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两淮地区货币问题研究

2016-07-12 09:07铜仁学院刘坤新罗忠青
中国商论 2016年16期

铜仁学院 刘坤新 罗忠青



南宋两淮地区货币问题研究

铜仁学院 刘坤新 罗忠青

摘 要:南宋以铜钱为标准货币,但是南宋铜钱一直处于供给不足的状态。南宋朝廷为防止铜钱由两淮地区流入金朝,强迫商人和百姓在两淮地区使用铁钱和淮交。但铁钱本属廉价货币,淮交缺乏政府信用,造成铁钱和淮交贬值严重,两淮百姓苦不堪言。

关键词:两淮 铁钱 淮交

1 货币相关原理及问题由来

马克思把货币定义为“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起初,不管商人还是国王都可以铸造货币,但而后君主们从铸币中直接获得巨大利益,从此便不肯放弃,并据为已有。货币开始成为君主们身边最通用和最缺少的东西,致使而后缺乏货币则可能使君主陷入困境,甚至被推翻,如英国的内战和法国的革命,一少部分中国王朝的更替也是该原因。上述所提及的缺少货币现象被学界称之为“钱荒”,始于宋代。在古代的社会经济中,受矿冶技术的限制,缺乏作为天然货币的金和银,且其数额不足以供商品流通之用,故在铸造其他金属货币之始,即选用了铜作原料,后来甚至以铁做原料,这与世界上很多民族不同[1]。钱荒问题在两宋一直存在,但是北宋和南宋的性质却不相同。北宋钱荒是自唐中叶以来商品经济发展所诱发的一种社会现象。而南宋主要是由于南宋朝廷错误的货币政策,违背了经济规律,才造成流通领域中这一严重后果。

2 南宋两淮地区货币问题的由来

铜钱成为南宋的标准货币,因而铜作为币材,其供给量的多少对铜钱铸造量有着直接影响。据《宋史》卷185 《食货志•坑冶》载:“宋初,铜产……有三十五场……治平中……铜之冶四十六……绍兴三十二年……铜冶一百九”[2]。从规模上貌似越来越多,实则不然。据业师汪圣铎先生计算南宋铜的产量仅为北宋的二十分之一[3]。有人可能会认为原铜产量较少是由于南宋领土面积骤减所致。其实不然,据宋代文献资料记载,宋代铜产地主要集中在广东、江南东路、西路、湖南、福建,长江以北铜产地极少,产量更是极为有限,而这些地区仍归南宋所辖。所以高聪明先生认为:“一方面是因为金人入侵使矿冶业受到严重破坏,另一方面也与南宋的腐朽统治无力振兴矿冶业有关。”[4]铜产量减少直接导致南宋铜钱铸造量的骤减。南宋的铸币数量大致为15万贯,仅为北宋的二十分之一,而且这个定额常常不能完成。南宋铸币数量的陡然减少,也带动了物价的迅速上涨,而物价上涨再次造成的铸铜钱严重赔本,表现为“铜贵钱贱”,钱荒严重。为此,南宋朝廷再次减少铜钱的含铜量,使得铜钱的含铜量仅为54%~56.5%。

金和议后,沿淮河一线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两淮地区成为前沿阵地。宋廷派出大量兵力驻扎在这里,钱粮耗费颇巨。在孝宗淳熙末年,宋庭屯驻于江北地区的三大驻兵,差不多要占到朝廷总支出的60%左右[3]。但是江北的两淮地区是宋金之间的边界,接连千里,海路相通。故而,铜钱最大的去路,是北方的金人,而金人似乎也有计划地吸收江南的铜钱[6]。其数量远远超于流入日本和海南诸国。原因是铜钱在南宋境内购买力很低,可到了境外其购买力远远高于境内。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倒卖铜钱可以获取高额利润,于是熙熙攘攘,趋之如骛。这也反映了货币由流通量不充足地区向流通量充足地区、由购买力低地区向购买力高地区的正常流动。加之南宋作为当时世界上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区域,在海外贸易中占有重要地位,故铜钱在当时也扮演着一种货币的职能,国外之人“得中国钱,分库贮藏,以为镇国之宝。故人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7]。其中福建之钱,流入海南诸国并远及印度、非洲,两浙之钱,流入日本。故而,铜钱的大量外流无疑再次加剧了南宋境内的“钱荒”。

3 两淮地区强制实行的铁钱和淮交

南宋的钱荒问题本来已经十分严重,由于战乱,使得生产遭到破坏,物价在北宋末年“通货膨胀”的基础上又有上涨,形成了极其特殊的战时物价。由于物价很高,朝廷、官员和百姓都感到手里的钱不够用,人们在寻找钱荒的成因时,都提到了铜钱的外流和销毁。自宋高宗绍兴七年(1137)至宁宗开禧、嘉定年间,南宋官僚士大夫不断疾呼:“今钱荒之甚,岂容阑出如此”[7],“铜钱多入北境,请禁之”[2]。所以南宋政府为防止铜钱从淮北地区流入金朝境内,决定在该地区流通铁钱。还有,政府铸造铁钱的利润相当巨大。铸造铁钱也绝非南宋首创,早在北宋朝廷就开始在西北边境地区铸行铁钱,只不过南宋两淮铁钱的重量比北宋西北铁钱还要轻,所以朝廷获利情况可谓不言自明。

南宋朝廷先是于蜀中取铁钱15万缗,行用于庐、和二州,但这些铁钱不能满足民间贸易和榷场交易的需求。加之,从四川运送铁钱到两淮地区费用极高,于是“乃不行”。而后宋廷再次下令,在宋金交接的两淮路、京西路及荆门一带,一律禁用铜钱,改用铁钱。原江北地区使用的铜钱,“悉以铁钱易之,或以会子一贯易铜钱一贯”,铜钱“输送行在及建康镇江府”[2]。

铜钱在两淮地区被禁行,铁钱的数量又不能满足需求。时人洪适提议宜在当地迅速铸造大量铁钱,解决这一问题。但是洪适的这一建议,在当时并未得到孝宗的采纳,孝宗首创以铁钱为本位的淮交,印发的淮交与铁钱并行于两淮。最初的淮交只是在东南会子上加背印。但两淮地区军费开支过大,会子发行量增加,可能破坏会子制度。故宋廷正式印行淮交300万贯,再下敕令“禁止铜钱过江北”,故淮交被强制成为两淮地区的主货币。然而在淮交流通后不久,便出现了“商贾不行,淮民以困”,但朝廷有财政的需求,所以对于这种强制性的敛财的作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南宋史上最有为的孝宗皇帝也不得已说:“朕亦知其不可行,知武峰一军在彼此”,可见铁钱和淮交是南宋朝廷在财政压力下的无奈之举。

然而在以金属为本币发行的纸币,通常情况下:应该是“子”大于“母”,也就是少数的金属货币发行大于它的纸币。淮交在流通的数量极为有限,远远小于当时行用的铁钱数量,出现“母”大于“子”的特殊货币现象[8]。南宋朝廷这种违反市场规律的做法,最后也遭到了市场的淘汰,然而最终的损失却要由百姓承担。

4 在铁钱和淮交流通中两淮地区百姓的生存状况

本自从金朝铁骑南下后,两淮地区受到金兵蹂躏最烈,“民存二三,生理萧然,一遇灾荒,人至相食,虽亲父母,手杀其子食之”[9]宋金和议后,两淮又成为南宋的前沿阵地,百姓一直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市井号为繁富者才一二郡,大概如江浙以中下县尔”,农田“虚占久荒者乃九十余万顷”[10],“大率淮田百亩所收不及江浙十亩”[14]。宋庭又多次下令,“沿海沿淮严行禁绝(铜钱),如捕获客人有兴贩上项等事,与重寘典宪。”如乾道五年至淳熙十年,宋廷先下了十七次诏敕,收换两淮铜钱。确如《悲淮南》中描述:“淮民穷到骨,忍复榷其肌,不知铁钱禁,作俑者为谁,行商断来路,清野多流离。”[11]为了生存,一些两淮百姓,只能冒险私贩铜钱,故史载“铜钱之禁,非不严切,而沿淮冒利之徒,不畏条法,公然般盗出界,不可禁止”[5]。

然“宋代各地的铁钱都难逃贬值的恶运,原因在于铁的价值很低”。其价值低,就很容易引发“两淮铁钱私铸太甚”。淮交和铁钱不为市场、商人、百姓认可,两淮地区“民间重困”。南宋朝廷也开始动摇,收回了部分流通中的铁钱和淮交,并恢复了铜钱的流通。等百姓的情绪稍稍平复后,宋廷继续推行,然后百姓和商人接着反对,这样反复数次。正如马端临所说:”会子则公私买卖支给,无往不用……千里之远,数万之缗,一夫之力, 尅日可到,则何必川自川,淮自淮,湖自湖而使,后来或废或用,号令反复,民听疑惑乎?”[12]铁钱在两淮地区共行用110多年,使两淮地区陷入巨大的困境,两淮地区也成为看似一派经济繁荣景象,实则是南宋最为贫困的地区之一。

南宋朝廷通过行政手段,以铁钱和纸币代替铜钱,强行使铜钱退出两淮流通领域,力图在宋金之间制造一个人为的隔离带,使南宋行用铜钱的地区同正在大力吸收铜钱的金国脱离,从而切断南北之间的铜钱流通,阻止铜钱的北流。然而,南宋政府的货币隔离政策,使铁钱和淮交只能在自己的小天地中流通,从而限制了两淮地区同其他地区的商品流通,因此也受到了时人的批评。如楼钥说:“赀泉取其流通,今自裂而三之,东南则用行在会子,两淮则用铁钱会子,湖北会子则又异于二者,是使商旅不通,嗟怨相闻。”[13]宋廷人为了制造南北隔离带,欲把铜钱控制在自己手中,可惜劣币从来就不是优质货币的对手,两淮铁钱一出,铜钱随之在市场上消失,殊不知它已经冲破铁钱和淮交的筑堤,源源不断地流向了北方[6]。可见南宋朝廷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不仅没有解决问题,而且加剧了两淮地区的贫困。

5 结语

铁本属于贱金属,原料易得,且制作工艺简单,再加之“私铸盛行,故钱轻而物贵。”在劣币驱逐良币的规律下,这些私铸的劣币投入到市场后,国家铸造的质量好的货币,必然会退出流通领域,被人们当作“不动产”而储藏起来。同时,南宋朝廷还规定铁钱不能过江,不能兑换铜钱等其他货币,于是大量质量低劣的铁钱壅滞于两淮,加快了铁钱的贬值,后来以至于市场中拒绝行用铁钱,部分地区开始无奈地使用物物交换。后虽宋廷允许铁钱、淮交兑换铜钱等,但是兑换价格极不合理,出现“江南楮币易淮甸之铁钱,厥价三倍”,最后吃亏的还是两淮百姓。

经济规律是不能违背的,南宋朝廷违背市场规律,强制在两淮地区制造隔离带。然而货币流通的客观规律,毕竟比人为的政治禁令更有力量。不但没有阻止铜钱的北流,更为严重的是,它严重地束缚了自己的手脚,阻碍了商品货币的正常流通。官逼民反,加剧了两淮及南宋社会的动荡,也加速了南宋的灭亡,南宋朝廷这一举措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历史教训值得我们深思。

参考文献

[1] 王曾瑜.南宋的新铁钱区及淮会与湖会[M].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1994.

[2] (元)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3] 汪圣铎.两宋货币史[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4] 高聪明.宋代货币与货币流通研究[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0.

[5] 汪圣铎.两宋财政史[M].北京:中华书局,1995.

[6] 乔幼梅.宋金贸易中争夺铜币的斗争[J].历史研究,1982(04).

[7] 徐松.宋会要辑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8] 吴常熊.浅议“两淮交子”[J].安徽钱币,1994(04).

[9] 黄淮.历代名臣奏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10] 虞俦.尊白堂集[M].北京:线装书局,2004.

[11] 刘过.龙洲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2] 马端临.文献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3] 楼钥.楼钥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

中图分类号:F8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298(2016)06(a)-08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