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中的“男神”

2015-09-10 07:22
读者欣赏 2015年9期
关键词:士大夫人物画鲜肉

所谓男神,简单来说就是男人想做做不到、女人想得得不到的男性偶像。古今中外的男神从骑士到资本家,从自由青年到政治人物,从文人士大夫到工农兵,从土豪到小鲜肉,从基本款到加强版,不断更新换代。但是在传统中国画里,只有一种男神:文人士大夫。

历史喜欢为成功者立传,艺术史热衷于给成功者画像。中国艺术史上,无论是人物画还是肖像画,出现最多的形象就是中国传统的男神:文人士大夫。甚至画中的花鸟鱼虫、梅兰竹菊都是文人男神的精神倒影。

在顾闳中、陈洪绶、唐寅、仇英、曾鲸等历代丹青妙手的勾勒烘染下,宣纸上的中国男神或神似,或形似,或形神兼得。画外的文人掌控着政经文化,画中的文人摆着男神的pose。甚至皇帝都喜欢扮成文士的模样在画中留影,从徽宗的《听琴图》到乾隆的《文士图》,皇帝们既是在为文人男神加持,也是在借光。

与中国画中闲散柔弱的文士形象不同,西方传统艺术中的男神是骁勇健美(当然也可以说是暴力残忍)的战士和骑士:古希腊城邦之间的不断争斗,让战士成为希腊人的男神;中世纪战乱不断,让骑士在欧洲的男神排行榜上占据了1000年。与中国皇帝爱玩文人男神的cosplay一样,欧洲国王与大贵族也热衷于模仿骑士的英姿在画中留影。

如果说西方的传统男神是尚武的猛男,那么中国的传统男神就是崇文的暖男。中国的传统男神是水墨画中平和、散淡、温文的文人士大夫,文士的笔是国产男神阴柔纤细的阳具的象征物。西方的传统男神是雕塑与绘画中阳刚、骁勇、自由的骑士,骑士的剑是欧罗巴男神侵略性的阳具的象征物。

中国传统也有侠义尚武的一面,但传统中国人更注重知识的力量,而不是身体的能力,因此从庙堂到江湖都将文人推崇为男神。中国画的语境中并不存在肌肉,在中国传统艺术中,身体是缺席的,因此中国画中的男神只见衣冠不见肉身。

作为画中的男神,文人士大夫以两种形象出现,一是人物画或肖像画,二是化身为花鸟鱼虫、梅兰竹菊等隐喻符号。

人物画或肖像画自不必说,唐代贵族的奢靡豪放,汉代宗室的刻板庄严,魏晋时期的放浪形骸,有宋一代的雍容平和,明代江南的散淡清远,从游丝勾勒到烘染上色,历代的文人男神在画中留影无数。

文人男神得意之时,气定神闲地现身画中,失意之时,往往隐身于各种水墨符号的背后。当唐寅描绘一个哀怨的青楼女子时,他并不仅仅是在给红颜画像,这也是失意的男神通过“失宠怨妇”的形象来表达自己的怀才不遇或被君主抛弃的哀愁,画中的失宠怨妇就是画外的失意男神的替身,画外的他失宠于明君,画中的她失宠于情郎,画里画外一起品尝“失宠”后的孤寂与痛苦。

男神们有时化身为画中的菊花,相信自己历经风霜,终有一天“我花开来百花杀”;有时候男神化身为无根的兰草,描绘无所依归的凄凉;有时候把自己比作一条翻白眼的鱼,那是男神瞧不起世俗的傲慢。

如果说高山流水是得意的文人男神的心灵鸡汤,幽兰寒梅则是失意男神的精神倒影。只是那满纸的哀怨凄婉,实在辜负了男神该有的激情阳刚。相比之下,把自己比作竹子算是好的,至少还是一枚硬邦邦的直男。

时光不再,自从数十年前文人被工农兵赶下男神排行榜,此后各款男神轮番登台,各领风骚三五年。今天的男神是娱乐圈里的各种小鲜肉与肌肉男,他们不再出现在绘画中,他们现身于铺天盖地的各种图像中。传统绘画中的肖像是文人男神的人格与精神的延伸,而今天的鲜肉男神的所有价值都建立在图像之上—图像战胜文字,颜值战胜人格。亘古不变的是,旧绘画与新图像记录的都是胜利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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