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情诗，唯美了相识

詹佳丽

他记得她的歌声。那日在百花争艳的后花园，她着一袭素纱长裙，空灵的音色随着旋律流转，她望向他时，多少情意自眼底滑过。在他眼里，她是满园春色里最美的那朵。

欧阳修时任钱惟演幕下推官一职，而她是一名歌伎，只在宴席间起歌助酒。

他再见到她时，夏日阳光正落在她衣襟上，池塘里荷叶亭亭。她伏在栏杆上，细数着池中游鱼，轻轻地吟唱。

他悄悄走至她身后，默不作声。

一曲终了，她转过头，却撞见满目陶醉的他，一时间羞赧爬上她面颊。她急急欲走，被他拦下。

“姑娘的歌声仿若清风，只一曲便使我内心平静。”他赞道。

闻言，她不再慌乱，抬头打量眼前男子。他眉目清朗，面色温和，她知道他是大才子欧阳修。

此时有微风拂过，满园春色惹人醉。她望向他，想起那时初见，她歌唱正酣，而他正蘸着酒在桌上作诗。他微微蓬起的衣袖、晶亮的眼眸，都让她的心漏跳了半拍，歌词溢至唇畔，亦染上了情。

“现下光景甚好，不如姑娘唱支曲，我以词相和，如何？”他声音传来，将她带出无边遐思。

“好。”她轻声应道，又红了面庞。

午后，有粉白相间的莲花与梧桐葱绿的叶片，有轻悄掠过的风和蝉虫的低鸣，有一双人儿临水而立的身影，婉转的歌声伴着清亮的吟诵，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悠然而美好。

这日，钱惟演正在后园宴请同僚，大家先后都到了，唯独不见欧阳修。過了好一会儿，他才和歌妓姗姗来迟。

钱惟演看到二人，心中了然。待他们坐下，钱惟演便问那歌妓：“今日为何迟了？”歌妓低声应道：“午后有些中暑，我便去凉堂小睡，谁知醒来不见了金钗，久寻未果，误了时间。”

钱惟演也不拆穿，只笑着说：“众人皆知欧阳修诗艺精湛，你若能得他一首词，我便赏你一支金钗。”歌妓听后满面红晕，望向一旁小酌的欧阳修，眼里情意盈盈。欧阳修与她对视片刻，那清澄的双眸勾起他心中怜爱，酒意正酣，佳人在侧，自然诗兴大发。他思索片刻，一阕词便娓娓道来：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语毕，众人皆醉。这首《临江仙》若轻风微拂，将人们带去了一个有着柳荫、碧荷、彩虹、明月的世界。细细品来，仿佛能看见词中倚楼而立的女子，小楼绣阁中玉帘垂落，女子所憩之凉簟纹理平整，而她的枕畔，静伏着一支金钗。这美人夏日昼寝图好似是为那歌妓而作，钱惟演望去，歌妓面颊上的红晕更深了。钱惟演于是拍掌赞好，命歌妓满酌赏饮，并许诺赏其一钗。

而这首清美雅致的《临江仙》，也成为后人心中“画所难到，得未曾有”的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