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杜南德：装饰艺术运动时期的漆艺设计名匠

文/ 何振纪 （中国美术学院 设计学院）

让·杜南德：装饰艺术运动时期的漆艺设计名匠

文/ 何振纪 （中国美术学院 设计学院）

DOl 编码：10.3969/J.lSSN.1674-4187.2016.03.011

装饰艺术运动时期赫赫有名的漆艺家让•杜南德（Jean Dunand）于1877年出生在瑞士日内瓦朗西，他在14岁之时便进入到日内瓦工业艺术学校（ École des Arts Industriels， Geneva） 学 习， 在1896年完成学业并获得雕刻与设计专业的学位。其后，他得到了日内瓦市的资助到巴黎深造，并受业于新艺术运动雕刻家邓普托（Jean Dampt）门下。邓普托擅长雕刻同时相当重视学生的工艺技术训练，这对杜南德影响极深。在求学期间，杜南德曾跟随瑞士的铜器工匠学习了一段时间，掌握了一整套传统的金工加工技艺。杜南德最初的成名之路便始自其雕刻专业，在1900年所举办万国博览会（Exposition Universelle）的大型展览上，杜南德最为重要的参展作品是雕刻艺术。其时，他所设计的大量室内装饰以及家具装潢等制作则主要是为了进入实用工艺市场以收获经济利润。在获得足够的资金后，杜南德又将精力集中在金工设计方面。他最初以腐蚀工艺设计金属器皿的表面装饰，后来才注意到漆艺，并将之运用到金属器皿的表面装饰上，从此开启了他的漆艺生涯。（图1）

一、东方漆艺情结

1909年，杜南德的工作坊收到一件要求进行修理的铜胎漆器，杜南德随即被这种特别的材质所深深吸引。其后，他更约请了几位巴黎的行家来到他的工作室向他介绍漆工艺。但其时巴黎的漆匠还未有人掌握到来自远东的生漆工艺，他们所了解的只是欧洲所流行的“清漆”涂装技术。尽管如此，杜南德出于对东方漆艺的迷恋，仍然一直在寻觅可以学习纯正东方漆艺的机会。时值十九、二十世纪交替之际，海上航道的发达与交通工具的进步带动远方的来客抵达欧洲，受到明治后期（1905-1912）出国浪潮的影响，越来越多来自远东的亚洲人慕名而来。1900年举办的万国博览会迎来了世界各地各种特色工艺品汇聚于巴黎，其中也包括了来自中国和日本等东亚洲国家送来的展品。数年后，时任东京美术学校漆工科教员辻村延太郎受日本政府安排前往博览会对展品进行维护，辻村出发时与曾于东京美术学校学习漆艺的菅原精造一同前往。辻村氏后来在1907年离开了法国，而菅原则一直留在了欧洲，直到1937年逝世。1川上比奈子.「菅原精造の履歴に関する調査·資料--アイリーン·グレイおよびジャン·デュナンが受容した漆芸技術の背景」. 夙川学院短期大学紀要編集委員会 編.『夙川学院短期大学研究紀要』34号. 2006/3：33-53.1912年之时，杜南德认识了留在巴黎谋求发展的菅原并开始跟随他研习东方漆工艺。（图2）

图1川上比奈子.「菅原精造の履歴に関する調査·資料--アイリーン·グレイおよびジャン·デュナンが受容した漆芸技術の背景」. 夙川学院短期大学紀要編集委員会 編.『夙川学院短期大学研究紀要』34号. 2006/3：33-53.杜南德

图2　菅原精造

菅原精造于1884年出生于日本山形县饱海郡（今酒田市）平冈家，菅原的漆艺应该是始习于他在菅原家帮忙经营佛坛生意之时对佛坛漆涂的了解。有关菅原精造毕业于东京美术学校漆艺科的记载，由于当年东京美术学校的毕业生名簿不全，所以还未能见到有确凿的记录予以证明。至于菅原到达法国的时间则是在1905年，日本外务省资料馆所保留的明治时代日本人渡航资料显示菅原是在这一年取得旅票的，而渡航理由的记录则是“修学”。由此可见，菅原很可能当时仍未毕业，他是被招聘与辻村同行访法的，至于他在万国博览会上所负责展品维护的具体工作，至今还未发现详细的记录说明。但是在1907年辻村回国后，菅原已经在巴黎开始了其漆艺制作，并参与了一些展览，这可从当时在巴黎的日本人记述的资料中得知。

菅原精造在巴黎生活期间教授了多位欧洲本土工艺家研习东方传统漆艺，杜南德并非他的第一位学生。据装饰艺术运动时期著名的女设计师艾琳•格雷（Eileen Gray）回忆，菅原是由她介绍给杜南德学习漆艺的。2何振纪. 艾琳•格雷：现代漆艺设计的先驱［J］. 创意与设计，2014（1）.艾琳对东方漆艺的注意较杜南德更早，她在1906年之时已经随当时伦敦一家古董修复店的老板查尔斯（D. Charles）学习漆艺。约在1910年前后，艾琳与菅原相识并共同经营工作室。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菅原还随艾琳回到英国继续从事漆艺设计工作，直至1917年又返回巴黎。杜南德随菅原学习漆工艺始自1912年，其时艾琳不但让菅原教授杜南德漆艺，而且还提供了一些正在制作中的漆器样本给他加工学习，并且十分期待杜南德最后的完成效果。虽然杜南德与艾琳的漆艺创作最初皆研习自相仿的东方传统漆工艺，但他们的设计思想却迥然有异。相较于艾琳日渐显露出的现代主义风格，杜南德则更热衷于追求华丽、纤细的装饰主义风格。虽然如此，杜南德尽管开始时由金工进入漆艺设计，但后来又经常反过来将漆艺融入到陶艺、铜艺、木艺之中，并逐渐在对装饰材料的互融方面，杜南德在熟悉传统技艺的基础上亦逐渐形成了他的艺术特色。

二、精进传统漆艺

1912年，杜南德与菅原精造相识并以互授技艺的方式共同工作了一段时间，杜南德传授其金工技艺予菅原，而菅原则将其漆艺技术教给杜南德。在杜南德的学习笔记里，记录了他随菅原研习漆工技艺的具体流程与细节，先后共记录了十三节课的学习笔记。在他的笔记里，他多处记录了“滤漆”的工艺，那是加工生漆的一道重要工序。另外，他还经常提到“梨地”技法，以及用“油饰”涂装漆器色彩；至于漆的厚薄，杜南德已掌握了加热樟脑油混入生漆中使其变薄、加入甘油使其变得稠厚等方法。杜南德对东方漆艺的迷恋与执着使得他在研习漆艺之时十足的认真入微，不但细致地记下学习笔记，而且一步一步地、从调漆到漆胎制作以至各款髹饰技术他都按部就班，铭记于心。（图3）

从杜南德的笔记可见，他对东方传统漆工艺的规范掌握。菅原所传授的制漆技术被杜南德一一记录在案，漆液的过滤、漆糊的调配、糊漆与裱布以及层层糙漆，最后完成一个漆胎的制作。其中步骤多达三十二道，杜南德在试验样板上逐步进行加工试验，力图掌握最为规范的东方漆艺加工程序。特别是漆胎制作的最后一道所用的漆涂，他熟练地掌握了“蜡色漆”的制作方法，这是日本传统的一种精加工漆。他的笔记中记载了以铁粉混合加热脱水的生漆中加工成黑蜡色漆（类似于中国的黑推光漆）的方法，他还在笔记中指出采用这种漆进行髹涂后便不用多作打磨了。黑蜡色漆是日本漆工艺中黑色系色漆的代表之一，除黑漆以外，杜南德还学会了各种不同色漆的调配技巧，包括以朱砂及铁红调制红色漆、以镉及铬粉调制黄色漆、以亚铁氰化铁调制蓝色漆，绿色漆则由黄色漆与蓝色漆调和或加入氧化镉而获得，钡酸盐或锌可以调制成白色漆。此外，更为重要的是，他从菅原处学会了使用金色漆的技巧，以金箔及金粉调合生漆等等用金装饰的工艺。1何振纪. 艾琳•格雷：现代漆艺设计的先驱［J］. 创意与设计，2014（1）.

另外，菅原还教会了杜南德如何使用荫室干燥刚加工完的漆器，以及告诉他铜胎的漆器如何处理漆饰附着的问题。与此同时，菅原还传授杜南德关于日本漆工的劳作习惯，他要求杜南德保持工作室环境的清洁，在漆艺创作时要尽量维持在无尘的环境中，以保证漆器表面的整洁。勤勉、整洁、细致、精益求精，这些都是日本专业漆工所秉持的工匠美德，杜南德在菅原的指导下习得了传统的日本漆工艺，同时也传承了远东漆艺工匠的勤勉与敏求精神。另一方面，杜南德的漆工艺虽然师承自日本传统漆工，但却并不郁于日本漆艺的框条所限制，他在自己的漆艺设计实践中还进行了许多带有创造性的探索，从而为艺术装饰运动时期的欧洲漆艺带来一股新风，令欧洲藏家眼前一亮，而他自己也因此成为20世纪初欧洲最为著名的漆艺设计师之一。

图3　杜南德制作的漆艺样板

图4　杜南德，金属胎髹漆装饰花瓶，1920年代

图5　 杜南德、让·迪帕，《黎明女神奥罗拉的战车》漆饰嵌板，1935年

三、 缔造漆艺新风

杜南德随菅原精造研习传统漆工艺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前后大约只有两个月时间，但杜南德作为一位资深的工艺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基本上已经掌握了日本漆工基础。在离开菅原的指导后，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智慧继续从事漆艺创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杜南德在巴黎的作坊内开设漆艺工作室，其时他的漆料主要来自当时法国的殖民地印度支那联邦，并且招来从印支联邦来到巴黎的工匠充当其助手。20世纪二三十年代正是杜南德的漆艺工作室最为繁荣之时，他的订单接连不断，这除了因为他掌握较为纯正的东方髹饰工艺之外，更因为他能灵活贯通地运用漆工艺与其时正在兴起的装饰艺术潮流相互结合，创造出能够适应时人审美趣味的漆艺作品有关。

传统的漆艺创作主要集中在漆器装饰及部分漆家具的设计，但杜南德却能突破传统漆艺的局限，将漆艺应用于装饰艺术设计的方方面面，包括家具、器皿、首饰、装帧、绘画，以至室内设计，涵盖纺织品设计以及他擅长的金工装饰。杜南德的创新建立在他深湛的手工造诣，他既可设计制作纯粹东方风格的漆艺，亦可以之进行创新以符合顾客的品味。例如在传统漆艺里的金粉与金箔装饰技艺，杜南德能够将之与他的雕刻技艺相结合，制作出金碧辉煌的浅浮雕壁饰，甚得订制方的青睐。在金属器皿上装饰漆艺，这种在中国和日本有着悠久历史的髹漆技艺到了金工出身的杜南德手里更是被延展出诸多新颖的变化，许多前所未有的金属胎漆器被他创作出来，而且效果出众。杜南德在工艺材料方面的掌控能力极强，使他在装饰艺术运动中设计制作高级的装饰品如鱼得水，但使得他能够贯穿各项工艺而成为其时装饰艺术运动炙手可热的设计师的重要原因还在于他对图案装饰艺术的极致运用。（图4、5、6、7）

图6　杜南德，《收获》漆饰嵌板.1925年

图7　杜南德，漆屏风、桌椅，台灯雅各·勒舍瓦力耶设计，1920年代

盛行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装饰艺术运动最早出自法国，并最终波及世界各地。装饰艺术运动来源庞杂，当中既有西方艺术传统又有东方艺术的引进、既对古代有所迷恋又对未来加以想象、既专注于各种图案设计又带有了强烈的机械美学倾向。杜南德的工艺设计风格便同时囊括了以上所提及到的、装饰艺术运动所表现出的、最为突出的因素。贯彻于杜南德所有设计中的一个显著特征便是其典型的装饰艺术风格的纹样设计，即对几何图形以及明亮对比色彩的偏好，尤其是对相互重叠的三角形和V形（回纹）图案的应用。杜南德以其缤纷的色彩与清晰的几何纹样混合异国他乡的人物、山水、花卉、鱼、鸟雀以及各类珍禽异兽的装饰主题，与其时新式交通工具的推广与海外旅行的潮流相得益彰，这促使他的作品在装饰艺术运动时期格外引人注目。（图8、9）

图8　杜南德、让·兰伯特-卢奇，黑漆柜，1925年

表面上，杜南德的设计与创作是站在传统上适时而变的结果。实际上，杜南德的设计风格早在其初出茅庐之时已显现，其艺术的崛起几乎与装饰艺术运动的上升期重叠。可以说，包括其漆艺设计在内，杜南德的创作是促成装饰艺术运动向前迈进的合力之一，而并非是简单地受到装饰运动的带动而生成。在装饰艺术运动的发展过程中，特别是在金工与漆工的装饰设计方面，杜南德皆堪称是一位新趣味与新风格的缔造者。杜南德的漆作坊最具特色的漆艺制作之一便是自创所谓“laque arrachée”工艺，将漆层以木铲刮起，形成不规则的肌理，在髹以黑色漆及银色漆，经打磨后显露出银灰色的斑驳肌理。这项工艺经常被杜南德运用于漆家具及室内嵌板的表面装饰设计上，例如杜南德在1931年为巴黎举办的“属地博览会”（Exposition Coloniale）所制作的漆画《亚非之民》（Les peuples d’Asie et d’Afrique）以及1928年为艺术商乔治•佩蒂特（Calerie Georges Petit）制作的《翠鸟》（Kingfishers）银漆屏风便是这一髹饰技术的代表之作。（图10）另外，还有蛋壳镶嵌工艺是杜南德漆艺工作室的另一重要特色，据说此工艺乃是杜南德所率先开发，并且作了诸多延伸。正面或反面贴嵌蛋壳，填入色漆后再打磨至洁白的蛋壳显露出来，与红、黑等深色的漆色相互匹配，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令其漆艺风格显得亮丽而浪漫，非常具有装饰艺术趣味。（图11、12、13、14、15）

除制作刮漆肌理以及开发蛋壳镶嵌的工艺技术外，杜南德的漆艺制作还吸取中国漆艺的营养，将款彩技艺运用于其漆艺创作。“款彩”，在欧洲漆艺术语中最初被称为“科罗曼多”（Coromandel），指那些在漆板上剔刻出图案后再填入色漆的制作。早在十八、十九世纪中国热（Chinoiserie）盛行之时被运往欧洲的中国款彩大屏风，这类工艺在明清时代的中国发展臻至成熟，并通过外销产品的途径远舶至欧洲，有的甚至被拆解成装饰嵌板再次制作成欧式家具或镶嵌入室内装潢之中。雕刻专业出身的杜南德在屏风及室内装饰嵌板的设计上大量运用款彩的工艺，将适应其时装饰艺术运动趣味的图形设计以款彩工艺进行刻画，再赋以斑斓漆色，纯熟地将传统髹饰技艺融入到时人的装饰艺术审美情趣当中。此外，杜南德还善于利用漆皮及漆粉技艺，将色漆髹涂于纸皮之上，在其干后去除纸皮，再按照需要将漆皮制成不同大小以及打碎成漆粉。在创作时将漆皮或漆粉贴附或撒洒于漆板表面，再进行髹饰加工并在干后打磨平整，从而获得各种各样特殊多变的漆艺装饰效果。杜南德在掌握传统的东亚漆工基础后，着力于在此基础上调整典型的东方漆艺趣味，将之改造为适合装饰艺术运动时期西方人的时尚审美取向。在这个融合的过程当中，杜南德的漆艺设计与创造性尝试成功地获得了受众的广泛认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成为名重一时的装饰艺术设计师（图16）

图9　杜南德，木胎嵌象牙边黑漆柜，1935年

图10　杜南德，《渔王》漆屏风，1928年

图11　杜南德，金属胎黑漆嵌蛋壳花瓶，1920年代

四、西方漆艺知音

杜南德擅长吸收其时盛行欧洲的异国艺术趣味作为灵感展开其图案设计。由他所设计的漆艺装饰为装饰艺术运动展现出一股新风，甚为其时追慕时髦的顾客所欢迎。而他所身处的巴黎正是其时世界艺术潮流的中心，杜南德虽然一直自诩为雕塑家，但他的大量创作擅于融合各种工艺技术，这展现出他在装饰设计方面是个多面手。而且，杜南德从1897年到达巴黎以后勤于创作，并且努力把握各种能够展示其艺术的机会。这令他的作品迅速而广泛地为观众所认识，并建立起他在装饰艺术运动中巨大的名声。

杜南德在参加1900年举办的万国博览会后，筹备数年，1903年在巴黎奥尔良门附近开设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同年他参加了国家美术协会（Société Nationale des Beaux-Arts）举办的沙龙展，其时他便以其压花图案铜器设计而成名，随后他更将其金工跟书籍装帧、珠宝首饰，以及纺织品结合起来进行设计。1912年后，他从菅原处习得漆艺，并将之应用于其设计作品当中。但没过两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杜南德中断了其艺术设计，并加入到其时的红十字志愿军。一战结束后，他将工作室搬至巴黎霍尔街70号，那里地方更宽敞，他可以同时开展金属、细木及漆艺制作。杜南德拥有巨大的制作量，他不但勤于创造，而雇佣了一批出色的装饰设计师充当其助手，其中著名如：让•兰伯特-卢奇（Jean Lambert-Rucki）、让•古尔登（Jean Goulden）、 路 易•施 米 德（Francois-Louis Schmied），以及保罗•霍韦（Paul Jouve）。另外，他同时还会与其他与其齐名的设计师合作，如欧内斯特•比勒（Ernest Bieler）、 亨 利•德•瓦 罗 基 耶（Henri de Waroquier）、乔治•多利纳（Georges Dorignac），以及塞尔•罗温斯基（Serge Rovinski），等等。在沙龙展上，杜南德的作品还经常与麦克尔•施皮茨（Michel Roux-Spitz）、利奥•鲍彻（Léon Boucher）、西奥多•兰伯特（Théodore Lambert），以及罗伯特•马莱-史蒂文斯（Robert Mallet-Stevens）的设计作品一起配合展出。

频频与其他设计师合作，同时不断将新作品源源展示于公众眼前，成为杜南德的其时极为有效的经营之道。在二十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初期，杜南德把握每个展出的机会，除沙龙展外，还频频亮相于小乔治画廊（Galerie Georges Petit）、夏邦杰画廊（Galerie Jean Charpentier）、鲁阿尔大楼（Maison Geo. Rouard）以及杜伊勒宫沙龙展（Salon des Tuileries）。在1925年的国际博览会上，他展出了与查尔斯•海容（Charles Hairon）以及莱昂-阿尔伯特（Léon-Albert Jallot）所合作设计的法国大使馆烟厅。在1928年，他参加了在纽约举行的洛德、泰勒现代法国装饰艺术展（Lord & Taylor Exposition of Modern French Decorative Arts）， 在1929年又与让•贝兰克（Jean Pellenc）在罗森巴赫画廊（Rosenbach Gallery）举办了二人联展。

图12　杜南德，金属胎黑漆彩绘嵌蛋壳花瓶，1926年

图13　杜南德，木胎黑漆嵌蛋壳几桌，1925年

图14　杜南德，木胎红漆嵌蛋壳折叠式桌子，1923年

杜南德所收获的口碑还得到了许多名流主顾的帮助。其时，他的主要顾客包括了百万富翁艾格尼丝夫人（Mme-Agnés），杜南德为她珠宝首饰设计以及一些雕塑作品，还为她制作过一套完整的室内设计。其他重要的顾客还包括：珍妮•兰文（Jeanne Lanvin）、麦迪莲•维安勒（Madeleine Vionnet），以及菲利普•贝特洛（Philippe Berthelot）。杜南德在其顾客圈的名声为他迎来诸如法兰西号邮轮（Île-de-France）、大西洋号邮轮（Atlantique）以及诺曼底号邮轮（Normandie）等重要订单。这些交通工具承载着杜南德的作品航行于各地，又为他收获更大的知名度。例如1932年之时，号称世界上最豪华的法国邮轮诺曼底号（Normandie）丝毫未惧金融风暴的冲击展开其首航之旅。它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邮轮，其室内设计汇集了一大批法国顶尖设计师的一流之作，除了杜南德外，还有勒内•拉利克（René Lalique）、雅克-埃米尔•鲁尔曼（Jacques-Émile Ruhlmann）、苏•马雷（Süe et Mare）以及雷蒙德•叙布（Raymond Subes）等人。杜南德的装饰艺术因此在欧美各地产生极大的影响，堪称是一个时代艺术的典型。1998年，纽约大都会美术馆为杜南德举办了一个专题展，展出了其馆藏的一批杜南德作品，当中的作品反映出了杜南德在漆艺创作方面的极高成就。

早自1925年开始，杜南德的订单接踵而来、应接不暇，其长子伯纳德（Bernard）也在此时参与到他父亲的事业中来。20世纪三十年代，杜南德的设计事业风生水起之时正是装饰艺术运动最为繁荣之时。但好景不长，装饰艺术运动对时髦高贵的手工艺的迷恋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而戛然而止。杜南德的事业不但一落千丈，二战更为他们家带来巨大的厄运，其子伯纳德被捕，同时其二子又在战争中死亡。杜南德此时已是花甲之年，战乱中生意惨淡，加上物质短缺，杜南德最终不得不将其作坊关闭。1942年，杜南德逝世，享年65岁。纵观其勤勉而充满创造意志的一生，几乎便是与欧洲的装饰艺术运动的兴起与息微重叠。在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迷人时代关于艺术理想的缩影。他被设计史誉为装饰艺术时期最为著名的漆艺家，他以其丰富的创造力与一双巧手，向正在探索现代设计之路的同行们展现出传统手工艺创新的魅力。

图15　杜南德，木胎髹漆嵌蛋壳小桌，1920年代

图16　杜南德，漆床，1920年代

结语

杜南德的漆艺装饰设计作为法国其时对远东艺术的广泛兴趣的典型例子，也是漆艺在艺术装饰运动中得以升温的突出表现。法国本土有着悠久的漆艺传统，而在众化服务的由新型又廉价的材料制作而成的外型简约的产品。装饰艺术运动中的矛盾特征，引发是否可以像其他设计风格那样用统一的语汇来描述其特征的讨论。半个多世纪已经过去了，大量相关的出版物、展览及拍卖会已将艺术装饰这一称谓作为用来辨识战时艺术设计作品的标签。无论如何，这一运动的关键并非简单的表面装饰上多样性中所存在的相关性，反而是在于对积极的设计品质在其形而上的相似性。而装饰艺术运动时期精美的手工艺设计便是由此发展而来的一股华丽眩目的时髦风尚。

（责任编辑：姥海永）

参

［1］引Felix Marcilhac. Jean Dunand His Life and Works， ABRAMS， 1990.

［2］Paper Adam. Eileen Gray: Her Life and Work Book. London: Thames & Hudson Ltd.， 2009.

［3］Mechethild Baumeister. Jead Dunand — A French Art Déco Artist Working with Asian Lacquer. （2002 WAG POSTPRINTS — MIAMI，FLORIDA）.

［4］川上比奈子.「菅原精造の履歴に関する調査·資料--アイリーン·グレイおよびジャン·デュナンが受容した漆芸技術の背景」. 夙川学院短期大学紀要編集委員会 編.『夙川学院短期大学研究紀要』34号. 2006/3.

［5］何振纪：《装饰艺术运动时期的漆艺设计》，广州美术家协会 编：《艺心探微》，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1.

Jean Dunand•A Master on Lacquer Art Design in Art Déco

装饰艺术运动时期的著名漆艺术家及设计师——让·杜南德，在跟随其日本漆艺师傅菅原精造学习并掌握了基本的东方传统漆艺制作技艺后，凭借其艺术天赋与高超的手艺投身于漆艺的装饰设计实践，创造了大量符合装饰艺术运动的漆艺创作，涵盖了室内设计、家具以及各类实用器物等方面。装饰艺术运动时期的社会与文化环境既是杜南德漆艺创作的灵感之源，同时，杜南德的漆艺设计又成就了装饰艺术运动时期漆艺设计趣味的高标准。

Jean Dunand， one of the most remarkable artists and designers in Art Déco period， was based on his ingenuity and created colorful lacquer art after mastering the basic techniques from his Japanese tutor Seizo Sugawara. With his own high technical and aesthetic standards， Jean Dunand designed inner decorations， lacquer furniture and objects that exemplified the sophisticated taste of Art Déco. By looking for the new inspiration from Art Déco movement， Jean Dunand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lacquer art in Art Déco at the same time.

让·杜南德；设计师；漆艺；装饰艺术

Jean Dunand； designer； lacquer art； Art Déco

何振纪，现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设计学院，博士，研究方向：设计艺术学、工艺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