积淀中可以区分的一个个种类,它是一种纯粹形式的概念,只有当被意象、观点和母题等所充满时,它才能从中得到显示,从而遗传的是一种形式或模式,而不是具体的经验内容。”在建构的心理结构理论时,弗洛伊德使用的是本我、自我、超我这种概念性的语言,而荣格则将之拟人化:男性无意识中的女性化本性称“阿尼玛”,女性无意识中的男性化本性称“阿尼姆斯”,无意识的意义启示则被称为“智慧老人”的声音。

“阿尼玛”与“阿尼姆斯”的原型论述是荣格心理学各方面内容中最具争议的部分,也是解释双性化人格的重要理论。按照荣格的“阿尼玛”理论,人类的心灵是双重的,不过异性的心理特征通常在人们身上不易被察觉到,它处于潜意识状态,只表露在梦中或投射到周围的某个人身上。作为一种原型,“阿尼玛”是各种情感的混合体,它包含了属于女性的各种成分,是男人心灵中所有女性心理趋势的化身。那些情感能影响男人的理解力,也能将其理解力弄得变形。《黑猫》中的“我”起初性格温顺、人道,极具女性气质,却试图摆脱与世俗不符的“阿尼玛”。

二、男主角人格中的“阿尼玛”

爱伦·坡将小说置于日常家庭生活的背景之中,也正好将“我”置于一个具备女性氛围的大环境中。从小说《黑猫》中我们可以看出,叙述者的女性气质自其童年起便有所表现,“我从幼儿时代起就以温顺善良引人注意。”这种女性气质在其照顾、喂养宠物的过程中变得愈发明显,“我最高兴的事就是饲养和抚摩宠物。”荣格认为,当人类是胎儿时并无性别之分,后天的生活才将人类塑造成了男人和女人,但即便如此,人身上还是适当地保留着异性的一些气质,这也便可说明为何有时女性表现得很强硬,男性有时表现得很柔弱。因此,当男性身上的“阿尼玛”高度集中的时候,其女性特征就会愈发明显。在小说《黑猫》中,叙述者的女性气质并非一蹴而就,而自他出生起,与女性如其母亲的接触会对其这种气质产生深远影响。

随着叙述者的日渐成熟,其女性气质通过一种失败的男性气质表现出来。当叙述者描述他和家中宠物的关系时,他说:“它也成了我快乐的主要源泉。”之后叙述者强调了忠实聪明的狗,而说起人时,则是“人类友谊之可怜,人类忠诚之淡薄”。这种主人与宠物之间的关系在“我”看来是“自我牺牲的无私的爱”,仿若母子。叙述者最喜欢的宠物是一只叫布鲁图的黑猫,其关系进一步证明“我”与宠物间的“母子关系”,“这猫叫布鲁图,是我最喜欢的宠物,也是我的游伴,我亲自给它喂食;我在屋里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它都跟着,哪怕是上街……”再者,荣格在研究中发现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着一种异性的特质,这种特质,为异性的交往提供了一种模式。如叙述者的妻子和他一样温厚善良,对宠物抱有同样的热情,“我结婚很早,因为我发现妻子也有一种跟我十分默契倾向而感到高兴。”但这段婚姻有两个问题:首先,叙述者同妻子的相似加强了甚至放纵了叙述者和宠物之间这种“母子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闺蜜”。其次,叙述者的婚姻本应是帮其建立起男性气质的,或是对其男性气质会有更高要求的,但他并没有成功扮演一个丈夫的角色。在故事发生的几年里,这对夫妇并没有孩子,文中也并未提到叙述者出去工作,或被录用。无子无业暗示了叙述者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社会角色上都没有达到大众对男性本有的性别期望。

三、男主角对“阿尼玛”的疯狂摆脱:第一只黑猫

“我的软心肠太明显,甚至使我受到伙伴们的揶揄。”不难看出叙述者自己隐约意识到其过度的女性气质,并且是想否认和摆脱的。荣格认为,由于每个人身上都具有异性的特质,那么要想达到身心和谐平衡,就必须使男性人格中的女性特质在生活中得到展现的机会。叙述者人格中的女性气质过于明显,这并不符合社会对男性气质的期待,叙述者自己也有所意识,以致导致他无法完全展现出其女性气质,从而陷入了试图掩盖自身“阿尼玛”的一种焦虑状态。

叙述者想扮演一种合适良好的男性角色来掩盖其女性气质,却不料他呈现出来的状态是:为证明自己男性的阳刚之气而做出了越来越可怕的暴力行为。他将一切归罪于嗜酒。“由于酒精这恶魔的影响,我的脾气和性格整体地出现了剧烈的恶化。我堕落了……”他起初是恶语中伤妻子,接着是家暴。随后,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虐待宠物。小说中,叙述者用一句话一笔带过自己对妻子的暴行,却能极尽其详地描述他对最爱的宠物——黑猫布鲁图的虐待细节。暴力是叙述者对追求男性气质的扭曲,但若勉强称这体现了其男性气质,那么他挖出猫眼则很难与真正的男人行为挂钩,这更应该被称为一个处于青春期的男孩行为。他并未为自己对黑猫的残暴行为而悔恨,仅是当猫见到他“吓得一溜烟跑掉”而滋生出了一丝内疚,但这很快又被烦躁所取代。此前他对自己的描述是高尚且可爱,这也许能解释他如今为何烦躁和感到一种“明知故犯的别扭劲”。他用这种“明知故犯的别扭劲”来加强其男性气质,并称其为一种原始冲动“引导着人类(Man)的性格”。

叙述者此时极端地追求男性气质与内心的“阿尼玛”产生强烈冲突,这体现为对猫的疏离。因为这只之前如他孩子一般的黑猫现在排斥着叙述者这暴烈男性的一面。小说中提到“这是为暴力而暴力,为干坏事而干坏事的渴望”,正是叙述者对男性气质的极端追求致使他绞死了黑猫布鲁图。之后,叙述者“我”解释为何杀死黑猫时说到:“我挂上它,正因为我知道它爱过我;正因为我知道它没有使我伤害它的理由;正因为我知道那是犯罪,是严重的罪,能让我不朽的灵魂处境艰难,被送到连最慈悲、最可怕的上帝那无穷的慈悲也到达不了的地方去。”叙述者后来也坦白其之所以杀死猫,是因为他已失去了黑猫对他的爱。黑猫可以透过“我”如此精心建立起来的男性形象的表象,看穿“我”作为失败的男性这一事实。一方面,黑猫身上折射出了叙述者曾经的女性气质;另一方面,黑猫排斥此时叙述者苦苦追寻的男性气质。既深藏女性气质又追求男性气质的叙述者内心是无比复杂的,谁都不能怀疑他此前对黑猫的喜爱,然而这也许在其看来是摆脱“阿尼玛”最重要的一步。

四、陷入极端的男主角:第二只黑猫

根据荣格的理论,当“阿尼玛”高度集中时,男性就变得女性化,耽于幻想、不切实际、极度敏感、好嫉妒、犹豫不决、胆怯等等这些特质在叙述者身上有所体现,尤其是善妒。绞死第一只猫后,叙述者鬼迷心窍地又收留了一只和布鲁图几乎一样的猫,只有一点例外:这只猫胸部有一大片白毛。这在叙述者看来像一个绞架,提醒着他自己对第一只猫的罪行,也预示了他接下来会做出的暴力行径。在收养这只猫后,叙述者再次失望了,他坦诚自己对它产生了厌恶。就如对第一只猫那样,他将它的不忠诚作为自己厌恶的理由。文中多次提到叙述者妻子对猫格外宠溺,猫“很快就得到了我妻子的特别宠爱”,“我发现它也少了一只眼睛,像布鲁图一样,可这一情况反倒使我的妻子更加恋爱它了”,妻子此时似乎担任了他极力压制的“阿尼玛”的角色,他对妻子产生了嫉妒情绪,又或许这种嫉妒从始至终一直都在。然而,妻子对猫越来越宠爱,猫对叙述者的依恋却几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并且它不像第一只猫那样躲开叙述者,而是“可恶地蹭来蹭去”以表达肢体上的亲昵。叙述者并未将这些“蹭来蹭去”视为猫对其的依赖,他表现出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不可避免地,为维护自己正受威胁的男性气质,叙述者开始了他更残忍极端的暴力行为。

第二只猫不断刺激着叙述者,首先它与第一只黑猫及其相似,其次它对叙述者妻子的深深依恋,这都像把刀刺痛他,暗示他作为男性的失败。更重要的是,他沉迷于否定自己女性气质的漩涡中不可自拔。他的妻子仍具备“深厚的温情”,这些都是他当初的特点,“曾给过我许多最朴素的纯洁和快乐”,他的妻子完成了他内心“阿尼玛”的角色,而他为了追寻暴力极端的男性气质只能放弃内心的“阿尼玛”,他失去了曾经无法挽回的快乐,他对妻子的嫉妒与日俱增。他这样描述自己,“现在我的确已经恶毒得超越了人性的界限”。他仅能通过暴力来杀死这只时刻提醒自己美好过往不再的黑猫。然而,他的妻子为猫求情,阻碍了叙述者表现其男性气质的疯狂行径。其结果是,本就嫉妒妻子的叙述者愈发恼怒,做出了过分的男性行为——他杀死了妻子。对第二只猫的暴行终以谋杀妻子而结束。

谋杀——这种极端的男性行为似乎已经消除了叙述者人格中“阿尼玛”的痕迹。他用水泥等封住了妻子的尸体,此时黑猫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给叙述者带来了“深深的幸福感和解放感”。当警察来调查时,叙述者举手投足散发着男性气质。但爱伦·坡对其行为的描述更像一个被动的女性:“我一块肌肉也没颤动,心跳平稳得像酣睡着的清白人”。并且这种男性气质的面具并未维持多久,猫开始叫喊,“婴儿啼哭似的闷住的嘶哑声”暴露了临时坟墓所在之处。当警察找到尸体后,叙述者吓得呆住了,“我差点晕了过去,趔趔趄趄着冲到了对面的墙壁面前”,这些表现反而加深了叙述者的女性气质。虽然叙述者极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位极具阳刚之气的男性,在最后他却只表现出女性般的柔弱与无力。可以说,叙述者无论是暴力还是谋杀,都只是叙述者男性气质的一种表象,而其人格中的“阿尼玛”一直明显地存在。

埃德加·爱伦·坡的《黑猫》描述了一位极具女性气质的男性从温厚到残暴的堕落之路。“黑猫”贯穿全文,成为体现男主角心理变化的一个重要线索。起初,黑猫是男主角最喜爱的宠物,男主角对其照顾有加,他们就像一对“母子”。接着,男主角心理开始出现变化,他将这种变化全都怪罪于酒精。他变得日渐残暴,虐打并绞死黑猫布鲁图。然后,他收养了第二只黑猫,对其的暴行以妻子的死亡而结束。在这个过程中,男主角一直试图压抑自己内心的“阿尼玛”,追寻所谓的男性气质,却落得身心崩溃的下场。爱伦·坡这篇小说深刻地营造了一种恐怖阴暗的氛围,并生动地展现其文学性兼具心理研究价值。

[1]施春华.心灵本体的探索:神秘的原型[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64.

[2]荣格.分析心理学与梦的诠释[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117.

[3]埃德加·爱伦·坡.爱伦·坡短篇小说选[M].孙法理,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290-298

[4]霍尔.荣格心理学入门[M].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8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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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5)5-019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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