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哈蒂尔执政前期马华公会的政策研究(1981—1990年)

2016-03-09 00:30
关键词:马哈蒂尔政策

原 晶 晶

(河南师范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马哈蒂尔执政前期马华公会的政策研究(1981—1990年)

原 晶 晶

(河南师范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摘要]在马哈蒂尔执政前10年,面对政府对华人采取放松经济管制,持续文化同化的立场,马华公会只能避开文化领域,在经济领域寻求突破。因此,这一时期马华公会的文化政策体现为避重就轻地对待华人文化,在抵制政府钳制华人文教的行政措施,推动华人文化建设的同时,反对独立大学,杯葛华人文化自强运动。经济政策方面,利用相对宽松的经济环境,展开“企业化运动”,谋求华人经济自强,推动成立国家经济咨询理事会,参与国家经济政策制定。从政策效果来评价,20世纪80年代马华公会施政不佳,诱发其议会选举失利,形成华人社会权威真空,令同期华人政治欲振乏力。

[关键词]马哈蒂尔;执政前期;马华公会;政策

一、马哈蒂尔执政前期马来西亚的政治环境

1981年7月16日,敦马哈蒂尔·穆罕默德(Tun Mahathir bin Mohamad)宣誓成为马来西亚第四任总理,从此马来西亚步入马哈蒂尔时代。与前三任总理不同,马哈蒂尔出身平民,从政前是位医生,没有在英国深造的经历,也缺乏对议会民主体制运作的经验,反而深受传统伊斯兰专制文化影响。马哈蒂尔低开放性和权威型人格特质使得他排斥外部变动,追求权力并颇具攻击倾向。在他强势的“家长式”作风下,马来西亚迅速向威权政体靠拢。其主政前10年,即1981—1990年是马哈蒂尔威权统治的形成时期。

在这一时期,马哈蒂尔政府对华人社会采取放松经济管制,持续文化同化的立场,对华人政治呈现的抗议情绪则采取排斥和拒绝承认的态度。这是由于:

第一,国家经济发展后劲不足,需要盘活华人资本推动经济增长。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初期,马来西亚经济成长动力主要来自于新经济政策设置的大量国营企业所衍生的就业机会及初级产品。但从80年代开始,许多国营企业亏损严重,初级产品价格明显回落,无法为国家经济提供发展后劲。在马哈蒂尔需要依靠经济繁荣来形成其威权统治的情况下,他将目光聚焦在华人资本之上。受新经济政策限制,10余年来华人资本普遍活力不足,资本外逃严重。据摩根担保公司估计,1976—1985年期间,每年约有18%—20%的国内储蓄以支付利息、股息、手续费等方式离开马来西亚,金额高达300亿令吉。国内资本流出甚至要高于外国在马投资[1]269。出于国家经济利益的考虑,马哈蒂尔决定放松对华人资本管制。1985—1986年,两次修订《工业协调法令》,让占华资企业95%的华人中小企业免于申请制造业执照,不必遵循新经济政策对于企业股权、雇工、经销以及出口的规定。随后颁布的《投资促进法》以及贸工部实行鼓励小型工业的措施,也为华人企业带来优惠。马哈蒂尔为华人企业松绑收效明显,1988年后华人资本回流,国内投资也日趋活跃。1990年前10个月,经工业局批准的华资为主的国内资本,对制造业的投资比1986年增加近4倍。1990年以华资为主的国内投资,在总投资额中的比例也由1989年的29.2%增至49.45%[2]191-211。华人资本迅速成为国家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之一。

第二,马哈蒂尔威权统治基础尚未扎牢,需要借助文化同化方针凝聚马来族群,夯实巫统马来选票的基本盘。马来族群的政治生态并非铁板一块,除1974—1977年伊斯兰党与巫统有过短暂合作外,它一直是同巫统竞争马来选票的劲敌。自“五一三”事件后,国阵政府利用公共权力做出偏向马来族群资源分配的马来主义国家政策,消弭了伊斯兰党在马来族群中的号召力。由于无法在物质利益上与巫统抗衡,伊斯兰党转而展开马来文化竞争。和巫统进入马哈蒂尔领导的同一时期,伊斯兰党也迈入乌拉玛(Kepimpinan Ulama)领导时期,其政治理念朝向原教旨主义信仰体系,提出“伊斯兰文明复兴”,主张穆斯林本身必须具有认同的觉醒和全力的参与,以便从蒙昧的民族主义思想的束缚中解放出来,透过思考方式、行动和伊斯兰团队持之以恒的施压,最终使伊斯兰超越其他宗教和生活形态而成为主宰全人类社会的永恒价值[3]211。鉴于伊斯兰党的压力,马哈蒂尔自然不敢松懈对非马来族群的文化钳制。

二、马哈蒂尔执政前期马华公会的华人政策

在马哈蒂尔执政前10年,马华公会经历4位总会长,李三春、梁维泮、陈群川和林良实。由于梁维泮与陈群川任职时间较短,且当时充斥着激烈的派系竞争,因而马华公会在马哈蒂尔执政前期的华人政策主要在李三春和林良实两位总会长任职期间呈现出来。

(一)避重就轻地对待华人文化

马华公会的文化教育立场一直是其硬伤。它所坚持的文化教育三原则:华族学生必须能够好好地掌握华语华文;华族学生离校后再深造与就业方面应有合理的保障;华族学生必须具备所需的条件,以便能适应国家多元种族社会的生活环境[4]139。因为缺乏鲜明的母语教育立场被华社诟病为“华人教育”而非“华文教育”。从1983年全国华人文化大会开始,由各州中华大会堂、董教总组成的十五华团展开文化觉醒与救亡工作。在这场“华人文化复兴”运动中,马华立场十分为难。自从马华从“代表性政党”沦落为“成员政党”后,再也无法通过垄断政治资源来维持权威地位,但是马哈蒂尔的权威还没有完全建立,特别是46精神党对巫统形成挑战之际,巫统亦有求于马华,所以给它留下了些许操作的空间。因此,马华选择避重就轻的方式。尽量避开原则性的关键问题,却对技术性操作课题采取过激反应。

1.抵制政府钳制华人文教的行政措施

80年代,政府推行的钳制华人文教的行政措施主要包括:3M事件和华小高职风波。马华公会在这两起事件中均站在华社立场,持抵制态度。

1981年底,教育部长苏莱曼提出,全国所有源流小学将于1982年全部实行以马来语作为教学媒介语的3M制。根据新课程纲要,华小只有华文和算术是用华文编写,其他科目的有关教材均用马来文编写[5]。政策一出,立即遭到以董教总为代表的主流华人社会强烈谴责。为备战即将到来的全国大选,马华吸取前届大选因反对独大而流失华人选票教训,选择支持董教总立场。不但马华属下三组织(马青总团、马华妇女组、马华中央教育局)与董教总发布联合声明,要求与教育部长对话商讨纠正措施,在有关问题没有被解决之前暂缓实施[6]593。马华高层领袖亦明确表态,马华不接受目前3M制[7],而且措辞强烈,称已经到了“华小生死危亡时刻”,马华要“誓与华小共存亡”。一项行政措施引发马华如此强烈的情绪释放,反倒是那些悬而未决真正威胁到华小存亡的课题,如华小长期经费不足、教员缺乏等,马华却熟视无睹。因此,其在3M事件中的行为不难被理解为哗众取宠的政治手腕。

相似的态度也发生在华小高职风波中。1987年8月教育部委派不谙华文教师到华小担任学校行政高职,引起华社强烈反对。当时正值马华与十五华团竞逐华社领导权,且因为其领袖涉及合作社失信案成为众矢之的,马华不得不与华社站在同一立场。事件发生后,马华先寻求内阁解决未果,后决定作为压力集团,参与华社党团的民间抗议活动。首先,加入由十五华团行动委员会、民政党、行动党策划的“全国华团政党联合行动委员会”;又参与天后宫抗议大会,以罢课向政府施压。教育部副部长、马华副总秘书时运进甚至公开承诺,若问题不解决,他将离开教育部。虽然,巫统多位领袖曾猛烈抨击马华过激表现,但马华还是能够顶住压力。在随后政府展开“茅草行动”大逮捕中,马华多名领袖如叶炳汉、陈立志、陈财和、邓诗汉等也在扣留之列[4]145。而最终令华社满意的内阁5人小组解决方案,即当局同意将华小所有重要职位保留给熟谙华语者,也与马华向内阁提呈的意见书相一致[8]。

2.反对独大、杯葛华族文化自强运动

80年代初期,独大课题到了华社与政府正面交锋的终极对决阶段。1979年最高元首拒绝独大创校申请后,1980年9月,独大有限公司入禀高等法庭,就独大创办遭拒绝事件起诉政府违宪。在“一人一元法律基金”为诉讼案筹款中,共筹得29.27万令吉,足见华社对独大的支持。虽然,此项倡议曾获众多马华基层支持,有257个支会参加全马华人注册社团联署运动,但李三春却掣肘于国阵立场不敢有所违逆。在1978年11月全党第二十六届代表大会上宣布马华反对独大立场[9]267。当华社坚守独大最后的希望时,马华却仿若隔岸观火,如此鲜明的对比,怎能不影响到马华的威信?

另一个让华社失望的是马华在华族文化自强运动中的不作为。1982年,借文化、青年及体育部重新检讨国家文化的机会,“全国华团文化大会”提出《国家文化备忘录》,表达华人对国家文化的要求,即“国家文化应该具有多元的文化形式、共同的价值观和本地色彩三个基本特征”[10]19。抗议现行以马来文化为核心的国家文化政策,从而掀起华人文化自强运动序幕。在这场运动中,马华态度十分暧昧。原本回应政府文化检讨工作是由马华牵头展开。当时隶属于马华的马来西亚华人文化协会曾广邀其他华团以举办华人文化大会并草拟文化备忘录。但是,当此课题引起华社热情参与而逐渐脱离马华控制,所呈意见也完全背离以马来文化为主的国家文化政策时,马华选择无声退出。不仅未见其与华团联署《国家文化备忘录》,缺席全国华团文化节,就连当备忘录未经内阁考虑就遭到拒绝时,马华高层领袖也是缄口不语,只派出二线领袖做出回应。言辞上也颇为谨慎,以卑微的态度促请政府以宽大胸襟,高瞻眼光,开放思想看待国家文化问题[11]。在文化自强运动继而壮大为民权运动,公开以《华团联合宣言》表现华社抗议姿态后,以陈群川为主的改革派提出马华“十大计划”企图与《华团宣言》相提并论,借此消解后者在华社的影响。

3.推动华人文化建设

80年代马华常规性华人文化建设工作的推手是李三春,主要作为包括成立大马华人文化协会、发展拉曼学院、展开孝亲敬老运动等。大马华人文化协会作为一种文化统合的政治渗透,其任务是发扬华人文化,协助各族文化交流,从而促进一个真正能获各族接受的国家文化的发展12]16。该协会在80年代的成果有,举办第一个华文书籍展览会,出版当时唯一的人文类中文杂志——《文道》等[13]。拉曼学院是马华为洗刷反对独大的负面形象而创立。其教学媒介语虽非华文,但确实在有限的政府大专学额之外,为华裔学生提供了更多深造机会。在李三春第一个“五大计划”中,拉曼学院扩展至新山,就读学生从1973年的2 182人,增至1982年的7 000人次,开设课程也逐渐多样化[9]246。至1990年,拉曼学院已累计培养3万多名学生[14]。1981年,为弘扬中华文化的传统美德,马华开展“孝亲敬老运动”。结果,各地老人在享受一顿丰富的餐宴后,此项运动迅速冷却,而有关照顾年老父母的奉养费豁免课题的建议也未被政府列入1983年度财政预算案中[15]47-48。

(二)主动引领华人经济自救自强

受制于国家族群同化的立场,马华在华人文化建设方面作为不大,只能转移至经济领域寻求突破。马哈蒂尔上台后,在经济繁荣获取政治权威的施政哲学下,他对马华的经济活动持默许态度,而政府采取一系列经济自由化措施更为华人经济活动释放出一定空间。20世纪80年代,马华的经济政策体现在两个方面。

1.继续展开“企业化运动”,谋求华人经济自强

“企业化运动”是华人社会对新经济政策的反应。70年代,华人经济遭受新经济政策排挤,发展举步维艰,尤其是广大华人中小企业更是深受其害。在失去国家机关的保护后,华裔社会只有回到民间自救自强。马华在这场华人经济自救运动中充当了领头羊,方式是集资创办大企业,提高华人经济竞争力。

早在陈修信时代,马华就提出华人企业必须摆脱家族式经营,集资发展大企业。1975年,李三春决定成立马化控股有限公司(Multi-Purpose Holding Berhad,简称“MPHB”)。80年代初期,马化控股保持急剧膨胀的发展态势。1982年初,在吉隆坡股票交易所成功上市,成为仅次于马来亚银行在本地注册的第二大公众上市公司,拥有股东2.7万名,市值高达12亿令吉。而陈群川的扩张策略成功将种植业、建筑业、博彩业等经济领域网罗起来使马化控股发展成为庞大的商业王国。1981年11月,马化控股从张明添手中收购未上市国内第三大银行——合众银行40%的股份;1982年,马化控股成功合并牙直利有限公司*马来西亚最大的贸易公司,拥有接近100个子公司和办事处,业务遍布5大洲近40个国家。。为将马化控股推向更深层次发展,李三春的第二个“五大计划”还决定筹组州级控股公司。到80年代中期,马化控股有限公司已经成长为最大的华人企业集团,拥有8万多名股东,缴足资本5.7亿令吉,聘有员工1.8万余人[16]271。公司所有高层人员皆是马华主要领袖。

但是在马化控股无限风光的背后,却隐藏严重危机。第一,大规模的收购行动使其过度负债。1982年9月,马化控股的债务高达3.8亿令吉,几乎接近马化自身的缴足股本。第二,马化控股的股票上市后即跌破发行价,公司骄人的业绩并未令小股东受益。第三,缺乏国家资源支持,抗风险能力有限。

1983年,马化控股因投资失败开始宣布亏损。1985年,马化公布的赤字已逾1.9亿令吉,翌年,其亏损又接近2.3亿令吉[17]88。1985年,马华总会长陈群川私自挪用马化控股2 300万令吉。同年8月8日,中央银行在接获公众投诉多家合作社舞弊丑闻后,援引保护存款人必须条例,冻结马化合作社在内的23间合作社[18]。涉案机构多为华社所有,冻结行动令24万华人中下层储户接近14亿令吉存款血本无归,多名合作社领导人因此锒铛入狱,其中包括马华总会长陈群川、纪永辉、黄循营。此事使马化控股为核心的华社企业化运动陷入困境。1987年,合作社风波告一段落后,马华承诺不再把政治与生意混为一谈。接着,马化控股全体董事辞职,说服知名华商郭鹤年、李莱生担任马化董事。1989年,甘文丁收购马化控股。时隔三年,合作社储户终于得以“一元对一元”取回全部存款。合作社运动宣告失败[19]。

2.推动成立国家经济咨询理事会,参与国家经济政策制定

80年代中期,为期20年的新经济政策即将到期,围绕未来国家经济走向,各利益团体表现极大关注,马华公会尤为活跃。“种族谅解与合作,维持各民族的共同利益”是马华争取华族权益的基本原则[20],但长期以来,国阵政府对华族允诺未有诚意实行的姿态,马华“内部争取”的论调明显失灵。长期的压抑下,马华不满情绪已隐然可料,在1990年国家发展政策研拟期间达到高峰。早在1988年马华就曾主动与国阵磋商,建议成立民意咨询机构,共商国家未来发展导向[21]。此建议虽被政府接受,但迟迟未见行动。在有迹象显示政府已经开始草拟新的经济政策,意图把它排除于决策核心门外时,马华决定对巫统采取较强硬的对峙谋略,从温和型的交易演化成抗衡性的谈判。1988年10月1日,总会长林良实“度假抗议”,恫言退出国阵。

林良实的行为政治意图明显,在46精神党分流相当马来选票情况下,巫统不得不缓和与华社的紧张情绪。1989年1月19日,国家经济咨询理事会(National Economic Consultative Council,NECC)宣布成立,宗旨在于检讨新经济政策得失,建议未来国家经济发展政策,向政府拟定报告书。在国家经济咨询理事会49名华裔代表中,除马华派出10名代表、推荐19名党外代表外,民政党、行动党、董教总、雪华堂、大马中华工商联合会均有代表参加[22]。参与理事会前,马华的态度十分明朗,马华不会支持新经济政策延长[23]。其拟定的《大马团结蓝图》呼吁政府要消除种族差别,实现公平、民主政治价值[4]148。配合马华的政治论述,其国会议员早先也在国会发言中批评新经济政策的执行偏差[24]。成立负责监督新经济政策的特别工作队,召开系列研讨会研究华人在新经济政策执行期间面对的问题,收集与行政偏差有关的资料[25]2。

咨询理事会的活动中,马华俨然以华裔代表领袖身份活动。除了在理事会常月会议中扮演积极角色外,马华代表本身也定期召开会议,邀请理事会内所有华裔代表一同出席马华所召集的会议,保持所有华裔代表步调一致。但由于理事会工作程序严重不公,董教总、雪华堂、行动党等19名代表先后退出表示抗议[26]204-227。仅余工商联合会、学术界、私人界代表与马华“坚守岗位”。这也成为政府随后否定理事会所呈报告书之代表性的口实。经过马华和剩余华裔团体的协商,它们呈现建议的基本原则包括:第一,要求未来国家经济政策必须以“绩效与需要”作为基础;第二,政府必须同意设立有效的执行监督机构,确保华裔在新政策下获得公平对待[27]。

三、马哈蒂尔执政前期马华公会的施政影响

(一)文化经济政策全面失败,马华深陷“权威危机”

用政策效果来评估,80年代马华施政效果不佳。文化政策上,虽然纠正了一些政府的行政偏差,也推出若干华人文化建设方案,但在“接纳华人文化为国家文化的组成部分”等原则性问题上,马华依然束手无策,造成华社文教权利备受排斥。据统计,从1981—1990年,政府对1 200多所华小的拨款不足国家教育经费拨款的3%;华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从1970年的49.2%降至1985年的29.7%。众多华裔子弟在本国求学无门,只得远赴海外。1985年,全马出国留学生中,华人比例高达59.1%[28]122。众多钳制华人文化的条例,也在此时被搬上政治舞台。舞狮准证、华文招牌、发展三宝山、学生周会用语、马大中文系语文风波等,无不是单元化思维在行政体系内渗透,执政阵营内的马华无力回应的结果。经济政策是80年代马华施政的重心,而结局同样令人沮丧。马化合作社及马化控股的失败意味着马华领导层面对新经济政策下的制度环境,自我应变过程的失调。而马华极力争取的国家经济咨询理事会事后被证明是政府争取民心的政治作秀,也彰显马华在国阵处境的悲凉*国家经济咨询理事会的报告书一直拖到1991年2月才拟定,这已经是1990年10月大选后的3个月。为什么理事会在1989年成立,而原本一年的讨论期要拖至两年,直到大选结束后才完成,确实令人遐想。。咨询理事会受政府控制;所呈建议只能参研而无决定权;最终国家发展政策的出台未能迎合马华要求,拒绝成立监督委员会。所以,80年代马华的施政在华人政治中乏善可陈。在缺乏可观绩效与领袖威信*马华领导层的失信除了领导人身陷财务丑闻外,80年代马华还遭遇了严重的党争。的情况下,马华的权威性只能倚赖它的历史典范与组织结构,因而遭遇严重的“权威危机”。

(二)诱发马华议会选举失利,使其更加依附于巫统

代议民主制度下,政党政策的有效性可以透过民主选举检验。这一时期,马华的议会选举道路尤为坎坷。虽然1982年大选马华战绩不俗,获取24国、55州,胜选率达到历史最高水平,但那是马化合作社及马化控股最辉煌的时刻,华社对马华领导的企业化运动充满希望。但即使如此,扬眉吐气的马华未能在族群问题上取得马来领袖的谅解。5个月后,内政部发函通知由是年10月1日起,除农历新年外,停止发准证予所有申请表演舞狮的个人或团体[29]19-41。从此,华社对马华与巫统在政府“协商”彻底失望,转而向民间社会寻找出路。80年代,华裔社会各种突破困境的路线选择都没有与马华建立关系,足以说明马华的施政未能膺服华裔选民。投票倾向上,他们开始支持反对党。1986年、1990年两届大选,马华得席数持续走低,分别仅获得17国、43州与18国、33州。华人支持率方面,马华与民政仅获得20%华人选票。华人政治代表性不足令马华无法通过赢得选举来维持自己的正当性。为了维护执政生命和政治人物的利益,马华必须仰仗巫统恩庇,分流马来选票和内阁职位,造成马华对巫统依附性愈加增强。

(三)形成华人社会权威真空,令华人政治欲振乏力

马华“权威危机”的存在,对整个华人社会产生致命影响。一般来说,在政治资源竞争分配过程中,华人社会获取利益分配的最好方式是组织政党,直接参与分配规则的制定。所以,华人执政党是华人社会最重要的政治势力。然而,马华无力撼动国家政策输出,与华社事务逐渐脱节,为华人社会带来严重的政治权威真空。华社总体已失去了政治权威的依据,公共政策对策付诸阙如,包括教育、经济、文化的政策拟定与参与,似乎达到停滞阶段[30]35。为突破政治困局,以华人社团为代表的华社民间力量曾尝试多种政治参与方式,实现华人政治复兴。由于华人社团缺乏政治资源,只能通过政治表达的方式向政府呈送意见书和备忘录,提出华人社会各种诉求与主张,扮演压力集团向政府决策施压。而80年代后期,华团尝试与行动党合作,以议会竞争的方式挑战政府政策。但行动党毕竟只是反对党,远离政府决策核心,政治影响力也极为有限。从《华团宣言》的民权起义到“加入反对党、壮大两线制”的两线政治,80年代华人社会的政治运动未能动摇国家基本决策。所以,在缺乏主导政治力量配合的情况下,华社复兴运动归于失败,华人政治欲振乏力。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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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陈中和.马来西亚伊斯兰政党政治:巫统和伊斯兰党之比较[M].吉隆坡:策略咨询研究中心,2006.

[4] 为国为民:马华公会五十周年纪念特刊[Z].吉隆坡:马华公会,1999.

[5] 教长披露3M制明年试行后年起全面实行,华小华文算术用华文,其他科目用国语编写[N].星洲日报,1981-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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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马华立场详明,不容歪曲[N].导报,198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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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过去业绩骄人,现在处于风暴中,中央银行介入调查,马化合作社蒙阴影[N].新晚报,1986-08-10.

[19] 林良实承认,马华十大计划之一,马化合作社已失败[N].南洋商报,1989-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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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马华心声有回应,设国家经济协商理事会符合马华公会一贯主张[N].马华快讯,1989-1/2.

[22] 参与国家经济咨询理事会,十一名党外代表各行业兼而有之[N].通报,1989-01-10.

[23] 陈群川谓马华不会支持新经济政策延长[N].星洲日报,1986-06-08.

[24] 通过国家经济协商理事会,寻求共识确保公平[N].马华快讯,198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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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秦卫波]

Research of the Policies of MCA during Mahathir Early Period from 1981 to 1990

YUAN Jing-jing

(College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Henan Normal University,Xinxiang 453007,China)

Abstract:Faced with government’s policies to Chinese Malaysian which characterized by cultural assimilation and easing economic regulation,MCA can only avoid cultural field and seek economic breakthrough during Mahathir Early Period from 1981 to 1990. So on the one hand,MCA’s cultural policies avoided the important and dwelled on the trivial which resisted on administrative measures to suppress the Chinese culture and education,and promoted Chinese culture,while opposed Merdeka University,and boycotted Chinese cultural self-strengthening movement. On the other hand,MCA took advantage of relatively liberal economic environment to adopt positive economic policies which reconstituted big enterprises to seek Chinese economic self-reliance,and promoted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National Economic Consultative Council to participation in national policy-making. From these policies effect,the ineffectiveness of MCA’s activities led to its failure in the congress election and the authority vacuum of Chinese Malaysian society,which makes the Chinese lose their interest in politics in Malaysia during the 1980s.

Key words:Mahathir Bin Mohamad;Early Ruling Period;Malaysian Chinese Association (MCA);Policies

[中图分类号]D73/77.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6201(2016)01-0211-06

[作者简介]原晶晶(1982-),女,河南温县人,河南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讲师,博士。

[基金项目]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5CLS009);河南师范大学博士科研启动支持课题(QD13080)。

[收稿日期]2015-10-24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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