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截个胡

2016-09-14 09:01砂砾
花火A 2016年9期
关键词:老爷

砂砾

1.成立否

我是翠花楼的新厨,饭做得不怎么好吃。

偏偏头牌舞女如霜特照顾我,顿顿夜宵要吃我做的不说,还让我亲自送进她房间,嫌弃我的老板这才没赶我走。

这天,我照常把夜宵送进屋,如霜立刻耸拉下脸瞪着我道:“齐天然,我还要吃夜宵到几时?老板已经警告过我,体重飙升了五斤,再这么下去,连我也要被请出翠花楼了!”

我慢条斯理地将香酥鸡腿拿到嘴边,道:“别急嘛,今天是杜老爷五十大寿,他一定会来的。”

如霜坐到梳妆台前,跷起二郎腿,认真梳妆:“我就再信你一次。”

我在她房间美滋滋地消灭了两个鸡腿,顺便指导她换一件喜庆的红色长裙。凑到菱花镜前,我拍着她肩,不无感慨:“你的美貌也是没谁了。”

她咻地脸红,用眉笔戳开我的手:“油腔滑调。”

我满不在乎地留下美酒,摸着肚子走下楼,还没走两步,就看到目标人物杜老爷大腹便便地在老板的带领下要上楼来。

我心头一喜,迅速低头转过身去。

这杜老爷越过我时,我感觉脚下的楼梯都颤了几下。如霜站在门口迎他入内,不忘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我提起衣角,脚步轻快地奔向后院,准备上工——

我踩着事先准备好的梯子,拨开窗户瞅里头。如霜按照先前说好的,给杜老爷各种灌酒,待他摇晃地推开酒瓶亟不可待地拉她往床榻走,我一个鲤鱼打滚,落地成功。

几分钟后,杜夫人携着一帮家丁冲进屋内,怒不可遏地刚要抡起棍子,瞬间目瞪口呆——只见和杜老爷躺在床上的是我——

放的一只鸡。

老板跑进来正要宽慰解释,此时,衣衫不整、露出肥肚腩的杜老爷正趴在一只鸡上边,他见到这一幕也惊住了,捂嘴大叫道:“你……你们……”

我装作从外边冲进来的样子,看到这一幕,跟着帮腔道:“哎呀呀!我说我的母鸡怎么不见了呢,原来杜老爷您……您有这个癖好啊……”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纷纷傻眼。这时,杜老爷迷迷糊糊醒来,看着满屋子的人顿时清醒,刚要解释,也注意到被自己压着、双翅掉了鸡毛的母鸡,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是杜夫人最先缓过神来,示意家丁把人带走,临走时不忘偷偷地朝我竖起一个赞许的大拇指。

当晚,老板脸上像元宵节烟花一样,炸了,我和如霜被光荣辞退,走在月色下的街头。

第一百零五桩生意,客人满意服务,给五颗星。

如霜如释重负地耸肩:“这下,杜老爷再也不会出来寻花问柳了吧?”

我信心十足道:“他应该不会有这个脸面了。”

2.内部生意

我是齐天然,这辈子就会打杂跑腿,只要银子足够,且不伤天害理,我都能为你实现愿望。做了些年头,我这块金字招牌在京城的富贵圈里也是传开了的。这不,杜夫人找来拜托我赐一妙计,说如何让她家老爷不再寻花问柳,我便脑洞大开想出这一招。此事经人传开后,杜老爷要面子,自然龟缩在家,没了出门的气性。

如霜数着这两个月所获的酬劳,紧皱眉头,闷不吭声。我嗑着瓜子,不禁吐槽:“哪儿有人和你一样数钱数得愁眉苦脸的!”

她把银票一把摔在案板上,盯着我道:“齐天然,下次接活能不能挑些正经的来?我们又不缺钱!”

我不悦地反驳道:“有钱有活,客人至上,一直是我们的宗旨呀!莫如霜,你最近是怎么了?”不知为何,她最近总和我闹别扭。想当初她偷我钱袋,我大人大量既往不咎,让她留下来当帮手,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她不仅漂亮,脑子还很灵活。

我们搭档默契无间,一路开挂,赚得盆满钵满,我可不想在这前景甚好的时候出什么纰漏。想到这里,我放软语气,道:“和你天然哥说说,你怎么了嘛。”

她瞪我,神情扭曲:“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

我顿感失落,当初说好赚钱需专心,感情不走心,可她正当妙龄,难免动情。我刚要答话,她抱臂悻悻道:“可是他压根就不喜欢我!”

是单恋呀!我强压不必失去好搭档的喜悦,道:“是谁啊,竟然敢把眼睛放头顶,不喜欢我们家如霜?!”

她眼眸微眨,低头飞快地把银票抽出一部分递过来,道:“就是之前的那位王公子。这是我的那份,现在给你钱。齐天然,你的第一百零六桩生意我买下了。”

我怔怔道:“你是要我撮合你和他?”

如霜突然凑近,白皙无瑕的脸蛋在我瞳孔里被放大数倍:“有钱有活,客人至上,这可是你说的呀。这桩生意,你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接!怎么不接?!

彼时,我坐在悦来茶楼二层靠窗的位置往下看,怎么看怎么都不明白如霜的眼光是怎么了——

是,王公子画画不错,可是长得很一般,是放在人群里绝对被忽视的那种。更何况,他脑子还有点毛病——他老爹是京城大户,万贯家财传给他,他非要做个以卖画为生的人,断然拒绝,前些日子还找到我,拿所有的私房钱让我帮忙和他老爹据理力争。这事我自己可以搞定,所以如霜并未出面,没想到不知何时她就一见倾心了。

偏偏如霜啐我说:“你懂什么!男人最重要的是有才!”

我无语,直想翻白眼。

既然她心意已决,我也只好拿钱办事。我雇好几个姑娘去王公子那里画肖像画,让她们按照事先对过的说辞,当着他的面把画撕烂,吐槽他画的是什么鬼东西,然后在他心灰意冷、自我怀疑时,如霜出场,对他极尽赞美。这时,男人对懂他的姑娘便会好感倍增。

我品着雨前龙井,望着他们相对而坐,眉眼间似要传递出火花来时,突然,几个迎面走来的男人驻足指着如霜,大笑着说了什么,然后就凑上前要动手动脚。王公子起先还阻拦,后来便只呆呆地站着。

我心急如焚,顺手就抡起茶壶往那几个人的方向丢去,哗啦一声巨响,成功引起他们的注意。我留下几个铜板后便赶紧溜之大吉,回去后,果然看到成功逃脱的如霜一脸低落地出现了。

“王公子知道我在翠花楼待过,是身份低下的舞女。”说罢,如霜趴在桌上号啕大哭。

那几个风流鬼眼睛这么尖,嘴巴还这么贱!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如霜哭,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半天,默默地挪了一些银子到她旁边,道:“来,别哭了,你的眼泪很贵的。”

如霜妆花了大半,抬脸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突然很受不了她为一个男人这般急躁,闷声拍桌:“先吃饭!”

3.重逢场面有点油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如霜选的,不是什么豪宅别院,简单的木屋外有一个日夜转动的水车。门大开着,夏日炎热的风吹过水车,也有了丝丝凉意。我们都对这水车情有独钟,饭桌也摆在正眼能看到它的地方。

我经常夸赞她的厨艺和选房眼光一样好。我吃着她最拿手、我最爱的焖烧鸡时,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齐天然,你说王公子会嫌弃我吗?”

我大口咬肉,含混不清道:“那正好,这种男人不要也罢,趁早忘掉。”

她放下筷子,起身直勾勾地往我身后看。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齿间的鸡腿砰地掉地,一张在我记忆里不曾抹去,甚至我暗暗咬牙笃定其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脸,此刻出现在面前。

如霜脱口而出唤道:“袁小姐?”

这丫头到底偷偷潜进我房间多少次,才会对画中之人这样熟悉?

袁兰,抚养我长大的袁易之女。我从小立志要娶她为妻,照顾她一生,后来,她却嫁给了京城首富之子。我想过无数遍和她重逢的场景,却不想我正吃着饭,吃得满嘴油腻,她就突然找了过来!

更狼狈的是,我被饭粒呛到,如霜猛拍我背,递给我水,我流泪哑嗓,形象全无。我意识到该说些什么打破这要命的沉默,便道:“她……她是如霜,我的搭档,只是搭档。”什么鬼?阔别三年,第一句话居然成了这样!

我清了清嗓子,让如霜回避,她偏偏磨磨蹭蹭,绕着饭桌就是不肯走。我只好领着袁兰到花园,不知她是否注意到,这花园里种的是其最爱的牡丹花。

“天然,听说你现在本事很大,我想求你一桩买卖。”她没有叙旧,而是直奔主题。

我这才注意到她变得消瘦、憔悴,便问道:“袁兰,你过得不好?”

袁兰苦涩一笑,望着我无力勾唇。成婚后,她接连生下两个女儿,急等着抱孙子的公公一定要给儿子纳妾,她如何恳求都无果。听有来往的富太太说到我,她几番犹豫之后,还是来了。

“你会有办法的,对吗?”

“我没有办法。”盯着她着急扯我袖口的手,我冷冷道。当初她决心攀龙附凤时,我便毫无办法让她回心转意,如今她又何必为了自己的选择来找我苦思良策呢?

我别过头,不去看她的黯然神伤,就这样看到躲在水车后边拼命探头的如霜。

“小心!”

还是晚了,那笨女人已经一脚踩空掉进水池里。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拉着晕头转向的她出来,大骂道:“你的手差点要被水车碾断了好吗!”

如霜后怕地死死抱住我:“齐天然,我貌美如花,乃绝世神偷,可不能毁了手呀……”

我没好气地抬起头,却见袁兰已经不见,便推开如霜,跑出去看,发现她已坐上轿辇离开,和当初一样坚决。

晚上,我独坐在房内。油灯下,她的画像在墙上显得柔和、静谧,我对其抿一口酒,仿佛咽下一道回忆。

如霜砰地推门进来,阴沉着脸道:“齐天然,你说,你白天对我那么关切,是不是故意做给袁小姐看的?”

我真后悔之前她逼问我这画中人是谁时,为表彻底放下的决心,竹筒倒豆子般地全盘托出。

“是又如何?”

她咬唇点头:“那看来,你最后也一定会管她这桩闲事了。”

我没说话,如霜啪地把一份请帖拍桌上:“这是我弄来的。明天有一场牡丹花会,到时你的袁小姐也会出席!”

“对不起。”我望着她走到门口的背影,道,“王公子的事,我不该说得那么轻巧……总之,你和王公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喜欢一个人的倔强,能将韶光皆挫骨扬灰,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她说放就放?

如霜头也不回,重重地摔门而去。

4.合作无间

牡丹花会是京城富贵圈内的一次正经聚会。

我将请柬递给门口看守,他看向站在我身旁的如霜一时失神,我侧过身挡住其目光:“可以进了没有?”

如霜是我今日的女伴,她盛装打扮,一身粉色长裙映衬得她美艳动人,不仅让看守看呆了去,进去后也收获了大家不约而同投过来的目光。

我特长脸地轻声提醒道:“麻烦你笑一下好不好?”

如霜别扭地瞅我一眼,最后还是顺从地咧开嘴角,我却微微皱眉:“怎么笑比哭还难看?”

她不动声色地抬脚用力踩在我脚背上,我面色扭曲地看到王公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如霜,问道:“齐公子,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笑眯眯地把之前在翠花楼做任务的事说了个清楚。闻言后,王公子又惊又喜:“原来如此!如霜,那天是我受惊过度,没来得及……你能原谅我吗?这些天,我一直都很想你。”

如霜了然地望向我,而后冲他点头:“王公子,我们去赏花吧。”

见这两人双宿双飞,我怅然深吸一口气,转而去寻袁兰的身影。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看到她被一个男人拉往僻静处。我快步跟上,只见袁兰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他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当初答应过我不会纳妾的!”

“那是当初!”他握着袁兰的手猛地甩开,“再说了,父亲催得紧,我不想违背!”

袁兰踉跄着跌坐在地,我怒火中烧,冲过去一把推开他:“喂!你太过分了!”他先是一惊,而后警惕地打量我。

袁兰拉住我:“天然,不要!”

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齐天然。怎么,你们到现在还有来往?!”

袁兰着急摆手,试图解释。我挑眉看向他,不慌不忙道:“袁小姐,你的生意我接了。”

这时,有人往这边走来,他剜了我一眼,随后粗暴地拉过袁兰,警告道:“你别再给我摆臭脸了,有什么回家再说!跟我出去!”于是,袁兰低着头匆匆从我身边越过,和她夫君出去了。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怒火中烧。

花会正式开始了,大家都兴致高昂地打量最新培育出来的花色,议论纷纷。我正经八百地对着如霜和王公子说道:“红牡丹虽好,但观这位姑娘面相,命里之花应是白牡丹。在宅院内放置白牡丹,来日出嫁,才可旺夫,于夫家生活才顺畅。”

如霜无比配合地双手合十,道:“是吗?哎呀!这位大师真是一语中的啊!我之前一直气运不顺,大夫让我每日烹煮白牡丹入茶,果真就好了!”她夸张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周遭的太太、小姐们围了过来,这之中,自然也有袁兰夫君中意要纳入家中的白府千金。

我用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王公子这样身份的人从旁肯定,几番以花作喻,赞她有牡丹富贵之命,绝不是要给人做个小妾的。不远处,某人恨不得要吃了我,却不能发作。

而我望到袁兰感激的神色,竟不知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这夜,如霜很晚才归,满身酒气。她一喝酒就会上房揭瓦,所以,每次生意做成后,我和她的庆祝方式都只能以茶代酒。

我在屋檐上无比担忧地盯着她道:“莫如霜,我说了多少次,男人不喜欢不矜持的女人,谁让你和王公子才见过两次就去喝酒的?!”

她笑嘻嘻地摆手道:“放心吧,王公子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占我便宜的。”

我挤出一丝笑容:“我是怕你占他便宜。”

她索性坐下来,指着我道:“你的袁兰的烦心事解除了,以后,她过她的富贵人生,你还做你的跑腿小哥,我和王公子也进展顺利,好事成三,怎么都要喝一下庆祝吧!”

真是理解万岁。我包容如霜的颠三倒四,小心踱过去:“好,我谢谢你。咱们下地再庆祝可好?”

她突然揪过我衣领,我下意识地扶住她双肩,喷在我脸上的温热呼吸充斥着酒气,只听她道:“齐天然,我本以为你今天带我去花会是要在袁兰面前拿我当挡箭牌的……”

我怔住了。她眉眼如画,灿若月光:“我……”

下一秒她就倒头栽在我怀里。

5.误会不要太深

袁兰来送酬金时没有多言,只是神色欢喜地冲我道谢。我仔细打量她,见其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可想起她那个夫君,我隐隐觉得哪儿不对。

这时,本该宿醉未醒的如霜嚷嚷着口渴走了进来。她小露香肩,头发凌乱:“哟,袁小姐,这么早。”

我望着错愕的袁兰,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便盯着捧起茶壶就往嘴里灌的某人,问道:“你房间里没水?”

“都喝光了。”如霜打了个响嗝,眼神还一片迷离,“你忘了?昨晚折腾到半夜,我实在口渴难,嗯……”我捂住她的嘴,真恨不得塞她进私塾多念点书,那样她就不至于这么口无遮拦!

袁兰见状,匆匆告退。如霜咬了一口我的手:“齐天然,你干吗?”

我瞪眼道:“你说你干吗!”

她瞅我狠狠地咬牙道:“如果你怕人家误会,大可以像上次那样追出去呀!”

四目相对间,我的神经猛地被刺激到,第一次冲她吼道:“我要不要追出去用不着你管!”吼完我就撞开她往房间里奔,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明知道她一喝酒整个人就会错乱,我以前从没和她计较过,这一次竟失控了。

想到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我默默地跑到厨房想给她做一碗解酒汤,不想一出来就看到王公子毕恭毕敬地站在前厅,一身新衫,心情颇佳。

我把汤往桌上一放:“这一大早的,我家还真是客似云来,蓬荜生辉。”

王公子没听出我弦外之音,微笑道:“我是来接如霜出去玩的。山间有桃花盛放,我想带她一同去观赏。”说话间,如霜已换好衣服,强打精神迎了过来:“王公子,我们走吧。”

“你还没用早膳的呢,瞎去哪儿?”我闷声阻挠。

“王公子会带我去天香楼吃最好吃的包子。”如霜瞥了我一眼,挽着王公子就往外走。

我盯着她没碰过一口的解酒汤,心情莫名很糟。

如你所料,我一路跟着他俩。昨天带如霜去喝酒,今天又带去深山,我严重怀疑这位王公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桃花林中,王公子撩妹技能高超,一会儿摘下桃枝作诗一首,一会儿又把桃花插在如霜的发髻上,最后还亲昵地拨动她的头发俯下脸去。我自认为证据确凿,冲过去将他们分开,义正词严地向王公子表示:“男女授受不亲,若你真心喜欢我们家如霜,请下聘礼再说。”说罢,我拉着如霜就大步流星地往林子外走。

下山时,如霜一直不说话,我回头望她,她掩嘴傻笑。

“你笑什么?”

“我们家如霜……”她眸光明亮,目不转睛地将我瞧着,“齐天然,你是不是很怕他亲我呀?”

我的脸嗖地一下涨红了:“我……我那是一时口快。”

如霜好整以暇地点头道:“你收了我的钱,这笔买卖眼见着就快要成了,你怎么反而捣乱呢?”

我梗起脖子直摇头:“你真傻!怎么能没拿到名分就先让男人占了便宜呢?我这叫作尽心尽责!”

她眨巴着眼睛,脸色飞快地暗了:“所以,你真希望他娶我?”

我怔住了,赶忙瞅了一眼天,道:“快下雨了,先下山再说。”话音未落,我便拉过她的手走下盘旋的石阶,心底竟生出一丝暖意,之前的不快仿佛就此烟消云散。

怎奈天公真不作美,我们刚到山下,就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这时,几个手握大刀的壮汉不知从哪儿冲出来,将我和如霜重重包围!

6.想念证明一切

这时王公子也赶到了,看到当下的状况,立马吓呆了。我把如霜推给他,让他带着先走。如霜拼命喊我,可我已经冲到那些人面前用三脚猫功夫跟他们干上了。这些人功夫远在我之上,我扛到王公子的马车安然离去后,只觉后脖颈被人用力一击,便不省人事。

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竟置身于大牢。看守的狱卒说我与人斗殴致人死亡,上头要重重判我。我敏锐地发问:“上头?哪个上头?”

狱卒没有回答我。我静坐着直到夜幕降临,外头忽然有异动,我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如霜”,却发现进来的人是袁兰,心里的猜测变成了笃定。想我唯一做的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也就是对她了。

她打开门问我是否安好,而后道:“我已经找人来救你了,你切莫着急。”说着,她打开食盒,让我多少吃一点。我盯着最上头的红烧肉,纹丝不动:“既然是你引我入局,你就不必再费力救我。”

她还记得我曾经最爱吃的,却不记得我对她那样了解过。

袁兰一怔,眼神慌乱:“天然,你……你在说什么?”

我指着她的湿裙角,冷笑道:“你还要骗我到何时?”她拿银子来说诸事已成时表情讳莫如深,我晕过去的前一刻闻到身后传来的是她的体香,如今我落难而她却能自由走动,不难猜测种种。

“你们没碰如霜吧?”

袁兰难以置信地望着我:“齐天然,现在自身难保的人是你!”

我点点头,看着近在咫尺却异常陌生的她,想到如霜在外头平安无事,心里就很踏实。一个念头闪过,我恍然大悟方才的失落是什么,便道:“你回去吧,我不怪你。还有,我早已不喜欢吃红烧肉了。”

此时此刻,我无比想念如霜的焖烧鸡。

袁兰为了向她夫君证明她对我情谊已断,来保全自身,我不怪她。

入夜后,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如霜的声音,睁开眼,果然看到她的脸。只见她一身媒婆打扮,脸上多点了四颗痣。之前有一桩生意她就是这造型,被我笑话了好久。我笃定这是梦境,揪住她的两瓣脸颊往外扯:“如霜啊如霜,你来我梦里做什么?”

她猛地拍我手背:“齐天然,你快给我起来!”

我倏地瞪大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这如霜是真的。我环顾四周,讶然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说我是媒婆,最近要做几单冥婚生意,过来牢房挑些快死的人,给上几锭银子就打发他们去喝酒了。”

如霜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道:“快走。趁着这会子牢头迷糊,我们互换衣服。”说着她就来扒我衣领。我抓住她的手,断然拒绝道:“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当小偷的吗?!”

如霜着急捶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我眉眼弯弯,似发现了什么:“你都和王公子安然离去了,大可以和他双宿双飞,干吗还回来救我?”

这回轮到她脸红结巴。我收起坏笑,很认真地说:“莫如霜,我发现我真正喜欢的,不是红烧肉,而是焖烧鸡。”

如霜眨巴着大眼睛,给我脑门一个爆炒栗子,气急败坏地低声喝道:“你自己出去吃!”

“……”我满脸黑线,将她往外推,“我不要你救,你赶紧走吧。”

“你们哪儿也去不了!”正主终于出现。袁兰她夫君命人将我们两个拉出来,直接押往刑场,说是要连夜解决。

7.都是安慰惹的祸

囚车上,如霜还不停地安慰我说:“放心,王公子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我可没有那么乐观:“他就算来救,应该也是只救你吧。”

如霜突然瞪我,像要哭出来似的,我赶紧安慰调侃道:“怎么说,我死之前还是促成了你和王公子这最后一笔生意,没毁了我的金字招牌,到时候,那些酬金麻烦换成纸钱烧给我哈。”

我不安慰她还好,一安慰她,她的眼泪瞬间决堤,引得四周本睡下的狗啊猫啊的集体叫唤,主谋的马儿都跟着受惊,一时间,井然有序的队伍乱了套。如霜一边哭一边偷偷地拿下头上的发簪给自己解开手铐。我观察的防御措施,对如霜发挥其长处的作为抱以深深的担忧。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袁兰夫君下马,我隐约听到有人喊道:“这不是杜老爷吗?”袁兰夫君似乎有些慌张,让手下暂押我和如霜回牢房,一番折腾后,我们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

我靠在如霜的肩上遥望小窗外,她还在拼命安慰我:“放心,等天亮后,王公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答应过我。”

我苦涩地笑道:“若谁都没来救我们,你后悔吗?”

如霜沉默半晌,没有说话。我伸手摸乱她的额发,道:“傻瓜,记得以后不要轻信男人的话。”

她躲开我目光,倔强地哼哼:“你瞧,关键时刻,还是我这个搭档靠谱吧?”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温柔点头:“嗯,谢谢你,莫如霜。”

天刚亮,我被狱卒单独带出,说要接受审讯。我安抚忧心忡忡的如霜说没事,而后就被带到一个人面前。

半个时辰后,杜夫人亲自送我回的家。我连声道谢,杜夫人摆手道:“齐公子要谢就谢袁小姐吧。要不是她,我也不知你遭此横祸。”

原来,袁兰请的救兵是杜夫人,杜老爷“意外被撞伤”成了最好的谈判条件,这样,她既把自己摘得干净,又能将我搭救,不至于昧了良心。

回身间,我看到如霜呆站着。她似全听到了,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后像鸽子一样飞过来一把抱住我,声音轻颤:“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

她带着我跨火盆,进厨房端一大碗猪脚面线:“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面很香,我含混不清地说还是最想吃她的焖烧鸡。她打开一旁的雕花白瓷瓮,里边竟是好多的焖烧鸡,她说:“齐天然,以后我不能为你再做了,你记得省着点吃。”

我放下筷子,抬头望她:“为什么?”

如霜勾唇笑道:“王公子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从此以后我便可金盆洗手,做富贵闲人。”她带我到花园,指着两大箱满当的聘礼说都给我,当作是报答这些日子和我做搭档的情分。

我垂眸:“莫如霜,你可知救我的人为何不是你预想的王公子?”

她不说话,我看向她:“因为,他怎会看不出你喜欢的人是我?”

8.后知后觉的美丽

如霜抿唇,苦涩道:“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偏你现在才后知后觉。”她吸吸鼻子,哽咽着说,“你在狱中问我是否后悔,其实,我最后悔的是当初偷了你的钱袋。”

若是不相遇,就可不单思。

她掩面而去,我的脚像被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原来,有时执念太深,便误人终生。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如霜,她就是我的焖烧鸡。

王家公子要娶亲的消息传遍京城,如霜再也没有回来。生意上门络绎不绝,我统统推掉,守着空空荡荡的房子醉了三天。第四天我猛然清醒,我想,再这样下去,如霜就真的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我跑到王家府邸,看着大红灯笼高挂,喜字贴满大门,直奔悦来茶楼——

如霜早早入住二楼的东厢房,翌日准备从这里出嫁。看着媒婆笑嘻嘻地从房里出来,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溜进去。如霜正坐在梳妆台前试穿凤冠霞帔,她从菱花镜里看到我出现时丝毫没有意外。

我威胁她道:“若你明日不想和王公子拜堂成亲的人是我,就停下来。”

“聘礼已下,婚书已成,如何停下?”她回头反问道,妆容精致,眉眼倾城。

我叹了一口气,半跪在她面前,道:“如霜,我喜欢你,你别这样惩罚我,好吗。”

如霜静静地打量我:“你真的喜欢我?”

我点头如捣蒜,只见她冷不丁地启唇:“不是因为第一百零七桩生意?”

我怔住了。原来,那天在牢房,她担心我会被刑讯,便打开牢房紧随着我,听到了我和王老爷的对话。

没错,那天,王老爷找到我,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并不同意自己儿子喜欢上一个背景复杂的平民女子,可这几天还被传达非她不娶的决心。他无计可施,言明若我同意拆散他们,他会付我丰厚的酬金。

我哑然,这样的铁证如山让我的告白成为最大的讽刺。

“你都知道了。”末了,我苦涩一笑,“好,若你帮我完成最后一笔生意,到时我便放你自由。”

她眼底波动,点头允诺。

9.真正的幸福

王家娶亲,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往悦来茶楼。彼时,我和如霜站在渡头,亲自送别袁兰。

我握着如霜的手坚定地告诉她,我真正要与之结伴私奔的人是如霜,而不是她。

袁兰见如霜身着嫁衣站在我身边,终于死心:“天然,希望你会比我幸福。”

我点头,指着她单薄的包袱,道破她其实根本放不下两个女儿,劝其回去好好地生活。即使夫妻情分不似从前,到底还是可以守得一家团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我与袁兰,此生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

如霜和我泛舟至湖中,离开袁兰的视线,她倏地推开我的手:“好了,你说的我都照做了,现在可以放我回去成亲了吧?”

我双手一摊:“恐怕你现在只能和我假戏真做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发生这样一幕了——

就在刚刚,王家宾客满座,正有另一个“我”大模大样地带着几个魁梧手下出现,切换至抢亲模式,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一个假新娘。估计这会儿王公子已经恼羞成怒地发出全城通缉令在追捕我们了。

我坦白欲从宽,没想到,面无表情的如霜突然咧开嘴得意地笑了:“齐天然,没想到你为了我,搞这么大!”

我以为我做的一切才是最大的反转,不想她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两张面值不小的银票,道:“不好意思,截个胡。”

原来,真正的后续是,在我之后,她接了王老爷的生意,诚心和王公子谈完,说明一开始的自私和利用,求得其原谅,然后故意拒绝我的告白,引我入局。这和平结局可比我的强行解决好上太多,王老爷自然乐见其成。亏我还洒脱地自我安慰这是唯一一次做了生意不收酬金,敢情那酬金是被她收入了囊中!

如霜笑嘻嘻地凑过来,道:“齐天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睨着她,傲娇高冷道:“还能怎么办?带你去浪迹天涯度个蜜月,然后继续搭伙赚钱去。”

没办法,总有搭档要爱我,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爱一下喽。

编辑/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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