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圣经》原型文化

2015-03-21 02:02寅,王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5年7期
关键词:夏娃黛西了不起的盖茨比

王 寅,王 彬

(1.北方民族大学,宁夏银川750021;2.宁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宁夏 银川750021)

菲茨杰拉德是20世纪美国文坛炙手可热的小说家之一,其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被公认为20世纪美国文学中最杰出的作品之一。作品以细腻哀婉的笔调向读者讲述了一个“追梦”与“碎梦”的故事:男主人公盖茨比怀揣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最终却以悲剧人生收尾,被世人所崇尚的“美国梦”也如昙花一现。《了不起的盖茨比》运用现实主义的手法,两条线索交叉前进,一明一暗,伏线千里。明线是指盖茨比和黛西之间失败的爱情故事,暗线是指美国经济大萧条时代的“美国梦”的破产。一明一暗的复线结构是对传统小说叙述模式的颠覆,使作品在明灭起伏中揭示出时代之悲、人生之悲和爱情之悲。此外,人物性格由扁平变为圆形,个性更为丰富多彩,现实批判意义也更加强烈;尤其是对《圣经》原型文化的延伸和突破,使得该小说成为20世纪美国文学中极具思想深度与文学价值的经典作品。

一、象征内涵与《圣经》原型文化

原型批评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流行于西方的重要批评流派,其主要创始人是加拿大的弗莱。他认为文学是一个有机整体,批评家必须对文学进行宏观研究;要找到一种更大的范式,去发现和解释文学艺术的总体形式和普遍规律,这种更大的范式就是原型。原型批评理论的核心是文学原型。

《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象征内涵之所以耐人寻味,原因就是采用了《圣经》中的某些故事作铺垫。这些故事是《圣经》原型的典型代表,而象征就是这些原型所产生的意义,它使小说与《圣经》文化存在着深厚的渊源关系。原型是构成人类整体文学经验的一个最基本的因素,它在文学中反复出现。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根据《圣经》创造的意象——灰烬谷、绿灯、水,为作品增添了无穷的神话色彩,并带有浓重的悲剧气氛。

(一)灰烬谷

灰烬谷在小说中是一个具有深刻象征意义的地点,小说始终都没有脱离对它的描写,可以说它和《红楼梦》中的大观园、《源氏物语》中的六条院具有同样重要的地位。在《圣经》中,灰烬谷象征着地狱,它阴暗、荒凉,时刻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但丁笔下的炼狱。与艾略特所描写的荒原一样,灰烬谷也是一个丑恶的、被芜草吞噬了的精神世界的象征。从现实意义上说,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灰烬谷表现的是爵士时代(一般指一战结束至经济大萧条发生之前的约十年时间)的人们在传统道德崩溃后产生的必然悲剧,这恰恰是美国物欲世界的象征。灰烬谷处在铁路、公路和一条肮脏小河的交界处,三者无法相互超越,就像盖茨比永远不能步入上流社会一样。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个体利益受到整体利益的制约,造成了人生的不自由和悲剧。而盖茨比心中那平等、自由的“美国梦”恰恰是灰烬谷所要摧毁的。

(二)绿灯

绿是自然的本色,象征着生命、希望和梦想。《圣经》中记载,诺亚方舟中的白鸽衔着绿色橄榄枝,以祈求生命自由、和平美好。灯意象在文学作品中也很常见,它象征着希望、光明。菲茨杰拉德创造性地将“绿”和“灯”这两个意象结合在一起,梦想、希望之意呼之欲出。“绿灯”这个意象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共出现三次,而且都起着关键性的作用。第一次出现在盖茨比出场之时,他那时还是个充满热情、立志奋斗的小伙子,他的眼睛所凝望的绿灯代表着其对美好未来的渴望;第二次出现在盖茨比与黛西相隔五年后的重聚,盖茨比回忆起黛西家码头上的那盏绿灯,此时他眼睛中的绿光深含着对爱情的憧憬和希望;第三次出现在尼克的回忆中,此时绿灯的象征意义比前两次深刻许多,即盖茨比的一生满怀希望、执着梦想、渴望爱情,盖茨比与绿灯同在。虽然绿灯在小说中存在诸多意义,但都离不开《圣经》中“绿”的“生命、希望、梦想”之意,这被看作是小说与《圣经》原型文化密切相关的链接点。

(三)水和花园

《圣经》中的水象征着洗礼和重生。盖茨比的世界自始至终与水联系在一起——东卵和西卵都被水域包围着,而与水相关的喷泉、降雨、游泳池等也反复出现。作为水之源的降雨在小说中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盖茨比遇见黛西的时候,第二次是盖茨比的葬礼。游泳池在小说中也出现多次,小说中提到盖茨比拥有一个带大理石游泳池的花园,他反复说自己整个夏天都没用到游泳池,但最终却死在游泳池中,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它。这些细节所传达的意义与《圣经》中水文化的内涵是不谋而合的:人的生命来源于水,休止于水。水可以对人的肉体和灵魂进行洗礼,被绝望与黑暗吞噬了的人需要水的洗礼才可以重生,而盖茨比的生命在希望与绝望中挣扎丧失,又在水中复活。

二、人物内涵与《圣经》原型文化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主要人物是盖茨比、黛西和汤姆。这些活生生的人物经历着人生的欢乐和痛苦,追寻着希望和梦想,最终却又被现实抛弃。这种悲剧绝不是偶然,而是历史的必然。这些典型的人物形象是对《圣经》中原型人物的置换和延伸。因此,他们与《圣经》的原型文化有着必然的关系。

(一)盖茨比的原型——耶稣

主人公盖茨比是浪漫主义的化身,他心怀壮志,执著于爱情,对未来充满信心,身上具有高贵而又天真烂漫的气质,这与《圣经》中记载的单纯、高贵、充满理想主义精神的耶稣是一致的。《圣经·新约》中的《马太福音》翔实地记载了耶稣短暂人生的最后日子:被捕—受审—遇难—复活。耶稣的门徒如鸟兽般遁迹不可寻,连耶稣平日里最欣赏的门徒彼得竟然也先后三次否认耶稣,那些无耻之徒甚至拿起一块沾满酸酒的海绵逼他吃下,耶稣被亵渎、被羞辱,最终惨死在彼拉多的十字架上,他在安息日之后的星期天复活。

耶稣的生命虽然只有短短的33年,却经历了三个阶段:立志—遇难—复活。盖茨比也拥有相似的人生经历:生前遭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死后众叛亲离、惨不忍睹,最终在友人的回忆中复活。可以说,盖茨比就是《圣经》中耶稣形象的延伸。作者对原型的置换和变形,使得盖茨比这个形象有着超越现实的理想型和严肃的理性批判功能,这也是盖茨比形象取得巨大成功的原因之一。

(二)戴西的原型——夏娃

根据弗莱的原型批评理论,女性集善良伟大、嫉妒冷酷、纯洁天真、温柔贤惠等性格于一身。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戴西与《圣经·旧约》中的夏娃形象如出一辙。《圣经·旧约》第一章《创世纪》中记载,夏娃高贵、纯洁、天真、美丽,但因受到撒旦的引诱,她偷吃了善恶树上的禁果,与亚当共同犯下了“原罪”,最终被驱逐出伊甸园,此时的夏娃已不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当黛西迷恋于汤姆的功名利禄时,善良、纯洁的她忽然变成了一个猥琐、自私的小市民,而这正与被撒旦诱惑后的夏娃性格有很大的相同之处。夏娃带给亚当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和终日的辛苦劳作,而黛西给盖茨比带来了灭顶之灾。黛西无法逃脱人生的悲剧,就像夏娃无法从“原罪”中获释一样。

(三)汤姆的原型——撒旦

小说中的汤姆,俨然是对《圣经》中撒旦形象的置换和延伸。撒旦擅自篡改上帝的话语,怂恿夏娃偷吃禁果,与亚当共犯“原罪”。与此相似,《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汤姆一边哄骗莫特尔并促使其堕落,一边将莫特尔的丈夫威尔逊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恶贯满盈,代表了人类善良面目的对立面,是人类本性之中无法摆脱的一种存在。由此可见,《圣经》中凶残冷漠的撒旦正是小说中汤姆的原型,卑恶、残执、阴冷的性格是二人的共通之处。汤姆的人生是悲剧的,而造成这种悲剧的最大动因便是真、善、美的缺失。这种缺失象征了人类文明的脆弱和病态,这恰恰是菲茨杰拉德所要批判、控诉以及反思的问题。

三、结构内涵与《圣经》原型文化

弗莱认为,整个《圣经》的叙述模式是U形的。从《旧约》到《新约》,从《创世纪》到《启示录》,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叙事结构:犯罪—堕落—受难—救赎。盖茨比的人生故事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U型结构。他出生于贫寒家庭,为了改变自己卑微的地位,实现自己的梦想,获得与黛西的爱情,不惜采用非道德的方式。他的人生历程中充斥着希望与堕落、痛苦与绝望,最后在友人的回忆里重生。菲茨杰拉德通过这种U型的叙述模式,向世人揭示了一个真理,即犯罪使人逐渐堕落绝望,只有在经历种种磨难以后才能获得真正的救赎。

四、结语

菲茨杰拉德将《圣经》中的原型巧妙移植到小说中,揭示了伊甸园式的人生理想与物欲横流的美国社会复杂的矛盾斗争,起到了深化主题、增强现实批判的效果。通过对《圣经》原型的置换和变形,菲茨杰拉德抨击了美国爵士时代中“美国梦”的荒芜和人类道德的堕落,使得这部作品具有深刻的历史内蕴和理性的批判精神。作者并不是简单地呈现现实,而是透过原型追根溯源,揭示出造成社会和人生悲剧的原始动因。因此,《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伟大而深刻的作品也成为世界艺术之林的瑰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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