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特征文化词及其动态概念化分析

2016-03-06 17:44朱琼莉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海南海口570228
关键词:概念化动态性动因

王 勇,张 辉,朱琼莉(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海南海口570228)



海南特征文化词及其动态概念化分析

王勇,张辉,朱琼莉
(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海南海口570228)

[摘要]以汉语文化词中专门为表示海南特色民族风俗、区域社会文化信息特征的词语为主要观察对象,文章结合认知语义学基本观点,详尽探讨了这类海南特征文化词的本质属性及其基本特征。对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动态概念化方式及其动因的分析,论证了从海南特征文化现象或事件,经认知加工,形成象征性语言符号单位的词语及其语义衍生过程。海南特征文化词的认知分析,既是对民族经典文化与汉语传统意义之学的挖掘,更是对文化与海南社会变迁、意识形态的互动关系的语言学理论探讨。

[关键词]海南特征;文化词;概念化;动态性;动因

文化词( cultural words)具有特殊的文化蕴含特征,集中突显了语言与文化之间密不可分的内在关系。作为特定民族及地域文化信息[1,2]的重要载体,文化词的创制与生成,从根本上讲,就是为了表达特定文化背景下的文化意义[3]。文化词有别于仅有语言意义的普通词汇及方言词汇,往往蕴含民族传统、民族心理、地理环境与社会历史等独有文化特征,是了解特定社会语言使用者生活方式及其独有表现形式[4]94的重要途径。因不同的地域分布,文化词汇系统内部呈现多种差异特征,形成各种极富地域特征的区域文化词。

以往的汉语词汇研究大多简单地将区域特征文化词划归为方言词[5,6],探讨其共性特征有余,而对其个性化差异特征却关注不够。专门针对区域特征文化词的研究,大多聚焦相关历史、地理、民族等文化特征的描写[5],缺乏对其背后成因理据进行科学系统的语言学解释。现代认知语言学则强调结合人的基本认知能力,从外部对词汇形式与意义进行解释,目的在于揭示因人与客观世界互动而形成的概念结构对词汇生成及其特征的根本性制约作用。汉语词汇认知研究[7]的诸多理论为系统探究区域特征文化词,尤其是其生成与语义建构提供了新的思路与途径,有利于挖掘现代流行文化词语与权力、意识形态及社会变迁的复杂互动关系[8]。

海南岛特殊的地理及历史因素,使海南岛的语言在语音、语法与词汇等方面都形成诸多极其鲜明而富有个性的特点。最能体现海南岛独特的民族、历史、地理等文化蕴含内容的,非文化词莫属。然而结合认知语言学理论,专门针对海南特征文化词的研究甚少。本文以海南特征文化词为主要观察对象,通过搜集整理能够反映海南特有人文社会、民族风俗及地域特征等文化信息的词语,结合认知语义学相关理论,全面描述海南特征文化词的概貌、地位,分析其基本特征,以期对其语义概念化的动态性特征做出科学的认知分析与解释。

一、海南特征文化词概述

海南岛语言的多样化及其复杂性早已是学界公认的事实[9-12],体现为语言与方言交错混杂、多方言共生、历史传承与时代性共存等。海南岛在中国历史上悠久的移民历史与地位、独特的岛屿环境,加之多民族与种群之间的交流融通等,都在这片特殊的土壤上孕育了丰富的中华文化与文明,浓缩了中国各地的主要方言(语言)。其中影响力最广,持续时间最长的,非词汇莫属。海南特征文化词是海南地域语言表达方式及其特殊民族与区域文化特色信息的集中体现,如“老爸茶”、“公期”、“祸灾”、“纹面”、“骑楼”、“耍(玩)”、“物食”、“蛤囝”、“去田”,等等。下文将依次探讨海南特征文化词与海南方言词的异同、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基本特征及其使用状况,以期对其基本概貌做出比较系统全面的认识。

(一)海南特征文化词界说

以往研究大都习惯上把民族、地域特征浓厚的词汇划归方言词,关注其承载的特定地域特征信息[6]。但方言词一般仅指称共性特征,无明显的文化聚焦或关注[4]94。文化词有着不同于一般方言词的属性与特征,人们在研究中应该予以区别对待。实际上,文化词既异于富含地域特征信息的方言词,也有别于仅仅因为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而间接承载起文化意义的普通词语[3]。前者如海南方言词语“天光(天亮)”、“面汤(汤面)”、“天乌(阴天)”、“桌(床)”等,后者如汉语普通话词语“杨柳”表示友人惜别,海南方言词“槟榔”表示对贵宾的敬称等,都不能归入具有现实划分意义上的文化词范畴。

顾名思义,海南特征文化词至少必须涵盖以下两方面信息:一是海南特征,二是文化词。结合杨建国[2]、苏荣宝[3]对文化词所作的界定及分析,海南特征文化词实际上就指那些专门为表示海南特有民族风俗、区域社会文化信息而创制的,生成之初就蕴含海南社会文化社团( socio-cultural community)中独特文化意义的汉语文化词。从范畴关系来看,海南特征文化词属于海南方言词中的次类。但本质上则隶属于文化词范畴,涵盖了从物态文化到制度文化,再到行为文化,直至心态文化在内的所有结构类型[13],有着不同于海南方言词的丰富文化意义。例如①凡未作特殊说明,本文所选例词均来自报纸、杂志及网络媒体等公共资源。:

(1)海南方言词:马公、面盆、欢喜、头毛、睡眼、番货、鸭囝、灶前。

(2)海南特征文化词:老爸茶、开脸、洗龙水、吃公期、穿杖、跳柴、放槟榔。

虽然海南方言词与海南特征文化词都体现了浓郁的地方特色,但究其词汇概念而言,方言词与文化词所突显的人的认知识解侧显( profile)、概念化编码方式与内容、概念化动因都不尽相同。例(1)中,“马公”、“欢喜”、“鸭囝”等都只能归入极富海南特征的方言词,或称“海南方言特征词②方言词中最具方言特色的词,具有“人无我有、人有我特”的特色词语(参见符其武《琼北闽语词汇研究》第41页)。[11],是汉语普通话词语的逆序词形式。与汉语普通话词语指称相同的共性事物或事件,分别对应于“公马”、“喜欢”与“小鸭”,不蕴含海南地域或民族特定的文化信息。与之不同,例(2)中,“老爸茶”作为海南岛极其流行的词语之一,实际上并非一种茶叶,而仅仅指称海南,甚至特指海口地区尤为盛行的一种特色茶饮现象,蕴含着该地区和人民独有的生活方式及其特色的文化意义,具有不同于方言词的鲜明文化聚焦特征。

当然,海南特征文化词与海南方言词,以及仅间接表示特殊文化意义的普通词语之间边界模糊,并非泾渭分明,既符合事物与事件之间模糊不清的相互关系,也体现了人的特定认知识解及加工特征。将海南特征文化词从汉语普通词语与海南方言词系统中独立区分出来,是为了系统地观察并分析其独特的词汇特征,从现代认知语言学理论视角解释其动态概念化特征。这不仅是现代汉语词汇学研究认知发展的内在要求,更有利于借助词汇分析揭示人的认知能力与特点,探究词汇背后社会政治历史因素[14]、人文社会、民族风俗、社会变迁等的影响作用,对语言或方言与文化发展都有积极作用。

(二)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基本特征

认知语言学认为,由音系载体与语义结构规约化结合而成的象征性符号单位( symbolic unit)是语言系统的基本形式,涵盖了从词汇单位( lexical item)到词类( word class),直至句法层的整个语言分类系统[15]94。作为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的特殊成员,海南特征文化词具有与普通词汇类似的音系特征、音节结构、内部构造及语法、语义架构等基本特征。下文着重以随机选取的海南特征文化词为主要观察分析对象,对其基本特征做出系统全面的考察。

音系特征上,海南特征文化词在保有基本语音(口音)体系的同时,由于受普通话的强势影响以及不同人群交流沟通之需,越来越多地出现直接接受或套用普通话音系特征的趋势。语言接触导致海南特征文化词发生新的更生变化,在形态构造与语义结构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其语音表达更加贴近汉语拼音。正因如此,大量的海南特征文化词在普通话拼音的包裹下,堂而皇之地进入以普通话词汇为主体现代社会语言生活。例如:

(3)湖南小伙融入海南“老爸茶”文化,惬意生活最健康。

(4)众多市民在海口市假日海滩“洗龙水”。

(5)海南既有“公期”、也有“婆期”。

以上各例中,“老爸茶”、“洗龙水”、“公期”、“婆期”都是极为典型的海南特征文化词,反映了海南人民特有的生活方式、民族、风俗等文化信息。这些文化词在进入当代媒体报道,被外人所熟识接受时,其原有的语音(口音)特征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现代汉语拼音形式。这既是信息化时代,客观的社会文化交流对海南特征文化词动态衍生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后者顺应环境变化而积极调整的结果,是语言使用者根据情景化使用事件[15]69动态建构其文化语义概念的过程及结果。

就音节结构而言,海南特征文化词呈现多样化分布态势,形成了类型丰富的单音节词、双音节词及多音节词。双音化是现代汉语词汇演变的一大趋势,在海南特征文化词中也有明显体现。但相当数量的单音节海南特征文化词在整个海南方言词汇系统中仍然占有相当分量,符其武[11]将这种现象称之为中国南方方言词的“单音情节”。例如:

(6)单音节③本例中,所有例词均选自符其武的《琼北闽语词汇研究》。:箸(筷子)、厝(房子)、须(胡子)、喙(嘴)。

(7)双音节:穿杖、公期、打奖、有味、调声、送灯、迎路、龙被。

(8)多音节:换花节、树皮布、打柴舞、人偶戏、盅盘舞、船型屋。

作为现代汉语词汇系统的构成内容,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内部构造也存在单纯词与合成词之分。单纯词主要指单音节单纯词,合成词多以复合形式为主,涵盖了如并列式的“调声”、“人偶”,偏正式的“龙被”、“黎峒”,动宾式的“跳柴”、“开脸”、“放槟榔”等。与复杂多变的内部构造形式相比,海南特征文化词的词义架构却比较简单一致,基本上都是单义词。一方面,文化词专门用以表示特定文化背景下文化意义的本质特征,决定了海南特征文化词在其创制之初,就只能固定表达某种特殊的文化意义,不可能具有泛化的多义性。另一方面,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单义性也体现了词义概括反映事件或现象本质特征的独有属性。可见,海南特征文化词是对海南民族或区域特色文化信息的特定语言表征形式,是人们对某种特定文化现象或事件进行动态概念化认知识解与加工的结果及体现。故而一般不存在被多次引申赋予新意的现象。

总之,作为特定社会文化信息及意义的重要载体形式,海南特征文化词也呈现出汉语词汇共有的一些基本特征。由于受文化的物态、观念、心态、制度等结构类型制约,海南特征文化词多为开放性词类的实词,基本上都以名词、动词为主。在音系特征、音节结构、内部构造及语义架构上,海南特征文化词也都体现出特殊的认知识解加工的痕迹,其实质就是动态概念化的结果与表征形式。

二、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动态概念化

概念化( conceptualization)是认知语言学的基本观点之一,在于解释语言使用过程中,人对客观现实进行动态心智体验[16]及识解操作的主动认知加工活动及过程[17]40,[18]。所谓意义就是概念化[19],强调的就是人的主观意向及识解对各种心智体验的人为操作,终而赋予概念化的语义建构以各种特定的规约化语法结构形式。对于某个情景的语法表征形式,概念化存在于从词类、形态变化到句子的各个层面[17]40。据此,海南特征文化词的生成与演化不仅是海南社会动态发展在语言层面的记录与表征形式,更是探究海岛人民相关心智体验及认知方式的重要途径。对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动态概念化分析实则就是对其体验性、百科知识性语义概念结构的认知探讨,能够揭示那些与这类词语密切相关的地区、民族及社会等文化信息的特殊动态概念化方式及动因。

(一)动态概念化方式及其主要特征

语言概念化作为一种独特的认知加工方式,是对人类心智经验多方面、多角度的动态性识解操作,主要包括注意( attention)、判断( judgment)、视角( perspective)、格式塔( gestalt)四大基本内容[17]46,亦即四种基本认知能力或概念化方式。从词汇层面来看,海南特征文化词的生成及其语义演变就是海南人民对该地区、民族及社会等文化现象或事件,进行概念化认知识解加工的结果,体现了该地区人民特色的概念化认知内容或方式特征。

区域或民族文化聚焦是海南特征文化词区别于一般方言词的最大特征,集中体现了注意、判断、视角与格式塔四种基本语言概念化的核心内容及其方式特征。注意概念化强调事物或事体在人的认知上呈现出的不同显著度( salience)[17]47,是一种用词汇表达凸显语言使用者注意力焦点的概念化方式。例如:

(10)读透海口这座城:椰城多椰树、喝口老爸茶。

海南特征文化词“椰树”、“老爸茶”集中凸显了语言使用者对海南地区特有事物及事件的概念化识解,属于典型的注意概念化方式。作为热带地区特有的大型植物种群,椰树被用来转指这个拥有大片种植区域,因此而闻名的城市。“椰城”一词集中体现了语言使用者对于整个城市风貌的心智体验与识解,是具有极高显著度的椰树在认知上被注意概念化的结果与体现。“老爸茶”绝非任何一种茶叶,而是海南人对街头喝茶现象的一种语言表征形式。早期的街头老茶馆里,悠闲喝茶的主要以成年男性为主,因而在语言使用者的认知注意中“茶”与“喝茶者”构成极为显著的对象,被直接概念化为“老爸茶”,蕴含了极为丰富的海南独有的特征文化信息。

判断概念化表示人的认知对不同事物或事体之间相互关系所做的一种比较( comparison)[17]54。其概念化方式可以理解为,从词汇选择凸显语言使用者对客观事物关系所做的主观识解。例如,“竹竿舞”就是语言使用者突出选择此种海南黎族特色舞蹈工具“竹竿”,在认知上对其进行比较,通过判断概念化的具体方式,将这种地域民族文化信息浓郁的舞蹈形式在概念上次范畴化( sub-categorization)的结果。“树皮布”、“黎锦”、“儋州调声”等也都属于具有判断概念化认知方式特征的海南特征文化词。

视角概念化侧重人的主观认识观察某一整体情景( situatedness)的角度或取向( orientation)[17]58,是一种用特定词汇表征凸显语言使用者对事物或事件观察视角的概念化方式。例如,“龙被”被誉为海南“黎锦”的巅峰之作,实际上仍是“黎锦”的一种,素称“广幅布”。从词汇的语义概念结构来看,“龙被”体现了语言使用者在对黎族织锦认知识解过程中,以“龙纹”、“宫廷”、“贡品”为参照点( reference point),对终极目标“被”或称“广幅布”做出的一种视角概念化方式及其结果。该特征文化词既包含了织锦实物的本质属性及功能,也特别突出了其独有的社会地位及价值。“船型屋”、“盅盘舞”、“海南沉香”等都是类似视角概念化方式的海南特征文化词。

格式塔概念化在于说明某一场景中实体结构的概念化。这些不同的实体结构在认知操作中常被概念化为具有组构( constitution)关系的整体或完型[17]63,在词汇层面体现为语言使用者对实体有界性( boundedness)或事件力动态传递关系( force dynamics)的一种概念化方式。例如:

(11)军坡,也叫公期,海南民间称之为“闹军坡”、“发军坡”、“吃军坡”、“行军期”等。

(12)“穿杖”是军坡民俗活动的高潮,也最触目惊心。

以上两例中,海南特征文化词“闹军坡”、“吃军坡”、“穿杖”等都是对海南地区独有民俗文化现象的词汇表征形式,体现了极为典型的格式塔概念化认知方式及特征。穿杖实际上是一种用拇指粗的钢筋或铁刺将腮帮穿破,为民祈福的民俗现象。就海南特征文化词“穿杖”及其语义概念结构的生成而言,则是语言使用者根据对这种事件的心智体验,把“穿杖者”施力于“钢筋”或“铁刺”等“杖”类工具,使其刺穿“腮帮”的力动态传递过程,在认知上完型概念化的具体表征方式及其结果。根据力动态致使理论,“穿杖”生成的完型概念化由动词“穿”的体及致使结构决定。该事件结构中,事件参与者“杖”是动词“穿”的首要力动态作用对象,与产生初始力的“穿杖人”发生某种瞬间或间歇性接触联系,虽然不经历定向状态变化,但却突显该事件对初始力参与者“人”造成的影响作用,语义概念结构上实现为名词宾语论元。简言之,“穿杖人”施力于“杖”,使其“穿”透“腮帮”的力动态传递事件中,由于动词“穿”的体及力动态结构的制约作用,在语言使用者的概念化认知加工中,以完型概念化的方式,在语言层面被表征为动名复合词“穿杖”。

对海南特征文化词及其语义概念结构的生成而言,以上四种动态概念化方式并非彼此孤立、泾渭分明,而是相互关联、融为一体的。例(12)中,“穿杖”一词既是完型概念化的方式及结果,同时也是注意及视角概念化的具体体现。此外,对海南特征文化词而言,不同词汇形式具有各自侧重的动态概念化方式及特征,但总体而言,这些特征都是海南特色的地区性、民族性及历史性文化信息的集中体现。

(二)动态概念化的动因

根据认知语言学的观点,海南特征文化词具有象征性符号单位的本质属性。作为词汇概念的重要语言载体形式,是语言使用者对现实进行认知概念化加工的具体表征方式及结果。海南特征文化词的概念化与语言使用者、文化背景及外部使用环境、汉语词汇自身特点等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构成了海南特征文化词动态概念化的多种动因与理据。语言使用者的主客观因素与语言内外部因素相互交错,彼此作用,赋予词语丰富的地区、民族文化信息,也是海南特征文化词不同于其他一般方言词语或其他区域文化词语的最主要认知理据。例如:

(13)海南军坡:祭祀武将的盛大节日。

对于海南特征文化词“军坡”的来源,无论是“军”与“君”同音,用“君坡”代指君居之地之说,还是有关冼夫人当年训练军队的坡地之称,抑或云云种种,都体现了海南民间对这种民俗祭祀活动的各种不同认知识解。可以肯定,该词的生成是语言使用者从主观体验视角出发,结合特定交际场景及汉语词汇化特征,对此种民间拜神祭祀现象进行概念化认知加工而形成的具体表征方式及结果。

语言使用者对特定现象的概念化表征方式及其词汇选择,对历史文化现象的考量、社会交际的要求以及汉语词汇结构特征的规约化形式等,都是海南特征文化词生成的认知动因及理据。例如:海南特征文化词“船型屋”的概念化动因就与海南黎族民居的特殊社会风貌及生活方式等文化背景密切相关。“迎路”借指礼物,其动因则主要根源于海南特色的“赶集”、“访亲”等地方民俗文化。而今,为了满足现代社会交际之需[14],“迎路”一词又经历了从方言语音“dánlōu”到普通话拼音“yínglù”的重新概念化过程,其更新演变的动因主要是交流沟通及语言外部因素的促动,本质上则是动态语义概念化的结果。

文化词的概念化是动态的,体现为词形、词义的衍生变化,也反映了不同认知动因及理据对词汇衍生的影响。例如:“军坡”在海南各地也有“公期”、“婆期”等不同称谓。从事件本身来看,这些不同的海南特征文化词都是对于相同民俗现象的概念化语言表征形式。其差异主要源于语言使用者不同的主观识解视角、不同交际语境要求等,体现了不同认知动因对文化词表征方式的制约与影响。

三、结语

作为语言形式的重要载体之一,词汇是现实与认知互动作用的结果,承载着大量有关人类社会生活的文化信息。海南特征文化词符合现代汉语构词规则,浓缩了海南特色的海岛文化,涵盖了从岛民性格到民族宗教、巫文化、文面文化等在内的海岛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对海南特征文化词的动态概念化分析,就是探究从海南特色社会及民族文化现象,经由人的认知识解加工,以形成象征性符号单位的词语衍生过程。

研究表明,海南特征文化词的生成及其语义建构的概念化识解操作过程涉及处于概念层面的后台认知,以及处于语言层面的前台认知[14],两者互动作用。基于对海南地域或民族文化现象的互动体验,语言使用者对其所感知的文化现象或事件进行归纳,形成特定的意象图式,经范畴化等识解操作,进一步将抽象概念具体化表现为特定象征性语言符号单位,形成符合现代汉语规范、满足社会交际需要的词语。总之,对海南特征文化词的认知分析是汉语认知词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对民族经典文化与汉语传统意义之学的人文精神[7]的挖掘,更是对海南社会变迁、意识形态与文化互动关系[8]的语言学理论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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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晓珉]

Hainan-Featuring Cultural Words and Their Dynamic Conceptualization

WANG Yong,ZHANG Hui,ZHU Qiong-li
(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ainan University,Haikou 570228,China)

Abstract:Centering on the Chinese cultural words that particularly feature the unique cultural information of Hainan’s national customs and local society,the paper,adopting the basic ideas of cognitive semantics,elaborates the nature and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those Hainan-featuring cultural words.The analyses of the dynamic conceptualization modes and motivations of those words demonstrate the conceptualizing process in which the Hainan-featuring cultural phenomena or events are cognitively processed till the generation of Hainan-featuring cultural words as the symbolic units and their semantic evolution.The cognitive analyses of Hainan-featuring cultural words not only explore the national classical cultures and the traditional meaning views of Chinese,but strengthen the discussions on the interaction of culture with Hainan’s social changes and ideolog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nguistic theory.

Key words:feature of Hainan; cultural word; conceptualization; dynamics; motivation

[中图分类号]H 13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1710(2016) 02-0120-06

[收稿日期]2015-09-02

[基金项目]海南省教育厅高校科研项目( HNKY2014-27) ;海南省哲学社会科学2016年规划课题( HNSKYB-16-132) ; 2014年规划课题( HNSK14-127)

[作者简介]王勇( 1978-),男,陕西渭南人,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认知语义学、英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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