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贿900万元的退休书记东窗事发
——海南省琼海市委原副书记陈列雄涉嫌受贿逾900万元案写实

■ 江 舟

受贿900万元的退休书记东窗事发
——海南省琼海市委原副书记陈列雄涉嫌受贿逾900万元案写实

■ 江 舟

海南省琼海市委原副书记陈列雄，利用职务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900余万元。此案问题线索是2015年1月由海南省委巡视组发现的。在对退休一年的陈列雄“双规”审查之后，陈列雄涉嫌受贿的犯罪事实才浮出水面。

此案经海南省检察院第一分院侦查终结，向法院提起公诉。今年9月9日，海南省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陈列雄受贿一案。公诉人宣读了近1万字的起诉书。对陈列雄收受22人849万元人民币、80万元港币的犯罪事实，进行全面指控。

一本本厚厚的卷宗，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详实地记载了陈列雄在审批土地、介绍工程、插手换届等工作中大肆敛财的全部过程。

离职一年生事端

如今62岁的陈列雄，1998年2月起历任琼海市嘉积镇党委书记、琼海市委常委、副市长、副书记、政法委书记。2011年至2014年任正处级干部。案发时，他退出领导岗位4年，退休1年。

退出领导岗位后，陈列雄首先想到的是消化存放于小舅子那里的900余万元赃款，他看上了海口市国瑞城的商铺，又贷款300万元，共用了1200万元买了2间商铺，心想将来靠出租商铺每年获60万元租金,这样就足够让自己家人受用几代。

退休之后的陈列雄，住在琼海市南方花园近200平方米的豪宅里，享受着政府给他的各种待遇，坐拥1200万元的商铺，正在颐养天年。

已安全着陆的陈列雄，其实心里并不踏实。一想起当年在位时给多人办事、又有多人送钱的事，他便忐忑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在笼罩着自己。

果然，退休一年后的2015年1月，巡视组发现了他涉嫌受贿的问题。随即，陈列雄被“双规”。

在接受审查期间，陈列雄主动交代了其收受他人849万元人民币、80万元港币的事实。同时，还交代了他用存在小舅子处的900多万元赃款，另外贷款300万元,共用1200万元以儿媳的名义在海口市国瑞城买了两间商铺的事情。

之后，陈列雄涉嫌受贿一案移交海南省检察院第一分院立案侦查。2015年5月6日，陈列雄被依法逮捕。

侦查取证工作全面展开后，办案人员发现，陈列雄的所有受贿事实，都发生在2002年至2011年他担任领导职务的9年间。

办案人员侦查证实，陈列雄在琼海担任领导职务期间，利用工作便利，在办理土地使用证、土地用途性质变更、工程项目承揽等事项过程中，为他人谋取利益，大肆收受房地产开发商、工程承包人给予的好处费共计人民币749万元、港币80万元。

海南新秀城实业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秀城公司）拟收的公司所属地块旁一块80多亩的土地一并开发房地产项目，因这块土地需要省国土厅变更原用地批文才能挂牌出让。为此，新秀城公司法人代表郭某（另案处理）找到陈列雄帮忙处理变更批文、中标以及搬迁等事宜，并许诺给陈列雄150万元。

为使陈列雄办事有动力，2011年8月的一天中午，郭某在琼海市金太阳酒楼停车场，先期送给陈列雄50万元。送出的钱起了大作用，陈列雄加快了办事效率。

为了办妥此事，陈列雄找了分管国土的副市长、国土局局长等人，亲自带着新秀城公司的人到省国土厅协调，办理批文。为了让新秀城公司中标，陈列雄使出了所谓的“萝卜招聘”法，让人在挂牌转让方案中设置了有利于新秀城公司的竞买条件，实现“萝卜卖地”，使新秀城公司顺利中标。2011年10月的一天，郭某又将100万元送给陈列雄。

审批土地亦捞钱

上述是陈列雄通过帮忙审批土地的一个事例，到后来，在帮地产商批地、变更性质等环节上，陈列雄将手中的权力更是运用到了极致。

陈列雄登上仕途后，逐渐悟出权力并不单纯能给人带来面子上的风光，更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利益，因而他不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以“权”谋“钱”的机会。

2002年至2011年间，陈列雄在琼海市领导任上，赶上了琼海房地产大开发的好时期，各路房地产开发商、工程队老板都把目光盯住了他，寄希望用钱买通关系，寻求更多赚钱的机会，而陈列雄也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没有让他们失望。

2009年底，海南世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琼海市潭门镇工业园区购买了一块110亩的土地用于项目开发。不久，公司法定代表人廖学勤找到时任琼海市委副书记的陈列雄帮忙，想尽快办理过户手续，并承诺事成之后一定重谢，陈列雄答应了。

欣喜之际，廖学勤想，土地能否尽快过户，全靠陈书记关照，如今一些领导办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防先送些钱，算是给陈书记吃颗“定心丸”。几天后，廖学勤让人再次到陈列雄家中送了60万元。

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陈列雄加快了办事进度。他给琼海市国土局原副局长戴国川、琼海市地方税务局原副局长邓学民等人打招呼，帮助廖学勤顺利办理了110亩土地的过户手续。

在一般人眼里，事一办完，便一了百了，但廖学勤看得远，他认为，土地过户仅走完了第一步，以后施工、拨款、验收还有很多关口要过，少不了找陈书记帮忙。想到这一层，他感到上次送出的60万元有些礼轻了，于是在2010年初的一天，廖学勤又让人到陈列雄家中再次送了40万元。

2011年，琼海市为解决先锋住宅小区拆迁安置户和小区居民出行方便问题，在琼海市嘉积镇李家祠堂南侧开设了一条通道，该通道占用了琼海新天实业开发有限公司铺面建设用地。对此，琼海新天实业开发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洳辉找到陈列雄，希望琼海市政府同意在其原报建七层楼的基础上增加至八层，提高建楼容积率，以补偿小区开设出口占其用地的损失。

李洳辉这一并不过分的要求，陈列雄决定做个顺水人情。

几天后，他组织召开了市委领导办公会议对此事进行协调，同意了李洳辉的要求。为感谢陈列雄的帮忙，李洳辉先后两次在陈列雄家楼下共送给陈列雄50万元港币。

2002年4月2日，在时任琼海市委常委兼嘉积镇镇党委书记陈列雄的帮助下，海南永金制药厂有限公司向嘉积镇政府购买80亩工业用地建设制药厂。然而，就在拆迁地上附属物过程中遇到了阻力，情急之下，制药厂经理何纪远找陈列雄，请他出面帮忙清理地上附属物等事宜，陈列雄答应帮忙，并亲自出面协调解决了问题。之后，海南永金制药厂有限公司更名为海南永金置业股份有限公司，并将80亩工业用地变性为城镇住宅用地，开发了“海域天城”房地产项目。

后来，陈列雄的小舅子王新国到“海域天城”购买房子时，陈列雄打电话让何纪远给王新国购房打折，何纪远同意后，王新国以133.2184万元的价格在“海域天城”购买了一套房子。

过了几日，何纪远突然回味过来，陈列雄为其小舅子买房专门打来电话，其实并不那么简单，明摆着另有意图因为购买土地等事宜都是陈列雄帮助办的，自己竟忘记了表示感谢。几经思虑后，他决定将王国新的购房款全数退给陈列雄，以示对陈列雄的感谢之情。

一个月后的一天，何纪远与陈列雄在海口市金银岛酒店吃饭时，对陈列雄说要把王新国的购房款退给陈列雄，以感谢他在制药厂用地地事上的帮助。饭后，何纪远在金银岛酒店停车场送给陈列雄30万元。不久后，何纪远又在金银岛酒店停车场送给陈列雄103万元。

帮揽工程图回报

2004年初，随着琼海房地产开发的迅猛发展，琼海市政府所在地的嘉积镇政府决定建一座综合图书馆。

消息传出，个体工程老板王会雄托人找到时任琼海市嘉积镇镇委书记的陈列雄，恳求陈列雄能在工程项目上给予关照。后来，王会雄的工程队挂靠琼海朝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参加投标并中标,承建了嘉积镇综合图书馆及附属工程项目。

工程动工后的一天，王会雄将筹集了50万元现金送到了陈列雄家中，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2005年7月，图书馆及附属工程接近完工，可工程款还没全部拨付。王会雄灵机一动，又送给陈列雄50万元。很快，经陈列雄审批，嘉积镇政府便支付了工程款。

2010年，琼海市中低收入财政供养人员先锋住宅小区工程项目公开招标。工程承建商潘玉灿找到分管项目的时任琼海市委副书记陈列雄，开门见山地说：“陈书记，工程若能给我做，不但保质按时完工，还会用实际行动感谢您的帮忙。”一番话，说得陈列雄心里挺乐,立即答应帮忙。

几天后，陈列雄及时给潘玉灿提供了有关招标信息。后潘玉灿挂靠海南省第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参加投标并中标承建了该工程。为感谢陈列雄的帮助，潘玉灿在琼海市金太阳酒店送给陈列雄30万元港币。

2008年6月，工程承建商王乙立听说琼海市政府建设万泉河中路，涉及琼海市水泥厂等4个集体企业的拆迁安置，定在市政大楼后侧建设住宅小区安置职工。

证实这一消息后，王乙立捷足先登。他很快找到时任琼海市政府副市长、万泉河中路领导小组组长的陈列雄帮忙，希望承建这个工程项目，并增加项目用地规模。陈列雄答应帮忙并主持办公会议，确定保障性住房为320套，由原来的3栋楼增加到4栋楼。在陈列雄的具体运作下，最终，王乙立挂靠的江西第一房屋建筑公司一举中标，承建上述工程项目。

2009年9月初，工程快竣工时，王乙立送给陈列雄50万元。

2004年11月8日，琼海鑫之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与国营阳江农场签订合同，合作开发“阳江花园”房地产项目。项目竣工后，因两栋楼的楼体倾斜，导致项目不能办理验收手续和房产证，公司老板翁文俊心急如焚，因为他明白，无论找谁帮忙，两栋楼体倾斜，将来工程一旦出事，都会追究责任。不过无论如何得先过工程验收及办房产证这一关。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了陈列雄。

2012年春节后的一天，翁文俊约陈列雄吃饭时，请求陈列雄帮忙协调小区验收，把小区沿街铺面的房产证登记在翁文俊公司名下，并许诺给予好处费。陈列雄不加思索就答应帮忙，很快办妥了此事。几天后，翁文俊在陈列雄家中送给陈列雄10万元。

插手换届亦敛财

陈列雄不仅在土地、工程领域搞权钱交易，大肆受贿敛财，他还抓住乡镇换届调整干部的机会收受钱财。

琼海市嘉积镇干部龙登甲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就是和上级领导保持距离，关系不能远也不能近。可眼见周边的人，有的受重用，有的发了财，他坐不住了。他明白不与领导拉近关系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他到原来的嘉积镇党委书记陈列雄家走动了几次，果然，在2011年9月琼海市乡镇换届时，龙登甲被列为嘉积镇副镇长候选人。为确保万无一失，陈列雄还主动向市委主要领导推荐，帮助龙登甲顺利当选。欣喜之际，龙登甲没有忘记大恩人陈列雄。几天后，龙登甲通过陈列雄的堂弟陈锴送给陈列雄30万元，以表谢意。

琼海嘉积镇干部符芳国听到乡镇“两委”换届的消息，找到陈列雄，述说了自己怀才不遇没被重用的苦衷，恳求陈书记帮忙在换届中，弄个一官半职，还说事成之后绝不会忘了陈书记。一番话，感动到了陈列雄。

2011年9月，时值琼海市乡镇换届。时任琼海市委副书记的陈列雄向琼海市委及嘉积镇党委主要领导打招呼，帮助符芳国顺利当选嘉积镇党委委员，成为镇党委班子成员。为感谢陈列雄的帮助，符芳国来到陈列雄家楼下，送给陈列雄20万元。

2011年9月，琼海市乡镇换届前，杨骏盯上了潭门镇长的位子。这天下午，杨骏约陈列雄到琼海市昌隆酒店喝茶，期间，杨骏向陈列雄坦露了自己想竞选潭门镇长的想法，并恳求陈书记关照。在陈列雄答应帮忙后，杨骏将事先准备好的5万元送给陈列雄，后杨骏当选琼海市潭门镇镇长。当选后不久，杨骏在陈列雄的办公室再次送给陈列雄5万元。

陈列雄出任琼海市委副书记后，琼海的一些干部们一时摸不准他的人性，一般关系的人不敢轻易向他行贿，不过，总有些人一直在寻找机会。嘉积镇副镇长李海莱心里早就惦记镇长的位子，又担心镇长没谋上，自己副镇长的位子还让别人取代了。为此，李海莱找到时任琼海市委副书记的陈列雄帮忙，希望得到提拔，陈列雄答应帮忙，李海莱通过王培宁送给陈列雄10万元。终了，李海莱想当镇长的梦想落空，但副镇长的位子还是保住了。

庭审悔罪求轻判

2016年9月9日，海南省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陈列雄受贿案。

陈列雄曾担任琼海市嘉积镇党委书记、琼海市委常委、副市长、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曾被评为“全国十佳人民满意公务员”“全国优秀乡镇党委书记”“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曾在人民大会堂做过报告。然而，长达近1万字的起诉书让他身上曾经的光环黯然失色，实际上他是一个贪官。

庭审现场，旁听席上空空荡荡，没有见到一个家属。法警说，陈列雄在开庭前给家人打电话，不叫他们过来旁听。

对于公诉机关指控的内容，陈列雄都表示没有异议，他清晰地回答：“公诉人所指控的事实清楚，真实。”在公诉机关对指控的22宗犯罪事实一项项举证时，他甚至“抢”着认罪，并表示“都是我主动承认的，不用一项项列举了，直接通过就好了。”

在法庭陈述时，陈列雄说：“我在职期间，因为私欲膨胀，一步一步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铸成了大错。从2015年4月23日被刑事拘留到现在，经过这一年多的反省，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所犯罪行的严重性。我对不起党和国家的培养，对不起人民的信任，并且因为自己的私欲也给我的家人带来很大的打击。我对我的行为认罪也悔罪并会积极退缴赃款。希望能够对我宽大处理。”陈列雄在法庭上做个人陈述时，声音变得低沉，他对自己所犯的罪行和法官对其所定的罪名均没有异议。

陈列雄说：“我很想念家人，一年多没见面了。”

在庭审现场，陈列雄表示认罪认罚，同时希望得到宽大处理。

法庭未对该案当庭宣判。

“无限贪婪地追求金钱，不择手段去敛财的人，等于一砖一石地给自己铺就一条通往牢狱之路。”已是62岁的陈列雄用他可悲人生应证了这句的古老谚语。

（责编：许树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