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财富观

2016-02-11 20:34
知与行 2016年11期
关键词:金钱资本主义财富

汪 璐

(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 14队,南京 210003)



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财富观

汪 璐

(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 14队,南京 210003)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在批判资本主义财富观的基础上,提出了新的财富观——生态财富观。生态财富观恢复了财富的使用价值,并突出自然财富的地位,强调要处理好物质财富增长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主张破除量化的标准,建立起人和生态的双重财富尺度,强调财富的公有性质及整体性;并指出,资本主义财富观给了人们一些固有的错误观念,必须进行厘清,如更多不等于更好、得到工资不等于有权劳动、拥有金钱不等于得到幸福,等等,从而为财富观的重构打下基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最后提出了生态财富观实现的途径,那就是只有将社会变革与价值观的培育有机结合起来,才能真正实现资本主义财富观的转变。这些论述不管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对我们都有极大的指导意义。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生态财富观;人;自然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最有影响的思潮之一,他们旨在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同人类面临日益严峻的生态问题相结合,从而寻找一种能够解决生态问题及人类自身发展问题的“双赢”理念。对财富的看法贯穿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之中,他们从生态学的视角对当代资本主义财富观展开了尖锐的批判,认为当代资本主义财富观是异化的,是一种注重交换价值、以量为标准、强调个人财富的物质财富观,它导致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工具主义以及人与人之间金钱化的社会关系。他们立足于当前日益严重的、趋向全球化的生态危机问题,提出构建一种生态财富观。梳理他们的相关理论,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反思我国的发展模式,进而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推动中国梦的实现。

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生态财富观的界定

作为资本主义财富观的替代,生态财富观是一种存在于生态社会主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生态社会主义是对传统社会主义的改革,是一个没有生态危机、充分保障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中的,以正确、合理、全面的方式看待财富的观念,它既肯定物质财富,又重视自然环境等非物质财富,并以满足人类真正需要与改善生存环境的程度为评定标准,强调要处理好物质财富增长与环境承载力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以人为本、兼顾生态的新的财富理念。

生态财富观中,财富恢复了其使用价值的本质特征,人们不再以量化的标准来衡量富有。奥康纳指出,在合理的财富观中,交换价值从属于使用价值,抽象劳动从属于具体劳动,生产目的是指向需要而不是利润。高兹同样指出,在未来社会中,人们将更加注重商品的使用价值和耐用性而不是交换价值,将克服经济理性下的利润动机及对物质财富最大化的追求,使经济理性服务于人的创造性活动与精神生活。在莱斯看来,这种注重使用价值的社会将是一个“较易生存”的社会,物质财富的多少不再是衡量社会发展的唯一指标,人们不再以金钱的拥有量作为富有的标志。但这并不是说生态社会主义中没有交换,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生态社会主义是允许市场存在的,但前提是不会引起剥削、不追逐利润、不会导致竞争,交换价值将是非依赖性的、非金钱化的。

生态财富观充分肯定了自然财富的地位。福斯特对未来社会中的价值观念进行了设想:自然和社区的地位高于资本;平等和正义重于私利。生态财富观没有将富有与贫困的焦点放在经济领域,而是生态领域。奥康纳指出,生态社会主义将更关注南方国家的生态贫困,主张在国际范围内就财富的再分配等问题展开斗争,以解决由生态贫困而引发的饥饿等问题;更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多样性的消退,主张最小化人类的需求,结束市场的统治和商品拜物教,以及由此引起的对地球的毁坏[1]。高兹认为,未来社会的财富观中,从属于价值理性的生态理性取代了从属于工具理性的经济理性。人们将充分保护自然财富,追求生态利益的最大化,实现经济理性与生态理性的内在统一。

生态财富观并不拒绝物质财富的增长。福斯特指出,生态财富观拒绝无限增长,但并不意味着要完全放弃经济发展,即“不是要停止财富的增长——从更全面满足人类真正需要的意义上说”,而是“需要重新思考人类进步的内涵”“在世界贫穷地区,经济发展仍有必要”[2]。佩珀认为,生态财富观下的经济增长是理性的,不仅不以损害自然为代价,还改变了以往高生产、高消费的模式;社会发展遵循的是适度原则,以真正满足人们的需要;人们平等地享受财富,并拥有了更加多样的休闲性消费。

二、生态财富观下的财富尺度和原则

生态财富观突破了资本主义财富观中的量化尺度,恢复了人的主体性和自然价值,确立了一种立足于生态的、以人为本的财富尺度;同时还在财富原则上对资本主义财富观进行了颠覆。

(一)生态财富观的财富尺度

生态财富观完成了由以资本为主体到以人为主体的转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增长以利润为目的,机械化、标准化和批量化的生产使得人的主体性被逐渐消解,财富成了生活的价值追求。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生态财富观下的财富增长应以满足人的需要为目的,财富应服务于人的存在与发展。那些因人的恶的一面而否定全人类的说法是不成立的,人类的贪婪、过分竞争等并不是遗传因素引起的,而是社会经济制度使然;因此,不能忽视人类在财富创造中的主体性地位。“应该以人为本,尤其是穷人,而不是以生产甚至环境为本,应该强调满足基本需要和长远保障的重要性”[3]99,以保证人们能在财富的创造、消费过程中,使满足、欢乐、幸福、美学价值等得以真正地实现。在强调人的标准的同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还特别突出了生态标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自然不但是财富的源泉,其本身也是财富;因而,在衡量财富时,必然不能缺少生态这一尺度。财富的创造应符合生态原则,不能将生产的目的仅仅指向资本的增殖。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不过是产生财富的有用物;而生态财富观中,对自然的改造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环境,财富生产的目的是满足人和自然的需要而非利润;人们以保护为前提,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来使用自然财富,这同引起环境危机的资本主义的经济增长有着本质区别。

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看来,以人为尺度与以生态为尺度是不相冲突的。福斯特反对关于“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的二元对立的分法,认为此分法导致了“人类与自然相对立”的观念的存在;福斯特提出了“以人为本”的生态价值观,认为,“以自然的有限性和可持续性为前提的人的自由发展是财富、富裕和全面发展的基础;而无节制地追逐财富则是人类贫困和苦难的主要根源”[4]。只有超越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永续共存。

(二)生态财富观的原则

生态财富观之所以是对资本主义财富观的超越,就在于它坚持了根本区别于后者的原则。公有制原则保证了财富创造与拥有的统一,以及财富的公共性;整体性原则则体现了生态财富观财富视角的全面性以及时间上的可持续性。生态财富观的首要原则是公有制。公有制不是将个人财产变为社会财产,而是“将资本变为公共的、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财富”[5]46,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财产的阶级性消失,财富是达到社会普遍富足的手段,而不是被剥削阶级通过分工所独占。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财富应当被全体社会成员所共同拥有,共同富裕是财富生产的目的。奥康纳指出,公有制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社会主义的生产不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获取剩余价值,而是更注重产品的有用性,以实现共同富裕为目标;人们注重的是追求社会利益的生产正义性,而非对分配正义的单纯追求。在私有制下,社会财富被极少数人占有,这种劳动产品与劳动资料的分离使得交换价值得以实现。克沃尔因此指出,公有制才是实现使用价值的前提条件。生态财富观还要求人们坚持整体性原则,这种整体性并不是几种要素的简单叠加,而是既包括空间上的全面性,又包括时间上的可持续性。强调人类必须为自己创造一个包括物质财富、自然财富、精神财富、社会财富、个人财富等等在内的立体的财富世界。

克沃尔认为,资本主义由于私有制的存在,强调的是私人利益而非公共利益,是局部利益而非整体利益,是眼前利益而非长远利益。资本主义对财富的欲望使其只注重低成本、短周期的投资,而放弃可持续的发展方式,甚至将环境所产生的费用都转嫁给社会和子孙后代。正如福斯特所言:“资本需要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回收,并且确保要有足够的利润抵消风险”,“至于那些对人类社会具有最直接影响的环境条件和因素,在发展经济过程中则需要更长远的总体规划……这与冷酷的资本需要短期回报的本质是格格不入的”[3]3。福斯特批判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自私自利的价值观,指出应当关注人类的长久利益,在不否认财富积累给人类带来进步的同时,重视自然保护的问题,追求自然财富与人类财富创造的整体性的可持续发展。格仑德曼认为,社会进步的评价应该注重整体性,除了经济标准、技术标准,还有精神标准、生态标准。他还引用了马克思的观点,认为真正的财富不仅仅体现为商品,而且还体现为总体的福利;马克思在考虑物质方面的同时并没有忽略质的方面。克沃尔总结道,整体性应该是包括人的生产活动在内的生态系统的整体性,这种整体性协调关系的发展要通过计划来实现,财富的分配要以产品对生态整体性的贡献程度为标准。

三、生态财富观对资本主义财富观的纠偏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概念上的混淆直接导致了异化财富观的形成,只有指出这些固有的错误观念,才能帮助人们摆脱异化财富观的枷锁,引导人们树立起新的健康的财富观。

(一)更多不等于更好

将更多等同于更好,疯狂地追求数量而忽视质量是资本主义财富观先天性的缺陷。人们获取了更多的财富,但得到的却是生态的恶化、精神的痛苦、社会的冷漠,甚至还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因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提出,人们只有不再追逐财富生产和占有量的最大化,将更少与更好相联系,调整自己的需求,才能正确对待财富,在财富的创造中得到幸福和满足。

高兹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了巨大的财富,然而更多并没有带来更好——商品越来越不耐用,人们的满意度和生活水平也没有因此而增加和提高,生产越来越具有破坏性和浪费性,新的匮乏与新的贫穷也在不断出现。“当人们发现更多未必更好,发现挣得越多、消费得越多未必是更好的生活,发现还有比工资需求更重要的需求时,也就脱离了经济理性的禁锢。”[6]116当人们意识到并非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量化,并非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金钱购买时,以市场为根基的秩序也就被动摇了,人们也就打破了更好与更多之间的联系,从而建立一个劳动、消费更少却可以满足人们物质需求并生活得更好的社会,即更少地生产,更好地生活。莱斯认为,人们要完成从量的标准向质的标准转变,需要区别“需要”和“想要”这组概念,去除不合理的需要,不再只注重数量,而是要把“更好”与“更少”相结合,建立起新的需求结构。萨拉·萨卡立足于增长的极限,提倡实施收缩的经济政策,认为富裕不一定意味着财富的增加,他引用了马歇尔·萨林斯在《原始的富裕社会》中的观点:如果人口稳定且物质要求没有超过自然的极限,那么就可以享受一定物质丰富的生活。另一方面,更少并不代表停止财富的增长。福斯特认为,在财富的增长问题上,我们的态度应当是适度,而不是更多。适度地发展不仅有助于消除贫困,还有助于推动人口增长模式的转型,从而减少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压力。这种观点与艾伦·杜宁在《多少算够》中提倡的持久文化有一致之处。持久文化是一种量入为出的社会文化,我们需要重新考虑自己的需求,更多地从质量而不是数量的角度来考虑需求的满足。克沃尔进一步指出,更多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富有,个人对物质财富追求得越少,奉献得越多,一个人才更富有。

(二)得到工资不等于有权劳动

在以交换价值为核心的资本主义财富观下,人们将劳动看成获取财富和消费财富的源泉。资本主义社会为了强化这一观点,诱导人们相信,付薪得到的服务总比我们自己所做的会更好,凡是我们所能做到的一切,金钱都可以更好地完成。在这种价值观念下,人们对金钱的渴望会随着商品的不断增加而强化,使得更多的人向往工资性的劳动而非创造性的劳动。

这种有报酬的工作并不代表人们就获得了劳动的权利。人们为得到一份有报酬的工作而竞争,为了获取更多的报酬而拼命工作。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资本主义抹去了某些工作的神圣光环,将医生、诗人等也变成了他出钱招雇的工人;如果人们仅仅将劳动的目的局限于增加财富,那么,它就是“有害的、造孽的”[7]。这种劳动已被资本对利润的追求等需要所掌控,是异化了的劳动,人们对劳动并没有支配权,更不能从劳动中获取表达的自由以及快乐和满足。高兹明确表示,不能混淆“劳动”与“工作”,不能将“有权得到工资等同于有权劳动”。他分析到,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作是被非理性的经济理性所控制的,当那些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工作也指向金钱时,劳动便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如教师、医生的付出,是不能仅仅用工资来衡量的*高兹认为,经济理性活动的四个条件是:一是可以创造使用价值,二是作为商品并为了交换,三是发生在公共领域,四是一个可以衡量的时间内以尽可能高的效率进行生产。功能性的工作如警察和消防员,更多的是一种责任而非工作,因为,它不能无限地提高效率,因此,不能归于经济理性的范畴。医生和教师等职业具有相似的特征,一旦他们被经济理性所控制,这种关系就变成了纯粹的技术关系和金钱关系。钱应该是能让他们更好地工作的东西,他们所做的与金钱是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如学生受教育后的感激之心,是金钱所不能代替的,教师和医生的付出并不是为了金钱,如果只是为了金钱,那么只会出现一个无情的职业世界。。他进一步分析到,有权劳动——是指闲暇时间取代劳动时间成为主导。二是指劳动成为人们寻求自由发展的行为。在未来的社会中,工作不再是获得社会认可和实现个人社会化的唯一手段,自由基础上的社会关系应该在自由领域中形成。工作在个体的生活中只是处于从属地位,超越了现存的“职业化的社会”。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继承了马克思关于自由自觉的劳动观点,认为劳动应该是自愿的、是创造性的、是快乐与幸福的体验,人们不应该把劳动仅仅看作是获取财富的源泉。生态社会主义中,时间取代了金钱,金钱失去了作为劳动报酬的意义,劳动便不再受资本和交换价值的压迫,而是建立在自由联合的基础之上,人们在生态财富观中完成了对劳动的正确认识。首先,人们具有劳动的自主权,而不是被工资而奴役。高兹认为,工作一词具有历史性,随着时代变化而改变。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作的特征之一就是可以获得报酬,有了报酬,个体才属于公共领域,才能纳入到社会交换网络中,获得社会的认可。于是,工人将金钱即工资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为了更多的工资他们从事更多的工作,而忘却了那些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价值。认为有了工作就有了安全感,然而他们的安全感仅仅是由与企业之间的一纸合同来维持的,主动权并不掌握在工人的手中。这种工作完全丧失了劳动的自主权,而真正的劳动是独立的个人可以根据自身发展的需要,自由地选择劳动的种类与形式,通过生产资料进行自我表达和创造,而不是为了对生产资料的个人占有。其次,人们得到的是劳动的愉悦,而不是工作带来的压抑。阿格尔指出,那种为了赚取物质消费所需金钱的工作是被迫的,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劳动。劳动带来的应该是满足和愉悦,而非强制性的工作所带来的痛苦与束缚。福斯特指出,劳动是为人类创造和实现社会需要服务的,生态社会主义中的劳动应该“以快乐与和谐为特征”[8]121,并体现出劳动的闲暇性。最后,劳动的价值也需要重新定义,不能仅仅定位于工资。劳动本是为了满足社会需求,是创造社会财富的一种方式。福斯特认为,人人都应该有“值得做的有报酬的工作”[9],高兹也指出:“每个人的收入不再是其出卖劳动所获得的价格”[6]6,主张废除付薪劳动。那么,该如何评定报酬呢?莱斯认为,要通过制定正义的社会标准,使劳动者有优厚的报酬,过上丰裕的生活。克沃尔则认为,收入的标准应该不仅包括具有交换价值的劳动,还应该包括生产出的使用价值和内在价值的劳动,比如女性生育的内在价值。同时,在生态社会主义中,劳动者的工资收入应该更强调产品对生态整体性的影响,社会的分配也应该强调使用价值和精神内涵的分配,这样,人们便不会再有因交换价值而引起的金钱压力,财富创造的过程也成了自我实现、自我管理的过程,自然和人类自身的内在价值都将得到恢复。

(三)拥有金钱不等于得到幸福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指出,比起生产剩余价值的能力,资本主义更注重占有剩余价值的能力;同时,人们还将拥有大量的金钱及其代表物等同于得到满足、获得幸福。这种观念上的谬误扭曲了人们的消费观、幸福观,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发展观,进而影响着人们的各种行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们追求的应该是幸福而不是有更多的金钱,金钱只是手段而非目的,金钱仅仅是能够带来幸福的诸多因素之一。在莱斯看来,真正的幸福来自于创造财富的劳动,而不是对金钱的占有或是消费,以消费的多少来衡量自己的幸福正是现代工业社会的异化表现。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们将对商品的非理性欲求等同于心理满足,将受到广告媒介操控的消费看作达到满足的唯一手段。这种观念下,人们需求的满足是以市场为中介的,“而当市场交换、商品经济成了人类需求满足的唯一方式时,这种方式便具有很大的专制性与霸权性”[10],既是一种精神鸦片,消解了人们的反抗意识,又妨碍了来自于劳动活动的真正满足的实现。而人们的真正幸福应该来自于财富生产中的创造性体验及其成就感。

四、实现生态财富观的途径

注重交换价值的资本主义财富观促使物质财富达到了空前的丰富,然而,人们并没有从财富的积累中获得解放,反而是资本加深了对人与自然的双重统治。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指出,这种财富观的异化根源于资本的逻辑,因而提出,必须从改变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生产方式两方面入手来改变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观,将社会制度变革与文化道德建设相结合。

(一)价值观的变革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要形成生态财富观就必须变革资本主义的哲学价值观,正确认识自然及其与人类的关系,以生态理性取代经济理性,使人们自觉地控制欲望,在全球范围内构建和谐的生态价值观。虽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从不同的角度出发来阐述观念上的变革,但都“强调事物自身的存在而不是个人对事物的占有,强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奉献以及人类对自然的可接受性关系”[8]118,并充分彰显财富的使用价值、尊重自然财富、注重人的主体性。

莱斯认为,一方面要改变资本主义制度,另一方面要改变消费主义的文化价值观。他从控制自然的观念出发,他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控制自然的观念更多的是服务于物质财富的获取。因而,这种控制是一种压制性的控制,是与资本主义制度一致的,配合着资本主义的经济行为。而生态财富观不是要人们放弃控制自然的观念,而是对它进行重新阐释,用道德、伦理的进步来控制人们的物质欲求,以质的标准取代量的标准而重构需求结构,强调基本需求;将满足建立在生产领域而不是消费领域,使劳动成为幸福和自由的手段;倡导新的环境道德,反对那些仅为牟利却对环境造成反面影响的技术使用,以树立“易于生存的”新的社会价值观来改变人们的行为。莱斯相信,这种观念的更新既会带来自然的解放,也会带来人的解放。阿格尔主张通过“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来实现文化价值观的变革。由于物质财富丰裕的资本主义出现了商品供应危机,人们原先认为的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物品的期望破灭;于是,人们便开始重新思考生产、消费与自然的关系,进一步反思财富的本质、人的存在价值等等,重构需求观、消费观、幸福观等,进而形成新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这种观念的变革,不仅本身就包含着财富观的改变,而且还影响着人们的财富行为,将推动生产的“非官僚化”和“民主化”,使劳动成为真正的“创造性劳动”,使整个资本主义工业体系全面改组,并带动社会政治领域的变革,使整个社会的权力关系发生改变。福斯特指出,要彻底改变现有的财富观,还需要整个社会从价值观上的根本转变。在当今财富观的指导下,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案也是无效的。在物质财富观中人与自然是相冲突的,人们认为生态危机等问题的解决方法是将自然环境经济化、纳入市场的范畴,设定商品价格;但这种方式显然是不可行的,它只会在短时间内缓解危机,最终造成的却是生产条件和生活条件的双重破坏。要想改变人们对待自然财富的态度,就“需要超越资本主义现有的生态文化,植根于公共道德并消除绝对支配自然的意识,形成一个具有生态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的世界”[3]85,要在全社会树立起生态唯物主义价值观,“只有生态唯物主义的价值观,或者说只有将唯物主义自然观、历史观、实践观相结合,才是消除人与自然之间价值冲突的根本办法”,生态唯物主义的价值观在财富层面上,既注重人的主体性——关心人类的当前发展及财富的可持续性创造;又重视自然财富的内在价值——人类对自然财富具有依赖性,同时自然又需要人类的保护[11]。福斯特还指出,这种正确财富观的形成需要一个长时间的积淀,用生态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制度只是形成这个正确价值观的前提条件。高兹认为,只要受制于经济理性,我们就无法实现财富观的变革。我们必须要与经济理性进行决裂,做到“在物质生产的界限和缩减中而不是在物质生产的增长中,合理地应付贫乏和疾病,合理地应付工业文明中的梗阻和死结”[12],进而树立起生态理性。生态理性与经济理性存在着根本区别,生态理性强调通过最大限度地提高产品的使用价值和耐用性来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而经济理性则追求利润和效率的最大化,并进行最大量的消费。在生态理性指导下,人们将重新认识财富:经济价值从属于非经济价值,财富也不再是用交换价值来衡量;创造性、美感、欢乐等等将取代劳动中的牟利性;“质性的需要”将取代虚假需求,人们将更加注重创造性的需要、交往需要等。克沃尔则提出要通过教育的方式改变人们的价值观。他指出,事物的使用价值是事物本身的特征,恢复财富的使用价值,就要在正确的所有权的基础上采取借鉴欣赏的社会主义态度,改变以往崇尚交换价值的理念。我们可以通过政治影响降低交换价值,通过教育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理想的潜力。现存的资本主义教育把学生教育成资本主义交换机器的组成部分,使他们成为资本主义的工人和消费者,因而,要反对资本主义的教育体系和政策,将教育作为攻击交换价值原则的政治武器,通过教育在全社会树立起新的财富观。

(二)生产方式的变革

财富观的转变,不仅仅要改变人们的价值观,从伦理和道德方面对人类非理性的欲望加以控制,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改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正如马克思所说的,经济生产及其必然产生的社会结构,是一个时代的精神的历史基础[5]9。“旧思想的瓦解是与旧生活条件的瓦解步调一致的”[5]51,只有变革生产方式,一切僵化的关系及与之相适应的观念才会被消除。福斯特指出:“许多人在呼吁一场将生态价值与文化融为一体的道德革命……然而在大多数生态道德呼吁的背后都存在着这样一种臆断,认为在我们的社会中个人道德才是整个社会道德的关键,如果人们作为个体能够转变自己的道德立场,尊重自然,改变自己在诸如繁衍、消费以及商业领域的行为,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在对这种道德改革的呼吁中常常被视而不见的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核心体制:即所谓的全球‘踏轮磨坊的生产方式’。”[3]36因此,彻底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发展一种新的社会制度,以消除制度根源。将生态原则和社会主义相结合,建立一个超越当代资本主义和现存社会主义模式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以社会主义共同所有制替代私有制,以人的需要替代利润动机,以使用价值替代交换价值,使那种追求物质财富的无限贪欲不再具有生存的土壤。

奥纳康指向了生态政治学,主张将生态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的结合,树立生产正义,坚持“保护第一”的原则,重构人类自身在内的生产条件,以实现生态社会主义。他认为,由于资本本身是不会保护生产条件的,因而,保护的职责就落在了国家的身上,国家成为解决资本积累与自然财富间矛盾的中介。福斯特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立场,认为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当前是垄断资本主义时期,阶级斗争仍然是主要的问题,异化财富观下的诸多社会问题都有着共同的根源——以利润为目的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因而,作为新社会运动的环境运动应该与追求社会正义的阶级运动相结合,削弱国家与资本之间的关系,代之以民主化的政权,突破“盈亏结算专制”。佩珀提出了激进的变革战略,主张通过工人运动来推翻资本权力,以变革社会制度。认为生态社会主义实现的现实途径是将红色理论与绿色生态运动相结合。主张将罢工、有限度的议会斗争等作为斗争的主要形式,先夺取国家政权,后将国家改造成以某种方式为全体公民服务的机构。通过教育提高群众的革命觉悟,充分认识资本主义制度局限性,建立自治性的生态区域示范区,逐步变革资本主义制度。

克沃尔认为,要在全球范围内实现使用价值对交换价值的替代。首先是消灭货币的交换价值*发达商品经济中,货币有五种职能:充当一般等价物的交换功能,即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货币。的功能。在过渡阶段,要保护货币的交换功能和价值尺度,消除货币的商品功能和储蓄功能。通过货币的价值尺度指导使用价值的创造,维护经济运转,为生态社会主义的实现赢得时间和空间。克沃尔还设想以“世界人民贸易组织”取代“世界贸易组织”:制止金融投资,消灭交换价值的虚假价值,打击以货币为商品的公司,货币体现的将是产品使用价值的生态价格。“世界人民贸易组织”的核心功能是根据生态原则而非利润原则来确定产品价格,以生态价格*产品的实际使用价值和其实现的使用价值之间的差值即为生态价格。差值越大,生态价格越高。取代市场价格来维护产品的使用价值,维护生态的主体性。同时,克沃尔指出,可以通过社区经济组织来逐渐提高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比例系数,社区经济组织可以将资本限制在地方,而不加入打破对自然具有破坏性的整体资本中。符合生态原则的微型共同体的出现,同样可以发挥抵制资本的作用,从而将价值从交换价值中分离出来并以使用价值替代交换价值。克沃尔还引用了奥康纳的设想,提出生态社会主义政党消灭贫困的具体举措:第一,将消灭贫困作为国际政治的基础目标。第二,重新分配金融机构的资金,用以公共事业,如建立学校、住房,发展医疗,支持建立生态社区。第三,生态社会主义中的投资不是着眼于利润的积累式投资,而是指向生态、文化、公共健康等价值的最大化。第四,实行建立在使用价值取代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分配制度。

总之,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从生态危机出发,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及其思想观念,将经济领域的财富问题扩展到政治、文化、消费等领域,对资本主义制度展开了全面的批判,期望塑造符合生态发展的财富观。不同于以往将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焦点聚集在生态危机上,以财富观出发分析他们的理论,是对其理论的进一步挖掘;同时,这也是锤炼马克思主义理论当代生命力的一次努力。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财富观的一系列论述,更是促使我们反思当今世界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观以及在其影响下的社会经济发展模式,有助于我们摆脱金钱的奴役,避免种种的财富观悖论,以科学的态度来对待财富,正确看待经济增长在财富中的地位,反思包括财富观在内的各种思想观念,以生态财富观指导我们解答如何在创造财富的同时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问题。

[1] [美]詹姆斯·奥康纳. 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M].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531-534.

[2] J. B. Foster. Ecology against Capitalism[M].New York:Monthly Review Press,2002:75,82.

[3] [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耿建新,宋兴元,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4] J.B.Foster. Organizing Ecological Revolution[EB/OL].http://www.monthlyreview.org/1005jbf.htm.

[5] 中共中央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 Andre Gorz.Capitalism,Socialism,Ecology[M]. London and New York:Verso,1994.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1.

[8] 刘仁胜. 生态马克思主义概论[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

[9] [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社会主义的复兴[J].庄俊举,译.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6,(1):142-145.

[10] 唐正东.基于生态维度的社会改造理论——利比兹、奥康纳、福斯特的比较研究[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9,(1):116-122.

[11] 尹彦鑫. 福斯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D]. 中国政法大学,2015:25.

[12] Andre Gorz.Ecology as Politics[M].Boston:South End Press,1980:15.

〔责任编辑:崔家善〕

2016-09-10

汪璐(1991-),女,河南郑州人,硕士研究生,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B089

A

1000-8284(2016)11-00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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