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粤剧 鸳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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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孝雄 上海沪剧院

古装粤剧 鸳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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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孝雄 上海沪剧院

（根据陈自强整理传统粤剧《女儿香》改编创作）

时 间 约公元前122年前后

地 点 南越国

人 物 梅暗香—— 文武花旦。南越国镇北铁将军之女，与魏超仁有婚约；

魏超仁—— 文武小生。南越国膘骑左将军之子，世袭左将军衔；

金 环—— 小花旦。梅暗香的贴身侍女；

梅 母—— 老旦或正旦。梅暗香的母亲；

赵贤王—— 老生。南越国王赵胡的弟弟；

赵婴齐—— 小生。南越国王赵胡的儿子，国之储君；

余 善—— 花脸。闽越国王无诸之后，自封为东越王；

南越国内廷太监、东宫内侍；南越国

百姓，中军、兵将若干；

闽越国东越王帐下兵将若干；

序

【幕前曲：

分分合合鸳鸯剑，

悲悲喜喜女儿香。

古事重提今传唱，

多情女子负心郎。

【南越国边境。

【战鼓喊杀声中，幕启。已是烽烟乍起的光景。

【魏超仁战衣不整，败逃而上。

魏超仁 （唱）难敌贼兵，仓皇逃命，

顾不得衣冠零乱，弃阵离群。

只为闽越东王，犯我边境，

朝廷御敌传圣旨，铠甲强披身。

我本将军世袭，徒有虚名，

战阵杀未赢，保命要紧。

【幕内又传出喊杀之声：杀——

魏超仁 （接唱）身后杀声阵阵，

眼见敌兵追临。

【一群南越百姓被敌兵追赶过场。

施巧计，忙脱身——

【把战衣脱掉，将军转眼成了一名书生。

何人识得我膘骑左将军。

【东越王余善率众兵将急上，书生装扮的魏超仁 被兵士驱赶下场。

余 善 （念）得寸进尺王本性，

乘人之危建功勋。

孤乃东越王余善是也。据内探得报，南越国王赵胡已然命悬一线，城防空虚。是我乘虚而入，亲率虎狼之师，一日连得三城。如此破竹之势，何愁南越不灭？

（唱）众孩儿，

那边江山更胜。众敌兵杀！

【余善率众兵将急下。

【切光。场景暗转。

第一场 赠 剑

【梅府，花园。

【金环上，四处查看。

金 环 小姐，我已四处查看过，并无他人，你快来吧。

梅暗香 （内白）可真切看仔细了？

金 环 看仔细了，鬼都没有。

想出两行文字，心里蛮得意，叫作“砖瓦有神佑，风火正当时”。没问题吧？可刚铺好纸，李打油冲过来，一把夺去我的毛笔摔在地上，弄得我一手墨黑。他冲我吼道：你是道士你敢画符呀，下一窑再出问题你当替死鬼呀！

梅暗香 （内白）如此，那便出来咯。

金 环 小姐，你好烦。女儿家艳妆红裙是天然，何必怕人笑话。

梅暗香 （踩着脚尖抖晃着走上）金环，鞋子太小，我脚好痛，你扶我来。

【金环忙搀梅暗香。看得出来，梅暗香对穿上这样一身粉艳的裙妆小步而行不大习惯，几次踩到裙摆差点摔倒。

梅暗香 （唱）艳妆红粉，虽是女儿本份，

我偏不爱，这般宽袖衣裙。

轻移莲步，细语娇声，

陌生，全无平日本性。

金 环 小姐如此装扮，你可看得习惯？

金 环 不习惯。

梅暗香 （提起裙摆，大步而行）我也不习惯，不练了。

金 环 （忙替小姐把裙摆放下）不可不可，多看看也就习惯了。小姐，这可是老夫人吩咐的功课，你若不练，老夫人岂不又要生气。你是将军府的千金，不是烧火的丫头。

梅暗香 不穿这绣花小鞋，难道就不是将军府小姐了？本是习武之人，哪里学得来这般文绉绉。

（唱）自幼儿欢喜耍枪弄棍，

最讨厌艳妆红裙。

偏偏娘亲叮咛紧，

说我全无女儿形。

因此花园移莲步，

学礼仪，习女红，非情非愿非甘心。

【梅暗香认真地走着碎路，走着走着步子便大了，金环忙拉回。梅暗香于是故意夸张地走碎步，高低起伏，丑态尽现。

金 环 小姐，你走得又不对了，不是这样高高低低呀。

梅暗香 怎么才好？你走来我看。

金 环 要这样呢。（学小姐们走路，认真地示范）

梅暗香 （笑）你这样走路，哪里是小姐，分明是八十岁的老婆婆。

金 环 人家好心帮你，倒被取笑。（生气）

梅暗香 我逗你玩呢。

金 环 小姐自小聪颖，十八般武艺一学就会，难道这碎步莲花，还能难住你不成？

梅暗香 金环。

（唱）非是我笨；

金 环 小姐。

（唱）我知你，

是烦这虚礼，不用心。

梅暗香 （唱）且看我，用心行，

步如飞，可平稳？

【踩跷，快步圆场，金环在一旁拍手称赞。

身轻如燕，仍可挪腾。

【跳至假山之上，亮相。

金 环 小姐，我讲嘛，你一定是行得来的。

梅暗香 （唱）这虚礼，谁家定？

女儿家只许待深闺，

不准出门庭。（故意大步行走）

金 环 （学老夫人讲话）老夫人讲了，女大当嫁，女崽要讲女崽的规矩。女儿家行不露趾，是你这样大脚大步，小心嫁不掉。（两人相视大笑）

梅暗香 金环，看你家小姐，可嫁得掉。

金 环 嫁得掉，嫁得掉。

梅暗香 平庸之辈，我还不嫁呢。

金 环 那小姐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梅暗香 你希望小姐嫁个么样人？

金 环 有钱有势，有才有貌了。

梅暗香 钱乃身外之物，貌有色衰之期。嫁人，需嫁有情有义之人；两心相悦方可天长地久。

金 环 两心相悦？小姐，你讲的可是魏公子？

梅暗香 魏公子？十年相望，音讯全无，也不知他如今可还记得我。

（唱）曾经许下婚配，

曾经竹马青梅。

禁不住，伤离别，

只留下鸳鸯剑，与我作陪。

痛离别，爹爹英年早逝，

待佳偶，母亲把婚催，甚伤悲。怎晓我芳心早系魏公子，

金 环 小姐对魏公子如此情深，那他必定是有情有义之人？

梅暗香 （接唱）年少时他待我有礼有节。

如今分别十余载，

盼君君不回，空留竹马青梅。

（悲从中来，脱下绣花鞋）

金 环 小姐，你怎把鞋子脱掉了？

梅暗香 旧人不归，何穿新鞋？（欲下）

金 环 小姐，你去哪里？

梅暗香 我去寻鸳鸯剑来。（下）

金 环 （唱）常念故人，故人不归，

小姐心伤，我泪暗垂。

虽为奴仆，情同姐妹，

恨不能开天眼，替她把旧人找回。

（梅母急上）金环，金环，你家小姐呢？

金 环 （忙把梅暗香脱下的绣花鞋遮住）夫人，小姐回房去了。

梅 母 回去也好。你要好好看住小姐，不许她走出花园半步。

金 环 为何？

梅 母 魏家公子认亲来了。

金 环 魏公子来了？哎呀，小姐可是天天盼他来的，为何要瞒她？

梅 母 你是不曾看见，这个魏公子，一身破烂，寻亲而来。

金 环 魏公子乃将门之后，何以致此？

梅 母 尚未探明他魏家何以破败至此，讲不定是犯了官司也未可。女儿婚事，一生幸福，谨慎些总是好的。

金 环 老夫人要悔婚呀？

梅 母 这亲事乃老爷生前定下，怎好不认帐？

金 环 那便怎的？

梅 母 认了人就得认亲。我不敢莽撞，没认他，把他撵走了。

金 环 撵走了？

梅 母 我担心他还会找得 。所以你要看住她，千万别让他们两个见了面。可记住了？

金 环 记住了。（梅母下。望着梅母远去，生气地）哼，胆小怕事的老太婆，重情重义有何不好，我才不听你话咯。

（忙朝内喊）小姐，小姐快来。

梅暗香 （提鸳鸯剑上）金环，何事？

金 环 （着急地）小姐，他来了，又被老夫人赶走了。

梅暗香 谁来了？

金 环 魏公子。

梅暗香 哪个魏公子？

金 环 就是你日思夜想的那个故人呀。

梅暗香 在哪里？

金 环 走了，被老夫人撵走的。

梅暗香 撵走了？魏梅两家是为世交，母亲怎可如此？

金 环 如今那魏公子象个叫花子，老夫人担心魏家吃了官司。

梅暗香 人立世间，诚信为本。当年我父曾为我俩订下婚约，如今他未负我，我怎好弃他。金环，快随我追去。（拉起金环 便要走）

金 环 （拦住）小姐使不得，你这样出府，若

被老夫人晓得，岂不要弄巧成拙。

梅暗香 若公子伤心离去，梅家便成了负心无义之人。不可不去。

金 环 既然如此，我替小姐去把魏公子追回来。可好？

梅暗香 （忙推金环）快去，你快点去来。（金环被推下。梅暗香突然紧张、局促起来，握着鸳鸯剑不知进退）

（唱）怨母亲，心肠狠，

弃信义，求保自身。

怎好不相认，逐客出门，

公子定然人愤忿，骂我梅家绝情。

顾不得犯闺禁，

偷偷私会心上人。

莫辜负十年空等，

自己安排自己命，不做薄情寡义人。（下）

【金环 引魏超仁上。

金 环 公子，你要快些走，莫让人家看见。

魏超仁 大姐，你欲带我何处？

金 环 莫问，到了便知。

魏超仁 嗨。落难之人，也只好任由摆布了。

（唱）人情冷，心悲愤，

落难投亲遭嫌弃，逐我离府门。

实情不敢告禀，

何处寻安身。

低头叹志短，

何日望鹏程。

金 环 到了，你候着。有请小姐。

【梅暗香持鸳鸯剑上。此时，已脱去了宽袖长裙，一身干练打扮。她盯着眼前这个常思长想了十几年的男人，突然感觉有些陌生，竟不敢认来，毕竟当年分别时，都只是少年光景。

【魏超仁被一个青年女子这样盯着看，看得有些心慌。此刻，他完会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当年许下婚约的梅小姐。

【梅暗香和魏超仁就这样长久默默对视，金环本想上前介绍，突又觉得不妥，独自暗下。

梅暗香 公子，可识得此剑？（举剑避视，打破沉默）

魏超仁 （接过鸳鸯剑，细辩，大惊）青霜、紫电鸳鸯剑！你是——梅小姐？！

（梅暗香未言，只是深施一礼。试探而言）“纵使天涯相阻隔，浮云蔽月圆”。

梅暗香 “剑光映笑面，此心不变迁”。

魏超仁 果然是梅小姐，超仁有礼了。（施大礼）

梅暗香 公子，十年未见，你还记得“剑歌”？魏超仁 小生从未敢忘。这首剑歌，乃世伯亲口所教。小时候，我与暗香小姐，常吟此曲——

（唱《剑歌》）青霜剑，配紫电，

梅暗香 （唱）好一双剑光映眼鲜。

魏超仁 （唱）紫电、青霜剑，

梅暗香 （唱）似魏梅两家合有缘。

魏、梅 （合唱）两情长似大江水，

永流不断。

梅暗香 （唱）两心一个愿，

魏超仁 （唱）情比宝剑坚。

梅暗香 （唱）青霜剑，

魏超仁 （唱）配紫电。

梅暗香 （唱）春花秋月寒复暑，

管他岁月变迁。

魏超仁 （唱）一任天涯两相隔，

梅暗香 （唱）浮云蔽月圆。

魏超仁 （唱）剑在我手中，

似见人在对面。

梅暗香 （唱）剑光映笑面，

魏超仁 （唱）此心不变迁。

梅暗香 （羞涩地）超仁哥哥。

魏超仁 （欢喜地）暗香妹妹。

梅暗香 十年未见，君可安好？

魏超仁 一言难尽。是当年一别，随父辗转。父亲沙场杀敌，战功累累，奈何早逝，我世袭将军之衔，勉强度日。不想东越王兴兵犯境，家园沦丧。我……（欲言又止）

梅暗香 你便如何？

魏超仁 我……（不敢说真相，情急之中，只好另编假话）我投军报国，沙场征战，以御外敌。闻得边关缺将，朝廷传旨，世袭将军皆应出征。想你梅家，你兄长世袭将军之衔，却是一介书生，如若奉旨，岂不为难。为此，我私离战阵，奔波至此，不想半路之上，遭遇强盗，盘缠尽失，成了落难之人。今日登门，你母亲见我一身落难打扮，不容细说，竟将我撵出府外。若不是小姐垂怜，此时我只怕已然流落荒郊了。

梅暗香 将军心念梅家，竟遭误解。母亲之举，暗香实为不知。这里赔罪了。

魏超仁 能得暗香小姐垂怜，死而无憾。

梅暗香 君未负我，我岂能以负君心。若不嫌弃，我可让金环替你暂寻住所，先在府外安顿，待我将详情禀明母亲，你再回府。

魏超仁 小姐真善情怀，仍似当年，不枉我十年相守，十年期待。

梅暗香 怎么？将军也有十年相守，十年等待？

魏超仁 竹马青梅，更有婚约。小生何以敢忘。

梅暗香 （感动）公子，小妹我与公子十年未见，也是十年相思啊。

魏超仁 （大喜）小姐此恩此情，超仁铭刻于心。日后若有辜负——

（唱）倘若有亏心负义忘婵娟，

我一腔鲜血，在这青霜剑上溅！

梅暗香 公子呀。

（唱）青霜紫电鸳鸯剑，

双亲为证，月老红线牵。

顾不得娇羞情面，

今日赠剑续姻缘。

“青霜”由我守，

君身跨“紫电”。

不离不弃长相守，

彩云追月鸳鸯剑，相爱共百年。

【赠剑。两人深情之“剑舞”。

【光渐暗。

第二场 合剑

【光启。

【次日，梅府，客厅。

【梅母上。

梅 母 （念）夫君下世早，

膝下俩娇儿。

市隐身寡居，

儿女添烦愁。

老身刘氏，自幼嫁在梅家。老爷生前官封镇北铁将军，膝下育有一儿一女。长子竹君，世袭先父禄位，虽有将军之衔，却无缚鸡之力，只爱书文。昨日一早，又去了外乡，讲是要去以文会友，七日后才得归来。女儿暗香，自小好动，练就了一身武艺。如今已是适嫁之龄，不学女红，整日习枪舞剑，也不找婆家；这一双冤家，独行其事，总难合我意。今早起来，便不见暗香，不知又疯到何处了。金环，金环。

金 环 （上）夫人唤我何事？

梅 母 因何一早起来便不见你家小姐？

金 环 小姐呀？她，她在房间练习女红呢。

梅 母 我才不信。我问你，昨日小姐可安份？

金 环 老夫人，你可是要问小姐是否见过魏公子？没见过，没见过。

梅 母 没有见过便好。去，找你家小姐来，我有事问过。

金 环 现在呀？

梅 母 还不快去。

金 环 去，就去。（背白）小姐一早出府看望魏公子，至今未归。这可如何是好。（磨磨蹭蹭，突然大声地）老夫人。

梅 母 怎么还不去？

金 环 （忙跑回来）老夫人，我有一事，忘记回禀你了。

梅 母 么事？

金 环 小姐昨天穿着绣花鞋练碎步，快步如飞，都没摔跤。

梅 母 我以为多大事。还不快去。

金 环 就去，就去。（面露难色，正待下场时，幕后传来“圣旨下”声音）老夫人，有圣旨来了。

梅 母 接旨。（携金环 跪）

太 监 （上）圣旨下，跪听宣读：闽越犯境，陷我三城，命镇北铁将军梅竹君为先锋官，三日内随大军出征，收回失地，扫清狼烟。圣旨读罢，三呼谢恩。

梅 母 万万岁。（太监下）

金 环 老夫人，少爷以文会友昨日才出门，三天内可回不来呢。

梅 母 你家少爷哪里是行军打仗之人，即便回来也是枉然。

金 环 不去？抗旨要杀头的。

梅 母 领旨上阵，也是送死。

金 环 哎呀，那少爷这回岂不是必定得死？

梅 母 （急）这，这，这便如何是好？

金 环 夫人，可否找人顶替？

梅 母 冒名顶替，可是欺君大罪。

金 环 若是自家人呢？

梅 母 你小姐乃是女流之辈，梅府中哪有他人？官家有令，女子不许上阵。

金 环 有啊，姑爷可是男的。

梅 母 小姐未嫁，何来姑爷。

金 环 老夫人忘了，小姐与魏公子订有婚约。

梅 母 魏公子？（猛醒）哎呀，那个叫花子，昨天被我撵走了。早知今日有旨，留下他岂不解了危局。

金 环 那可以去找呀。

梅 母 诺大城市，茫茫人海，何处得寻。

金 环 夫人若是应允，金环 愿去。

梅 母 如此，你便取我玉簪去寻他，若寻着，可让他速回梅府。就说我已应允，愿招他为婿。

金 环 （高兴）夫人允婚，等我速报小姐知道。（下）

梅 母 （唱）竹君书生一介，

怎去挥戈息战乱，

都怨当初老爷太倒颠；

十八般武艺只传给暗香，

男儿却不传，

只教他寒窗磨铁砚；

如今圣旨传君令，

三日之内领兵权。

为解眼前乱，

调包保平安。

【金环 引魏超仁上。

金 环 （唱）夫人允婚遂心愿，

快快随我岳母见。

魏超仁 （唱）为求栖身编谎言，

不想谎言成真言。

金 环 夫人，寻来了，寻来了。

梅 母 超仁，世侄呀。昨日老身糊涂，将你撵出府外，当面赔罪。今日寻你回来，实有大事相托——

（唱）我儿世袭铁将军，

却未拿过刀和剑。

你是将门之后，

武艺自家传。

何不替你竹君弟，

上阵平战乱。

你若应允，便是我梅家恩人。他日得胜归来，由我做主，为你和暗香完婚，重续前缘。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梅家女婿。

金环，去把你家小姐请来与魏公子相见。

金 环 是。（下）

梅 母 超仁，你身为梅家女婿，如今梅家有难，你怎能坐视不管？

魏超仁 管？这阵前先锋，岂是我能胜任？强硬出战，也是送死。何况这冒名顶替，乃是欺君之罪。

梅 母 你？不愿意与暗香完婚？

魏超仁 愿意，当然愿意。只是以我之才，无力胜任先锋官。

梅 母 圣旨已下，三日内出兵。你先应下，解了眼前危难再讲嘛。

魏超仁 你解了危难，我上了绝境。夫人，你嫁女是假，解危是真。告辞！

梅 母 等等。（内传“圣旨下”之音）

太 监 （上）边关损兵折将，战情再度告急。圣上连夜发诏，校场五更点兵。请镇北铁将军梅竹君接旨，跪听宣诏。

（梅母看着魏超仁，魏超仁装呆不动）请镇北铁将军梅竹君接旨，跪听宣诏。

梅 母 （小声地）世侄，你接旨先啦。（魏超仁仍不所动）

太 监 （急躁）请镇北铁将军梅竹君接旨，跪听宣诏。

梅 母 （无奈）公公有所不知，我梅家——

金 环 （急上）夫人，夫人，公子来了。

梅 母 哪个公子？

金 环 启禀夫人，竹君公子身披甲胄，凛凛威风，接旨来了。

梅暗香 （内唱）收拾缺金瓯，

狂澜独敢挽。

【梅暗香男装打扮上。披甲挂剑，雄姿英发。

梅暗香 （接唱）宝剑，斩将擎旗平边患，

此去，千里征途为担国难。

驱妖降邪在今晚，

失去的国土一定要夺还。

誓要还、还、还——

还我一幅壮丽好河山。

保家安国，

战场上，见肝胆，枪挑战云红日灿。

世袭镇 北铁将军梅竹君接旨，万岁，万万岁。（跪）

太 监 “闽越犯境，陷我三城，边关损兵折将，战情再度告急，软命镇北铁将军梅竹君为前阵先行，赵老贤王督师，校场五更点兵，集结大军出征，收回失地，扫清狼烟”。圣旨读罢，三呼谢恩。

众 人 万万岁。（梅暗香领旨，太监下）

梅 母 儿啊，你女扮男装，是为不正。替兄出战，更是欺君之罪。

梅暗香 我若得胜凯旋，何罪之有？金环，你留守家中，替我好好服侍夫人。（将圣旨交给魏超仁）娘亲保重！（跪辞）

梅 母 我儿保重。

梅暗香 魏将军。

魏超仁 在。

梅暗香 封你左营偏将，随本先锋官出征。它日阵前，青霜、紫电，双剑合壁，定能所向披靡，建功立业。（小声地）得胜凯旋之日，便是你我洞房花烛之时。

魏超仁 暗香小姐，女扮男装领兵出战非同儿戏。你？

梅暗香 （坚定地）今日起，本小姐便是世袭镇北铁将军梅竹君。你休再多言，随我校场点兵。

【切光。战鼓声起，号角声威。场景暗转。

【梅暗香、魏超仁和众将军“起霸”。

梅暗香 众位将军。

众 人 梅将军。

梅暗香 此一战赵贤王亲自督阵，已然传下诏令，何人若能擒王，便可封侯拜相。还望三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它日凯旋，论功行赏。出征！

【众兵士过场；众将军上马，急下。

【战鼓频敲，喊杀声震。

【东越王余善率敌兵将自下场门上；梅暗香率南越国兵将自上场门上，成两军会阵之势。

余 善 来将何名，报来送死。

梅暗香 天朝镇北铁将军，取你人头祭先君。

众 人 杀！

【小开打。梅暗香与魏超仁双剑合壁，率兵连夺两城，敌兵节节败退。

梅暗香 一杯庆功酒，摆在镇北关。众将官，

众 人 有！

梅暗香 随我乘胜追杀，夺回镇北关。

众 人 杀！

【大开打，敌军死守。魏超仁与余善对打，不敌，被余善打翻马下，情势危急。梅暗香杀上，救起魏超仁，杀退余善。

魏超仁 （悄悄地）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梅暗香 （轻声）你若战死，何人与我洞房花烛。（不经意露女儿态，忙收回）

梅暗香 众三军，贤王有令，敌兵死守镇北关，不可强攻，只能智取，收兵回营。

【众人下。

【切光。场景暗转。

第三场 还剑

【行营之中，大帐之内。

【赵贤王上。

赵贤王 （唱）御园报捷复两城，

龙颜大悦多赏犒。

中军大帐排盛宴，

封侯拜相论功高。

封一个，靖边侯，

招为郡马配我儿，谁人可得封诰。

中 军 （上）启禀王爷，梅将军、魏将军到。

赵贤王 快快有请。

中 军 有请梅将军、魏将军。

【梅暗香、魏超仁戎装上。【贤王迎接，三人入座。

赵贤王 两位将军战功高，满注金瓯，尽醉方好。

魏超仁 全赖王爷督师寒敌胆，

梅暗香 一杯先敬贤王，望重德高。

【三人饮酒。

梅暗香 贤王千岁。

（唱）镇北关倚马可待，

兵临城下，一举可收复我版图。

一纸议和书，

闭关喘息计。

若是真个议和，

应还我城池国土。

赵贤王 梅将军，有战有和，兵家常事。若能议和，两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也能让边境百姓少受兵灾之累。

魏超仁 王爷高论。

（唱）好一个化干戈为玉帛，

邦交以和为贵，可免则免动兵刀。

倘若敌兵以和为诈——

赵贤王 魏将军，你待如何？

魏超仁 （接唱）末将领一旅雄师，

镇北关前斩胡虏。

赵贤王 魏将军好威风，国之重才也。（举杯）

二位将军，请！

【三人同饮酒。

赵贤王 二位将军。今日两国交兵，梅将军一马当先，尽显其才；魏将军虽为副将，却也堪称神勇。二位将军拨寨夺城，大胜敌兵，我主天恩浩荡，命老夫席前赏论功劳。

梅暗香 贤王。此番一战功劳，全赖三军勇武，魏将军更是功不可没。

魏超仁 小将愧无战绩，勤王何敢论微劳。

赵贤王 （唱）两位温良恭让，

堪称好同袍。

皇上有圣谕，

功高封赐靖边侯，

魏超仁 靖边侯？

梅暗香 （暗表）若魏郎得已封侯，也不枉他魏家世代将门。

赵贤王 （接唱）两位莫辞将功报。

梅暗香 贤王爷，若论功劳，魏将军堪称首功。

魏超仁 （顺着杆子往上爬，急切表功）

（念）论功劳，论功劳，

梅兄为帅，不消细说也功高。

超仁虽不才，

陷阵冲锋无反顾。

单枪挑落东越王，

不敢邀功，略表苦劳。

赵贤王 哦，两军阵前，是魏将军单枪挑落东越王？

魏超仁 末将不才，未能擒王。

赵贤王 君有诏令，此一役，擒王者，拜相封侯。梅将军，魏将军可有此功？

梅暗香 这个？（魏超仁暗地使眼色）我军连收两城，魏将军确有一份功劳。

赵贤王 魏将军不仅一表人才，还武艺高强，是乃国之栋梁也。

梅暗香 魏将军乃名将之后，可堪大才。

赵贤王 梅将军决意让贤吗？

梅暗香 论功行赏，贤王定夺便好。

赵贤王 既然如此，明朝见驾，老身如实上奏就是。

魏超仁 （忙起身敬酒，奴性尽显）谢过贤王提拔，下官敬你一杯。

梅暗香 （一语双关地）超仁兄，何不敬我一杯？

魏超仁 敬！当然要敬你一杯。（陪笑）来来来，多谢梅兄阵前照顾。

赵贤王 照顾什么？

梅暗香 挡枪避剑！

魏超仁 对对对，挡枪避剑，兄弟情深。

梅暗香 （唱）违背良心谎话论，

偿他男儿一自尊。

魏超仁 （唱）没权没势被弃嫌，

平步青云人抬人。

赵贤王 （唱）难得雄才为亲信，

亲信又不及半子情。

梅暗香 （唱）但愿眼前人，

醉复醒。

魏超仁 （唱）但愿一杯醉，

平步又青云。

叹人生，

难得几回好光景。

什么真情和信义，

能换得多少富贵与功名。

若一朝成龙，封侯拜帅，

爵禄荣华，心想事成。

笑骂由人何足论，

且当它烟飘云影。

赵贤王 （唱）愿两位再进一杯，

魏超仁 （唱）请、请、请！

梅暗香 慢！魏将军，酒饮过多，须防一醉不醒。

魏超仁 对酒当歌须一醉，金瓯在手应尽情。王爷，梅兄，请。

【三人同饮，梅暗自泼酒于地。

赵贤王 （唱）三巡酒过，

何妨军情说罢说家情。

想老夫单生一女，待字闺中，不仅才貌出众，也温淑贤德。老伴早离人世，儿女婚事，也得老夫操心。皇兄有诏，此役封侯者，可招为郡马。梅将军——

（接唱）先翁在世之时，

可曾与君完婚聘？

梅暗香 贤王千岁。

（唱）论婚聘，有母在门庭，

母亲对儿女心最关情。

末将婚姻事，

幼年在乡间已完成。

赵贤王 哦，梅将军早已完成婚事？

梅暗香 早已定成。

赵贤王 那——魏将军，你呢？

魏超仁 我么？

梅暗香 （把“青霜剑”放在桌上）魏兄，早闻你双亲——（指向“紫电剑”）

越贤王 双亲如何？

魏超仁 （唱）双亲丧，

自叹孤丁。

家居里，

只身独影。

戎马倥偬事无成，

还未有思家室这份闲情。

【梅暗香失神站立。

赵贤王 如此说来，魏将军未有家室？

魏超仁 未有家室。

赵贤王 魏侯爷，若不嫌小女貌丑，可愿与老夫结为翁婿之亲？

魏超仁 （受宠若惊。忙移开酒案，催前而跪）泰山在上，受小婿一拜。

梅暗香 （离座，将魏超仁拉致一旁）魏——公子，席前说谎心暗惊，我未点破，反让功劳，保你前程。可还记得昔日情，事至今宵如何定？

魏超仁 （用身体挡住贤王视线）梅小姐，男儿本有四方志，眼观高处是前程。我说谎，为封侯，你说谎，为家声。莫忘了女扮男装已欺君。

梅暗香 日前剑誓盟心，敢问可还记醒？

魏超仁 昔日儿时戏事，好比烟消云散。（自腰间取下“紫电剑”交还梅暗香）无影无声，何必当真。物归原主，另觅郎君。

梅暗香 （接剑呆立，热血奔涌。唱）

哎呀呀——

好一个烟消云散，

无影无声。

实在是瞎了双眼，

看错了人。

赵贤王 好呀。（离座，持杯行至二人中间）两位同袍真知交，一段姻缘，也要切磋商定。梅将军，就烦你代为月老，为你魏兄弟喜牵红线。（将酒杯交与魏超仁）贤婿，一杯谢媒酒，代老夫敬上，以表虔诚。

魏超仁 （已无耻到极点）梅将军，梅兄弟，请！

【梅暗香头晕脚浮，一口鲜血，喷在了“紫电剑”上。

魏超仁 （假惺惺地）梅将军酒饮多了，饮多了。

梅暗香 （吟唱）“倘若有亏心负义忘婵娟，

我一腔鲜血，

在这青霜剑上溅。”

魏超仁，你——（晕倒在地，“紫电剑”剑跌落在地，一声脆响）

魏超仁 （切上前扶）梅兄弟，梅兄弟！

赵贤王 （拾起“紫电剑”）超仁，梅将军刚才吐的不是酒。

魏超仁 吐的什么？

赵贤王 乃是鲜血！

【切光。场景暗转。

第四场 问剑

【数天之后，暮色已临，月待东升。

【梅府。

【幕前，金环坐立不安，进退两难。

金 环 （念）夫人卧病在床，

小姐闭户闺房。

姑爷未曾回府，

金环里外奔忙。

自小姐女扮男装替兄出征，夫人甚是担心，常常半夜惊醒，梦里事发罪临。入秋以来，又感风寒，久病不医，如今已是气息奄奄，恐时日不多。小姐昨日自前线独自回府，说是打了胜仗，却闷声不乐。归得家来，两腮挂泪，全不见往日欢乐景象，只将自己紧锁闺房，望着鸳鸯剑自叹，细问情由，也不声张。夫人猜想，姑爷没有一并归来，小姐定是受了魏公子的闲气。故而让金环我去寻那魏公子前来，两下对面，也好解开各自心结，成就一对鸳鸯。我欲出府门，又放心不下夫人小姐。眼看天色已晚，待我速去速归。（下）

【灯启。梅暗香闺房，鸳鸯剑挂在墙上，被一柱白光照得有点变形。

【伴唱：鸳鸯剑，牵红线，多情女儿心挂牵。十年相思十年等，不是良缘是孽缘。

梅暗香 当日对剑盟誓言，犹言在耳心已变。鸳鸯剑哪鸳鸯剑，你既错配他人，何必重回旧地？口蜜腹剑，信口谎言。若知他脊梁早断，又何必相思十年？剑啊剑，你——怎无言？

（唱）忆“青霜”，配“紫电”，

相依恋，诉心愿。

曾经对剑盟誓言，

互证三生石上缘。

念你心专意切，

共君祈拜苍天。

愿比作云和月，

云伴月，共缠绵。

念你心专意切，

誓天手托定情剑。

牡丹为君矢誓呈华艳，

红梅为君献丽妍。

良辰美景，春色无边，梅园独占，

姹紫嫣红共蜜甜。

念铭心，誓盟话：

“若变心，碧血剑上溅。”

问这天地间，

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定情剑？

十载“青霜”心上挂，更怀“紫电”梦魂牵。

未识人间仙乐好，剑歌朝夕奏心弦。

忘尽往昔多少孩提事，

行云逝水送流年。

唯独剑歌，十载夜夜楼头唱，

心里弹砌十二弦。

与君相别难逢面，

梦里几番会梅园。

谁料想，剑合了，梦也断了，

只剩杜鹃声啼怨。

怨还憎，昔日誓言犹在耳，

你一朝移情断爱，好附势趋炎。

梅园少女心，珍惜前约念旧情，

贫也喜迎来，无轻布衣贱。

更有两军前，舍身相救，

酒席宴上，巧言周旋。

怨上天也捉弄人，

说什么青霜配紫电？

今日人去剑归来，

人是负心人，剑是无情剑。

剑归来，紫电青霜冤孽对，

教人把你挂在那一边。

剑归来，欢情承膝前，

却教我薄命暗香，怎把真情遮掩？

凯歌归来日，

风雨暗梅园。

老娘亲病情重卧在床，

雪上覆霜怎堪言？

心中有泪装笑脸，

何人解我此心酸？

【梅母抱病上。

梅 母 （唱）挂牵，天天盼儿回转，

回转，为何闭户无言？

顾不得病恹恹，

探深闺，求周全。

老身一病，恐时日不多。若离去，最放不下女儿婚事。趁着还有一口气气在，定要圆满此事，九泉之下，也好向老爷复命。儿啊，为娘看你来了。

梅暗香 （忙拭泪相迎，搀娘入座）娘亲身体欠安，怎不卧床休养？

梅 母 自你回府，无声无言，为娘甚是挂牵。可是受了委屈，或是战场出险？

梅暗香 孩儿只觉疲倦，闭户休养三天。让娘亲担心，儿不孝。

梅 母 公子因何未回转？

梅暗香 公子他——营中军务脱身难。

梅 母 儿啊，自你走后，为娘甚是牵挂。一怕你女扮男装泄露机关朝廷降大罪，二怕你战场之上犯凶险，为国把躯捐。

梅暗香 女儿福大命大，已然平安回转。

梅 母 战场上，可把功劳建？

梅暗香 领兵到边关，连夺两城，威风八面。

梅 母 超仁可好？

梅暗香 他？他——他好！

【金环领魏超仁上。

金 环 姑爷，天都黑了，你快些走。

魏超仁 莫叫姑爷，要叫侯爷。

金 环 侯爷就是姑爷，姑爷就是侯爷。叫什么还不都一样。（进门）老夫人，咱们家做了侯爷的姑爷到了。

魏超仁 （唱）皇亲国戚，蟒袍玉带加身，

从此何人敢看轻。

重登府门，你认我不认，

不欠梅府，愧对佳人。

靖边侯魏超仁，见过梅将军。

梅 母 贤侄来了，快快请坐。

梅暗香 梅家有孝女，并无领兵人。侯爷过府何事？

魏超仁 乃是金环相邀。

金 环 姑爷，小姐回得府来，闭户伤心。老

夫人猜想，小姐定是受了你的闲气，故而让金环请你前来，两相对面，也好解开各自心结，成就一对鸳鸯。

梅 母 是啊。想当年，我夫君与魏老将军同袍相好胜弟兄，曾以鸳鸯剑为信物，为你们定下婚盟。那日出征，我也曾许下言语，凯旋之日，为你二人成婚。如今你们平安归来正好洞房花烛，成就一桩美好姻缘，也了却老身一件心事。

（唱）雨收风歇，月朗星稀，

梅园今晚欢庆时。

月娥不负人诚意，

让我待来娇婿解愁思。

梅暗香 （唱）慈母痴心心更碎，

怎知眼前人是负心儿。

金 环 （唱）但愿有情人儿成双对，

拨乌云得见朗月共佳期。

魏超仁 （唱）欲言难言怎进退，

最怕这旧人旧话说旧时。

梅 母 哎，你两个只知呆呆站立，难道梅家还缺椅子不成？金环，把椅子端过来，让魏公子与你家小姐坐得近一些。

【金环把椅子并排放好，梅暗香独自把椅子搬开去坐下。

梅 母 儿啊，娘让你们坐得近一些。不管你们两人先前有何误解，今日回得家来，两下面对，不可再生闷气。

【金环复搬椅子，梅暗香不情愿地和魏超仁坐在一起。

梅 母 （欣然）这才是天生一对，地结一双。

（梅暗香听闻，更觉悲泣，侧背而坐，被金环硬拉转身来）

金 环 （唱）小姐姑爷肩并肩，

欢对座，多和气，

春风满面乐开眉；

莫看无言默对，

自古有情人，

用眼讲话两相知。

魏超仁 （唱）装腔作假亏俺有本事；

梅暗香 （唱）暗香体贴慈母心，

含悲无奈强欢对。

梅 母 （唱）我虔诚求神，

全为爱女共贤婿。

就盼相好似今日，

去见祖先也对得起。

金 环 （唱）夫人得高慈厚，必有称心婿。

【梅暗香和魏超仁对视，眼神复杂极了，两人无奈而笑。

魏超仁 （唱）哼！表面闷声斗气，

梅暗香 （唱）笑语怎掩虚伪！

魏超仁 （唱）愧欠梅小姐真心对。

梅暗香 （唱）瞎了双眼，救你一命！

魏超仁 （唱）俺今非昔比，

梅暗香 （唱）小人恃势！

魏超仁 （唱）禄厚官高；

梅暗香 （唱）谎言易碎。

【两人怒目相视，见梅母意惑，尴尬而笑。

金 环 （唱）诚好事，

老夫人你认真看他两人，

虽默对无言，

却笑口微微。

梅 母 好！好！超仁、暗香，你二人婚事，乃是先人所定。我今久病时日不多，今日你二人就当着我的面，共唱一首“剑歌”，解了心底怨气，和好如初，早定婚期，洞房花烛。如此，既是我归去，心也安然。

金 环 （取下鸳鸯剑，分别送与梅、魏）小姐、姑爷，你们好好地唱。

梅暗香 （接剑悲从中来）又唱“剑歌”，今非旧时——

魏超仁 小姐若是不唱，正好，我也忘了内中词句。（欲弃剑）

梅 母 这剑歌，系着梅、魏两家三生之缘。你二人情定婚配，怎好不唱。暗香，为娘盼你唱来。

梅暗香 （悲愤落泪）唱！我唱！（唱“剑歌”。暗香含泪痛心，超仁无精打采）

（唱）青霜剑，

魏超仁 （唱）配紫电，

梅暗香 （唱）好一双剑光映眼鲜。

魏超仁 （唱）紫电、青霜剑，

梅暗香 （唱）似魏梅两家合有缘。

魏超仁 （唱）两情长似大江水，永流不断。

梅暗香 （唱）两心一个愿，

魏超仁 （唱）情比宝剑坚……

梅暗香 （实在唱不下去了，扑在梅母肩头饮泣）娘亲！

梅 母 暗香，你……？

梅暗香 娘亲啊，剑是旧时剑，人非当年人。魏超仁他——

梅 母 他便如何？

梅暗香 他是个虚情假义、卑鄙无耻之人。

魏超仁 梅暗香，本侯爷看在你阵前救我一命的份上，今日给你三分薄面，登门捧场。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恶语抵毁。也罢！从今以后，你我情义两清，互不亏欠。 （起身欲下）军务在身，就此告辞！

梅 母 慢！（扎挣起身）魏超仁，我女儿心性欢爽。此番战阵归来，郁郁不欢，今日堂前相见于你，更是神态异常。你！你到底把我女儿怎么了？

魏超仁 老夫人，男儿本有四方志，眼观高处是前程。我，封侯拜将，已做了当朝郡马。

梅 母 你？原来你是攀龙附凤之辈？

魏超仁 老夫人言重了。当日我来府上投亲，你见我破落，不是也将我拒之门外吗？你能做初一，我为何不能做十五？告辞！（欲再下）

梅暗香 回来！（起身逼近）魏超仁，你见异思迁，攀龙附凤，我不怪你；你信口谎言，席前抢功，我也没有戳穿；今日你来府上，为了不让病重的娘亲遭受伤害，我也一忍再忍，委曲求全。你身为忠良之后，不思报国，却巧取豪夺，贪功忘恩，至今不思悔改，反将无耻当作高贵。你这个用假功劳骗来的靖边侯，你这个用谎言换来的当朝郡马，难道就做得如此地心闲气定？如此地理直气壮？你——你就不怕我把真相上奏朝廷吗？

魏超仁 （心虚地）如今我已是皇亲国戚，贤王的郡马，怕你何来？你要上朝奏本，你去便是，看看君上是相信你还是信我和赵贤王？别忘了，你当初女扮男装替兄挂帅，犯的可是欺君大罪。

梅 母 魏超仁，你！你实为无耻之辈。

魏超仁 （傲慢）无耻之辈？我这无耻之辈偏不做你梅家女婿。哼！（下）

【梅母被气得晕了过去。暗香和金环忙搀扶其坐下。

梅暗香 娘亲！

金 环 老夫人！

梅 母 （复醒）暗香，为娘当日将他拒之门外，是怕他魏家缠有官司，连累我梅府。为娘一时之过，害着你了。

梅暗香 是女儿有眼无珠，误托了终身。

梅 母 儿啦，我梅家乃忠良之后，万不可让这负心无耻之人坏了朝纲。你要狠狠地教训这负——心——人！（气绝身亡）

金 环 夫人……

梅暗香 （操起鸳鸯剑）魏超仁，我梅暗香就是拼上一条性命，也是打回你无耻的原形……

【切光。场景暗转。

第五场 毁剑

【次日。

【皇宫，偏殿。

【宫女、太监引赵婴齐上。

赵婴齐 （念）父王病危军情紧，辞别长安理国政。贤王一早呈奏本，要告镇北铁将军。今日清早，赵贤王送来一奏章，靖边侯状告梅暗香，说她女扮男装替兄从军，犯了欺君大罪。

内 侍 （上）启禀太子，梅暗香送来奏本，状告靖边侯负义求荣，贪天之功。

赵婴齐 待我看来。（阅奏章）哈、哈、哈……（唱）笑人间，古往今来，

清官难断家庭案。

何况是，犯人及原告，

尽皆是将、帅、侯、王。

这奏章中，唯有一件案情，

令小王好生奇罕。

说是平边乱，

三军统帅，却是个弱质女红妆。

强打精神不嫌烦，

为皇家为社稷要审怪案。

内侍，传小王口谕，请贤王进殿。

内 侍 有请赵贤王进殿。

【赵贤王上。

赵贤王 梅暗香男扮女装太荒唐，掌帅印牝鸡司晨乱朝纲。参见殿下。

赵婴齐 叔王平身。今有郡马状告梅暗香女扮男装领兵欺君，梅暗香状告靖边侯贪功求荣。你乃前阵督军，想必解其真假，二卿家奏章所呈，可是实情？

赵贤王 梅暗香女扮男装欺君犯上是真，魏郡马贪功求荣是假。

赵婴齐 当日阵前，魏将军“单枪挑落东越王”，可是叔王亲眼所见。

赵贤王 虽非亲眼所见，确是梅氏席前认定。那时，梅氏可是军中主将。

赵婴齐 敢问叔王，今日之案，本王如何处置方好？

赵贤王 梅氏欺君犯上，乱我朝纲，需要从严定案。

赵婴齐 郡马呢？

赵贤王 靖边侯受人诬陷，需请殿下传诏，还之以清白。如若不然，你那御妹郡主，怕是不会应允。

赵婴齐 叔王啊。

（唱）小王替父理国政，

梅氏平乱建功勋。

诉状者，都是侯王将帅，

审案者，更需谨慎公平。

此一案，我要细细问，慢慢审，

黑白是非，审一审才能辨得分明。

请叔王，与我一同来坐定，

且看我，秉公执法断案情。

内侍，宣魏超仁、梅暗香上殿。

内 侍 魏超仁、梅暗香上殿。

魏超仁 （上）为保荣华先告状，折落梅花脚底香。参见殿下。

赵婴齐 平身。一旁站立。

梅暗香 （上）强压梅园殇母恨，素衣血泪进宫墙。臣女梅暗香，叩见殿下千岁。

赵婴齐 谅你有孝在身，起来讲话。

梅暗香 谢殿下。

【魏超仁、梅暗香碰面，互相挥袖而弃。

赵婴齐 今日两位卿家，互告对方，是我请来贤王陪审。本王问话，望尔等实言相禀，不得欺瞒。

魏、暗 是！

赵婴齐 魏超仁。

魏超仁 臣在。

赵婴齐 可是你状告梅暗香女扮男装替兄从军，欺君犯上？

魏超仁 梅家之罪，数不胜数，容臣报禀。

（唱）梅氏子，贪生怕死，

违抗皇命，不赴沙场。

梅暗香，假乱真，

顶替冒名，欺君犯上。

赵贤王 （唱）视皇命如儿戏，

乔装领兵更荒唐。

魏超仁 （唱）无知一女流，

挂帅出征实狂妄。

牝鸡司晨，

乱我朝纲，乱我朝纲。

赵婴齐 梅暗香。

梅暗香 在。

赵婴齐 你既是梅暗香，那出征挂帅的梅竹君是何人?

梅暗香 臣女替兄挂帅，已然知罪。

赵婴齐 欺君犯上，可是大罪。你既认罪，我便要秉公执法。

梅暗香 臣女认罪，甘愿受罚。只是，我还有

几句话，我问问殿下？

赵婴齐 讲。

梅暗香 殿下，千岁呀。

（唱）问殿下，我领兵出征可吃了败仗？

问殿下，是何人冒死收疆土，为国奔忙？

问殿下，保家卫国可是人人有责任？

有问殿下，为什么女子不能上战场？

我兄长世袭了先君爵位，

却不识刀剑，只会做文章。

如果兄长奉旨赴战场，

必定命丧疆场，娘亲失爱子，痛断肝肠。

梅暗香，虽是女流，却从小练刀枪，

将门之后，立志保家邦。

边关烽火起，国土遭沦丧，

怎忍看大好河山陷魔掌，亲人遭祸殃。

因此上，顾不得安危功罪，

临国难，女扮男装，奉旨出闺房。

殿下，千岁呀——

（接唱）你思一思来想一想，

我卸云裳、换戎装、往沙场、灭豺狼，

保的是谁的国，卫的是谁的邦？欺了什么君？犯了谁的上？

请太子千岁细思量！

赵婴齐 （唱）一番话荡气回肠，

好一个剑胆红妆。

问得我哑口难言，

心底里暗暗赞赏。

梅暗香，依你所言，你欺君犯上替兄出战，完全是为了我南越赵家？

梅暗香 臣女不敢。

魏超仁 巧言狡辩，完全是巧言狡辩！

梅暗香 殿下，当日臣女替兄从军女扮男装，靖边侯就在现场。如果我有欺君犯上之罪，他便有知情不报之过。

赵贤王 一派胡言。魏郡马与你同营吃粮，边关御敌，一介战友而已，怎么会在你的家里。

梅暗香 贤王千岁有所不知，魏将军与我梅家——

赵贤王 怎么样？

魏超仁 梅暗香，你莫信口雌黄。

梅暗香 魏超仁，信口雌黄的人是你！

赵贤王 梅暗香，魏将军与梅家如何？讲。

赵婴齐 讲！

梅暗香 （念）梅魏两家乃世交，

自幼青梅相交好，

先君同袍订婚盟，

鸳鸯宝剑育青苗。

（拨出鸳鸯剑）殿下、贤王明鉴，魏超仁与我早有婚约，这鸳鸯剑便是信物。

赵贤王 魏超仁，你好大的胆！

魏超仁 （急辩）岳夫大人，贤王千岁，梅暗香此言绝对是诬陷，小婿与她此前从无瓜葛，也从未登过梅府之门。

赵婴齐 既然从未登门，你如何得知梅暗香乃是女扮男装？

魏超仁 她？（急不择言）她，她曾在两军阵前色诱与我，说要与我洞房花烛，是我誓死未从。她怀恨在心，故而诬陷于我。

梅暗香 魏超仁，你恩将仇报，信口雌黄。你！（拨出宝剑）你好无耻！

魏超仁 殿下、贤王，她这是要杀我灭口啊。

赵婴齐 梅暗香，皇宫内院，不可造次。

赵贤王 梅暗香，你可知诬陷朝中大臣，罪加一等。

梅暗香 （将“青霜剑”拗断成两截，弃于地）魏超仁，梅魏两家的情份，如这断剑，从此再无瓜葛。殿下、贤王，臣女适才所言，句句是真。那日两军阵前，分明是我从东越王枪下救他一命。他为了当郡马，毁婚弃旧爱，贪功编谎言，不但欺骗了王爷，还欺骗了郡主，他才是真正的欺君犯上之人。

赵贤王 魏将军单枪挑东越王，可是你当日席前亲口所讲。

梅暗香 席前让功劳，只为一纸婚约。不想他不思报答，却恩将仇报。

魏超仁 梅暗香，你，你好歹毒!

梅暗香 歹毒？你背信弃义，恩将仇报，还活活气死我的娘亲，象你这样的衣冠禽兽，才是真正的歹毒!

赵婴齐 魏超仁。

魏超仁 臣在。

赵婴齐 梅暗香告你贪功负义，欺瞒郡主，你可认罪？

魏超仁 千岁明鉴，实为梅氏诬告啊。

梅暗香 千岁明鉴，他的武艺，根本不是那东越王的对手。

赵贤王 啊呀且慢。当日封侯赐婚，乃是论功行赏。只因魏超仁在两军阵前“单枪挑落东越王”，才得如此富贵。看这情形，老夫莫非错配了鸳鸯？殿下，此案真假，关系我女儿的幸福，也关系皇家尊严，需谨慎而断啊。

赵婴齐 （小声地）叔王之意，可是要将错就错？

赵贤王 皇上已然赐婚，此事哗然，我皇家尊严何在？

赵婴齐 叔王此言差也。若这魏超仁果真是贪功负义之人，我那郡主妹妹嫁了他，岂不要更使我皇家蒙羞。

赵贤王 殿下打算如何断案？

赵婴齐 秉公而断！（果断地）梅暗香、魏超仁听诏。

梅、魏 臣在。

赵婴齐 东越王余善亡我之心不死，边关仍未太平。命你二人各领一军，去往边关讨伐余善。若靖边侯能得余善人头，证明你是被人诬告，梅暗香罪不可恕；若梅暗香能得余善人头，本王判你功过相抵，不问你女扮男装之欺君之罪。

梅、魏 遵旨。

【魏超仁面有难色，又不得不霸王硬上弓；梅暗香怒视魏超仁，拂袖下。

【众人下。战鼓起。

【切光。

尾声

【两军阵前。

魏超仁 （内白）杀败了！杀败了！

【魏超仁狼狈败上。

魏超仁 （唱）杀得俺，征袍血染污，

丢盔弃甲，亡命而逃。

悔不该当初谎言造，

背信弃义，贪了功劳。

只想着荣华富贵乐逍遥，

却落得退路全无，也只好战场把命抛。

【余善领兵杀上，开打。魏超仁不敌。此时，梅暗香率兵将上，枪挑东越王，救下魏超仁。兵士护魏超仁下。

【梅暗香与余善开打，将余善斩杀。梅暗香下。

【梅暗香率兵将上，有兵士押魏超仁同上。

魏超仁 （跪地）多谢小姐再次救我一命。

梅暗香 为国战死，乃是英雄。似你这等卑鄙小人，怎配死在敌兵枪下。

魏超仁 求小姐眷念旧情，饶我一命。

梅暗香 魏超仁，是你薄倖寡恩，断了旧情，今时今日，又何来情分？（拨出鸳鸯剑，掷于魏超仁跟前）

魏超仁 怎么，你是要逼我去死吗？

梅暗香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了断吧。（背转身去）

魏超仁 （捡起宝剑，对剑而语）本是鸳鸯剑，今日独自饮。荣华富贵皆幻影，投机取巧误终身。我魏超仁愧对梅家，今日以死谢罪。（欲自杀，被金环拦住）

金 环 小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他已知错，就饶他一命吧。（梅暗香仍然背对观众，并未转过身来。金环故意怒斥魏超仁）魏超仁，你还不跪下来求小姐宽恕！

魏超仁 （忙跪）小生知错，小生知错。

金 环 小姐，老夫人临终之时，只讲要教训教训他，未讲要其性命。梅魏两家，乃三世之交，怎可再添新恨。（暗示魏超仁求情）

魏超仁 是我鬼迷心窍，见利忘义，辜负了小姐一片深情。（轻吟“剑歌”）“青霜剑，配紫电，好一双剑光映眼鲜”。

梅暗香 （缓缓转过身来，唱）

取你性命，原非我愿想，

你魏家一脉单传，若命丧我手，岂不要愧对高堂。

你不该，投机取巧、见利忘义把良心昧丧，

你不该，心存不孝，恶言相向，气死我的亲娘却反告一状。

娘在家就在，

心里有依傍。

如今亲娘已逝，独留暗香，

鸳鸯剑断，十年相望梦一场。

我即便取了你的性命，立下这煌煌战功，

又怎能换回我的亲娘，唤回我女儿家爱的梦想？魏超仁，你——走吧。

魏超仁 谢小姐再造之恩。（下）

金 环 小姐，我们也回家吧。

梅暗香 亲娘已逝，家在何方。

金 环 夫人曾经对我讲过，家在我们心里——国在家就在。

梅暗香 国在家就在。（猛醒）众三军，班师回朝！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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