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者的创造性叛逆
——以周策纵《失群的鸟》为例

2015-07-12 08:58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400715
名作欣赏 2015年21期
关键词:译诗周氏泰戈尔

⊙罗 玲[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 重庆 400715]

媒介者的创造性叛逆
——以周策纵《失群的鸟》为例

⊙罗 玲[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 重庆 400715]

媒介者作为作品的再次传输者,在文学翻译中不免会因为自身的因素和外界环境而影响作品的翻译,而在其中,创造性叛逆是不可避免的。本文以策纵《失群的鸟》为例,从标题、词汇、语言及其结构形式对诗歌进行分析。

媒介者 创造性叛逆 失群的鸟

在比较文学中媒介者是指为两国或两国以上的文学之间的交流、影响起传递作用的中介者,它可以是某个个人,也可以是某个集团、组织,甚或某种事件、环境等等。但在译介学研究中,媒介者主要就是指译者。“创作性叛逆”是由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提出的,他说:“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谢天振教授认为:“文学翻译中的创造性表明了译者以自己的艺术创造才能去接近和再现原作的一种主观努力,那么文学翻译中的叛逆性,就是反映了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为了达到某一主观愿望而造成的一种译作对原作的客观背离……创造性与叛逆性其实是根本无法分隔开来的,它们是一个和谐的有机体。”而译者的创造性叛逆有多种。不同的译者,其理解能力、表达能力以及翻译的风格也不尽相同,这也导致了同一首诗歌,却有不同的翻译版本,产生出不同的创造性叛逆。下面,笔者将从译介学的角度,以周策纵《失群的鸟》为例,分析媒介者的创造性叛逆。

Stray Birds是泰戈尔于一九一六年夏去日本时在海船上用英文写的,周策纵于一九五二年读到此书。当时,周策纵心情低落,对人生感到悲伤。而Stray Birds中有些句子触到了他内心的伤痛,产生了共鸣。因此,由于感情宣泄的需要,翻译了此书。“这里面多少美丽智慧的句子,使我当时的心情得到沉重的共鸣,透彻的解脱,和深切的慰安。我知道,我爸爸和谋哥对这种诗句的美丽,哲理的慧妙,和信心的虔诚,从来也是很喜欢的……于是我不知不觉就花了三晚的功夫把它全译出来了。我根本没有想到译得对不对,美不美;更没有打算将来要发表出来。”从这段译序可见,周氏这个版本的翻译并没有太多的考究,只是根据译者内心的需要翻译。所以,周策纵《失群的鸟》中融入了许多他个人感情倾向的词汇。由于译者的世界观、立场,以及对所译作家、作品的态度的不同,其译作的效果也会不同。

首先,我们看标题的翻译。书名为Stray Birds,一个直接的翻译是《迷途的鸟》,郑振铎译成《飞鸟集》,周策纵译成《失群的鸟》。周策纵认为:“一方面因为Stray本也有失群的意义,再一方面也正反映我译诗时的心情。”这是由于译者接受的主观环境,个人经历决定了译诗的创造性叛逆。埃斯卡皮说:“说翻译是叛逆的,那是因为它把作品置于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参照体系里(指语言)。说翻译是创造性的,那是因为它赋予作品一个崭新的面貌,使之能与更广泛的读者进行一次崭新的文学交流;还是因为它不仅延长了作品的生命,而且又赋予它第二次生命。”周策纵由于自己内心的伤悲,把Stray Birds翻译成《失群的鸟》,对原诗进行了翻译叛逆性,借此,也延续了原作的生命力,体现了翻译的创造性。

其次,我们来看诗歌的词汇翻译。

例1: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you also miss the stars.

如果你怀念太阳时便流泪,你也就怀念星星。

“miss”一词有两个意思:“怀念”和“错过,失去”。显然,周策纵取其“怀念”义。当时,周氏在美国,每天盼着爸爸的来信,但却杳无音信。所以,看到“miss”想到“怀念”这也是人之常情,也使翻译更具有人情味。文中译诗也多次体现了他的这种思亲情怀。

例2: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

The seagulls fly off,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像海鸥和波涛的聚会,我们相遇,还相亲。

海鸥飞去了,波涛滚开了,我们也分离了。

“come near”周氏直接翻译成“相亲”。这一句是他与亲人的直接写照。1948年他辞去国民政府主席侍从室编委,赴美国留学。1952年,正是翻译此书之时,当他苦苦等待父亲的音讯时,其实他父亲周鹏翥已离开人世。他与亲人就是这一场从相遇相亲到分离的现实写照。周氏这种看似直译的方式,融入了个人感情,实则使他的译诗更具个性化。这也是创造性叛逆的体现之一。

例 3: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现世对爱它的人脱下了巨大的面具。

它变得像一只歌和永恒者的一个吻那么渺小。

“the world”直译为“世界”,而周氏把这里的“the world”译成“现世”,使译诗更具哲理性。这体现了译诗语言的意译。泰戈尔的生命哲学中融入了泛神论思想:虔诚、修炼、梵我合一,引导人超越现实生活,主张出世思想。“the world”,在书中多次出现,但译诗中一共只有两种表达:“世界”和“现世”。全书中只有两处“the world”翻译成“现世”。

例 4:Life finds its wealth by the claims of the world,and its worth by the claims of love.

生命因现世的要求而发现它自己的财富,

因爱的要求而发现它自己的价值。

笔者认为这里的“现世”是作者故意为之。泰戈尔歌颂爱情,倡导自由,这使他在超脱中具有深沉的爱意。泰戈尔格言式的小诗,从梵的现世转换到爱的哲学,周氏翻译正好迎合了泰戈尔这一思想,做到了不失原意又使译文流畅。这也是译诗的创造性叛逆。

再次,我们来看译诗的语言风格及其形式。

例5:Your idol is shattered in the dust to prove,that God's dust is greater than your idol.

你的偶像被粉碎在尘埃里,

这证明上帝的尘埃比你的偶像还伟大。

例 6:Shadow,with her veil drawn,follows Light in secret meekness,with her silent steps of love.

影子垂下她的面纱,在秘密的温柔中,用她爱的寂静的脚步,跟随着光明。

第一首译诗的“被”句式,明显是欧化结构。在五四白话运动时期,“被”字就被认为是表达英语中被动语态的最接近、最适合的词。“被”字句式也在译诗中多次出现。第二首译诗,出现了“她”,而在白话运动之前,汉语中第三人称表达只有“他”。翻译家通过引用外语的表达丰富白话文的表达方式,就分别出现对应“he”“she”“it”的“他”“她”“它”。新中国建立后,白话文已很普遍,周氏的这种翻译方法迎合了广大读者的文化心态和接受习惯。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这里所提倡的创造性叛逆是指译者的有意性的“叛逆之心”,而不是那种由于误解、疏漏以及译笔过于拘谨或过于自由等原因,而导致的不应有的叛逆,或称之为“无意性叛逆”。任何一个严肃的翻译家总在尽量避免误译。但是误译又是不可避免的存在,尤其是在诗歌和较长篇幅的文学作品翻译之中。周氏翻译中不免也出现了无意识叛逆。

例 7:“I give my whole water in joy,”sings the waterfall,“though little of it is enough for the thirsty.”

“我愉快地施舍我全部的水”,瀑布歌唱道,

“虽然它很少能满足口渴者的需要。”

“though little of it is enough for the thirsty.”,周氏翻译成“虽然它很少能满足口渴者的需要”,周氏翻译时把“little”放在了“enough”前做定语,这是不符合语法规范的。“little”修饰的是代名词“it”,指“waterfall”。瀑布少许的水就能满足口渴者。我们看另一个版本的翻译:“瀑布歌唱道:‘虽然渴者只要少许的水便够了,我却很快活地给予了我的全部的水。’”由于作者的疏漏,周氏把“little”的翻译放错了位置,导致了信息的误导。创造性叛逆并不是对作者原作的误译。作为翻译的首要原作,就是忠实。茅盾曾说:“翻译的最低限度的要求,至少应该是用明白畅达的译文,忠实地传达原作的内容。”周氏这首诗歌的误译,使译诗与原诗意思大相径庭。

本文以周策纵《失群的鸟》为例,分析了译者在翻译中因为自身因素和外界环境对诗歌翻译的影响。可见,创造性叛逆在翻译理论中是一个重要的现象和理论,而在诗歌翻译中译者的作用不可小觑。创造性叛逆是在忠实于原文的原则下进行的,以便更好表达原文之意。只有了解了这些,才能更好地理解诗歌中的创造性叛逆。这是译者在今后的学习和翻译过程中必须了解的,并在自身的翻译实践中加以借鉴,更好地发挥其作用。

[1] 谢天振.译介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2][法]埃斯卡皮.文学社会学[M].王美华,于沛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

[3][印]泰戈尔.失群的鸟[M].周策纵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4.

[4] 孙致礼.翻译与叛逆[J].中国翻译,2001.4.

[5][印]泰戈尔.飞鸟集[M].郑振铎译.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011.

[6] 茅盾.翻译理论与翻译技巧论文集[C].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3.

作 者:罗 玲,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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