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阐释学视域下的“第二性”浅析——以《三国演义》为例

2016-03-09 19:00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723000
广州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第二性三国演义

蒿 帆(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0)



文艺阐释学视域下的“第二性”浅析——以《三国演义》为例

蒿 帆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0)

摘 要:《三国演义》作为一部彰显中国古代历史风云变幻下男性主人公地位的历史演义小说,表现出极端显著的男权主义色彩。在古代社会父权时代的统治下,女性丧失了其人的本质而异化为物,这是农耕文明下女性的悲剧。波伏娃作为当代杰出的女权作家,在《第二性》中分析了女性作为“第二性”的生物、精神、社会历史根源。女性作为人类的存在方式之一,从古典女性主义淑女、贤妻、良母的固定程式中逐渐挣脱走向现代社会独立的女性主义。在文艺阐释学视野下,以《三国演义》中女性角色为例,分析“第二性”在男权社会的存在问题,在阅读中去理解古代女性的存在方式,对当代女性的处境从生存走向解放具有重大意义。

关键词:文艺阐释学;《第二性》;《三国演义》;现代女性

文艺阐释学认为一切文学解释都是关于理解、阐释和应用的一种审美的艺术的感受实践活动。在这场关于文学阅读的实践行为中,文学意义论和文学空白论占据半壁江山。无论是以探寻者生平经历和社会环境为主体的作者中心论解释范式的实践运行,还是以探寻作者愿意即以本文为主体的本文中心论或者以读者世界为主体,以读者的前理解为阐释方式的读者中心论都有一个明确的共识:“文学以“意义-意味”方式存在,因而文学意义论是文学阐释学的本体论存在方式……意义因而成为文学实现自身的根本方式,而象征—隐喻则成为文学渡达意义世界的桥。”[1]正是因为文本表现上的象征与隐喻和对接受者审美感受的召唤结构构成了建立在表征文本与阐释者间相互作用的无限建构,使文学意义空白和意义未定性走入阐释学视野之下。文本的象征与隐喻代表了文本显性与隐性的表达方式。阐释者追求对意义空白的“填空”,追求隐性文本的意义空白。将《三国演义》至于阐释学视野下,以波伏娃探寻女性“第二性”的理论分析为指导,探求男性世界中女性的存在方式,探求女性形象缺失的空白,将揭开《三国演义》男性英雄主义显性文本的遮蔽,展现隐性文本下古代女性的社会角色和社会地位,发现女性无法以人的方式生存而异化为物的残酷现实。

一、“他者”——女性命运

长久以来,女性被冠以“他者”的境遇。“他者”(the Other)一词是相对于“此者”(the One)提出的,代表的是那些丧失了自我意识、没有自我概念和主体意识,完全处于客体地位,处在他人或环境的支配下,失去了主观人格的被异化了的人。在圣经的创世纪中把女性视为他者的象征性说法就是:夏娃是亚当的附属品,因为她是用亚当的一根多余的肋骨做成的。就像托马斯•阿奎那所说的那样,女人是“附属的”的人。萨特的存在主义明确表明“他者”的危险处境:“‘他者即地域’,一个人如果丧失了主观意志,任凭他人或环境及异化了的自我的摆弄,就等于走进了地狱。”[2]亚里士多德说过:“女性之所以是女性,是因为她缺少某种特质,我们应当看到,女性的本性先天就有缺陷,因而在折磨着她。”[3]依照一些人的判断,女人就是“卵巢”,这种判定将女人仅仅作为了性来面对男人,也就是说,在男人面前,女人仅仅作为性存在着,不是整体的人,而是部分的性。女人被当做是男人的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男人)相对立的次要者,不是主体,不是绝对,只是他者。生物学上将人类的生殖认定为雄性个体和雌性个体的合作。今天的人们很清楚地知道,男女后代的性别取决于受精时染色体构成,是男性所携带的染色体类型改变了性别决定的几率。这似乎又将女性至于了被动地地位。同样,女性因为特殊的生理时期—经期的生理变化,给女性带来了腹部疼痛、血压升高、心跳加快,钙铁流失和神经系统与心理的紊乱等诸多问题与限制。这种不稳定性是女性一般组织的及明显特征,而这种不稳定性与缺乏控制性从生理角度决定了女人“唯情论”的基础。

《三国演义》中的女人是这样,他们依附于男人,唯情于男人,因为男人而异化自己成为工具,成为玩物。站在主动地立场上,因为收到一点点恩惠,就像貂蝉那样:“妾蒙大人恩养,训习歌舞,优礼相待,妾虽粉身碎骨,莫报万一……倘有用妾之处,万死不辞!”[4]貂蝉因受司徒王允的“恩养”,便感激涕零,想之所想,忧其所忧,以身体作为男人争权夺利计谋下的工具。还有因夫妻感情而毫无保留的去帮助刘备的孙夫人。“‘妾已事君,任君所之,妾当相随。’……孙夫人劝曰:‘丈夫休得烦恼。妾当苦告母亲,必放妾与君同去。’”[5]女性,总是以感性支配一切,总会为了几句话就能付出所有的真心与情义。女人,作为“唯情论”里失去主观人格的他者,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也许才是女性悲剧的根源。

二、《三国演义》中的女性生存

(一)少女形象:貂蝉

貂蝉代表了女性形成过程中的少女阶段,以及生存状态中情妇的处境。她是个年方二八且色伎具佳的少女,她也是个心思缜密,演技精湛,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谋权工具。作为王司徒连环计中工具,貂蝉发挥了自己最大的价值。李儒叹说:“吾等皆死于妇人之手矣!”金圣叹评点《三国演义》时曾曰:“十八路诸侯不能杀董卓,而一貂蝉足以杀之。”回顾貂蝉的人生,从貂蝉自幼入了司徒府且被王允“以亲女待之”,她就屈服于他的温柔权威,作为少女,她将重新寻求到一种在父亲怀抱里的那种安全感。这种男性威望不是少女的幻想而是有其经济和社会基础的。东汉末年动荡的战乱和颠沛流离的生活,这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少女,“变成他们的仆从是她的最高利益。”[6]她们被动地温顺地接受主人的支配。“力斩乱臣凭吕布,舌诛逆贼是貂蝉。世间造恶终须报,上有无穷不老天。帷中敌国笑中刀,纤手能将贼命操; 虽是司徒施巧计,论功首属女英豪。”无论后人如何赞扬貂蝉“闭月”般的美貌和降人于无形的声色戈矛的厉害,都不能改变她是一枚棋子,逃不脱被人利用的命运。

不止是貂蝉,《三国》里所有的女性都过着寄居蟹似的生活。以她们的这种生存方式来看,如果她寻求自身独立,拒绝成为男性的附属品,不想成为他者,不想作为交易中的物品。对她来说,就意味着要放弃同男人这个在战乱年代的优越等级结盟所带来的种种好处。在男权社会里,男君主会为属于他的女人提供生存条件上的物质保障,也会为她的生存进行道德上的辩护,就如曹操的铜雀台里拥有多少他人之妻和他人遗孀一样。处于这种保护之下的女性,不仅可以逃避经济上的风险,又可以逃避追求抽象自由所带来的风险。农耕文明下的古代女人体弱多病,身单力薄,常锁深闺而没有基本的生存能力玩物。如何让她们去面对以体力为基本的劳动生产方式?于是面对诱惑,她们放弃了自由,成为他人意志的造物,被引向被动和毁灭。必然,其作为人的价值被剥夺,成为男性的工具。

(二)妻子形象:刘安妻子、甄氏

刘安的出现,依作者愿意应是颂刘备深得民心之意,但其事件之残忍,震撼了读者。“当下刘安闻豫州牧至,欲寻野味供食,一时不能得,乃杀其妻以食之。”[7]毛宗刚评点称此事为“奇绝”:生于乱世的妇人命如草菅。女人作为男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已是悲剧,如今作为妻子竟被丈夫杀而献食之,这是绝对的凶残,是一出泯灭人性的惨剧。作为工具的女性没有了自主的命运可还拥有自己的生命,如今,刘安妻子这个无名无姓的女人顷刻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作为仅此一次的充饥食物,否定了她整个人生的价值。如此不值得珍惜的是一个女性作为他人妻子的生命,这个生命已不属于她自己。因为古代的女人是处于绝对被动的地位。她被父母嫁出,被丈夫迎娶,成亲前甚至与丈夫从未谋面。成为别人的妻子是传统社会赋予女性的命运。“在原始社会,父系部族、氏族几乎把女人当做一种物:她被列入两个群体同意交换的物品中。当婚姻在其演变过程中以契约形式出现时,这种处境并没有多大改善。”[8]在女人是作为奴隶或仆人由父兄支配嫁给另一些男性的时代,她们必定成为男人的附庸。刘安的妻子不仅成为男人的附庸,甚至成为可以被随意宰割的盘中之食。何其悲惨何其残忍!

甄氏,也就是文昭甄皇后作过袁熙和曹丕的妻子,他的美貌也曾让曹操垂涎,他的贤德也令曹植沉迷,一篇《洛神赋》千古流芳。甄氏是个奇女子,喜书、心善、贤德。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是个和两人婆婆关系都非常好的儿媳妇。在她是袁家媳妇的时候,袁熙出任幽州刺史,甄氏就留在冀州侍奉袁绍的妻子刘夫人。之后,在曹家对卞夫人也是十分孝顺,担心病情,愿意亲自照料。卞夫人评价她时说道:“此真孝妇也。”陈寿评曰:鉴往易轨,于斯为美。追观陈髃之议,栈潜之论,适足以为百王之规典,垂宪范乎后叶矣。[9]如此贤明识礼的后宫佳人,孝顺儿媳终逃不过红颜薄命的结局,被第二任丈夫曹丕赐死。一个“赐”字显现出妻子地位的卑微,皇家妻女与丈夫的关系极为不平等,这种不平等已经超越了夫妻关系中男女性别之间的不平等,这是一种君臣、主仆式的上下级间的不平等。封建主义的社会形态下,女人的地位是动荡的,是封建统治者的所有物,是封建阶级压迫下的牺牲品。

关于曹植和甄氏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感交集,如果甄氏没有被曹丕赐死,在曹丕死后,也许男才女貌,同样善良的两人可以成为一对佳偶。这不是乱伦,因为“取寡嫂制”的习俗见于许多古代社会父的权统治之下。这种习俗,虽然不是法律所规定的,但却具有不可动摇的地位。它要求寡妇在丈夫死后必须和死者的兄弟结婚。父权社会在男性的统治下,女性处于被监护的地位,妻子是不自由的,是受监管的,所以这种制度必须面对如何处置寡妇的问题。“最极端的办法是,把她们作为殉葬品埋在丈夫的坟墓里。但就是在印度,其实法律也不总是要求进行这种屠杀。摩奴法典允许妻子比丈夫活的还久。更为常见的是,把寡妇移交给丈夫的继承人去寡嫂制有时采取一夫多妻制的形式。”[10]这种娶寡嫂制为了防止女人寡妇的身份发生变化,他们会把家族中所有的兄弟都给一个女人做丈夫,这样做的好处还能避免丈夫无法生育所带来的危害。男权主义的压制下女人是丝毫没有自主选择权的,如果可以生存,最好就逃脱陪葬的命运,但又陷入另一个无法摆脱的泥潭。

(三)母亲形象:徐庶之母

《三国演义》第三十六回,曹操欲招徐庶为自己所用,程昱进献一计:因为徐庶为人至孝,召禁其母,“则徐庶必至矣。”[11]徐母勃然大怒,拍案骂曰:“汝既读书,须知忠孝不能两全……遂弃明投暗,自取恶名,真愚夫也……”[12]徐母觉得没有颜面与儿子相见,遂自缢于樑间。“后人有《徐母赞》曰:‘贤哉徐母,流芳千古:守节无亏,于家有补;教子多方,处身自苦;气若丘山,义出肺腑;生得其名,死得其所:贤哉徐母,流芳千古!’”[13]徐母的所作所为可谓不畏强暴,深明大义。且不论徐母受作者尊刘贬曹的主观意志偏向,一个女流之辈能够如此舍生取义,她的勇气不得不令人赞叹。但我们要明确徐母自杀的根本原因: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儿子——徐庶。女性在婚前服从于父亲或兄长的权威之下,婚后便服从于丈夫的权威,进而转移到她的儿子身上,服从儿子的权威。《三国演义》的显性文本中表现出的是儿子的孝顺,但仅仅因为成为儿子一次“被骗”的原因就要以性命承担,也太过激进。“死得其所”的隐喻之下是母亲作为女性的权威丧失。母亲是没有权威的,是不能够影响儿子,影响家庭中真正的权威的。母亲作为表面上在儿子面前所拥有的绝对权威不过是一种假象,她只是权威的媒介,而不是一个真正拥有权威的人。

(四)完整女性形象:孙夫人

《三国演义》里最为接近完整女性形象的就是孙夫人了。她经历了一个女人从少女到妻子再到母亲的过程。她不仅有姿色更有男儿之志,风范不输其兄,可勇冠三军。她是不一般的少女,她是“江东第一小姐”。她是可以帮助刘备助治军国的妻子,她是为了丈夫背弃娘家人的孙夫人,她更是保全儿子的母亲。但作为少女,她是哥哥孙权“美人计”中的棋子,孙权刚刚嫁了妹妹就要伐征妹夫,这是战争中亲情的淡化。作为妻子,她是刘备“苦肉计”中的棋子,刘备利用她回到荆州,逃过一劫。作为母亲,她没有母凭子贵,而是被抛弃,因为儿子才是关键,她不是。正如刘备所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14]在她成长的所有阶段,无论角色如何变化,她都只是一个女性,都是男性的附属品。女性,是男性争斗权利的武器,是获得继承人的工具,当她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男性随时可以弃之于不顾。

三、走向独立,女性解放

“三国时代”已成为遥远的历史,对于它的审视让我们更加珍惜今时今日女性的解放和独立自强的机会。曹植的妻子因服饰华丽而被赐死,如今的社会,女人打扮得越漂亮,她就越能获得更多的目光,越能受到尊重。在职场中,越美丽就越自信,当然也越有利于工作的获得。女人姣好的容貌是她的资本,是她的武器,是她的旗帜,是她走向社会的推荐信。女性要获得真正的独立,就必须经济独立。马克思说过,不是社会意识决定了社会存在,而是社会存在决定了社会意识。只有紧急基础的稳固才能达到意识领域的变革,男性才会视女性为平等的个体,而不是谁的他者,谁的附属品,不需要绝对依附的关系,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三国演义》里的女人都是异化了的物,她们没有得到作为女人所应得的爱情。她们的爱是单向度的,是一味的付出、隐忍和受虐。有时候失去的是生命,更不要说能得到回报。“爱情这个词,对于男女两性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这是在他们之间引起严重误解乃至分裂的原因之一。拜伦说得好:‘男人的爱情是与男人的生命不同的东西;女人的爱情却是女人的整个生存’。”[15]爱情对女人来说是奉献整个身心,奉献一切,爱的无条件性使女人的爱成为信仰,而男人却只想得到女人的爱。这种由生理决定的“唯情论”倾向,让女人在爱里成为被动见于主动的一方。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经济社会制度下的女性观念也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女性越来越渴望以自我为中心,并逐渐实现了这种中心地位。女性朝着自我解放的方向大踏步的向前进。女性不再囿于家庭,她们成为社会的一份子,走上了社会交往的圈子。

《三国演义》的字里行间里是满满的“空白”,这些“空白”展现出的男权社会女性形象的异化。法国女权主义作家波伏娃对“第二性”的探讨涉及女性形象缺失以及女人异化而不再是女人的种种因素,以文艺阐释学将二者融于统一视野进行跨时空的研究分析,对于回顾历史遗留问题并指导未来女性主义的发展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金元浦.文学阐释学[M].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2][3][6][8][10][15]波伏娃著.陶铁柱译.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2):5,10,379,488,97,725.

[4][5][7][11][12][14]罗贯中著.毛宗岗评.全图绣像三国演义[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5(10):61,461,151-152,302,308,115.

[9][EB/OL].http://baike.haosou.com/doc/5396125-5633285. html,2013-05-31/2015-09-21.

[13][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1994fa010005u9. html,2007-02-13/2015-09-21.

中图分类号:I207.4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385(2016)01-0069-04

作者简介:蒿帆,女,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阐释学方向。

收稿日期:2015-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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