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上海游乐场小报研究价值再认识——以《新世界报》为个案的考察

2015-08-15 00:54李廷龙
科技视界 2015年13期
关键词:小报游乐场文人

李廷龙

(上海师范大学,中国 上海 200234)

在近代上海出版史上,如果说小报是一种消闲性的独特存在,那么游乐场小报可以算的上独特中的典型了。游乐场小报是指20世纪初叶随着沪地商业大发展,一些商业投机分子和青红帮大佬为了追求商业利益相继投资兴建游乐场,彼此间为了宣传和竞争需要而发行的各种小报。《新世界报》于1916年12月14日创刊,它是近代上海第一份游乐场小报,由新世界游乐场发行。该报最早主编为孙玉声,后来孙玉声担任了黄楚九创办的大世界游乐场发行的 《大世界报》的主编,《新世界报》编辑部主任由郑正秋接任,总编历任奚燕子、杨尘因等人。《新世界报》主要撰稿人包括张桐花、周瘦鹃、姚鹪雏、闻野鹤、陈小蝶、戚饭牛、周剑云、汪切肤、范君博、姚民哀等。“该报由游乐场出资,发行却不受游乐场所限,而是面向全社会,而且发行量绝不亚于一般日报、晚报、早报”。①“每日可售 3000 份左右,售价 10 文”②。“言论世界”、“粉墨世界”、“小说世界”、“风月世界”、“滑稽世界”、“怪异世界”等是该报的特色栏目。该报多次更名,早期曾用《新世界》、《新世界日报》。1919年6月17日到1920年2月5日改名为《药风日刊》,但沿用原编辑主体。1926年2月27日到停刊止称为《新世界报》③。

近代游乐场小报一般随着游乐场的兴衰而沉浮。它大致“萌芽于小报沿革的第一阶段,发展在小报沿革的第二阶段,没落于小报沿革的第三阶段末期”④,作为20世纪风行于上海的一种城市市民文化文本,承载了那一时期的特殊历史记忆,是观察此一时期城市文化的窗口。遗憾的是,目前学界对于该类小报的挖掘不够,仅有的关注视点也多聚焦于近代上海娱乐文化的发展。然而,笔者经过仔细考察,发现近代游乐场小报并不仅仅是休闲娱乐“天下”。它“既是清末文艺小报报人们再形式下的一种延伸,但它又具有自己诞生独特历史背景和报纸风格”④。

以《新世界报》为例,笔者认为还有下列三个特色视域空间:

第一,晚清以降,中国经历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随着中国的半殖民地化逐渐加深,“启蒙”与“救亡”成为了时代主题。知识分子作为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掌握文化资源的国家精英,自觉的扮演了起唤醒民众,挽救中华民族的社会“启蒙者”和“救亡者”的角色。近代上海租界由于在某种程度上处于晚清政府和民国政府的权力真空状态,国家的权力之手鞭长莫及,使得小报在租界遍地开花。由于近代游乐场大都开设在租界之内,所以由游乐场发行的游乐场小报在某种程度上也借助了“租界”这一护身符。近代上海的寓居文人常利用游乐场小报为载体论说政治理念,发出救亡图存的呐喊,揭露社会负面。例如在《新世界报》中,以郑正秋为主的传统文人,经常批判当时盛行于沪上的奢侈、拆白等负面维度,充当市民行为的 “仲裁者”。在1919年3月23日《新世界报》这样写道:

“观夫南京路上,房高接云,灯辉映日。望皆对宇,非皆金肆绸庄乎。以今视昔,其盛况为何如,岂国人之经济果较前为才充耶。抑此等营业,亦能为土货之输出。而吸外人之财也。一究其实,二者皆非。乃奢耗之风,有以致之也。

今之巾帼,中等社会以下,莫不饰金而披昂。其上焉者,则珠也钻也。绸缎之外,且别求洋货也。除大家眷属,亦惟娼妓之是效。致良莠之不易判别。吾国妇女,类皆仰食于人。鲜能自觉生活。今奢耗至此,其所仰望者,果皆经济宽裕。而能予取予求。以供床头人之挥霍耶。

今之须眉,服装力求入时,理发必借凡士林,敷面必须雪花粉。馀若钻戒也,香水也。何一而非女子之所需。不谓堂堂七尺躯。敷粉熏香。乃多效妇人之所为。不知其意果何居。在纨绔子弟,于其先入积下之造孽钱,不复顾息,犹尚可说。竟有食无一餐之粮,居无半椽之屋,终日游手好闲,亦能服装入时,此则甚不可解也。

风气所过,无论男女,皆以奢耗是尚。外强中干,一若不如此,即不足以在世为人。而社会上遂但就服装分阶级。不以品质定高下。此拆白倘牌之所以日见共多也。故欲改良风俗,必自崇俭始。然而难矣。”⑤

从上述文字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极力批判沪地的奢耗和拆白之风。此外,女性解放作为时代语境,在《药风日刊》的论坛栏目中经常开展“如何实现女性的平等”、“旧社会的恶习惯”等论题就封建社会中歧视女性的各种现象和新时期如何实现女性人的属性的实现展开论辩。其实女性解放自从维新运动康梁拉开序幕,国内知识分子对于女性解放不断赋予其新的内涵。1898年8月13日,康有为正式上《请禁妇女裹足折》,指出缠足是使妇女“血气不流,气息污秽,足疾易作,上传身体。或流传孙子,奕世体弱,是皆国民也,蠃弱流传,何以为兵乎?”,⑥痛陈缠足的危害,女性身体解放话语上升到了国家高度。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娜拉”式的女性解放传遍全国。论坛的开设不仅是近代知识分子自我视野的拓展,更是一种对社会建构的自觉参与。总之,经过知识分子选择和加工的小报对社会作出了某种程度上的价值评判,对社会民众施加影响。从这层意义上讲,游乐场小报可谓是近代社会的“公共舆论空间”。

第二,游乐场小报可以堪称近代的“海外想象空间”。从在中国流传甚广的徐福东渡日本,到四大名著中唐僧西天取经,中国早期的域外想象多少都带有“中国中心”思维在里面,有的甚至只能说是“陆上想象”。近代中国剧变打破了国人这种“天朝上国”心态,西方形象也从早期文学作品中的“小他者”转变成为“大他者”形象。近代游乐场以“新奇”为卖点,游乐场小报也与之相称提供给市民一种全新的域外奇观。游乐场小报的命名也体现了这一点,从最早《新世界报》,到《大世界报》、《世界小报》等等,很多都带有世界两个字。传统视阀下世界观从鸦片战争后更多代表的是强权威胁,大报中严肃性的各国时事新闻就是鲜明体现。游乐场小报与此相反,更多提供的一种轻松娱乐的平民化、世俗化世界,可以说是近代传统文化精英关注焦点从君主立宪制、总统制等政治上层建筑层面的下移,其实也给时人提供了一种全面的“世界”视域。“海外想象”空间不是简单的文字写就,背后都隐藏着特定的历史内涵,凝聚了近代知识分子的历史情感,是我们考察近代知识分子转型的重要历史文本。

第三,游乐场小报也是近代上海的“文人群体空间”。晚清以太平天国运动为代表的起义运动的冲击,租界特有的国中之国属性,以及近代上海文化事业的繁荣促成了近代上海的文人积聚。近代小报文人并不是固定的某报编辑,很多都是主编的约稿,这更多是主编人脉的体现。供稿者获得的很多只是游乐场的游乐券而已。很多编辑都是多报交叉任职,四处投稿。例如大家熟知的鸳鸯蝴蝶派作家周瘦鹃既是《新世界报》的编辑,也是《申报》自由谈栏目的主编;《新世界报》的编辑部主任郑正秋也是《民言报》主笔。此外,近代游乐场小报也是文人扩展人脉,联络感情的载体。例如在《药风日刊》中有专门的“徽文”和“论坛”栏目,就社会转型期的各个具体方面就行论辩。例如“男女如何实现平等”、“旧社会的坏习惯”、“独妻主义”等等。论辩本身可能有为了报纸销量制造噱头外,但确实也为近代传统文人创造了一种文人生态。

吉建富在《海派报业》一书中评价消闲性小报说到“不管怎么说,上述这类报纸毕竟是在上海出现的,在海派的报海里也算的上是一朵浪花吧。”⑦这句话从近代新闻出版业的角度肯定了消闲性小报的地位。作为近代社会的一种特定都市记忆,游乐场小报透视近代上海转型的一扇窗户,从客观的角度来讲,我们虽然不能片面的夸大近代游乐场小报的研究价值,但一朵浪花也是稍纵即逝的绚丽,近代游乐场小报由于历史久远,很多都已散失,《新世界报》也有个别版面缺失,幸亏现代科技才为我们保存了这批珍贵的史料,希望学界能进一步挖掘近代游乐场小报的价值。

注释:

①盘剑.消费的政治:旧报纸、电影院、动漫产业及其他[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6:38.

②施福康,主编.上海社会大观[M].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1:300.

③鉴于学界习惯性叫法,笔者除更名以后的《药风日刊》外,统称为《新世界报》.

④祝均宙.图鉴百年文献:晚清民国年间小报源流特点探究[M].华艺学术出版社,2013:43.

⑤奢耗(二)[N].新世界报,1919-3-23.

⑥汤志钧.康有为政论集(上册)[M].中华书局,1981:336.

⑦吉建富.海派报业[M].文汇出版社,201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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