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

月在天上

船在海上

他两只手捧住面孔

躲在摆舵的黑暗地方

他怕见月儿眨眼

海儿掀浪

引他看水天接处的故乡

但他想到了

石榴花开得鲜明的井旁

那人儿正架竹子

晒她的青布衣裳

（选自《书城》）

【品读】

刘延陵是我国第一代白话诗人，也是第一个介绍法国象征派新诗及其理论到中国的拓荒者，其作品有《水手》《竹》等。

《水手》以第三人称视角抒写了漂泊者的羁旅乡愁。诗歌第一节开头两句营造了空旷寥廓的时空背景：浩浩苍穹，皎月高悬，茫茫大海，一叶孤舟随波逐流。这就很好地衬托出水手的孤单寂寞。“他两只手捧住面孔/躲在摆舵的黑暗地方”，这种浮雕般的刻画透露出水手的忧伤。明暗比照中，我们仿佛能听到游子灵魂的歌唱，而“捧”和“躲”这两个字可见游子心灵的悸动。月华如水，可他为何要置身于黑暗中呢？景物的明丽与内心的黯淡形成反差，给读者留下了悬念。

第二节“他怕见月儿眨眼/海儿掀浪”是因为怕它们“引他看水天接处的故乡”。中国古典诗歌中，月往往是聚散离合的代称，诗人选择这一常见意象，很容易引发读者的共鸣。何以怕？是担心流年飞逝，物是人非，还是挂念家人平安，抑或是怕身边人耻笑自己儿女情长？总之，满腹心事他无法倾诉。而乡思是一片洪波起落的大海，牵挂是一群无法羁绊的飞鸟，他止不住心潮澎湃。末尾三行勾画出一幅明媚温馨的画面：石榴花灿烂地开放，乡井旁，捣衣声声，心上人“正架竹子/晒她的青布衣裳”。这个特写画面暗含了水手的无限憧憬。

整首诗意象明丽清新，又散发着古典的气息。景物烘托隽永有味，人物形象勾勒简洁传神。其结构精巧，先张后弛，摇曳生姿。语言明净，生动凝练，读来舒缓畅达，流溢着一股甜蜜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