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乱局及根源

2015-07-11 09:31唐志超
时事报告(大学生版) 2015年1期

◎ 唐志超



中东乱局及根源

◎ 唐志超

自二战结束以来,中东一直是全球频繁动荡的地区之一,冲突与战争接连不断,热点问题层出不穷,进入新世纪后这一状况也未得到改善,关于该地区热点的新闻报道长期占据着世界各大媒体的主要版面。中东为何会陷入动荡不止、战乱频仍的泥潭,中东矛盾为何如此尖锐而集中、复杂而难解,出路又在何方,这一系列问题令世人苦思不解。

一、地区热点此起彼伏

中东不只是一个地理概念,也是一个政治概念,它源于近代以来西欧殖民主义所推崇的“欧洲中心论”,它以距离欧洲的远近划分为近东、中东、远东。一般意义上的中东大致覆盖了中近东,地域涵盖西亚、北非地区,主要包括22个阿拉伯国家以及土耳其、以色列和伊朗等3个非阿拉伯国家。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冲突、战争、革命、动荡一直伴随着中东,甚至成为外界描绘中东政治图景的关键词。当前中东仍处于大动荡、大重组、大调整之中。

1. 巴以冲突久拖不解

巴勒斯坦问题也称巴以问题、阿以问题。19世纪末,犹太复国主义兴起,决定在巴勒斯坦建立自己的民族家园。一战后,巴勒斯坦地区成为英国的委任统治地。犹太人开始大量从欧洲等地向巴勒斯坦移民,并与当地的阿拉伯居民发生利益冲突。1947年联合国通过巴勒斯坦分治决议,决议规定,在巴勒斯坦土地上建立犹太国和阿拉伯国,耶路撒冷国际化。阿拉伯人强烈抗议,认为分治决议不公正。1948年5 月14日,以色列国宣告成立。以色列通过战争占领了包括耶路撒冷在内的大量的巴勒斯坦领土,数百万巴勒斯坦阿拉伯人被逐出家园,沦为难民。此后,以在被占领的阿拉伯领土上实施犹太移民政策,大量兴建犹太移民定居点,力求通过改变其占领领土上的人口结构,建立一个大以色列国。为了恢复民族权利,1964年5月,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成立,其目标就是要在“巴勒斯坦领土上消灭犹太复国主义”。从此,巴开始了反以武装斗争。但多年的流血冲突使双方认识到,战争无法达到消灭对方的目的。在国际社会的斡旋下,巴以双方开始寻找政治解决的途径。

自1991年启动和平谈判,20多年来巴以谈谈停停无结果。定居点问题、耶路撒冷问题、边界划分问题以及难民问题等是巴以谈判的核心难题。从目前看,未来一段时期巴以问题难有大的进展,国际社会对巴以和平进程日益悲观。随着中东热点问题的增多,世人对巴以问题的关注度以及推动巴以和谈的意愿都在下降。

中东地区成为难民“重灾区”

当前,中东的难民问题出现了新的变化:一是规模庞大。据联合国难民署统计,2012年中东难民总数约为1030万,占全球难民总人数的29%左右。加上490万巴勒斯坦难民,所占比例高达37%。二是流动情况复杂,表现为难民反复迁徙和跨境活动。例如在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后,此前受动乱或教派冲突等影响被迫逃往叙利亚的伊拉克难民,不得不再度外出逃难。三是生存状况恶劣,难民在就业、教育、医疗等方面受到限制甚至歧视。

2.伊朗核问题翻开新的一页

伊朗核问题始于2003年,既是核不扩散问题,也是美伊关系问题。美国强烈反对伊朗发展核计划,认为该计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发展核武器,并以此为理由对伊实施制裁,甚至威胁动用军事手段解决。以色列也强烈反对伊朗核计划,视伊朗为最大安全威胁,推动对伊实施制裁。伊朗则继续推进核发展进程,并对美以威胁采取回应措施,包括威胁阻断霍尔木兹海峡。伊朗核问题导致美伊、伊以关系持续紧张,威胁地区稳定,并引发地区核竞赛,成为21世纪以来影响地区安全的重大热点问题。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对伊政策有所调整,强调接触,并承认伊朗的浓缩铀权利。2013年伊朗新总统鲁哈尼上台后,美伊开始对话,伊朗核问题谈判启动。经过马拉松式谈判,伊朗核问题六国(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中国和德国)与伊朗终于在2015年7月14日达成全面协议。

对这份长达100多页的协议进行分析后不难发现,伊核问题主要当事国都作出了让步。伊朗最重要的目标是西方解除对其经济制裁。协议显示,在国际原子能机构核实伊朗履行相关核措施之后,联合国及欧盟对伊朗的所有经济制裁将终止,美国对伊朗的绝大部分经济制裁将冻结。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最重要的目标是限制伊朗的核活动能力。伊朗将把目前的浓缩铀储量降低98%,多出的部分将在国际市场上卖出或进行化学转换。在这一方面,伊朗作出了较大让步,此前伊方曾强烈反对将浓缩铀运出伊朗。此外,伊朗现有的铀浓缩离心机数量也将削减三分之二,且只能在纳坦兹基地运转。对浓缩铀储量的限制将维持15年,对离心机数量的限制将维持10年。

伊朗核问题主要当事方的妥协精神让各自的核心关切得到了回应,使得历史性的伊核协议成为可能。而由此带来的伊朗与西方关系的缓和及协议对中东地区局势的积极影响,让所有参与方实现了共赢。

动荡使相关国家经济更趋恶化

埃及在2011年到2013年初期间,外汇储备从360亿美元降为50亿美元,这场革命从经济意义上使埃及倒退至少15~20年。利比亚政治混乱和安全动荡持续,使该国石油生产骤降,出口量降至不足产能的10%,每天损失1300万美元。据汇丰银行统计,西亚北非动荡最严重的7个国家,GDP平均下降35%。越来越多民众不满国家发展方向(突尼斯78%,埃及2%),改善民生越来越成为民众最关切的头等大事。

3.“阿拉伯之春”引发地区大动荡

2011年春,一名失业的突尼斯小贩因遭受城管的粗暴对待而自焚身亡,这一事件点燃了突尼斯民众对长期以来该国失业率高涨、物价飞涨及政府腐败的怒火。突尼斯很快发生全国性骚乱,国内局势完全失控,本·阿里政权倒台,前后仅用了29天时间。由突尼斯始,西亚北非地区国家相继爆发抗议潮,导致埃及、也门和利比亚等国的政府被推翻,巴林、约旦和摩洛哥等多国政权动摇,叙利亚、也门、利比亚陷入内战之中。这场最初被冠以“阿拉伯之春”的社会政治运动,并未使相关国家实现繁荣稳定:埃及数年两易政权;也门教派武装坐大,形成几方割据;利比亚一盘散沙,出现“两个政府,两个议会”;叙利亚内战数年,数百万人流离失所;突尼斯民众日趋怀念本·阿里时代,选举88岁的政坛老将为总统。“阿拉伯之春”不但未能给该地区带来“春天”,反而使该地区国家陷入“严冬”,传统秩序崩溃并陷入大面积动荡之中,内战不断扩大、暴力与恐怖主义肆虐、教派冲突日益严峻、地区力量失衡……除了埃及和突尼斯正处于痛苦的转型之中外,叙利亚、伊拉克、也门和利比亚四国均面临国家分裂的威胁。

4.伊拉克成了烂摊子

伊拉克局势动荡,教派冲突愈演愈烈,安全形势十分严峻,国家发展方向不明。2003年3月20日,美国以萨达姆政权支持恐怖主义、企图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不顾国际社会强烈反对,单方面对伊动武,推翻萨达姆政权。战后调查表明,美对伊的指责完全是谎言,是美政府为发动战争而编造的借口。伊拉克战争虽然推翻了萨达姆政权,但是给伊拉克乃至整个地区造成巨大破坏,并深刻影响着地区格局。战后伊拉克陷入严重动荡之中,国家面临分裂威胁,教派冲突严重,恐怖主义泛滥,造成十万伊拉克平民死亡,百万人流离失所,沦为难民。伊拉克战争打开了地区动荡的“潘多拉盒子”,破坏了伊拉克以及中东地区的稳定,还打破了过去数十年由逊尼派独家主导的政治格局。战后,伊拉克三大政治力量逊尼派、什叶派以及库尔德人之间,尤其是逊尼派与什叶派、中央政府与库尔德地区政府之间展开激烈斗争,危机不断,教派冲突加剧,严重威胁伊政治稳定和政府正常运转。2013年4月,伊拉克举行美军撤离后的首次地方选举,竞选期间有14名候选人被暗杀。从安全形势看,美军撤离后伊安全形势非常脆弱,缺少美军支持的伊安全部队能力有限,重大恶性暴力恐怖事件频发。

摧残

5.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肆虐

长期以来,中东是恐怖主义的主要策源地,也是恐怖主义活动的重灾区。以“基地”为代表的恐怖主义组织,对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安全构成威胁,直接导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经过长达10余年的反恐战争,恐怖主义不仅未衰落,反而更加猖獗。奥巴马上台后放弃了反恐战争的提法,对恐怖主义的打击力度下降。自“阿拉伯之春”以来,中东乱局为恐怖主义势力在该地区重新崛起提供了机会。利比亚战争、叙利亚内战、伊拉克教派纷争以及也门内乱,都为恐怖主义势力的壮大开辟了空间。当前中东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进入新一轮快速发展阶段。恐怖主义组织还利用中东乱局,谋求建立政权,如在也门建立的“伊斯兰酋长国”、伊拉克和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加剧了地区动荡。

2014 年以来,“伊斯兰国”异军突起、攻城略地,占领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大片土地。据估计,“伊斯兰国”的规模可能在3万人以上,总资产高达20亿美元。依靠雄厚的财力和人力,“伊斯兰国”迅速蹿升为国际恐怖势力的“领头羊”。随着“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坐大,伊叙边界已名存实亡。“伊斯兰国”以伊、叙为根据地进一步向中东地区国家渗透蔓延,成为该地区最大的恐怖威胁。伊拉克驻美国大使鲁克曼表示,“‘伊斯兰国’的兴起是一个全球肿瘤。如果国际社会不能有效协调应对,那么将导致出现1000个本·拉登”。

二、中东局势的特点

当前,经历“阿拉伯之春”冲击的中东地区继续呈现动荡不宁局面,危机仍在深化发展之中,阿拉伯国家面临痛苦地集体转型。与此同时,外部各种势力加大投入,地区问题更趋复杂化,地区格局继续加速演化。稳定与发展是中东面临的最重要也是最紧迫的两大议题。未来5-10年将是中东旧秩序解体、新秩序重构的过渡期,各方力量将为重塑地区格局与秩序展开激烈博弈。

第一,政治动荡长期化,前进方向不明。民生问题与外部干预是2011年以来地区陷入政局大动荡的主要原因。这一动荡局面仍未结束,未来政治制度、意识形态和政治主体的多元化是主流。官民、教俗、军政三重矛盾日益尖锐化。传统国家治理模式遭遇严峻挑战,新模式、新道路探索曲折艰难,实现政治民主化和治理现代化任重道远。

第二,经济发展两极化,民生问题尖锐。经济发展结构性问题突出,海湾阿拉伯能源输出国可借助国际高油价延续增长业绩,土耳其经济有望保持较快增长速度,但受“阿拉伯之春”和国际制裁影响的国家恢复经济举步维艰,以严重失业为主要表现的民生问题难以缓解。

第三,社会冲突尖锐化,矛盾集中爆发。传统与现代、城市与部落并存的二元社会结构短期难消,民族、宗教和教派矛盾激化,人口年轻化挑战巨大。中东国家继续处在社会矛盾集中爆发期,青年人失业、贫困、缺乏社会公正、腐败等社会问题丛生。民众日益强烈的民主化诉求与伊斯兰势力主导的市民社会之间、强大的军队势力与弱小的新兴阶级力量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导致社会冲突日益尖锐,短期之内难解。

第四,热点问题复杂化,动荡根源出新。全球化、国际格局转换与地区政治震荡,引发新的民族主义、教派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重新抬头。一些热点问题已不再是阿以冲突等传统因素,伊朗核问题、阿拉伯之春、民族与教派冲突、世俗与宗教之争、极端宗教与恐怖主义的发展等构成新的主要动荡源。

第五,地区格局多极化,新旧秩序交替。美国“亚太再平衡”,对中东掌控能力下降,中、俄以及其他国家在该地区影响力增大,但谁都难以取代美国。地区大国的兴起与传统大国的衰退,主要力量重组,地区发展碎片化。在新旧秩序交替期,大国博弈与合作交织,新秩序短期难以形成。

三、中东长期动荡不止的症结

中东之所以长期深陷动荡与冲突之中,究其原因,与五大因素紧密相关。

第一,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中东处于全球海陆空交通的关键枢纽位置,是所谓的五海(地中海、黑海、里海、红海、波斯湾)三洲(欧亚非)两洋(大西洋和印度洋)之地,拥有直布罗陀海峡、土耳其海峡、苏伊士运河(承担世界14%的海运贸易,亚欧货物海运的80%)、曼德海峡、霍尔木兹海峡(每年全球40%的石油和28%的液化天然气出口都要通过该海峡)等五条全球海上关键枢纽。正因为此,中东地区一直为各方所垂涎,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1956年英、法、以色列和埃及围绕苏伊士运河大打出手,爆发苏伊士运河战争(俗称第二次中东战争)。20世纪80年代以来,波斯湾以及霍尔木兹海峡的重要性日益突出,伊朗与伊拉克、沙特、美国也展开激烈博弈。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指出:“波斯湾的战略重要意义今天集中于两个因素:它的位置和它的石油。”

五次中东战争

第一次中东战争(又称巴勒斯坦战争)。1948年-1949年,交战双方为以色列与埃及、约旦、叙利亚、黎巴嫩和伊拉克等国家联军。以色列险胜。

第二次中东战争(又称苏伊士运河战争)。英法为夺得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与以色列联合,于1956年10月-11月对埃及发动的军事行动。埃及最终取得胜利。

第三次中东战争(又称“六·五战争”)。1967年6月5日,以色列对埃、叙和约发动大规模突然袭击。以阿之间对立加深。

第四次中东战争(又称“十月战争”)。1973年10月6日爆发,25日停火。战争使阿以双方充分认识到,用战争手段消灭对方是不可能的,开始思索通过谈判解决争端的道路。

第五次中东战争(又称黎巴嫩战争)。爆发于1982年6月6日。这次战争是巴勒斯坦问题的延续,以色列发动战争的主要目的是消灭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企图在黎巴嫩建立一个亲以政权,赶走叙利亚在黎驻军。

第二,“世界油库”招来祸端。真主既给了阿拉伯人广袤无限的沙漠,又同时赐给了巨大的石油财富。中东是世界上油气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其石油已探明储量占全球的59%,天然气储量占全球的44.9%。全球20大油田中有13个在中东,其中5个在沙特。中东的石油产量占全球的35%,天然气产量占全球的19.3%。不过,石油是财富,也是祸端,导致中东爆发一场场石油战争。最典型如1956年中东战争、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1991年海湾战争和2003年伊拉克战争。英国前首相艾登为第二次中东战争辩解称:“没有苏伊士运河运入的石油,英国和西欧的工业便不能保持正常运转。”美国前总统老布什也为其出兵海湾辩护:“如果世界上最大石油储备的控制权落入萨达姆手中,那么我们的就业机会、生活方式、我们自己的自由和世界各友好国家的自由都将蒙受灾难。”当年美苏中东争霸的一个关键因素就是控制中东石油。

第三,剪不断理还乱的民族宗教矛盾。中东是世界三大宗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诞生地,宗教意识浓厚,渗透到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方方面面,而且各大宗教之间、同一宗教内部各教派之间也矛盾重重。阿以矛盾是伊斯兰教与犹太教的冲突。造成百万人死亡的两伊(伊拉克与伊朗)战争(1980-1988年),战争中阿拉伯国家几乎集体选择了站在伊拉克一边。同一宗教内部如伊斯兰教长期存在着什叶派与逊尼派的斗争。地区内伊斯兰主义与世俗主义(世俗化是西方宗教社会学提出来的理论概念,即宗教逐渐由在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地位和深远影响退缩到一个相对独立的宗教领域里,政治、经济、文化等层面逐渐去除宗教色彩)两种政治思潮长期角逐。20世纪70年代末期以伊朗“伊斯兰革命”为代表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思潮席卷中东大地,带来伊斯兰文明与西方文明的激烈冲突。

第四,巴勒斯坦问题久拖不决构成地区动荡策源地。巴勒斯坦问题根植于西方支持的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其实质是以色列长期占领巴勒斯坦以及阿拉伯国家的领土问题。该问题自1947年产生至今已持续60多年,导致阿拉伯国家集体与以色列对抗,引发五次大规模中东战争和多次世界石油危机(如1973年石油危机),是伊斯兰世界与美国冲突以及恐怖主义滋生蔓延的重要根源,严重破坏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因此一直被视为中东问题的核心,是一个带有全局性、根本性的重大问题。巴以冲突至今没有解决的迹象,中东和平进程一波三折。进入21世纪以来,“以土地换和平”原则遭到严重质疑,和平进程大大倒退,双方重回冲突与对抗的恶性循环之中。

第五,大国势力的干涉和争霸是地区不稳的重要外部因素。特殊的地缘战略位置以及富藏能源为中东引来外患,成为殖民主义者、帝国主义者的垂涎之地和争霸战场。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因西方欲肢解和瓜分奥斯曼帝国而起,战后英法瓜分了中东。殖民主义者在中东地图上用标尺随意划分国家边界,为达长期控制目的而推行分而治之的离间政策,人为制造了各种地区矛盾与纷争。二战后,中东各国通过艰苦斗争获得了独立,但冷战时期美、苏两霸在中东均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和代理人。中东各国陷入分裂和冲突之中,分属两大阵线。冷战结束后,美国一家独霸中东,以推进民主和打击恐怖主义为借口,肆意在中东发动战争,搞民主改造,使该地区进一步陷入动荡。美一手发动的两次伊拉克战争(1991年海湾战争和2003年伊拉克战争)严重破坏了该地区的稳定。美国著名中东问题专家伯纳德·刘易斯认为:“中东地区发生的一切取决于来自别处的势力,中东地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他各种关系,都是由非中东国家之间的敌对竞争状态来左右的。”

瓷器店内的公牛

除了上述五大因素,还可从中东历史与文化基因、政治与社会发展程度、中东与外部世界互动关系以及所处地位中去寻找内在的、普遍性的原因。从历史发展看,中东沿袭了太多的昔日矛盾与冲突,如绵延千年的民族与宗教纷争,地区屡遭外族入侵的悲情史,它们都随着历史的惯性带到今天。从文化来看,古埃及、波斯、巴比伦文明和伊斯兰文明都是世界古代文明的典范,但其后中东文化发展长期停滞不前,承载了太重的历史和传统包袱,未能与时俱进,一些学者将伊斯兰教视为制约中东伊斯兰国家发展和走向现代化的重要障碍。从政治社会发展来看,阿拉伯世界一定程度上还处于“前现代国家”状况。大多数在二战后建国,政治制度发展相对落后,民主和法治不健全,腐败盛行。中东是全球君主制、威权体制国家最为集中的地区,个人独裁和家族统治流行。社会发展也是如此,人们意识形态传统而保守,宗教深深渗透到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各个方面。至今氏族部落还大量存在,部落生活是毛里塔尼亚、也门、沙特、利比亚等国家的重要社会形态。从经济发展来看,大多数阿拉伯国家经济欠发达,经济结构畸形,严重依赖石油,石油占阿拉伯国家全部出口的70%以上。贫困人口多且贫富分化严重,每天生活费低于2美元的人口占1/5,人口出生率大大超出世界平均水平,青年人口占总人口60%,失业率全球最高。正是躁动的阿拉伯失业青年掀起了轰轰烈烈的“阿拉伯之春”。从中东在全球政治和经济格局中所处地位来看,中东严重缺乏话语权,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发展滞后,全球化发展水平仅高于黑非洲。

四、中东和平进程需跨几道槛

应该说,中东之所以形成今天的局面,是各种矛盾与问题相互交织、交互影响、综合作用的结果。有内因,也有外因;有历史的恩怨,也有现实利益的纠葛;有文化的差异,也有文明的冲突。中东要实现和平、稳定和发展,绝非一时之功、靠一人一国之力。

2月8日,街头艺术家孔博与朋友在巴黎展示宗教共存题材作品。图为孔博与作品展示。

第一,中东地区国家需探索出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由来自阿拉伯国家的独立专家学者撰写而成的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阿拉伯国家人类发展报告》指出,安全是阿拉伯国家面临的最大问题。阿拉伯国家的人类安全不仅受到武装冲突和民间骚乱的威胁,也受到环境、歧视、贫困、饥饿、疾病等的影响。不公正的政治、社会和经济体制,四分五裂的社会族群,对于权力和资源的争夺,以及外来军事干涉等因素常常威胁着阿拉伯国家的人民安全。只有这些不安全问题得到综合解决,阿拉伯国家的民众才能在发展方面取得长足的进步。“阿拉伯之春”实际上是阿拉伯民族历史上的一次觉醒,是阿拉伯人摆脱旧我、寻找新我,不断探索民族发展新道路的重要尝试。世人正拭目以待。事实上,自二战结束以来,探索适合本地区和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和国家治理模式,实现国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一直是该地区大多数国家面临的长期而共同的任务。

美国从独立到黑人选举权利实现用了两个世纪,法国从大革命到第五共和国稳定下来花了150多年,英国实现普选历经两个多世纪。缺乏实现民主的基本条件,又不肯耐心经历足够的历史和物质积淀,急于照搬和推行西式民主,实际就是列宁曾批评的“又想洗毛皮,又不让毛皮下水”,最终只会导致“早熟民主”和“坏民主”。中东国家的“民主化”就属于这种情况。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田文林

第二,西方大国减少对中东国家内政的干预。必须要指出的是,当前中东国家治理上的困局很大程度上是西方造成的。长期的西方殖民统治、霸权主义,强加于人的“民主改造战争”,不仅严重危及地区安全与稳定,破坏地区政治生态和安全秩序,扰乱地区国家的内外关系,还严重弱化了地区国家的国家治理能力,迟滞和改变了中东国家的政治现代化发展进程。从伊拉克到利比亚,从叙利亚到埃及,一个个生动的例子一再证明西方企图将自己的政治和社会制度、发展模式强加于人,在别国搞制度复制,不仅实践上行不通,而且是有害的。“履不必同,期于适足;治不必同,期于利民。”“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治理体系,是由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只有在相互尊重、包容、互鉴和不强加于人、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前提下,支持对方自主选择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和社会制度,才是唯一正道,才不会给地区添乱。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中东研究室主任)

延伸阅读篇目推荐:

《中东大乱局与中国应对》,李绍先,中国出版网2015年7月8日

《中东当前动荡局势的成因及未来走向》,杨元勇,《当代世界》2015年第6期

《中东局势裂变及其影响》,宫力,宣讲家网2015年2月11日

思考题:

1.“阿拉伯之春”缘何变成了“阿拉伯之冬”?

2.中东乱局对国际社会的主要影响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