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中神的阴影人格

黄俊萍

(武汉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希腊神话中神的阴影人格

黄俊萍

(武汉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阴影人格是由瑞士精神分析医师、心理学家荣格发展的理论。它指的是超越个体的生活经验的存在，通过遗传或继承我们获得了这个心理世界。阴影主要是消极的，人对此是不自知及无意识的，它与人的原始和动物本能相关。希腊神话便表现了这些阴影人格。

希腊神话；阴影；原型；集体无意识；荣格；本能

荣格提出了集体无意识的理论。集体无意识是指由遗传保留的无数同类型经验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人类普遍性精神，集体无意识的内容是原始的，包括本能和原型。比如由于远古时代条件较差，我们的祖先在黑暗中受到的伤害最多，人类对于“黑暗”便有了记忆残留，这种对黑暗的恐惧感，就是集体无意识的典型例子，这种恐惧感的形成是人类通过民族或种族或族群的生活经验得来。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通过遗传和继承而来，由原型这种先存形式存在，通过后天的途径为意识所知，以明确的形式赋予精神内容。集体无意识有多种原型，其中最主要的原型有人格面具(the Persona)、阿尼玛(anima)和阿尼姆斯(animus)、阴影(the shadow)和自性(the self)。荣格由此出发，认为集体无意识是艺术创作的源泉。通过原型，作者不单单表现了自身的情感和思想，而且是千万人的情感和思想。作者在创造艺术作品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个民族的习俗，甚至整个人类的情绪和精神，受到了集体无意识的沉淀的影响。而阴影则代表荣格所发现的集体无意识中的一个原型。荣格将阴影定义为“个体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东西”。[1]作为一种原型，阴影是超越个体的生活经验的存在，通过遗传或继承，我们获得了这个心理世界，由于阴影的隐蔽性，它比其他任何原型都更加反映了人的低级的动物性遗传。[2]荣格的阴影人格理论，表现在希腊神话中，就是诸神的各种劣根性、动物性的特征，神界和人类世界一样，并非十全十美，他们具有仇恨、嫉妒、争斗好胜、报复、残酷暴力等各种阴影人格[3]。

美狄亚可谓是复仇阴影人格的典型。她帮助伊阿宋从自己的父王那里取得金羊毛时，将自己的弟弟亚比西托士分尸，协助伊阿宋成功逃脱了父亲的追杀。但她与伊阿宋结婚十年之后，却成了弃妇，伊阿宋打算娶科任托斯城国王克瑞翁的女儿为妻。美狄亚为了爱情放弃了一切，却面临着丈夫的背叛和抛弃，破釜沉舟之下，美狄亚假意向伊阿宋妥协，以赠送礼物为名，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向国王克瑞翁的女儿格劳刻赠送涂了毒药的袍子和皇冠，毫不知情的儿子们送去了礼物，格劳刻被毒死。而后美狄亚为了向伊阿宋进行彻底的报复，狠心杀死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从而让伊阿宋不但失去了未来的新娘，也失去了自己的子嗣。这个女人，一生悲苦，但是她的复仇之心却又让人不寒而栗。而任何人的报复之心都没有宙斯的破坏力来的更大。普罗米修斯试图通过欺瞒的方式减少人类对神祗的祭品的供奉。他将献祭的公牛的骨头用板油覆盖起来，假装是奉献给诸神的丰厚祭品，而宙斯识破后异常恼怒，拒绝将人类赖以生存的火种赐予人类。普罗米修斯从掌管火种的太阳神阿波罗那里盗走了火种。宙斯大怒，对人类和普罗米修斯进行报复[4]192。他命令火神赫淮斯托斯造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潘多拉众神使其具有蛊惑人类并危害人类的力量。潘多拉带着诸神赠与人类的一个盒子来到了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埃庇米修斯的身边。潘多拉的好奇心终于促使她打开了盒子，众神放置盒子里面的灾难、瘟疫、饥荒等东西全都逃脱了出去，给人类带来了灭顶之灾，而置于盒子最底部的希望还没来得及飞出盒子，潘多拉就关上了盒子，从此，人类世界面临了旷日持久的灾难[5]。宙斯的报复之心远未平息，普罗米修斯胆敢违抗诸神的意志，宙斯因此勃然大怒，对他进行了残酷的惩罚。他被火神带到了高加索山脉之上，为铁链束缚，饱受了饥饿、困乏、日晒之苦。宙斯又派恶鹰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并让其肝脏不断再次生长，周而复始的承受鹰撕咬之苦，使其生不如死。而光明之神阿波罗的爱情悲剧也是由小爱神厄洛斯的报复阴影人格造成的。阿波罗有一次看到厄洛斯正在拿着自己的弓箭，他就斥责厄洛斯。厄洛斯一气之下，准备恶作剧捉弄自己的舅舅。厄洛斯抬手将爱神之箭射中了阿波罗，又将厌恶之箭射向了阿波罗心仪的女孩达芙涅。从此，阿波罗和达芙涅之间就重复着一个悲剧，达芙涅一直拒绝阿波罗的追求，她苦苦躲藏，百般无奈之下，她的父亲河神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了月桂树。阿波罗痛心不已，祈祷达芙涅永远年轻，永不衰老，这也是月桂树常绿的原因。厄洛斯的报复之心使得阿波罗陷入爱情痛苦的深渊，求而不得。

宙斯的妻子赫拉则反映了妒忌这个阴影人格。据说宙斯结婚七次，情人几十。被宙斯强占的女子很多并非自愿，她们也是受害者。但赫拉震慑于宙斯的威力，便将满腔仇恨都放到那些情敌和其子嗣身上。这些被宙斯用计谋强占的女子既不受宙斯的庇佑，又难逃赫拉的残害，多半过着骨肉分离、生不如死的生活。当赫拉得知宙斯迷恋上了利比亚女王拉弥亚之后，就对她展开了复仇。赫拉杀死了她所有的子女，并用咒语诅咒她夜不能寐。在咒语的影响下，她每到思念孩子的时候就忆子成狂，到处残杀其他孩童。拉弥亚作为一个永远的悲剧性的存在，不断生活在愤怒和悲痛的漩涡中，无法自拔。酒神狄俄尼索斯是宙斯与其他女子私通的孩子，在他出生时赫拉就用计对其母和他进行迫害，甚至在他成人之后，赫拉也并不放过，使他疯癫并四处流浪。赫拉也曾经用同样的方法来报复林中仙女卡利斯托。卡利斯托不幸被宙斯看中，在怀有身孕之后赫拉就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她将卡利斯托变成了一头黑熊，当卡利斯托有天终于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上前，却被儿子当做是眼中的猎物，试图拉弓射取。宙斯不忍心看下去，就施展神力，用一阵风将母子二人都卷上了天空，化成了现在天空中的大熊和小熊星座。满腔怒气的赫拉甚至将自己的嫉妒之心迁怒于完全无关的人群。有一个国家的名字与情敌的名字相同，她因而迁怒于人类，给整个国家传播了瘟疫，使得全国尸横遍街。这些悲剧，都是由宙斯的滥情和赫拉的妒忌造成的。赫拉虽然自身也是受害者，但是她的嫉妒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早已超出了家庭纷争的范畴。

诸神的阴影人格还表现在争斗上[6]。光明之神阿波罗据说多才多艺，但是他也因此陷入了不断的纷争中。阿波罗擅长乐器里拉，并多次与他人进行竞赛。雅典娜有一次在众神聚会的时候演奏自己发明的双管笛 ，她的演奏得到几位神的嘲弄，雅典娜恼羞成怒，愤而丢弃了双管笛，并立下诅咒：凡是拾起笛子的人，将遭受厄运。马斯亚斯无意中得到这个笛子，非常喜爱，并学会了如何吹奏它。这位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向阿波罗发起了挑战，请其他神来裁决，自己和阿波罗同时比赛吹奏乐器，看谁能够赢得大家的青睐。在几轮比试之后，阿波罗被判获胜，他残忍地将马斯亚斯绑在树上，活剥了他的皮。当听到笛子的声音的时候，他的皮会瑟瑟发抖。金苹果的故事也诠释了诸神妒忌争斗的阴影人格。海洋女神举行婚礼，但 “不和女神”厄里斯没有收到邀请。她为了报复便在宴会厅的地板上放了一个金苹果，在上面写着送给“最美的人”。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神阿弗洛狄忒在内的三位女神都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这枚代表美貌的苹果，因此争执不下，而主神宙斯谁都不想得罪，于是建议她们去特洛伊寻求王子帕里斯的评判。三位女神纷纷拉拢王子，赫拉许王子以王位和财富，雅典娜许王子以智慧和男性魅力，而爱神则许他以最美的妻子。最终，好色的帕里斯王子受了爱神的利诱，将金苹果赠与爱神，并因此得罪了雅典娜和赫拉，两位女神发誓要对王子所在的特洛伊王国实施残忍的报复。王子在爱神阿芙罗狄忒的帮助下，与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海伦坠入爱河，并将这位斯巴达王后带到了特洛伊。斯巴达国王恼羞成怒，联合自己的其他兄长发起了对特洛伊的旷日持久的战争，不仅为了夺回海伦，也为了掠夺特洛伊的国家财富。而满怀对特洛伊人的报复之心的雅典娜和赫拉则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雅典娜教会希腊人采用木马计来对付特洛伊人；爱神阿芙罗狄忒一心想帮助特洛伊人，于是打算诱惑战神阿瑞斯去助战特洛伊人，但心怀报复的赫拉派人去弄伤了战神，使得他无力参战。赫拉还鼓动宙斯，让他下令阻止诸神对特洛伊人施予援手。这场战争长达数十年，给希腊和特洛伊人民造成了重大灾难。神所具有的阴影人格，在一个小小的金苹果的问题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神也有阴影人格残忍的一面。好客的酒神与狂欢之神狄俄尼索斯的生母塞墨勒被赫拉设计害死，成年后，他一直过着颠沛流离、放荡不羁的生活。狄俄尼索斯的身世虽然是悲剧的产物，但其成人后本身具有双重性格，他能给人带来欢乐和迷醉，但同时又残忍，易怒——正像酒一样。他成年之后曾经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底比斯，为母复仇，并要求底比斯王潘索尔斯承认自己的神祗地位。被拒绝之后，他迷惑太后阿加芙率领众人肢解撕碎了底比斯王潘索尔斯。从而直接制造了母子相残的悲剧。阿加芙清醒之后，痛不欲生。狄俄尼索斯在惩罚潘索尔斯、阿加芙和卡德摩斯时只是纯粹的表现了自己无穷的神力，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神性，更别提道德了[7]。

希腊神话正是通过阴影人格的描写使得各个神祗的形象有血有肉，具有强烈的“拟人化”的特点。而这些无不印证了荣格对于艺术作品与集体无意识和人格理论的理解：他认为集体无意识是艺术创作的源泉[8]27。通过原型，作者不单单表现了自身的情感和思想，而是千万人的情感和思想。作者在创造艺术作品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个民族的习俗，甚至整个人类的情绪和精神，受到了集体无意识的沉淀的影响，这种影响是创作者本身不自觉的。艺术家不是拥有自由的意志,寻求实现其个人目的的人,而是一个允许艺术通过自己实现艺术目的的人[9]84。而在艺术作品创作的结果中，集体无意识的沉淀被作者渗透到了创作的各个方面，而欣赏艺术作品的其他人在欣赏和理解的时候，也深受集体无意识的影响。也就是说，希腊神话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早期人类智慧的结晶，这些优美的故事是人类社会的缩影，同时也反映了早期人类对于自然，对于社会的理解和朦胧的认识，反映了当时的历史现实，也表现了当时的人们的审美和精神世界的觉醒，也正是这些使得希腊神话成为人类历史上的瑰宝，直到现在仍有其珍贵的意义和价值。

[1] C.G.荣格．自我与自性[M] ．赵翔, 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4：5．

[2]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原型与集体无意识[M] ．北京：世界图书出版社，2014：226．

[3] 王以欣．理性、人性和美：希腊神话拟人特征剖析[J]．南开学报, 2003(5):78-86．

[4] 熊启煦．从古希腊神话解析西方英雄符码[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14(6)：192.

[5] 穆春玲. 希腊神话中道德文明的演变探寻[J]．河南社会科学，2013(10)：97.

[6] 林玮生. 论希腊神话的伦理缺位[J]．长江大学学报，2007(4)：11.

[7] 申敏．对荣格理论中阴影涵义的理解[J]．学园，2014(10)：28．

[8] 郭琰．荣誉与德性：希腊英雄社会的伦理意蕴[J]．道德与文明，2009(9)：27．

[9] 詹乔. 《灶神之妻》中“英雄拯救"主题的原型分析[J]．国外文学，2015(1)：84.

责任编辑：长 河

The Shadow Aspect in Greek Mythology

HUANG Junping

Shadow aspect is one of the psychological archetypes theory advanced by Swiss psychiatrist and psychotherapist Carl Gustav Jung. It refers to an unconscious aspect of the personality which the conscious ego does not identify in itself. The Jungian shadow is largely negative, and it may be one's link to more primitive animal instincts. The shadow aspect theory is embodies in Greek mythologies.

Greek mythology；shadow aspect；archetype; collective unconscious; Carl Gustav Jung; instincts

2016-05-30

黄俊萍(1980—)，女，湖北房县人，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I106.4

A

1671-8275(2016)05-011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