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与文明

2016-01-16 20:37
方圆 2016年1期
关键词:帕斯卡尔闹剧枷锁

帕斯卡尔说过:“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所以,我们社会发展到一定时期,总要重新提出和谐的文明,作为一种美好的政治愿景

近日重读福柯的《疯癫与文明》,显然已经摆脱了多年前初读时的那片晦暗无序而又不停流动的思想的海域,继之而来的是明快而又成熟稳定的阅读状态。

卢梭在其《社会契约论》中曾经说了句极为辩证的话: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我想这是一个人在人生这条河流里漂泊久了,一种自由的意志也就会适时地挣脱囚禁自己心灵的枷锁,而当社会中的所有人都因愚蠢而忘乎所以、茫然无措时,病人反倒是给人带来警醒。在一个人人相互欺骗,到头来愚弄了自己的人间喜剧中,病人就是辅助的喜剧因素,是欺骗之欺骗。他更有可能使用傻瓜般的语言说出那些理性的词语。或许他会向心爱的人谈论爱情,向年轻的生命讲讲生活的真理,向傲慢无礼的骗子们解释中庸之道。他似乎整日在用不安的眼神告诉这个世界,人类的愚蠢终将会造成灾难性的统治。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就有这么一个疯子,他叫什么名字,似乎从来就没有人知道,他既是村里的威胁又是村民嘲弄的对象,既是这个尘世无理性的晕狂,又是人们无聊时可怜的笑柄。他的目光常常是惊恐而又和善的,有时又像是来自天庭的一道闪电。当然,你不看他,闪电就不会形成。小孩子们常常以小聪明挑战他的疯狂极限,驱赶他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有时有顽劣的家伙直接用石块掷他,当他被石头击中,就捂着流血的头颅反扑过来,滋事者常常是带着莫大的恐惧各自逃散,也有个别迟缓者被疯子捉住,疯子只是瞪着眼睛对他呀呀的叫喊,这孩子即被疯子脸上愤怒的闪电吓得哭喊,这时总有大人过来解围,喊走受伤的疯子,哄哄惊惧中的小孩。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作家日记》中写道:“人们不能用禁闭自己的邻人来确认自己神智健全。”在我们相互追逐的过程中,我们远远没有一个疯子的想法单纯,甚至有比他更疯狂的举动。按照这种逻辑,我们从来就没有消停过,总是处于一种追逐与被追逐的恶性循环之中。帕斯卡尔说过:“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所以,我们社会发展到一定时期,总要重新提出和谐的文明,作为一种美好的政治愿景与人类良知来改善人与人之间的生存关系。

记忆里还有一幕场景,一群村民来让疯子模仿受到审讯的英雄人物,把疯子五花大绑在一棵大树上,疯子开始觉得好玩,只是对着众人一个劲儿傻笑,后来有人过来给他泼脏水,抽他的耳光,叫他说一些绝不屈服的豪言壮语,可怜的疯子仅仅是感觉到了被抽打的疼痛感,开始呀呀怪叫起来,使出浑身的气力挣脱着死亡的绳扣,作为围观者,我感到整棵树都在剧烈的晃动,疯子的脸开始扭曲,胀得青筋暴跳,有无数道闪电击打着周围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敢再去靠近这个愤怒的疯子,似乎整个闹剧都崩溃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最后一般都是村中有威望的老者一边训斥众人的孬种行为,一边给绝望中的疯子松绑,这时疯子委屈得泪流满面,似乎满世界都在闪电过后下起了大雨。在无数的文学作品中,也都曾有过对疯狂闹剧的细致描述,似乎从这里更容易突显真理的绝对姿态。特别是在莎士比亚与塞万提斯的作品里,疯癫行为几乎成为必要的手段服从于剧情的需要。

人类一切高尚的信仰无不具有一种决绝的普世情结,从贫穷到富强,从地狱到天堂,从形体的疯癫到内心的澄明,还要有一条漫长的路要走,处处要彰显文明的举止与合理的人道,我们既不需要残酷的角逐,又不需要去捆绑与戏弄那些纯粹的对象。我们的确没有必要整日咬牙切齿,而是真真切切地咬住空气呼吸,以理智的大脑与对世界的善举来获取一个真正和谐的自由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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