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意象和意向

殷咏天

1

雪山连绵 肃穆如雕

一辆吉普车像甲壳虫嗡嗡蠕动

几只乌鸦 或盘旋

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或

立于山顶 成为一种暗喻

2

成为介质——

在两者之间

盘旋时 用黑色的线条

屹立时 用黑色的目光

或生成画魂

抽象所有的生命汁液

让绿 生根

让白 温柔

而你则在暗处升腾

3

这是多年前的记忆了——

寒冷如刀似针 割扎在广袤的

俄罗斯和中国北疆大地

从红石向满洲里

满目皑皑 人烟杳杳

只有这黑色的鸟一路相伴

从此不再离去 栖息于

思想深处

4

但在众多意识里

你的鸣啼是凶险的预告

你的嘴衔着死亡的谶语

你因此就是恶鸟

你必须苟活于世

你难登大雅之堂

5

事实如铁

我曾经历了惊心的一幕

某年冬日 京城乌云笼罩

红墙探出黑焰

绿瓦涂满墨团

棵棵冬树结满了子夜的花朵

翌年春 京城人的忧患

化作了一场世界的震惊

同年秋 不见一只乌鸦

只有无形之影在空气中弥漫

6

抽象结果么——

因惧怕死亡而回避死亡

把头扎在沙下

尻尾暴露无遗

或一次次精心缝制

一件件皇帝的新衣

而让一只黑鸟 饮下先知之鸩

7

例外有二：

“乌鸦喝水”孩子们跟着解渴

“乌鸦反哺”大人们看着脸红

因此断想：

第一个将此传承者

必有凌风的思想羽翅 和

一双深邃黑亮的眸

8

婴儿呱呱坠地

亲人围哭坟茔

遥迢短暂之途

喧嚣躁动之外

能否听到她的叫声

能否听懂她的叫声

能否撬开磐石的心扉

9

一只鸟的世界是悬着的孤苦

一群鸟的世界是扑棱的欢乐

而缺少她的世界是注定的残缺和倾斜

10

清晰的梦境——

暮色一点一点暗下去

大河的微光也跟着一点一点暗下去

而一只更暗的黑鸟

正借着微光 追逐西沉的落日

和夸父的泪痕

11

郊外易有腐朽发生

郊外也常孕育新生

于是 就在这里安身立命

娶妻生子 那大杨树上

一个个暗色的巢

蓄满了皎洁月光和黑色的哲学

12

比蛛网还密集的网络

比音速还迅疾的飞行

比雷声还易爆的炸弹

比死亡还遥远的旅程

……

思想纷飞 道路交错

比黑色闪电还刺眼的是

她暴风雨前的翔翼

13

我至亲至爱的人啊

能否听懂她的言语

能否听到自己的挽歌

和自己的安魂曲 并

每时每刻都震颤着我们的心旌

责任编辑 乌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