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鸟为邻

2015-05-30 11:21许妙言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5年10期
关键词:水鸟湖面小船

许妙言

初冬,早晨的黄盖湖在鸟鸣声中醒来。我们踏着熹微的晨光,去湖中观鸟。

湖生哥家住黄盖湖边,从小在湖上长大,是黄盖湖上最好的渔夫。我随湖生哥上了他的小木船,他待我在船头立稳,只见竹篙一点,小船便悠悠离了岸,向雾里湖心驶去。有鸟从湖面惊起,掠过头顶,洒我一脸水珠,冰凉。

再往湖心里去,朝阳从远处的苇荡里升起来,薄雾已慢慢散去,抬头四顾,湖面一片金色粼浪,在那金粼闪烁之间,一大片一大片水鸟或凫或游,安详而惬意,似无所惧,亦无所虑。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跌在船头,蹦跳几下,又“噗”的一声坠入水里,引得鸟儿争相追啄。湖生哥说:“这些野鸭,胆子贼大。”远处,一艘驳壳机船破浪而来,机声隆隆,白浪翻滚,惊得安闲的鸟儿纷纷亮翅奋飞,扑向天空,湖面上只留下缕缕水痕,拥挤的湖面空阔了不少。

我正在埋怨那船破坏了湖面的宁静,扫了我观鸟的兴致,湖生哥却笑着说:“鸟儿凫在湖面上,你很难分辨它们是谁,但一旦伸展了翅翼,飞翔在空中,从那体态,从那羽毛,从那长长短短的喙,从那长长短短的脚,哪是野鸭,哪是鸳鸯,哪是鹭鸶,哪是大雁,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看,那是绿翅鸭,那是绿头鸭,那是白额雁,那是灰雁……”谈起“鸟经”,湖生哥真是如数家珍,让我怀疑他到底是渔夫还是鸟王。他说:“黄盖湖本地的鸟本来就很多,每到冬天,前来越冬的候鸟就更多了,共有一百多种。”我说:“这些鸟,你都认得吗?”他像小孩子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哪有那样厉害喽,认得一小部分就不错了。”

船到湖心,湖生停下桨,让小船随意地漂在湖面,与这些水鸟一起随波轻漾。他在船尾放网,放钩。我则稳坐船头,看鸟儿晾翅,看鱼儿上钩……

午饭是湖生哥在船舱做的,地地道道的黄盖湖湖水煮活鱼,满满的一锅。湖生哥给我盛了一碗酽酽的鱼汤,说:“你今天口福好哟,看,有野生的大白鲷、鲫鱼、黄牯角,还有一只碗口大的野生甲鱼呢!”我接过碗,品一口,那个鲜啊!

就着湖风,晒着冬阳,品着谷酒,吃着湖鲜,我醉了,湖生哥也醉了。

不知过了多久,湖生哥突然叫了一声:“快看,湖那边!”我睁开眼,翻身坐起来,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闯入我的眼帘,只见那水天相接的地方,那硕大无朋的夕阳边,自上而下铺天盖地地蠕动着一群黑压压的小点点,夕阳从那些黑点的缝隙里透过来,将那些黑点都镶嵌上了一道金边,就好像蛟龙出水、旋风突袭时卷起的金色的尘沫。它们由远而近,由小变大,终于明晰地出现在我们目之所及的天空。它们在空中时刻变换着队形,忽高忽低,虽然阵容庞大,但多而不乱,仿佛欢庆节日时万人表演的集体舞。慢慢地,它们从高而低,盘旋,滑翔,最后雪花般纷纷落在靠近山边的水面上。湖生哥奋桨,将小船划向湖对面。近点,再近点,湖生哥慢慢停下桨,好像是被这些水鸟的阵容震慑住了,不敢划,也划不动了。我们看那水面,万头攒动,令人眼花缭乱,那也许是野鸭,也许是灰雁,它们仿佛是为赴一次盛会而倾巢出动。而最令我们兴奋的是,在它们的前方,靠近湖湾的水面上,竟有一只离群索居的白色鸟儿浮在水面,似乎周围的喧闹与它无关,它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地打理着漂亮的羽毛。那份高贵宁静甚至是孤芳自赏,使得它看起来格外与众不同,也深深地打动着我的心。湖生哥告诉我们说:“这些就是传说中的天鹅呢,它们晚上栖息在湖边芦苇丛中,白天就在湖面上觅食、游戏。”

“天鹅?黄盖湖有天鹅吗?”我有些惊讶地问。

“这几年,黄盖湖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每到冬天,就有好多天鹅来这里过冬呢。”

我突然想起那些远离尘嚣、与世无争、乐山乐水的世外高人。他们择境而居,选的不都是这样的灵山圣水吗?

我们的小船绕过鸟群,泊在一处果园边。弃船上岸,迎面碰到一位腿脚有些不灵便的老人,湖生哥和老人非常活络地打了招呼,老人便邀我们到他家喝茶歇脚。

老人叫武爹,是果园的主人,以前是黄盖湖中的打鱼人,前几年包下了这湖边几百亩山林,栽了枇杷、黄花梨、柚子,再在林下养鸡,在湖面上用网箱养鱼。说起包山,武爹一下子来了兴致,他说:“如果不是为了这些鸟儿,我也没想到要包这些荒山。”

我好奇地问:“您包山,与鸟儿有何关系呢?”

湖生哥笑着说:“武爹也是个鸟痴呢!比我还痴,他这腿,就是因为护鸟,被打鸟人给废的!”

原来,五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山,山头灌木丛生,是水鸟们的天堂,每天黄昏,百鸟归巢,那些杂树上都歇满了各色各样的鸟。那时,由于城里人流行吃鸟,便有打鸟人花个几百块钱,就将这些山头承包下来,只等夜里鸟们歇了,便拿着手电,提了气枪,打了鸟运到城里去卖,有的甚至卖到了长沙深圳。一个晚上,一个打鸟人要打几百只鸟儿,卖到城里的餐馆,就是上万元的钱呢。看到这些无辜的鸟儿被打,武爹非常气愤,便和这些打鸟人干上了,结果,被那些人将腿打折了,丢在湖里,差点送了性命。武爹一气之下,将这些山林包了下来,将沿湖的灌木林留给鸟儿们栖居,在平坦的地方栽上果树,并喂了两只狼狗,这山成了武爹的果园,又有狼狗看护,那些打鸟人再也不敢来了。

我笑着说:“您包下这这片山林,打鸟人不敢来,那湖边还有好多山呢!您能都包下来吗?打鸟的人不敢来你这里,其他的山头他不照样可以打?”

老人说:“这几年,林业局成立了湿地局,将整个黄盖湖都划归了湿地保护区,每天都有工作人员巡逻,谁还敢来打鸟?”接着悄悄告诉我,“今年,林业局还聘请我当了义务护鸟员呢,湖生也是!

我一听,恍然大悟,难怪湖生哥这么热心邀我到黄盖湖看鸟呢!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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