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庵

2015-05-11 17:42龙梦月
新青年 2015年3期
关键词:云间开口长安

龙梦月

“我以后是要到长安去的。”我碎碎的念道。

我姓李,叫李长安,是个小女生,名字是爷爷起的。爷爷总眯着眼像洞悉了世间万物的老神仙,扶着长长的白胡子,徐徐的开口:“长安,长安,你的天命在那儿。”

于是,小小的我有了小小的想念,我是要回长安的。

“长安,长安!”央视天气预报播音员念到“西安”时,我像有感应,都会竖起耳朵。好了好了,它改名了,我知道,可我不介意,它还是我的都城。

读小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小路伴。开学的第一天下午放学,他就走到我桌前,声音怯怯、断断续续的说:“那个…长安…早上来时我看见你爸爸送你了,我家跟你住一条街……”我正奇怪一个从未谋面的生人喊我竟有这般亲昵时,他忽然憋出了下句:“我不敢一个人回家……”

于是,羊肠小道的石子路上,多了两个并肩的小身影,他说,他叫吴云间。

我一路走一路踢小石子,飞扬的尘土很快污了妈妈新给我换的白祙子,我玩得津津有味,吴云间默默的跟着我,斯斯文文。我瞧着袜子粘贴的白蕾丝花边,觉得它有些累赘,正要把它扯掉。一路上似乎不存在的吴云间,突然开了口:“别扯坏它。”“为什么?”“因为因为像女生。”微风吹起他的刘海。

日子越长,我和吴云间也都在发生变化。我蓄下了长长的黑发,性格却依然是男孩气,吴云间倒是妥妥当当,文文静静,越发颀长。

老师对我和吴云间的接近有了微词。一天放学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妈妈说:“唉,长安怎么会……”话还未完却被爷爷打断,“不用管她,这孩子是有心气儿的,可以放心。”我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本就没想和影子似的吴云间一起回家,“拆散”了岂不正好,可心里对爷爷全是感激。

这年秋天,我过完了15岁的生日,感觉一切偏离了。

先是吴云间,居然在放学后无故失踪,我背包埋头走路时,暼见路灯拉长的影子只剩一个,顿觉孤凉。

爷爷却对我的生活更有兴趣,开始打听我每天的风闻,末了还总要半玩笑半认真的来一句:“长安,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我摇摇头,爷爷偶尔还会说到吴云间,眼神明显的起伏,我越发的不明白,然而这种祖孙的闲谈,总是以爷爷捋捋胡子,长长的叹一口气,告终。

又一个放学晚上,吴云间轻轻走在我身旁,依然榆木一般,我盯着交错走路的脚尖,很想问他昨天为什么抛下我,正寻思着如何开口,却猛然发现,吴云间的脚步带着点“跛”。我跳起来挡住他的去路,他脸上闪过惊愕。“腿怎么啦?”吴云间的眼睛闪闪躲躲,甩了甩头还是缄默,我咄咄的逼问并未奏效。到分别的巷子口,吴云间像酝酿了很久一般才开口说:“李长安,你以后得回长安。”我还未开口,他就接着说,“你的天命在那儿。”我摆在原地,他已走了老远,路灯下的少年,笼着淡光,飘飘忽忽。

这天半夜,我竟然睡不安生,索性睁开了眼睛,听到爷爷的房间有响动……这晚了……我蹑手蹑脚到了虚掩的房门外。“还能有多久?”“唉…这是以卵击石。”“放不下,长安。”这两个声音,我都再熟悉不过,一个是朝夕相处的爷爷,另一个,分明是吴云间。“进来吧。”我一怔,“长安,进来吧。”我窘迫的走进去,看到吴云间像一团棉花般瘫在爷爷的太师椅上,腹部的衣服卷起,露出一个不寻常的似刃口的伤口,伤口没有令人颤栗的血液,却静静的,向外淌着银白的光流,四散到屋子里的角落。

我再也没有办法保持理智,哭喊着请爷爷救救吴云间,救救他,我感觉,吴云间——要死了。

爷爷有力的双手忽然钳上我的肩膀,眼神勾勾的盯着我,“长安,你想起来了吧,该想起来了!”

耳畔的声音变得恍惚而遥远……一个古时书生模样的人出现在眼前,脸上儒雅含笑,却稚气未脱,他匀墨提笔,运笔苍劲,一气呵成,名就千古。而我,竟是躺在他笔下的一方宣纸。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世人皆叹惋其惊世才华。可天妒英才,良人早逝。从此,“我”在无数名士大家手中“颠沛流离”。

一次抄家时,莽武的官兵将我撕裂,想传承后代的县丞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

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即断于此!

从此,《藤王阁序》,分两宗保管。

没日没夜的黑暗,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长安,长安,我是这《藤王阁序》灵气滋养的另一半精元,若我们再入世,我定护你周全!”

……

再睁眼,恍如隔世,吴云间已化作一缕光晕,消失殆尽。

“过了及笄之年,你们就会灵气大显,所有术士都想据为己用……”爷爷哽咽道,“他引了所有注意,成众矢之的……”

我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复存在,迷蒙之中,看到远处,红墙黄瓦,巍巍巅阁,无数梦回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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