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樟溪

2016-05-14 03:41彭云柯
湖南文学 2016年7期
关键词:苦旅吊脚楼民居

彭云柯

不知不觉里,我来到宁波上大学已有一年多了。或许因为没有伴的缘故,我不常走出校门。那独属于江南小镇的晨曦与日落,我也错过了许多。脑海里所能浮现出的江南,只是一大片苍茫的竹林,木色的乌篷船,捣洗着衣物的姑娘而已。今天,恰逢同学结伴出游樟溪,却于烟雨中塑造出一丝静谧,雾霭中勾勒出一丝朦胧,炊烟中孕育出一丝乡愁来。

樟溪位于余姚境内,是距离唯一一条绕经该县的高速公路最近的流域。从高速路下来,走县道便行到了流域上游的大溪村。河路如弓弦,山路如弓背,故远近有了小小区别。山路盘曲着溯流而上,一旁的阔叶林亦因此环绕着竞相生长。偶尔遇见一片淡黄色的枫树林,吹一阵风,落一场雨,便惹得枫叶纷飞,也常使那一片小径覆得深沉,覆出一份江南的奇幻与寂寥。从山腰看山谷,沿途凡是在水域囤积的地段,总能寻得青绿色的层层梯田拾级而上。离湖面最近的那一块,老牛在食草;离湖面最远的那一块,野鸡在啄米。而凌驾于它们上面的独幢小木屋,一层薄雾让它们的颜色与身形愈发朦胧,静坐静闻,且品尝出一丝故乡深处的呼唤。还有一些独幢房屋,依山路而建,除少数是借植被资源之便,建一座灰色砖瓦的伐木场之外,其余便是为满足游客之趣的饭馆与民宿了。秋雨时大时细,杀鸡的女主人便裹上深褐色的厚毛线衣,呼着热气,招待着稀稀落落的食客。车辆一闪而过,雨点落在车窗上,他们的片语、记忆与味道也因此滑过。

一路颠簸的旅途,我思索着余秋雨描述江南小镇的一句话:“江南小镇躲开了无数中国文人心底的思念与期盼,躲开了人生苦旅的起点与终点。”我不大明白那些文人他们内心深处的思念与期盼究竟是什么,但依我对父亲的了解,他生于农村,那里的几分青山与绿水也像极了我到的这个小镇。父亲在年少时做够了许多农活,品尝尽了种种艰苦酸涩后,又到了更广更大的天地去闯,然而在他年过半百的年龄,又时常跟我说,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去度过剩余的日子了。想到这里,我对人生苦旅的理解似乎又明白了一分,而幼稚的我面对自己时,又时常不明白。

到了樟溪的上游,这景象与意蕴又不大一样了。狭溪穿镇而过,眼前便是一座座雕刻精致的石桥,外藉老师跟我说这座石桥历史上十分有名,我心中猜测她并不大明白其知名处所在吧。再往上走,便是傍水而建的民居,民居楼从石板处伸出一级级石阶,女子和老人常在最下面的一级青色石阶上捣洗衣服,而浮在溪口的水鸭,成为了这青色活水中最欢快的活物。楼房几经修葺,白墙上挂着浅褐或是淡蓝色的屋瓦,屋里有电视、马桶;墙外束着几只野鸡,俨然当今农村的气派。走到这儿,我想到了沈从文《湘行散记》里的吊脚楼,虽都是依水而居,吊脚楼却更亲水,望向结实木板的缝隙处,还隐约可以望到青绿的溪流。八十多年前的吊脚楼,里面大多住着挂轻薄衣裳,胸脯微露的女子;楼前则常常经过一些英勇而仗义的,说着野话的船夫。而今在这些傍水的民居外,一棵青茂的竹树倒下,只见一个老人用布满皱纹和辛霜的手去扶起来。他转头望着堆满了木质桌子与竹器的房屋,或是刚刚晒遍的,用竹篓子装着的番薯——怅然了许久。老人们就像蹚过的溪水一般,亦如浮游在溪面的生灵一般,悠然而平静地过着生活。

等到后来,他们也走过来瞧瞧,用余姚方言问我们来自哪儿,似乎是好久不见年轻人了。薄雾从深山那头散去,老人呆滞的眼神里,古村的一点点破败与疏离从深山那头浮了出来;然而,人生苦旅的韵味,似乎也更近了一分。

责任编辑:吴 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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