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哈维空间理论的哲学语境

2015-04-11 04:18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哈维哲学理论

吴 红 涛

(上饶师范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江西 上饶 334001)



大卫·哈维空间理论的哲学语境

吴 红 涛

(上饶师范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江西 上饶 334001)

空间理论的出现,使得“空间哲学”在20世纪经历了重大变奏,大卫·哈维的空间理论正是在这种情境中出现的。换句话说,哈维的空间理论承载了20世纪空间哲学的诸多命题,充分融合了空间哲学方法论,亲历了20世纪空间研究从“哲学”到“理论”的转型之路。在空间哲学的节奏与变奏中,哈维敏锐地把握了绝对性、相对性和关系性三种空间观之间的张力,并结合列斐伏尔三元辩证法,成功地为自己的空间理论架构起一条“辩证之径”。

大卫·哈维; 空间; 哲学; 理论

大卫·哈维(David Harvey)是当代西方最具影响力的人文地理学家和新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家,伴随西方学界“空间转向”(spatial turn)的时代浪潮,哈维的空间理论近年来引起了各方学界的广泛关注。尽管哈维一再申明,“无论是在一般意义上,还是针对其与后现代关系这一特殊意义上,我都无意介入有关‘空间转向’这一问题的详细讨论”[1](P100),但“空间转向”所引发的“空间研究热”为哈维的空间理论“添色”不少,已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与索亚、詹姆逊、卡斯特尔等纯空间理论家相比,哈维的空间理论有着较为特殊的哲学语境,其承载了20世纪空间哲学的众多观念与命题。换句话说,哈维的空间理论充分融合了哲学方法论,有着明确的哲学语境,见证了空间研究在20世纪从“哲学”向“理论”渐变的转型过程。由此,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就换成了:哈维的空间理论是在何种哲学情境下产生的?又蕴涵着哪些空间哲学的命题?毫无疑问,这些问题对于我们审思哈维的空间理论、反思既有的空间研究有着极大的意义。

哈维非常喜欢在自己的著作中反复强调“空间”的重要性,譬如以下两段文字:

时间和空间概念影响着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它们也提供了一种参照体系,借助这个体系,我们定位自己与世界的关系。[2](P236)

历史记录和人类学的记录都充满着各种例证,说明空间概念可能有多么不同,……然而,我们最终都必须承认的空间的某种至关重要的和客观的意义却是普遍性的。[3](P254)

在一篇名为《空间是个关键词》(Space as a Keyword)的论文里,哈维甚至还如此说道:“如果今天威廉斯还在思考他那本倍受赞誉的《关键词》的词条,那么他肯定会把‘空间’一词收入进去。他也很可能把空间列入像‘文化’和‘自然’这一类概念的名单中,视其为‘我们语言中最复杂的字词之一。’”[1](P93)其对“空间”的“用情之深”,形象地跃然纸上。但让哈维感到困惑的是,和“空间”如此重要的地位相比,“空间”被关注的程度却被大大打了折扣。如其所谈:“空间和时间是人类存在的基本范畴。然而,我们很少争论它们的意义;我们倾向于认为它们理所当然,赋予它们普通的意义或者自证的属性。”[3](P252)在人们的传统印象中,空间长期被当作一种“自然事实”来对待,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它被“自然化”了。这种“自然化”的结果,即是“空间”作为一个“问题”的缺席:“我们象征性地把它当作事物的一种客观属性,可以测量并因此能被确定下来。”[3](P253)同样,对于20世纪之前的人文学界来说,“空间”亦是一个不太受宠的研究方向,它更多地出现在几何学、物理学以及地质勘探学之类“技术”“实用”和“客观”并举的自然学科中。对此,当代美国学者苏贾颇有怨词:“对于我们今天所谓的人文学科,尤其是在那些更多从批判的和政治的眼光来看待知识形构的人中间,空间性相对处于边缘地带实在是为时太久了。”[4](P2)

与“空间”相比,“时间”的地位在哲学中则要显得优越得多。俄国哲学家别尔嘉耶夫就曾指出:“时间问题是现代哲学的核心问题。”[5](P83)的确,漫长的哲学史中,“时间”的地位一直优越于“空间”。这种地位的偏差源于以下这个观念:时间是动态的、延展的、充满弹性的;相反,空间是实在的、静止的、固定的。当代美国学者鲁迪在《时间、空间与形而上学》(Time, Space, and Metaphysics)一书中指出:“时间往往被视为具有动态品性,正如某些移动的事物,提供一个常见的与适宜的隐喻。”[6](P1)正因此,能思善问的哲学家们便在“时间”中推敲出无数经典命题,“历史主义”“进化主义”“现代性”“后现代”“古典”等概念的出现,某种程度上都是作为时间性的“副产品”而隆重登场的。所以,福柯才直接批评道:“空间为什么被人忽视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与哲学家的话语有关。”[7](P152)同样,在人类的生活世界里,“时间”也承载了太多意义:从“出生”到“死亡”,从“白昼”到“黑夜”,从“昨日”到“今朝”,从“此刻”到“未来”,这些与人之命运息息相关的语词,无不彰显着“时间”的核心地位。此外,“往事如烟”的唏嘘和“曾经沧海”的感叹,也让人们在“时间”的长河中尝尽“爱恨情仇”的滋味。而诸如“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或“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这样的沧桑之文,更能够深深打动无数读者的心扉。“永恒在时间中降临”[8](P78),于是“时间”成为生命中那些难以承受之“重”,如影随形,无从逃避,一如美国学者哈里森所咏叹的:“我们的生命怀有某种素质,它渴望成为世界一员,汇入时间之流,发生成形,彰显于世。”[9](P18)

在考察“空间”的命运时,大卫·哈维也总结了“时间”的总体境况。首先,他认同“时间”在人类意识中的极端重要性,“我们按照秒、分、小时、天、月、年、10年、世纪和时代来记录时间的流逝,似乎一切东西都在单独客观的时间刻度上具有其位置”。[3](P252)其次,他也完全同意索亚的观点,认为在以往的认识论中,由于“时间”比“空间”更受追捧,因此导致“空间”维度的被忽略:“大量仅仅聚焦时间的著作(甚至在今天出现了一本专门的《时间和社会理论》杂志)暗示,把时间和空间割裂开来仍然是流行态度,但很少有人对这种做法的理由或后果进行严肃的探讨。”[2](P236)从某种程度上看,哈维的这句埋怨不无道理,比如美国著名的考古天文专家安东尼·阿维尼就曾经写过一本名为《时间帝国:日历、时钟和文化》(Empires of time: calendars, clocks, and cultures)的著作[10],单从书名便能看出阿维尼对待“时间”的立场。事实上,阿维尼在书中不仅强烈肯定了“时间”的权威,同时还完全质疑了“空间”的本质。历史上和阿维尼持同样见解的大有人在,尽管这种观点从现在看来略显滑稽,但它们却在特定情境下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呼应。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语境下来还原“空间”的意义,肯定会遭受极大的反抗。对此,福柯于1976年接受法国地理学杂志“Herodote”采访时就无奈地表示,“对于那些把历史与旧式的进化、生存的连续性、有机发展、意识的进步或者说存在的规划混为一谈的人,对空间术语的使用似乎具有一种反历史的味道。如果我们用空间的术语来谈论历史,这就意味着我们对时间充满敌意。愚人们说,这说明你们‘否定历史’,倾向于‘专家政治’”[7](P206);而艺术世家潘洛夫斯基则补充说道,其实每个历史概念都应该“以时间和空间范畴为基础”[11](P9)。这些一针见血的话,形象地点出了某些“时间主义者”或“历史主义者”们所持有的傲慢与偏见。

以上几种说法,一言以蔽之:不论是人类生活还是人文社会学科中,“空间”长期都是“非主流”的。然而,在这“非主流”的漫长岁月里,却也一度出现过某些颇有意味的“小支流”。正是这类不合群的“小支流”,支撑起了现代哲学史上“空间研究”的既往流脉。一般意义上看,这些“空间研究”的支流大致可分为四类:首先是以亚里士多德的“有限空间”、牛顿的“绝对空间”以及康德的“纯直观空间”为代表的“近代形而上学式空间观”;其次是贝克莱和梅洛·庞蒂的“知觉空间论”;第三是以卡西尔为代表的“文化空间说”;第四是以列斐伏尔为代表的“政治批判空间”。①其它诸如海德格尔、怀特海以及柏格森等哲学名家,因为其“空间”论述过于零散化、片段化,因此还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学说体系。

需要强调的是,上面提及的四种空间观都是“哲学”意义内的空间观,而不是“理论”意义上的空间观。毋庸置疑,“空间哲学”与“空间理论”并非同一范畴的概念,“空间哲学”自古有之,其强调以纯正的哲学方法论作为认识空间的媒介。而“空间理论”的出现却是20世纪中后期的事情,其肇始于美国芝加哥城市社会学派,倡导从社会理论的视角来考量人类世界的空间问题。当然,“空间理论”的产生,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空间哲学”的影响。哈维是个非常善于借鉴其他学者优秀资源的理论家,任凭对象如何枯燥或者抽象,哈维都能恰到好处地将其融入到自己的学术写作当中。以上面的四种空间观为例,哈维的空间理论首先便是从对“近代形而上学空间观”的批判开始,进而引出他对“空间”意义的重新认识;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学》里谈到的“空间”问题,曾被哈维借用至其对“空间”与“身体”的探讨之中;卡西尔所设立的空间模式,哈维曾利用它来讨论“空间”概念的定位;而海德格尔和怀特海所认可的“空间”观念,哈维则在《正义、自然和差异地理学》一书中予以了大量的引申。当然,对哈维影响最深的,要数列斐伏尔领衔的第四种空间观。

和前三种空间观不同,将列斐伏尔纳入到空间哲学体系的一部分,还存在许多有待商榷的地方。一方面,以往的学界习惯将列斐伏尔视为批判型的哲学家,所以自然有人将他的空间思想归为“空间哲学”一类;但另一方面,近年来又有部分学者把列斐伏尔称作“思想理论家”,所以他的空间思想也被定义成“空间理论”一类。这就造成了“列斐伏尔”空间阐释的分裂,要避免这种“非此即彼”的尴尬,我们就必须辩证地看待列斐伏尔。众所周知,列斐伏尔是西方“空间转向”中最为关键的一个转折点,可以说,在他之前,人文社会科学领域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空间理论”。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一书的问世,为“空间理论”的崛起做足了铺垫。后来出现的诸多空间理论家,在论述自己的空间思想时,几乎都会无一例外地追溯列斐伏尔的重要性,这其实就暗示了:列斐伏尔的空间学说理所当然地蕴含了丰富的空间理论元素。但如果将他视为纯粹的“空间理论家”,又似乎显得有点牵强了。我们无须长篇大论地论述“理论”和“哲学”的区别,我们只需要明白:“理论”终究是一种知识性的单向建构,这种建构有好也有坏,伊格尔顿所说的“理论总有些遁世隐居、顾影自怜的味道”则是它们的通病[12](P27),对于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它总自以为是地深信不疑。但“哲学”不一样,用俄罗斯思想家舍斯托夫的话来说,哲学的目的是“使人困窘”。[13](P23)换句话说,“哲学”的落脚点在于提出问题。从这个意义上看,列斐伏尔是有“哲学味”的,与其说他的《空间的生产》一书解决了“空间”与“政治”“权力”之间的紧张关系,还不如说它率先提供了一种思考方式:我们如何在现代性和资本主义这两重迷雾森林里重新发现“空间”的意义。

作为列斐伏尔之后西方最为著名的空间理论家,哈维显然受到了列氏空间思想的极大“恩惠”。虽然他从未对列斐伏尔致以最直接的谢意,但在其著作中,哈维时常会流露自己对列氏思想的肯定。比如,他曾说:“之所以我在这里聚焦列斐伏尔,……是因为我发现采用列斐伏尔的范畴而不是卡西尔的分类,操作起来会比较方便”[1](P101);“我们应当把对于空间的控制是日常生活中一种根本的和普遍的社会力量资源的观念,归功于亨利·勒菲弗(即列斐伏尔)不断坚持的声音”[3](P282)。除此之外,国外还有学者曾将哈维在20世纪70年代发起的城市政治经济学批判视为西方学术语境中出现过的三次研究阅读列斐伏尔的星群之一[14](P12-16),这些都足以证明哈维对列斐伏尔的尊敬。

那么,哈维对列斐伏尔思想的继承又主要体现在哪些地方呢?简单来说,它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和列斐伏尔一样,哈维十分重视马克思主义传统,在论述自己对空间问题的考察与批判时,两者都乐于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中寻找资源,因此他们都被后人视为西方新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其次,哈维深受列斐伏尔“空间生产说”的启发,他的空间理论毫无悬念地指向了对资本主义不合理利用“空间”的猛烈批判,同时也展现了西方“新左”学者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自觉反思;第三,列斐伏尔将“空间”问题引入到其对“日常生活批判”的视域之下,打开了哈维的学术想象,他不仅关心“空间”角度的资本主义“元批判”,还将“空间”化身为某种“原点”,广泛连接着建筑、自然、艺术及人类生活等领域

① 以上空间哲学观的梳理,可参见冯雷的《理解空间》(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一书。当然,这三种空间观并未囊括所有的空间哲学。之所以做此分类,是因为它们相对来说最具代表性。

内的相关命题。这就使得哈维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纯理论”的形而上之痛,也大大丰富了他的空间理论内涵,这也是哈维明显有异于詹姆逊、苏贾以及卡斯特尔等其它空间理论家的地方所在。

列斐伏尔曾指出:“关于空间的全部定义,或者说关于空间的研究,都意味着一种空间的观念。”[15](P25)而我们知道,只要有人类活动的存在,“观念”便永无边界,那么这是否也就暗示着“空间”定义的永无边界呢?针对这个“扰人”之问,列斐伏尔一怒之下索性说道:“多年来,关于空间的学科,在研究上都徒劳无获。这一学科根本就不存在。在对空间中存在的一切事物所进行的各种思考中,或者对抽象的空间所进行的各种思考中,它分散了,消失了。这种研究最多只是描述被分割的、在一定程度上被填充了的空间。”[15](P18-19)

和列斐伏尔的观点略有不同,哈维认为:“‘空间’经常引发修饰。复杂性有时就来自这种修饰,而非空间本身包含的复杂性。比如,当我们写到‘物质’、‘隐喻’、‘个人’、‘社会’或‘心理’空间时,我们指出了各种各样影响事物的文脉,使得空间的意义取决于这种文脉。同样,当我们建构恐惧空间、游戏空间、宇宙学空间、梦想空间、怒气空间、粒子物理空间、资本空间、地缘政治张力空间、希望空间、记忆空间,或是生态互动空间等片语的时候,应用领域又界定了极为特殊的事物,因此使得提出空间的任何类属定义都像是没有希望的任务。”[1](P93)显然,哈维在面对“空间”定义的混乱无序时,同样也显得十分无奈。但他并未因为这种“无奈”而畏缩不前,更没有像列斐伏尔那样任性地抛出“空间研究徒劳无获”之类的“气话”。深受英国经院哲学思维熏陶的哈维,在面对问题时总能保持难得的冷静,这也为他能够自圆其说地理清“空间”概念而埋下伏笔。

哈维是如何阐明自己所认可的“空间”的呢?在《社会正义与城市》(Social Justice and the City)一书里,他首先总结了哲学史上三种理解空间的不同方式,一种是前面讨论过的“绝对空间”,另外两种是“相对空间”(relative space)和“关系空间”(relational space)。所谓“相对空间”,是指“空间应该被理解为物体之间的关系,其存在只是由于物体存在而且彼此关联”[1](P94),它最早来自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如他向世人宣告的:必须舍弃理解宇宙的那种同时性和绝对性的传统观念,“这就要求用语上的重大转变,由从空间与时间,转变为时空,或是空间—时间性”[1](P95),因此,“相对空间”主要强调审视空间时需要考虑到其它参照物,它是对“绝对空间”观的某种修正。而“关系空间”则是“另一种意义的相对空间观”(哈维语),它最早可追溯至莱布尼茨那里,和前面的“相对空间”所不同的是,它意味着“空间”被包含在物体之中,“在某个空间点上的事物或事件,无法仅仅诉诸那个点上存在的东西来理解。它还取决于环绕着那个点儿进行的一切其他事物”[16](P13)。

以上三种理解空间的方式,都得到了哈维的肯定。换句话讲,在他看来,三者各有长处,不存在哪种优先哪种次要的问题,更何况三者自身都存在一定的缺陷。“绝对空间”为空间设定了一个固定属性,它被描述为某种预先存在且又静态的物质体,能进行标准化测量和计算。这种绝对的属性,使得“空间”不再有所谓的“外延”之分,更不可能在其中进行富含主观性的哲学感知。至于“相对空间”观,有时候,它难以对“空间”的物质性存在和“空间”的运动性存在进行明确的区分已是客观事实,而“关系空间”在进行建筑测量、疆界划设和地址勘探时的不尽实用也得到了验证。所以从根本上说,并不存在空间究竟隶属哪一种理解方式的最终解答。

借助对这三种空间观的总结和反思,哈维成功地为自己的“空间观”架构起了一条“辩证之路”:“空间到底是绝对的、相对的,还是关系性的呢?……在我的著作中,答案是三者皆是。”[1](P97)于是,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哈维的著述中,“空间”作为一个关键词,“绝对性”“相对性”和“关系性”是互相交融的。“绝对性”指的是哈维所谈到的“空间”都有着绝对的物质外壳,比如建筑、自然、街道和工厂等等,它们首先都是可见的、实在的;“相对性”是指这些“空间”各自有着不可避免的参照,比如“教堂”这个建筑物,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神圣的,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又是普通的,“教堂”这个空间的意义因此是“相对的”;“关系性”是指“空间”所包含的关系网,比如一间“教堂”的建造缘由,“教堂”与周围街区的交涉,以及“教堂”里面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等等。

如果说绝对、相对和关系的三位一体为哈维审思特定空间提供了方法论上的指引,那么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则为他认识“空间”概念外延奠定了知识论上的基础。对于空间研究来说,列斐伏尔之所以重要,正在于他完全改变了前人划分“空间”的思维定式,他将空间也分为三类:物质空间(spatial practice)、空间再现(representation of space)和再现空间(spaces of representation),更具体地说,分别是“作为物质性空间实践的被感知空间(the perceived space),作为空间的表象物的认知性空间(the conceived space),以及作为再现性空间的亲历性空间(the lived space)”[17](P416)。哈维认为,“被感知空间”是朝向物理接触和感官开放的经验空间和感知空间,“认知性空间”是构想和再现出来的空间,而“亲历性空间”则是被纳入我们每天生活方式中的感观、想象、情感和意义的生活空间。这三种空间彼此关联,“它们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空间”[18](P161)。结合前面的“绝对”“相对”和“关系”空间观,哈维设定了一个空间概念的3*3矩阵,也就是说哈维认为“空间”应该是六种关系组的彼此渗透和你中有我,他深信这为我们思考空间提供了富含想象力的暗示。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大致梳理了哈维空间理论出现的哲学语境。以此为起点,哈维逐渐建构起属于他自己独有的空间理论。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国内外出现了大量关于哈维空间理论的研究论文,这些论文的视角丰富多样,比如马克思主义哲学、社会学、人类学、文学以及建筑美学等等,这也充分验证了哈维空间理论对于当前的重要意义。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空间问题的进一步显现,哈维空间理论必将引起更为广泛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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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邱忠善]

Philosophical Context of David Harvey's Space Theory

WU Hong-tao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Shangrao Normal University, Shangrao Jiangxi 334001, China)

“Space philosophy” underwent great changes in the 20th century because of space theories , and David Harvey's space theory just appeared in this situation. In other words, Harvey's space theory had many propositions of the 20th century, fully fused the methodology of space philosophy, and experienc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space researches from "philosophy" to "theory" in the 20th century. Within the rhythm and variation of space philosophy, Harvey keenly grasped the tension among the three space concepts of absoluteness, relativity and relevance. Then he successfully constructed one “dialectical way” for his space theory by combining Lefevbvre's ternary dialectics.

David Harvey; space; philosophy; theory

2015-06-09

江西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14ZX01);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ZX1407)

吴红涛(1984-),男,江西鄱阳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伦理美学与空间文化批评。E-mail:coolwht@foxmail.com

B016.9

A

1004-2237(2015)04-0047-05

10.3969/j.issn.1004-2237.2015.0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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