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虞行年考略

2016-03-20 03:04徐昌盛
古籍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太康晋书

徐昌盛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年谱与传记

挚虞行年考略

徐昌盛

挚虞是西晋重要的礼学家、史学家和文学家。在礼学方面,他主持修订了荀顗的《新礼》,其议礼文字在《晋书·礼志》中占有重要的篇幅。他的史学著作,为《隋书·经籍志》著录或提及的有《族姓昭穆记》、《畿服经》、《三辅决录注》和《文章志》等。他还是贾谧“二十四友”的成员,参加尚书省同僚的诗歌唱和。他所编撰的《文章流别集》,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诗文总集,其中的文论部分,考镜源流、辨别文体,在文体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挚虞的生平行迹,《晋书》本传是唯一的参考,但本传多征引文章,传主事迹记载反失阔略,《晋书》成书于唐初,彼时史臣已难明其详。今人也做过一定程度的探究,取得了重要的进展:陆侃如的《中古文学系年》,发轫之功诚不可没;邓国光的《挚虞研究》,是首部全面研究挚虞的著作,钩沉索隐,用力良深;俞士玲的《西晋文学考论》,间有涉猎,亦颇多发明。拙文《挚虞生平补考》(《中国典籍与文化》,2015年第3期),也就一些聚讼纷纭的重要问题粗陈鄙见。兹在前哲时贤的基础上,梳理挚虞的生平行迹,详于所略,略于所详,力求全面准确地反映挚虞生平的整体面貌,以期给魏晋文学、史学和礼学的研究提供参照。

魏正始六年(245) 一岁

挚虞出生。

结合皇甫谧的生平经历进行讨论,可以获得更加细密的结论。皇甫谧的生卒年,史有明书,生于215年,卒于282年。据《晋书》本传记载,皇甫谧是安定朝那人,出继给后叔父,故迁徙至河南新安。安定郡在雍州东北部,河南郡在司州中部,两地相距较远。挚虞是京兆长安人,在雍州的东南部,且新安县在长安与洛阳间,是雍州前往京城的必经之地,往来其间最为便利。又其父挚模在曹魏首都洛阳任职,《晋书》记其最后官职是太仆卿,挚虞或随父居于洛阳。本传称皇甫谧“年四十丧所生后母,遂还本宗”*《晋书》卷五一《皇甫谧传》,第1410页。,则应该在254年返回安定郡。本传又载“时魏郡召上计掾,举孝廉;景元初,相国辟,皆不行”(同上,第1411页),三国时的魏郡在司州的东北部,皇甫谧不当在此举孝廉,雍州有下魏郡,且与安定郡相邻,似更合情理,故疑“魏郡”乃“下魏郡”之误。本传载“其后乡亲劝令应命”云,据此可以推断254年之后,皇甫谧当居于安定郡朝那县。挚虞师事皇甫谧,当以谧在新安县时最为方便,待谧返回安定,路途迢遥,很难慕名从学了。因此,挚虞从谧学习的时间应该在254年谧还本宗之前。

《世说新语·赏誉》刘孝标注引《赵吴郡行状》载司马越与赵穆、王承、阮瞻、邓攸之书说:“《礼》:八岁出就外傅,十年曰幼,学。明可以渐先王之教也。”*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521页。又《礼记·曲礼》曰“人生十年曰幼,学”*[清]朱彬:《礼记训纂》,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8页。,《内则》说“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同上,第440页),则刘注所引“八岁”应是“十岁”之误。司马越活跃在西晋而修书征引《礼记》,说明当时人注意恪守礼仪规范。挚虞主要以礼学著名,那么少时自然笃学躬行礼仪。即使以下限计,将挚虞师从皇甫谧定于254年,他出生也不晚于245年。邓国光已指出挚虞称潘岳为后生,《尔雅·释亲》称“男子先生为兄,后生为弟”*[晋]郭璞注:《尔雅》卷上,《续修四库全书》影印国家图书馆藏宋刻本,第7-8页。,又潘岳生于247年,挚虞生年必早于247年。总之,挚虞的生年应该在245年之前,姑系于本年。

字仲治。

《晋书·挚虞传》:“挚虞字仲洽,京兆长安人也。”*《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19页。仲洽,或作仲治,盖形近而讹。邓国光引六朝诸书,证为“仲治”,这是正确的;但引杨明照在《文心雕龙校注拾遗》中的判断,即“钞本《御览》引作冶”,而否认“冶”是“治”的讹误,以为是阙笔之讳,恐有未当。*参见邓国光《挚虞研究》,第7页。《太平御览》始出于宋代,宋人焉得避唐讳;又影印南宋绍兴本的《艺文类聚》之卷三二中,有同时作“冶”与“治”的,盖造书者不慎,偏旁连笔而致误。程章灿的《挚虞字仲治考》*程章灿:《汉魏六朝文学五考》,《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4年第5期,第2-3页。专门讨论了这个问题。作者先引六朝至唐的文献,发现多作仲治;又判断产生讹误的原因或是各本《晋书》出于同一个祖本;后来唐修《晋书》和张溥的《挚太常集》成为人们的常用书,两书皆作“仲洽”,故这种错误意见为人们所沿用。程章灿又引王佩诤的“唐虞之治,殷周之隆”之意见来说明古人名与字之间,往往有对应的关系。当然这只能是补充论证,因为也有反例,比如吉常宏等在《古人名字解诂》中也从名和字的关系作过一番解释:“汉刘向《说苑·建本》:‘日以自虞。’《玉篇·虍部》:‘虞,乐也。’《诗·大雅·江汉》:‘矢其文德,洽此四国。’孔颖达疏:‘又施布其经纬天地之文德,以和洽此天下四方之国,使皆蒙德。’和洽、欢乐义相近,故相协。”*吉常宏、吉发涵著:《古人名字解诂》,北京:语文出版社,2003年,第239页。吉氏支持“仲洽”说,但其中联系略显曲折。

京兆郡长安县人。

京兆郡,汉时已置,因是帝王所都,时称京兆尹。京兆与扶风、冯翊并称“三辅”。汉武帝置司隶校尉时,京兆尹为其管辖;东汉光武于关中置雍州,后罢,复置司隶校尉,统辖三辅如故;光武都洛阳,因置河南尹,因“三辅陵庙所在,不改其号,但减其秩,与太守同”*[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百官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614-3615页。,则京兆尹未改名号,与扶风、冯翊同属司隶校尉统辖;至献帝时重置雍州,三辅又俱属雍州管辖。曹魏时设置司州统五郡(不含京兆),三辅仍属司隶,因首都在洛阳,故改京兆尹为郡太守。晋初武帝仍居魏都洛阳,“于长安置雍州”*《晋书》卷一四《地理志》,第430页。,将“三辅还属雍州”(同上,第415页),则京兆郡重属雍州,但分京兆郡的南部而新置上洛郡,归司州管辖。长安县是京兆郡的治所。

挚虞的《雍州诗》系赞美乡土之作,曰:“於皇先王,经启九有。有州惟雍,居京之右。土载奥区,上状神薮。嘉生惟繁,庶类伊阜。悠悠州域,有华有戎。外接皮服,内含歧丰。周馀既没,夷德未终。莫不慕义,易俗移风。”*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759页。

祖上颇有高风。

京兆挚氏知名者,西汉有挚峻,与司马迁交好,高尚不仕,号曰居士;东汉有挚恂,系挚峻十二世孙,皇甫谧《高士传》说他“明《礼》、《易》,遂治五经,博通百家之言。又善属文,词论清美。渭滨弟子扶风马融、沛国桓驎等自远方至者十余人。既通古今,而性复温敏,不耻下问,故学者尊之,常慕其先人之高,遂隐于南山之阴。初马融从恂受业,恂爱其才,因以女妻之。融后果为大儒,名冠当世,世以是服恂之知人。永和中,和帝博求名儒,公卿荐恂行侔曾闵,学拟仲舒,文参长卿,才同贾谊,实瑚琏器也,宜在宗庙,为国真辅。由是公车征,不诣,大将军窦宪举贤良,不就,清名显于世。以寿终,三辅称焉”*[汉]赵岐撰、[清]张澍辑:《三辅决录》,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年,第10页。。又有挚茂,《三辅决录》:“以茂才为郡法曹,治财致大富,悉散以分宗人,先从贫始,以寿终。”(同上)则挚峻、挚恂洵为高士,挚茂之人品也有先祖之遗风。

父挚模,官至魏朝太仆卿。

《晋书·挚虞传》:“父模,魏太仆卿。”*⑦ 《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19页。刘孝标《世说新语注》引王隐《晋书》:“祖茂,秀才。父模,太仆卿。”*《世说新语笺疏》,第301页。挚虞的祖父挚茂仅是秀才,地位不高,史无记载;父亲虽位至二千石,事迹不显,史不立传。太仆卿的品级,洪饴孙《三国职官表》:“太仆卿一人,中二千石,第三品。”*[清]洪饴孙:《三国职官表》,《二十五史补编》,中华书局影印开明书店本,第25-26页。而太仆卿的职掌,《后汉书·百官志》载东汉的情况是“掌车马,天子每出,奏驾上卤簿用,大驾则执驭”*《后汉书·百官志》,第3581页。,魏因之,职掌如故。又太仆卿寺地址及其建置情况,传为张载所注的《魏都赋》里有详细说明,在“其府寺则位副三事,官逾六卿,奉常之号,大理之名,厦屋一揆,华屏齐荣”*[梁]萧统撰、[唐]李善注:《文选》卷六,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02页。句左,注曰:“当司马门南出,道西最北东向相国府,第二南行御史大夫府,第三少府卿寺;道东最北奉常寺,次南大农寺;出东掖门正东,道南西头太仆卿寺,次中尉寺。”(同上)知太仆卿寺是在东掖门外南首第一处。又说“建安十八年始置侍中、尚书、御史、符节、谒者、郎中令、太仆、大理、大农、少府、中尉”(同上),知太仆卿始置于建安十八年。洪饴孙考出黄初以来担任此职的共有十四人,挚模为殿军。

兄挚育,凉州刺史。兄子挚瞻,有气节,死于王敦之手。

《世说新语·言语》:“挚瞻曾作四郡太守,大将军户曹参军,复出作内史,年始二十九。尝别王敦,敦谓瞻曰:‘卿年未三十,已为万石,亦太蚤。’瞻曰:‘方于将军,少为太蚤;比之甘罗,已为太老’。”*《世说新语笺疏》,第121-122页。刘孝标《世说新语注》引《挚氏世本》曰:“瞻,字景游,京兆长安人,太常虞兄子也。父育,凉州刺史。瞻少善属文,起家著作郎。中朝乱,依王敦为户曹参军。历安丰、新蔡、西阳太守。见敦以故坏裘赐老病外部都督。瞻谏曰:‘尊裘虽故,不宜与小吏。’敦曰:‘何为不可?’瞻时因醉,曰:‘若上服皆可用赐,貂蝉亦可赐下乎?’敦曰:‘非喻,所引如此,不堪二千石。’瞻曰:‘瞻视去西阳,如脱屣耳!’敦反,乃左迁随郡内史。”(同上,第122页)《挚氏世本》又曰:“瞻高亮有气节,故以此答敦。后知敦有异志,建兴四年,与第五琦据荆州以距敦,竟为所害。”(同上,第122页)

魏正元元年(254) 十岁

挚虞师事皇甫谧。

《晋书·挚虞传》:“虞少事皇甫谧,才学通博,著述不倦。”⑦《世说新语·文学》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说:“虞少好学,师事皇甫谧,善校练文义,多所著述。”*《世说新语笺疏》,第301页。挚虞师事皇甫谧的时间,见前述“挚虞出生”条。

魏咸熙二年(265) 二十一岁

挚虞为郡主簿。

《晋书·挚虞传》:“郡檄主簿。”*⑤ 《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19页。京兆郡征召挚虞为主簿,这是他第一次出仕。古时男子一般二十岁出仕,挚虞出身高级官僚家庭,此年开始出仕合情合理。因为是郡主簿,故知此时仍在长安。主簿之职,自太子、三公到郡县皆有设立,《文献通考·职官考》说:“盖古者官府皆有主簿一官,上自三公及御史府,下至九寺、五监以至州、郡、县皆有之,所职者簿书,盖曹掾之流也。”*[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六三,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1912页。《通典·职官典》说州郡主簿的职掌是“主簿一人,录门下众事,省署文书,汉制也。历代至隋皆有”*[唐]杜佑:《通典》卷三二《职官典》,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891页。。州郡主簿虽是书记性质的官员,但属近侍之官,颇为尊崇,因此所选者多是年轻的知名人士。挚虞出仕之初,即获此任,当受益于其父的福荫。晋武帝改元泰始是在十二月份,此时挚模已不担任太仆卿(论据详下),因此挚虞出仕应该在改元之前。邓国光将挚虞任主簿定为泰始二年,依据是“晋武帝泰始元年二月始封,则京兆名郡并置雍州,亦应于是年”*《挚虞研究》,第29页。。查《晋书》所载,该年并无改郡名之议,《晋书·地理志》载魏文帝即位,改京兆尹为太守,则已名郡。

晋武帝泰始二年(266) 二十二岁

挚虞作《思游赋》。

《晋书·挚虞传》:“虞尝以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故作《思游赋》。”⑤挚虞的《思游赋》,接受了《楚辞》的影响,以骚体赋的形式,表达了信天任命的消极人生态度。末句云“乐自然兮识穷达,澹无思兮心恒娱”,挚虞属少年得志,这种情调不符合他的经历。细究起来,史书追录其父最高官职是魏太仆卿,入晋之后行迹未见,《晋书·武帝纪》载泰始元年登基的次日,武帝即“遣太仆刘原告于太庙”*《晋书》卷三《武帝纪》,第51页。,则此时太仆已是刘原,挚虞父亲挚模已失官,则挚虞对新朝应该有所怨望。泰始改元是在该年的十二月份,此赋很可能是作于次年,故系于泰始二年。陆侃如以为泰始元年,但称“假定在师事皇甫谧后五年左右”*《中古文学系年》,第625页。,并未提供理由。俞士玲根据赋中的隐喻,结合挚虞丁母忧的史实,认为写于太康四、五年间*《西晋文学考论》,第180页。。

晋武帝泰始三年(267) 二十三岁

挚虞作《迁宅诰》。

《迁宅诰》曰:“惟大始三年九月上旬,涉自洛川,周于原阿,乃卜昌水东,黄水西,背山面隰,惟此良。”*[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五六,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272页。既称“涉自洛川”,迁移路线当从东向西经过洛水;“周于原阿”不详,可能指环绕在平原山地之间。昌水,俞士玲引《水经注》卷一五“洛水”条以为“昌涧水”即“昌水”,原文是“洛水又东,有昌涧水注之,水出西北宜阳山而东南流,迳宜阳故郡南,旧阳市邑也,故洛阳都典农治,此后改为郡,其水又南注于洛”*《西晋文学考论》,第179页。。黄水,据《汉书·地理志》:“析。黄水出黄谷,鞠水出析谷,俱东至郦入湍水。”*[东汉]班固:《汉书》卷二八《地理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549页。“昌水东,黄水西”,盖在司州南部地区。

晋武帝泰始四年(268年) 二十四岁

武帝下令举贤良方正直言之士。

《晋书·武帝纪》:“(泰始四年十一月)己未,诏王公卿尹及郡国守相,举贤良方正直言之士。十二月,班五条诏书于郡国:一曰正身,二曰勤百姓,三曰抚孤寡,四曰敦本息末,五曰去人事。”*⑥ 《晋书》卷三《武帝纪》,第58页。武帝下诏时已是十一月,待铨官斟酌名额、布置考试、衡量品级再到武帝亲自策问,不是短时间之内所能完成的,因此挚虞的《贤良对策》必作于其后。

挚虞当是在京兆郡主簿任上,由郡中正负责荐举的。

荀顗《新礼》完成。

荀顗咸熙元年(264)受命制订《新礼》,但具体的完成时间史无明载。《晋书·应贞传》:“后迁散骑常侍,以儒学与太尉荀顗撰定《新礼》,未施行。泰始五年卒,文集行于世。”*《晋书》卷九二《应贞传》,第2371页。则在应贞去世前,《新礼》已经完成,只是未付诸实施,那么完成时间至迟在泰始五年(269)。羊祜是《新礼》制订的参与者,泰始五年二月,武帝“以尚书左仆射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⑥,说明此时《新礼》已经制竣。《应贞传》已指出荀顗时为太尉,挚虞《讨论新礼表》说“臣典校故太尉顗所撰《五礼》”*《晋书》卷一九《礼志上》,第581页。,而顗迁太尉是在泰始四年(268)十一月,那么《新礼》完成的时间很可能在泰始四年(268)十一月到五年(269)二月间。姑系之本年。

晋武帝泰始七年(271) 二十七岁

挚虞作《贤良对策》。

《晋书·挚虞传》:“举贤良,与夏侯湛等十七人策为下第,拜中郎。武帝诏曰:‘省诸贤良对策,虽所言殊途,皆明于王义,有益政道。欲详览其对,究观贤士大夫用心。’因诏诸贤良方正直言,会东堂策问,曰:‘顷日食正阳,水旱为灾,将何所修,以变大眚?及法令有所不宜于今,为公私所患苦者,皆何事?凡平世在于得才,得才者亦借耳目以听察。若有文武器能有益于时务而未见申叙者,各举其人。及有负俗谤议,宜先洗濯者,亦各言之。’虞对曰:‘臣闻古之圣明,原始以要终,体本以正末。故忧法度之不当,而不忧人物之失所;忧人物之失所,而不忧灾害之流行。诚以法得于此,则物理于彼;人和于下,则灾消于上。其有日月之眚,水旱之灾,则反听内视,求其所由,远观诸物,近验诸身。耳目听察,岂或有蔽其聪明者乎?动心出令,岂或有倾其常正者乎?大官大职,岂或有授非其人者乎?赏罚黜陟,岂或有不得其所者乎?河滨山岩,岂或有怀道钓筑而未感于梦兆者乎?方外遐裔,岂或有命世杰出而未蒙膏泽者乎?推此类也,以求其故,询事考言,以尽其实,则天人之情可得而见,咎征之至可得而救也。若推之于物则无忤,求之于身则无尤,万物理顺,内外咸宜,祝史正辞,言不负诚,而日月错行,夭疠不戒,此则阴阳之事,非吉凶所在也。期运度数,自然之分,固非人事所能供御,其亦振廪散滞,贬食省用而已矣。是故诚遇期运,则虽陶唐、殷汤有所不变;苟非期运,则宋卫之君,诸侯之相,犹能有感。唯陛下审其所由,以尽其理,则天下幸甚。臣生长蓽门,不逮异物,虽有贤才,所未接识,不敢瞽言妄举,无以畴答圣问。’”*《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3-1424页。

挚虞当堂策问的时间,学者多定为泰始四年,实际上是泰始七年十月。《晋书·阮种传》中武帝策问时提到“朕应践洪运统位,七载于今矣”*《晋书》卷五二《阮种传》,第1444页。,《郤诜传》中说“朕获承祖宗之休烈,于兹七载”*《晋书》卷五二《郤诜传》,第1439-1440页。,俱是显证,再将挚虞对策文章与当年水旱灾异比照,即可得知。详细考证参见拙文《挚虞生平补考》。

晋武帝泰始九年(273) 二十九岁

挚虞为太子舍人。

《晋书·挚虞传》:“擢为太子舍人。”*《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4页。据《晋书·职官志》载太子僚属:“舍人十六人,职比散骑、中书等侍郎。”*《晋书》卷二四《职官志》,第742页。陆侃如假设挚虞担任此职“在拜中郎后五年左右”*《中古文学系年》,第657页。,故系于本年。邓国光以陆侃如所说不合本传,认为挚虞任太子舍人在举贤良之后,说“始擢为太子舍人”,又举夏侯湛例说他累年不调,写了《抵疑》后才选补太子舍人,挚虞不用“选补”而用“擢”,说明贤良对策之后即获此任。*《挚虞研究》,第30页。笔者稽之《晋书》本传,未见“始”字,则未必在举贤良之后即获此职;夏侯湛在贤良对策中位列中第,而挚虞是下第,如果太子舍人需从贤良中选出,也应该是夏侯湛更有机会;又“擢”有提拔的意思,“选补”也有遴选的意思,只是迁官方式的不同,其中不必有所轩轾。

挚虞作《连理颂》。

《连理颂》曰:“东宫正德之内,承华之外,槐树二枝,连理而生。二干一心,以蕃本根。”*[唐]欧阳询等:《艺文类聚》卷八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517-1518页。文章写的是东宫内的连理槐,陆侃如以“疑亦作于舍人任上”*《中古文学系年》,第661页。而系于泰始十年,因无实据,姑系于迁太子舍人之年。

晋武帝泰始十年(274) 三十岁

挚虞作《答杜预书》。

《晋书·挚虞传》:“元皇后崩,杜预奏:‘谅闇之制,乃自上古,是以高宗无服丧之文,而唯文称不言。汉文限三十六日。魏氏以降,既虞为节。皇太子与国为体,理宜释服,卒哭便除。’虞答预书曰:‘唐称遏密,殷云谅闇,各举事以为名,非既葬有殊降,周室以来,谓之丧服。丧服者,以服表丧,今帝者一日万机,太子监抚之重,以宜夺礼,葬讫除服,变制通理,垂典将来,何必附之于古,使老儒致争哉。’”*《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6页。《晋书·礼志中》与《通典·礼四十二》所载此事甚详,交待了杜预、张靖、陈逵、魏舒等人的不同观点,但《礼志》未录挚虞的观点,本传又流于简略,而《通典》则记载了挚虞对杜预奏议的答复,曰:“仆以为除服诚合事宜,附古则意有未安。五服之制,成于周室。周室以前,仰迄上古,虽有在丧之哀,未有行丧之制。故尧称遏密,殷曰谅闇,各举其事而言,非未葬降除之名也,礼有定制,孝景之即吉,方进之从时,皆未足为准。盖圣人之于礼,讥其失而通其变。今皇太子未就东宫,犹在殿省之内,故不得伸其哀情。以宜夺志,何必附之于古,钦以旧义哉!”*《通典》卷八二,第2225页。与本传比较,《通典》所载更接近于挚虞著作的原貌。

又《通典》明言“晋武帝泰始十年,武元杨皇后崩”(同上,第2224页),而挚虞参与太子谅闇之议,应该是太子僚属,故陆侃如认为此时挚虞正在太子舍人任上*《中古文学系年》,第661页。,本传将《答杜预书》置于“元康中,迁吴王友”*《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6页。后,误。

晋武帝太康元年(280) 三十六岁

挚虞除闻喜令,作《太康颂》。

《晋书·挚虞传》:“除闻喜令。时天子留心政道,又吴寇新平,天下乂安,上《太康颂》以美晋德。”*《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4页。闻喜在晋代属司州河东郡(《晋书·地理志》),是春秋曲沃故地,汉时始置,武帝行经此处恰闻南越被攻克的喜讯,遂赐名闻喜(《通典·州郡典》)。邓国光注意到《通典·职官典》所述的晋代县令情况,即“晋制,大县令有治绩,官报以大郡。不经宰县,不得入为台郎”,认为曾任大县之令长,方具资格擢次为尚书郞。*《挚虞研究》,第31页。挚虞前任太子舍人,属于京官,下放到基层任职,有锻炼治能的性质,然后再迁回朝廷掌管实权,因此不久得补尚书郎。又挚虞《赠李叔龙以尚书郎迁建平太守一首》说:“我有良朋,时惟李生。拊翼岐蜀,翻飞上京。明试以功,聿骏有声。三载考绩,剖符建平。”*《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758页。则以尚书郎转地方长官属常例,是京官外任锻炼的途径,又说“三载考绩”,则任期应是三年,然后进行考核,治绩出色者可能回迁升职。

挚虞表论封禅。

晋武帝太康三年(282) 三十八岁

挚虞解职丁母忧。

《晋书·挚虞传》:“以母忧解职。”*《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5页。陆侃如只是假定丁母忧在补尚书郎前三年,确切时间难以考证。挚虞是礼学家,议礼多用王肃,则服丧时间应为二十五个月。当时其父挚模尚在,因为挚模是曹魏最后一任太仆卿,入晋后事迹泯然,但挚虞出仕后并无守丧的记载,说明挚模在妻子去世时仍然在世。按照古礼,父亲若在,儿子只需为母亲服丧期年。母亲去世时,挚虞尚在县令任上,服阙期满后,得以重新任用,因而补为尚书郎,姑系于本年。

晋武帝太康五年(284) 四十岁

挚虞补尚书郎,作《三日曲水对》。

邓国光根据《晋书·礼志》所说的“太康初,尚书仆射朱整奏付尚书郎挚虞讨论之”,认为挚虞太康初年已补尚书郎。又以同年除闻喜令,旋丁母忧,太康三年即可以除服,履任新职。*《挚虞研究》,第31页。但陆侃如已根据万斯同《晋将相大臣年表》指出,朱整为仆射,始于太康九年二月,至次年四月止,则太康初确系误记。*《中古文学系年》,第722页。《晋书·礼志》又记载了太康八年的婚礼之议,朱整时为尚书,应属列曹尚书,次年转尚书仆射。太康九年,挚虞已为尚书郎则无疑问,而选补尚书郎的时间应该更早。傅璇琮《潘岳系年考证》认为“(挚虞)召补尚书郎,最早也当在太康四、五年间”*傅璇琮:《潘岳系年考证》,《文史》第十四辑,第249页。,虽说是推论,但大体时间差不多,姑系于本年。

《艺文类聚》卷四引《续齐谐记》:“晋武帝问尚书郎挚虞曰:‘三日曲水,其义何指?’答曰:‘汉章帝时,平原徐肇以三月初生三女,至三日俱亡。一村以为怪,乃相携之水滨盥洗,遂因水以泛觞,曲水之义,起于此。’帝曰:‘若如所谈,便非好事。’尚书郎束晳曰:‘仲治小生,不足以知此,臣请说其始。昔周公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波。”又秦昭王三日置酒河曲,见有金人出,奉水心剑曰:“令君制有西夏。”及秦霸诸侯,乃因此处立为曲水祠,二汉相缘,皆为盛集。’帝曰:‘善。’赐金五十斤,左迁仲治为阳城令。”*《艺文类聚》卷四,第63-64页。阳城属司州河南郡。《晋书》不载挚虞左迁阳城,《续齐谐记》属小说家言,“三日曲水”之义容有多说,武帝又岂能因一言而废人?因此唐初史臣编纂《晋书》时不予采信。

关天三月三日祓禊的情况,《晋书·礼志下》介绍说:“汉仪,季春上巳,官及百姓皆禊于东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而自魏以后,但用三日,不以上巳也。晋中朝公卿以下至于庶人,皆禊洛水之侧。”*《晋书》卷二一《礼志下》,第671页。《北堂书钞》卷一五五载:“《韩诗》云:三月桃华水下之时,郑国之俗,三月上巳,士女秉兰,雨水之上,招魂续魄,祓除不祥。”*[唐]虞世南等:《北堂书钞》卷一五五,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影印版,第715页。又周处《风土记》云:“汉末郭虞三女,一以三月上辰,一女以上巳产,亡。时俗以为忌,至是月日妇女皆适东流就远地祓禊,自表濯也。”(同上)纵观当时关于三月三日的说法,挚虞与同时代的周处比较接近,应是当时流行的说法,其他如招魂续魄之说,也见于经传记载,可以推测当时应有多种相关的解释,因此挚虞回答武帝的那席话是有依据的。恰恰束晳所言,倒像是迎合武帝的无根之谈。如果说挚虞因此左迁阳城令,于理实有未通。

晋武帝太康六年(285) 四十一岁

挚虞参预尚书台诗文唱和。

挚虞在太康年间任尚书郎,到永宁元年(301)转少府前,这十多年的时间内,史书上没有记载挚虞官职的变迁,应该一直担任尚书郎。根据《文馆词林》所收的三首赠答诗,我们发现挚虞与尚书省同僚之间存在着诗歌唱和,而挚虞所惜别的褚武良和李叔龙诸人,也与傅咸同样存在着诗歌赠答。因此,尚书台同僚们的唱和绝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潜藏着一个文人群体,集体参与、彼此唱和,蔚然形成了一股文学风气。

又傅咸在尚书台任职应该在太康六年之前,因为太康六年,他已经出为冀州刺史,而在此之前还担任过尚书右丞。而挚虞太康元年除闻喜令,旋丁母忧,期满释褐为尚书郎,具体时间不详,但不会晚于太康六年。因此,姑将此次唱和系于太康六年。

挚虞作《赠褚武良以尚书出为安东诗》*《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758页。。

傅咸有《赠褚武良诗》*《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605页。。

挚虞作《赠李叔龙以尚书郎迁建平太守一首》*《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758-759页。。

傅咸有《赠建平太守李叔龙诗》*《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607页。。

挚虞作《答伏武仲一首》*《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758页。。

傅咸有《赠崔伏二郎诗》*《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606页。。

晋武帝太康九年(288) 四十四岁

挚虞受命修订《新礼》。

挚虞讨论《新礼》的开始时间应该是太康九年(288)。《晋书·礼志》说“太康初,尚书仆射朱整奏付尚书郎挚虞讨论之(《新礼》)”*《晋书》卷一九《礼志》,第581页。,《晋起居注》载“太康四年八月,诏曰:‘选曹铨管人才,宜得忠恪寡欲、抑华崇本者,尚书朱整周慎廉敬、以道素自居,是其人也。其以整为吏部尚书。’”*《太平御览》卷二一四,第1020页。据此,太康初,朱整为尚书仆射,太康四年,迁吏部尚书。据《晋书·职官志》,列曹尚书位在尚书仆射下,朱整既得武帝赞赏,奈何贬官?而太康八年(287)朱整以尚书身份参议嘉礼,而他由尚书转尚书仆射,《武帝纪》明载为太康九年(288)二月。《挚虞传》又载“除闻喜令。时天子留心政道,又吴寇新平,天下乂安,上《太康颂》以美晋德”*《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4页。,则太康初挚虞已除闻喜令,旋丁母忧,而转任尚书令在太康中期以后,因此太康初挚虞不可能参与讨论新礼,《晋书·礼志》的“太康初”应为“太康末”。

挚虞作《驳潘岳古今尺议》。

《晋书·挚虞传》:“将作大匠陈勰掘地得古尺,尚书奏:‘今尺长于古尺,宜以古为正。’潘岳以为习用已久,不宜复改。虞驳曰:‘昔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其形容,象物制器,以存时用。故参天两地,以正算数之纪;依律计分,以定长短之度。其作之也有则,故用之也有徵。考步两仪,则天地无所隐其情;准正三辰,则悬象无所容其谬;施之金石,则音韵和谐;措之规矩,则器用合宜。一本不差而万物皆正,及其差也,事皆反是。今尺长于古尺几于半寸,乐府用之,律吕不合;史官用之,历象失占;医署用之,孔穴乖错。此三者,度量之所由生,得失之所取徵,皆絓阂而不得通,故宜改今而从古也。唐虞之制,同律度量衡,仲尼之训,谨权审度。今两尺并用,不可谓之同;知失而行,不可谓之谨。不同不谨,是谓谬法,非所以轨物垂则,示人之极。凡物有多而易改,亦有少而难变,亦有改而致烦,有变而之简。度量是人所常用,而长短非人所恋惜,是多而易改者也。正失于得,反邪于正,一时之变,永世无二,是变而之简者也。宪章成式,不失旧物,季末苟合之制,异端杂乱之用,当以时釐改,贞夫一者也。臣以为宜如所奏。’”*② 《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5页。挚虞与潘岳讨论古尺的时间,颇多异说,太康八年(287),礼学家、音乐家荀勖接任尚书令,当年太庙地陷。太康九年(288),陈勰为将作大匠,新营太庙,掘地得古尽,与流行今尺不同,引起争议,尚书奏以古尺为正,时荀勖为尚书令,又“善解音声”,应是出于他的意见。据此可以考定挚虞与潘岳讨论古尺的时间是太康九年,详见《挚虞生平补考》。

挚虞作《族姓昭穆》十卷。

《晋书·挚虞传》:“虞以汉末丧乱,谱传多亡失,虽其子孙不能言其先祖,撰《族姓昭穆》十卷,上疏进之,以为足以备物致用,广多闻之益。以定品违法,为司徒所劾,诏原之。”②《族姓昭穆记》作于挚虞补尚书郎之后,陆侃如定在太康九年后,姑系之本年。可以补充的是,万斯同《晋将相大臣年表》载魏舒太康七年致仕后,石鉴始继任司徒一职。魏舒有长者之风,《晋书》本传载其“不修常人之节,不为皎厉之事,每欲容才长物,终不显人之短”*《晋书》卷四一《魏舒传》,第1185页。,而继任的石鉴为人謇谔,《晋书》本传说他“多所纠正,朝廷惮之”*《晋书》卷四四《石鉴传》,第1265页。。西晋司徒的职能,祝总斌指出“司徒府的政务最主要的便是按照九品中正制度,评定全国人才优劣,作为官吏作用、黜陟的一个根据”,任务有两个,一个是“选用和黜免全国州郡中正”,另一个任务是“对州郡中正所评定的人才品级进行审核”*祝总斌:《两汉魏晋南北朝宰相制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第164页。。既然石鉴“多所纠正,朝廷惮之”,挚虞私撰谱传而“定品违法”,正在他职权范围内,当然要力行弹劾。

《史通·书志》说:“谱谍之作,盛于中古。汉有赵歧《三辅决录》、晋有挚虞《族姓记》、江左有两王《百家谱》,中原有《方司殿格》。盖氏族之事,尽在是矣。”*《史通通释》卷三,第68页。挚虞为赵歧《三辅决录》作注,又撰有《族姓昭穆》,对南朝谱谍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晋武帝太康十年(289) 四十五岁

挚虞议迁神主于新庙。

《晋书·礼志上》:“(太康)六年(按,应是八年),因庙陷,当改修创,群臣又议奏曰:‘古者七庙异所,自宜如礼’。诏又曰:‘古虽七庙,自近代以来皆一庙七室,于礼无废,于情为叙,亦随时之宜也。其便仍旧。’至十年,乃更改筑于宣阳门内,穷极壮丽,然坎位之制犹如初尔。庙成,帝用挚虞议,率百官迁神主于新庙,自征西以下,车服导从皆如帝者之仪。”*《晋书》卷一九《礼志上》,第603页。

宋代的类书,如潘自牧《记纂渊海》卷二八、谢维新《古今合璧事类备要》等均引《职类》云:“晋改立太庙,挚虞为祠部郎职其事。”*此条材料系俞士玲所辑,但用元代富大用的《事文类聚新集》,不是目前所见最早的出处。结合挚虞诸多议礼的文字,应该担任过负责礼仪的尚书祠部郎。

晋惠帝永熙元年(290) 四十六岁

挚虞上表谏改除普增位一等。

《晋书·挚虞传》:“时太庙初建,诏普增位一等。后以主者承诏失旨,改除之。虞上表曰:‘臣闻昔之圣明,不爱千乘之国而惜桐叶之信,所以重至尊之命而达于万国之诚也。前《乙巳赦书》,远称先帝遗惠余泽,普增位一等,以酬四海欣戴之心。驿书班下,被于远近,莫不鸟腾鱼跃,喜蒙德泽。今一旦更有主者思文不审,收既往之诏,夺已澍之施,臣之愚心窃以为不可。’诏从之。”*《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6页。

《晋书·惠帝纪》:“夏五月辛未,葬武皇帝于峻阳陵。丙子,增天下位一等,预丧事者二等,复租调一年,二千石已上皆封关内侯。”*《晋书》卷四《惠帝纪》,第89页。陆侃如据此认为增位事在本年五月,但“以主者承诏失旨,改除之”,也就是说在实行过程中,主事者执行有偏差,惠帝又决定取消“普增位一等”,则与五月颁布命令时相隔有日了,但史无明文,姑系之本年。*《中古文学系年》,第733页。又惠帝大赦在太熙元年四月己酉武帝驾崩当日,诏“增天下位一等”在五月丙子,但挚虞所言的是《乙巳赦书》,太熙是庚戌年,故不知乙巳日具体所指?在四月己酉与五月丙子间,有己巳日,不知是否为乙巳之误?

曹道衡说:“《武帝纪》载,泰始二年秋七月,营太庙。其建成当在稍后数年间。太康元年三月,吴平,孙皓降,五月丁卯,‘荐酃渌酒于太庙’,竣事必在此前。太康八年,太庙殿陷。虞表中有‘前乙巳赦书’语,乙巳为太康六年。于此可见‘太庙’初建为误记,当是太康八年后重建事。”*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学史料丛考》,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52页。其实泰始二年十一月太庙已经建成,因为该月辛卯已经“迁祖祢神主于太庙”(《武帝纪》)。俞士玲亦以为“乙巳”是太康六年*《西晋文学考论》,第203页,但史书未载该年有“普增位一等事”。尤其是挚虞说“前《乙巳赦书》远称先帝遗惠余泽”,这里的先帝应该是晋武帝,因此不宜将此事系在太康八年,应该以惠帝永熙元年武帝新逝时为妥。至于“时太庙初建”,或指迁武帝神主至太庙。

晋惠帝元康元年(291) 四十七岁

挚虞献上修订的《新礼》。

《晋书·礼志上》:“虞讨论《新礼》讫,以元康元年上之。所陈惟明堂五帝、二社六宗及吉凶王公制度,凡十五篇。有诏可其议。后虞与傅咸缵续其事,竟未成功。中原覆没,虞之《决疑注》,是其遗事也。”*《晋书》卷一九《礼志上》,第582页。

挚虞本传载:“元康中,迁吴王友。时荀顗撰《新礼》,使虞讨论得失,而后施行。”*《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6页。荀顗卒于泰始十年,《新礼》早在晋受禅前已着手制订,《晋书·荀顗传》说:“及蜀平,兴复五等,命顗定礼仪。顗上请羊祜、任恺、庾峻、应贞、也颢共删改旧文,撰定晋礼。”*《晋书》卷三九《荀顗传》,第1151页。陆侃如认为挚虞讨论荀顗的《新礼》,“于元康中则太晚,元康元年已讨论完毕而奏上了”*《中古文学系年》,第722页。。曹道衡亦指出:“顗与元皇后均卒于泰始十年,传文叙事置于元康中迁吴王友后,相去近二十年而谓之‘时’失次甚明。”*《中古文学史料丛考》,第152页。

晋惠帝元康三年(293) 四十九岁

挚虞作《释奠颂》。

《释奠颂》曰:“如彼泉流,不盈不运。讲业既终,礼师释奠。升觞折俎,上下惟宴。邕邕其来,肃肃其见。”*《初学记》卷一四,第226页。《太平御览》卷五三五,第2427页。《晋书·礼志上》:“《礼》:始立学必先释奠于先圣先师,及行事必用币。……武帝泰始七年,皇太子讲《孝经》通。咸宁三年,讲《诗》通。太康三年,讲《礼记》通。惠帝元康三年,皇太子讲《论语》通。”*《晋书》卷一九《礼志上》,第599页。西晋共举行了四次释奠礼,分别是泰始七年(271)、咸宁三年(277)、太康三年(282)和元康三年(293)。挚虞《释奠颂》应作于元康三年,正是愍怀太子司马遹讲《论语》通时的释奠礼。据潘尼《释奠颂小序》知此次释奠礼盛况空前,挚虞、潘尼、傅咸等都参加了诗文唱和活动,详见《挚虞生平补考》。

晋惠帝元康四年(294) 五十岁

挚虞作《册陇西王泰为太尉文》。

《初学记》卷一一载:“朕惟君行为时表,亲则宗臣,论道经邦,保乂皇家,是用进登上台,其上清三光,下宁九域,永钦洪范,以康宇宙,敬哉!”*《初学记》卷一一,第171页。《晋书·高密文献王泰传》说司马泰是在武帝受禅时封陇西王,则在265年左右。司马泰于永熙初代石鉴为司空,时为290年。楚王司马玮因矫诏被杀后,“乃以泰录尚书事,迁太尉,守尚书令,改封高密王”*《晋书》卷三七《高密文献王泰传》,第1094页。。据《惠帝纪》元康元年,“六月,贾后矫诏使楚王玮杀太宰、汝南王亮,太保、菑阳公卫瓘。乙丑,以玮擅害亮、瓘,杀之。曲赦洛阳。以广陵王师刘寔为太子太保,司空、陇西王泰为录尚书事”*《晋书》卷四《惠帝纪》,第91页。,则元康元年六月,司马泰为录尚书事。又说“四年春正月丁酉朔,侍中、太尉、安昌公石鉴薨”(同上,第62页),则石鉴死后,司马泰始为太尉,挚虞《册陇西王泰为太尉文》当写于元康四年的的正月。陆侃如所依据的万斯同《晋将相大臣年表》,也以司马泰转太尉在本年正月,可从。

傅咸去世。

傅咸与挚虞共同受命讨论《新礼》,未竟去世。《晋书·礼志上》:“虞讨论《新礼》讫,以元康元年上之。所陈惟明堂五帝、二社六宗及吉凶王公制度,凡十五篇。有诏可其议。后虞与傅咸缵续其事,竟未成功。”*《晋书》卷一九《礼志上》,第582页。傅咸家传礼学,其父傅玄曾在泰始五年与荀勖、张华造正旦行礼,又有《周官礼异同评》十二卷,则傅咸礼学本有渊源。傅咸的礼学造诣,史书也多处提及,如议立二社之奏,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又对惠帝行谅闇之礼表达了异议,他对辅政的杨骏说:“事与世变,礼随时宜,谅闇之不行尚矣。由世道弥薄,权不可假,故虽斩焉在疚,而躬览万机也。逮至汉文,以天下体大,服重难久,遂制既葬而除。世祖武皇帝虽大孝烝烝,亦从时释服,制心丧三年,至于万机之事,则有不遑。今圣上欲委政于公,谅闇自居,此虽谦让之心,而天下未以为善。”*《晋书》卷四七《傅咸传》,第1325页。他还敦促权势煊赫的杨骏不要以周公自居,要求还政于惠帝,应该说颇有胆魄,而且确实引起了杨骏的恐慌,史称“骏甚惮之”,但傅咸“复与骏笺讽切之”,最后引起了杨骏的忌恨,险些被外放京城。傅咸躬自实践礼制,亦可从他丁继母忧一事可以看出。按照礼制,丁忧期满,可以释褐,朝廷欲征他为议郎,但遭到了一而再的拒绝,理由是“身无兄弟,丧祭无主”(同上,第1328页),最后要求在官舍设灵坐才勉强赴任。从上述的礼仪细节上可以看出,傅咸是相当重视礼制的,不仅敦促他人遵从,而且躬自践行,其刚直持正,在当时也颇有清誉,史书说他“刚简有大节。风格峻整,识性明悟,疾恶如仇,推贤乐善”(同上,第1323页),因此朝廷委托他与挚虞共同删订《新礼》。

晋惠帝元康五年(295) 五十一岁

挚虞预贾谧“二十四友”。

挚虞与“二十四友”诸人的交往,能够得到史料佐证者仅有潘岳和杜育,详见《挚虞生平补考》。

晋惠帝元康九年(298) 五十五岁

挚虞作《新婚箴》。

晋惠帝永宁元年(301) 五十七岁

挚虞迁少府。

《晋书·张轨传》:“永宁初……秘书监缪世徵、少府挚虞夜观星象,相与言曰:‘天下方乱,避难之国唯凉土耳。张凉州德量不恒,殆其人乎!’”*《晋书》卷八六《张轨传》,第2221-2222页。则永宁初年挚虞任少府一职,邓国光系之本年*《挚虞研究》,第32页。,可从。

少府,属于列卿,《晋书·职官志》载其职掌曰:“统材官校尉、中左右三尚方、中黄左右藏、左校、甄官、平准、奚官等令,左校坊、邺中黄左右藏、油官等丞。”*《晋书》卷二四《职官志》,第737页。

挚虞称王接“应和鼎味”。

《晋书·王接传》:“永宁初,举秀才。友人荥阳潘滔遗接书曰:‘挚虞、卞玄仁并谓足下应和鼎味,可无以应秀才行。’接报书曰:‘今世道交丧,将遂剥乱,而识智之士钳口韬笔,祸败日深,如火之燎原,其可救乎?非荣斯行,欲极陈所见,冀有觉悟耳。’”*《晋书》卷五一《王接传》,第1435页。阎步克指出“应和鼎味”大约是指就任公府之掾属僚佐。应征辟而为公府掾,在魏晋南北朝亦是士族高门子弟习惯性的入仕方式之一。由此入仕,地位亦较秀孝察举为高,则知应举在时人眼中已非入仕之荣途*阎步克:《察举制度变迁史稿》,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72页。。

挚虞作《致齐王冏笺》。

《晋书·张华传》:“后伦、秀伏诛,齐王冏辅政,挚虞致笺于冏曰:‘间于张华没后入中书省,得华先帝时答诏本草。先帝问华可以辅政持重付以后事者。华答:‘明德至亲,莫如先王,宜留以为社稷之镇。’其忠良之谋,款诚之言,信于幽冥,没而后彰,与苟且随时者不可同世而论也。议者有责华以愍怀太子之事不抗节廷争。当此之时,谏者必得违命之死。先圣之教,死而无益者,不以责人,故晏婴,齐之正卿,不死崔杼之难;季札,吴之宗臣,不争逆顺之理。理尽而无所施者,固圣教之所不责也。’”*《晋书》卷三六《张华传》,第1076页。齐王司马冏击败司马伦,迎取惠帝辅政,正在本年。

晋惠帝太安元年(302) 五十八岁

挚虞迁秘书监,作《皇太孙薨服议》。

曹道衡考证:“《晋书·挚虞传》载虞于惠帝元康中,迁吴王友,后历秘书监、卫尉卿,从惠帝幸长安。朱希祖《汲冢书考·汲冢书校理人物考》疑虞为秘书监在惠帝永平元年二月复置秘书监官之时,其证为《张华传》‘秘书监挚虞撰定官书,皆资华之本以取正’,又贾谧在元康末为秘书监,与张华同时被杀,故挚虞为此官当在贾谧前。说可参。《杜预传》记预专心《左传》,‘秘书监挚虞’赏之。预卒于太康五年(284)此亦一证也。然列传所记职衔,往往以后为前,未可尽据。《礼志中》记惠帝太安元年(302)三月,皇太孙薨,议礼,散骑常侍谢衡、中书令卞粹、博士蔡克、秘书监挚虞与议。谢衡无考;《惠帝纪》载中书令卞粹于太安二年(303)为长沙王乂所杀;《宣五王传》载永康二年(301)博士陈留蔡克议梁王肜谥,皆可证《礼志》所记职衔为有据,则其时挚虞正任秘书监。如《杜预传》、《张华传》所记不误,秘书监品位高于吴王友,挚虞当于吴王友之后迁转秘书监。吴王晏以太康十年(289)封,虞于太康中以吴王友迁秘书监,至早当在太康五年左右,稍后贾谧即居是职,则又与朱考不合。故疑虞于太康中未尝为官,《晋书》本传及《礼志》所记可靠,挚虞当于永康元年(300)贾谧被杀后继谧居秘书监,迁卫尉卿,永兴元年(304)冬随惠帝至长安。”*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学史料丛考》,第152-153页。曹先生以为挚虞在永康元年继贾谧为秘书监,恐不妥,因为《张轨传》说“永宁初……秘书监缪世徵、少府挚虞夜观星象”*张轨也是天文学家,《魏书·张寔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193页)载“轨颇识天文”。,则继贾谧的应是缪世徵,挚虞时任少府。又讨论皇太子薨服的太安元年(302),挚虞已为秘书监,则判断挚虞迁秘书监不晚于太安元年最为妥当。

魏晋的秘书监或是史学巨擘,或是文坛领袖,或是儒学名宗,也有宗室贵戚,地位尊崇,主要负责图书的典藏与整理、大型书籍的编纂和国史的修撰,西晋时期秘书监可考的有庾峻、荀勖、华峤、何劭、虞濬、贾谧、司马略、缪徵、挚虞、潘尼等十人。

《晋书·张华传》:“秘书监挚虞撰定官书,皆资华之本以取正焉。”*《晋书》卷三六《张华传》,第1074页。挚虞和张华有过交往,张华曾赠诗给挚虞:“君子有逸志,栖迟于一丘。仰荫高林茂,俯临渌水流。恬淡养玄虚,况精研圣猷。”*《艺文类聚》卷三一,第547页。“况”,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621页)作“沈”,是。

挚虞赏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释例》。

《晋书·杜预传》:“既立功之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比老乃成。又撰《女记赞》。当时论者谓预文义质直,世人未之重,唯秘书监挚虞赏之,曰:‘左丘明本为《春秋》作传,而《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设,而所发明何但《左传》,故亦孤行。’时王济解相马,又甚爱之,而和峤颇聚敛,预常称‘济有马癖,峤有钱癖’。武帝闻之,谓预曰:‘卿有何癖?’对曰:‘臣有《左传》癖。’”*《晋书》卷三四《杜预传》,第1031页。

《晋书》以挚虞欣赏杜预《春秋释例》在秘书监任上,邓国光作了驳正,说挚虞转秘书监时,杜预已去世十八年,又引王隐《晋书》认为挚虞时任尚书郎*《挚虞研究》,第15页。,这是正确的。尚可补充的是,《三国志·魏书·杜畿传》裴注引《杜氏新书》称“尚书郎挚虞甚重之”*《三国志》卷一六《魏书·杜畿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508页。,挚虞任尚书郎应在太康五年(284)至永宁元年(301)间,杜预卒于太康六年(285),时间相接,则《杜氏新书》记载可靠,《晋书》所载乃后人追述。挚虞将杜预为《左传》作《释例》与左丘明为《春秋》作传相提并论,赞赏《释例》颇多发明,无需附骥《左传》而能孤行传世。

挚虞编纂《文章流别集》、撰《文章志》。

《晋书·挚虞传》:“虞撰《文章志》四卷,注解《三辅决录》,又撰古文章,类聚区分为三十卷,名曰《流别集》,各为之论,辞理惬当,为世所重。”*《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5页。《隋书·经籍志》史志“簿录类”载《文章志》四卷,集志载《文章流别集》四十一卷(梁六十卷,论二卷)。《文章流别集》与《文章志》本是两书,但关于它们的关系,历来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文章志》即《文章流别志》,是《文章流别集》的作者小传部分。但根据《文章志》和《文章流别集》涉及的作家和作品来看,至少有三大差别:一是两书断限不同,《文章志》截至曹魏,《文章流别集》截至东汉;二是作家差别较大,《文章志》提及15位,《文章流别集》提及27位,重复的仅有史岑、傅毅、陈琳、王粲等4人;三是作品全部不同,《文章志》提及7篇,《文章流别集》提及48篇,竟无一相同。因此说《文章志》是独立著作,不是《文章流别集》的组成部分,也不存在《文章流别志》这部书,详见拙文《挚虞史著考》*徐昌盛:《挚虞史著考》,《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6年第2期,第49-50页。。

傅刚《萧统评传》说:“挚虞编纂《文章流别集》,时间不详,但可推测为其任秘书监时。因为编纂各体总集,需要大量图书,非据有国家藏书不可当此论。这就是说挚虞编纂《流别集》很可能出自秘书监职份,其后李充编《翰林论》,也是在著作郎任上。从这个意义上说,总集的产生,原来是与政府机构的职能相关联的。”*曹道衡、傅刚:《萧统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19-220页。无论是编纂《文章流别集》还是撰写《文章志》,都需要参考大量图书,秘书监典校中秘图书,此时最为便利,本年挚虞始迁秘书监,姑系于此。

挚虞编纂《畿服经》。

晋惠帝永兴元年(304) 六十岁

挚虞迁卫尉卿,从惠帝幸长安。

《晋书·挚虞传》:“后历秘书监、卫尉卿,从惠帝幸长安。及东军来迎,百官奔散,遂流离鄠、杜之间,转入南山中,粮绝饥甚,拾橡实而食之。”*⑦ 《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6页。《世说新语·文学》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也说:“(挚虞)从惠帝至长安,遂流离鄠、杜间。性好博古而文籍荡尽。”*《世说新语笺疏》,第301页。《惠帝纪》:“冬十一月乙未,(张)方请帝谒庙,因劫帝幸长安。”*《晋书》卷四《惠帝纪》,第103页。因此陆侃如认为惠帝于本年十一月一日被张方逼赴长安。*《中古文学系年》,第812页。《高光传》又说:“惠帝为张方所逼,幸长安,朝臣奔散,莫有从者,(高)光独侍帝而西。迁尚书左仆射,加散骑常侍。”*《晋书》卷四一《高光传》,第1198-1199页。据此可知,挚虞时任卫尉卿。《晋书·职官志》载卫尉卿的职责是“卫尉,统武库、公车、卫士、诸冶等令,左右都候,南北东西督冶掾”*⑨ 《晋书》卷二四《职官志》,第736页。,实际上统管武装保卫之责,挚虞一介文臣,应属临危受命。他随惠帝一起被张方劫往长安,到了长安后,“东军来迎”,“东军”指司马越的军队,张方属司马颙的军队,光熙元年春两军交战,导致“朝臣奔散,莫有从者”,挚虞也流离鄠、杜间,后入南山,粮尽以橡实充饥。

晋惠帝光熙元年(306) 六十二岁

挚虞还洛为光禄勋。

《晋书·挚虞传》:“后得还洛,历光禄勋。”⑦《惠帝纪》载光熙元年春正月,“司马越遣其将祁弘、宋胄、司马纂等迎帝”*《晋书》卷四《惠帝纪》,第106页。,则还洛当在此时。光禄勋,《晋书·职官志》记其职掌曰:“统武贲中郎将、羽林郎将、冗从仆射、羽林左监、五官左右中郎将、东园匠、太官、御府、守宫、黄门、掖庭、清商、华林园、暴室等令。”⑨邓国光根据《通典》记载的汉代光禄勋职能,认为“光禄勋又称为光禄大夫,主郎官进退,故甚尊贵”*《挚虞研究》,第33页。。光禄勋是列卿,有具体的职掌,光禄大夫是优崇之官,属于荣誉性岗位,两者性质不同。

晋怀帝永嘉元年(307) 六十三岁

挚虞迁太常卿,进行礼仪考正工作。

《晋书·挚虞传》:“后得还洛,历光禄勋、太常卿,时怀帝亲郊。自元康以来,不亲郊祀,礼仪弛废。虞考正旧典,法物粲然。”*《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6页。《北堂书钞》卷五三引刘道荟《晋起居注》称“元康六年以后,不常亲郊,经杂事难,制度废弛。太常虞松考正旧仪,无不悉备”(第199页),虞松是魏晋之际人,不得到元康后期任太常,应是挚虞之误,初唐史臣改成挚虞,是正确的。《隋书·礼仪志》:“唯晋太常卿挚虞,独疑大辂,谓非玉辂。挚虞之说,理实可疑,而历代通儒,混为玉辂,详其施用,义亦不殊。”*《隋书》卷十《礼仪志》,第204页。应是此时产物。

《世说新语·文学》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说:“历秘书监,太常卿。从惠帝至长安,遂流离鄠、杜间。”*《世说新语笺疏》,第301页。陆侃如以为“虞为太常始于从惠帝至长安前,与本传不合”,又“自太安元年皇太孙卒,至永兴元年惠帝西迁,仅三十一月,遍历秘书、卫尉、光禄、太常四职,似乎不太合常理”*《中古文学系年》,第821页。。陆侃如所言颇有道理,但乱世兵燹之中,官员们或离散、或死亡,朝廷人手紧缺,两年半四次迁官,也不是没有可能,前引《高光传》即称“朝臣奔散”,因此高光因独侍而获得升迁,而挚虞基本在列卿位置上轮换,其实没有明显的升迁。

挚虞在光禄勋任上不久即转迁太常卿,很可能是出于考正礼典的需要。太常卿的职责,《晋书·职官志》:“太常,有博士、协律校尉员,又统太学诸博士、祭酒及太史、太庙、太乐、鼓吹、陵等令,太史又别置灵台丞。”*《晋书》卷二四《职官志》,第735页。那么怀帝亲自参与郊祀,发现经过乱离之后,礼仪荒废,而挚虞曾经修订过《新礼》,具备丰厚的礼学修养,自然是不二人选。因此命其任太常卿,负责考定礼仪。于是挚虞根据旧典,将郊祀礼仪和礼器法度整理清楚。

晋怀帝永嘉四年(310) 六十六岁

挚虞遗书与张轨。

张轨与挚虞同为皇甫谧门人,两人应当闻名,但挚虞长张轨十岁,没有同时受业,后来相知应是在太子舍人任上,据考证,他们在咸宁二年(275)至太康元年(280)间同为太子舍人,详见《挚虞生平补考》。

晋怀帝永嘉五年(311) 六十七岁

挚虞以馁卒。

《晋书·挚虞传》:“及洛京荒乱,盗窃纵横,人饥相食。虞素清贫,遂以馁卒。”*《晋书》卷五一《挚虞传》,第1426-1427页。陆侃如定于本年,依据是《世说新语·文学》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所说的“永嘉五年,洛中大饥,遂饿而死”。*《中古文学系年》,第829页。

挚虞去世的地点应在栢谷,《魏书·常景传》:“友人刁整每谓曰:‘卿清德自居,不事家业,虽俭约可尚,将何以自济也?吾恐挚太常方馁于栢谷耳。’”*《魏书》卷八二《常景传》,第1805页。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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