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料影后”金雅琴

□ 王洪林

“双料影后”金雅琴

□ 王洪林

她是《我爱我家》中的居委会主任于大妈，是《闲人马大姐》中爱管闲事的刘奶奶，还是电影《我们俩》中的孤寡老太太……她就是中国著名表演艺术家、在80岁高龄摘取“第1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第18届东京电影节”影后桂冠的金雅琴。2016年6月23日，金雅琴在北京去世，享年91岁。

从“三姑六婆”起家

金雅琴，1925年出生于黑龙江，祖籍天津。金雅琴自幼俊俏，她的两个表哥是京剧界有名的“鼓佬”，觉得她扮相好，就教她学戏，年幼的金雅琴学得有模有样。后来，她被戏班子相中准备签约，父亲见合同中有“打死勿论”的内容，大发雷霆，从此不准她再接触戏剧。但痴迷艺术的金雅琴并没有就此止步，在女子教会小学上学时，她活跃在舞台上扮演圣诞老人、反串罗密欧……上中学后，她开始正式接触话剧，经常以找同学做功课的借口瞒着父亲溜进剧团演戏。

1942年春，17岁的金雅琴跟随父母来到北京。为了看戏，她曾不顾父亲反对，偷偷省下早饭钱去戏院。后来，她考入一个业余剧团，正式踏上了从艺的道路。翌年，父亲去世。为承担起养家的重任，她加入了祖国剧团表演话剧。不久，金雅琴就因出演话剧《日出》中的陈白露一角走红。金雅琴对那段经历刻骨铭心，“那段时间是我艺术生涯的一个关键时期，从那里我懂得了演戏是什么”。

1949年，金雅琴考上了华北大学三部戏剧专业学习表演，毕业后到中央戏剧学院话剧团表演话剧。1952年，话剧团与歌剧院、舞蹈团合并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金雅琴开始扎根人艺。自从在话剧《赵小兰》中成功饰演了媒婆之后，金雅琴似乎就翻不了身，直至退休都在扮演如《红旗歌》中的大梅、《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中的妈妈叶娃、《茶馆》中的庞四奶奶等一些“三姑六婆”的人物形象，为此，人艺的同事都称呼她为“三姑六婆专业户”。

对这个称呼，金雅琴一开始心里有些不服气。1957年，梅阡执导《骆驼祥子》时，于是之和方管德都认为金雅琴演虎妞合适，她听后非常兴奋。可剧院随后公布的演员名单中，她被安排去饰演一个跳大神的巫婆，她急得当场大哭。事后，她依然全身心投入角色，把出场不多的巫婆演得活灵活现，被大导演梅阡评价说：“这全中国跳大神的，谁跳得过金雅琴啊！”

“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金雅琴经常拿这句话激励自己，并且自创了一套角色塑造模式。“群众角色也得自己创造，没戏就给自己的角色写自传，写完后边演边找感觉，找到以后到台上让观众一看就能分辨出你演的是什么身份，彼此什么人物关系。”金雅琴说。这种特别的角色塑造模式也造就了金雅琴“不听话”的毛病，服装、化装、道具必须符合她的感觉需要，弄得不对就不要。上世纪50年代排话剧《茶馆》，饰演庞四奶奶的金雅琴胆大直爽，对导演焦菊隐照样提意见。她认为服装、化装都不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和原先设定完全相反的意见，结果焦菊隐被说服了，最后拍板：“听金雅琴的，服装、化装都改！”

后来，金雅琴在舞台上对庞四奶奶的精彩演绎，赢得了在台下看戏的周总理的称赞：“演得不错，不仅有霸气的一面，还有封建的一面。”金雅琴为此特别骄傲：“总理表扬，这是最高的奖，观众的认可也是最高的奖。”

80岁的“双料影后”

在话剧舞台上，金雅琴成功塑造了陈白露、四凤、庞四奶奶等众多鲜活的人物形象，深厚的话剧功底也为她日后的影视表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86年从北京人艺退休后，金雅琴将表演舞台转移到了影视领域。次年，她便在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中饰演贾琏的乳母赵嬷嬷一角。

1993年，英达执导中国内地首部家庭情景喜剧《我爱我家》，邀请她出演居委会主任于大妈一角，金雅琴爽快答应。可演着演着，她发现导演英达很少给自己提意见，就越演越不自信。她担心英达因为是晚辈而难以启齿，于是跟组里说了句不演了，就回家了。过了两天，英达亲自到金雅琴家请老太太出山，得知她的顾虑后，英达说：“哎哟，您老演得多好啊，快回来吧。”她这才回去完成了角色的整体拍摄。因为演得出彩，金雅琴被越来越多的观众所熟知。拍完《我爱我家》后，金雅琴又出演英达导演的《闲人马大姐》《党员马大姐》等系列喜剧，对人物惟妙惟肖的塑造令她的影视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金雅琴对待表演艺术极其认真、执着，每次出演前都要提前熟悉剧本，仔细研究台词节奏和抖包袱的点，并在家背好台词，即使戏份很少也不会没有准备就去演。由于拍戏前下足了功夫，她在现场基本都是一条过。后来因眼睛黄斑病变，她的视力很差，耳朵又聋，拍戏异常辛苦。但对于这些困难，金雅琴都从容克服。对舞台艺术的执着热爱，使这位老戏骨一演就是68年。

2005年，金雅琴迎来了演艺事业的最高峰。凭借电影《我们俩》中房东老太太一角，她摘取了“第1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第18届东京电影节”影后的桂冠。年已80岁的金雅琴说：“这部电影让我的表演又上了一个台阶。”《我们俩》是马俪文执导的首部低成本电影，讲述的是80多岁的房东老太太和一个20多岁的女房客之间的故事。没有华丽的场景，情节平缓简单，金雅琴却凭借震撼观众灵魂的表演获得了“双料影后”。

其实，在找到金雅琴之前，马俪文曾经找过70多个老太太，但都不满意。当看到满脸皱纹的金雅琴时，马俪文当场确定她就是剧本要的老太太。金雅琴也被剧情深深打动，她是流着泪看完剧本的，剧中老奶奶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角色。当时已经生病的金雅琴硬是忍着病痛投入电影拍摄。之后，她还在《麦田》《万家灯火》《圆圆的故事》等影视剧中出演过角色。后因身体原因，2010 年郭晓冬主演的都市情感大剧《一日夫妻百日恩》是她参演的最后一部作品。

老戏骨的戏外人生

年轻时，金雅琴是圈内闻名的大美女，可30多岁了还没有对象。舍友胡宗文要给她介绍对象，后来认识了尚在跑龙套的牛星丽。牛星丽后来也成为北京人艺著名的表演艺术家，在《末代皇帝》《笑傲江湖》《龙嘴大铜壶》等剧中塑造了许多深入人心的经典角色。

金雅琴和牛星丽在一起风风雨雨走过50多年。有趣的是，两人都是演员，性格却迥然不同：金雅琴爱热闹，性格开朗，喜欢结交朋友；牛星丽却好安静，不爱说话，痴迷古董、花鸟等。离休后，牛星丽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写字，金雅琴就出去拍戏，闲暇时和一帮老姐妹唱唱歌、跳跳舞。2009年，牛星丽因心梗突然去世，金雅琴虽然心里难受，却一直忍着不哭。后来，她在英达主持的《非常夫妻》栏目中说，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她便成了顶梁柱，哭了，家里就乱套了。

金雅琴是出了名的孝顺儿媳，一结婚就把公婆从农村接到北京一起居住。公婆对这个性情直率的儿媳虽有微词，但对她的孝心却夸赞有加。婆婆腿脚不好，每次吃饭时金雅琴就把婆婆抱到饭桌前。后来，她被居委会授予了“孝顺好儿媳”的称号。

金雅琴在饮食上从不亏待自己，她常说：“别的都能省，嘴上不能亏。”但凡有条件，她拍戏时就带饭，后来竟把自己带成了“兼职剧务”。她做的凉面特别受剧组欢迎，“起初带一小盒，后来改成一大盒，到最后就干脆弄一盆”。在拍《闲人马大姐》时，蔡明见到她就问：“金老师，您今天真漂亮，带凉面了吗？”一听没带，蔡明就立马开玩笑地改口道：“哎哟，您今天真难看。”

在艺术世界里对自己十分苛求的金雅琴，生活中绝对是个粗线条，她乐观、幽默、豁达，一辈子爱天真。在人艺时，大家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嗓门大且爱乐，给她起一外号“金嘎嘎”：“金雅琴心里没愁事，她永远把欢乐带给大家。”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使得饱受病痛折磨的金雅琴得以乐享晚年。她在2005年时因结肠癌做过一次大手术，但家人却告诉她是阑尾手术，她信了；后来扩散为膀胱癌，又做了一次手术，家人还是对她隐瞒病情，天真乐观的金雅琴直至去世始终被蒙在鼓里。

“好演员就应该死在舞台上。”金雅琴把著名表演艺术家英若诚的这句话当作一生的座右铭。6月23日，这位老戏骨走了，离开了挚爱一生的艺术舞台，但她爽朗的笑声和塑造的众多经典艺术形象却永远留在了观众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