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军人的抗洪七日

2016-10-21 12:44曹舒雅
军营文化天地 2016年9期
关键词:决口大堤沙袋

文/本刊记者 曹舒雅

七名军人的抗洪七日

文/本刊记者曹舒雅

今夏暴雨来袭,全国26省(区、市)1192县遭受洪涝灾害,受灾人口达到3282万人。解放军和武警部队官兵迅速出动,投入大量兵力奔赴各地展开救灾。

在一幅子弟兵为百姓安危奋战在烈日高温之下、暴雨洪水之中的全景图里,记者想知道我的战友们在这一个多月的日日夜夜是怎样度过的,便有了本刊记者亲赴湖北省抗洪一线,采访记录下了7名军人的抗洪七日。但在采访中记者感到,在此次抗洪救灾任务中,许多官兵的一日却不是以白天黑夜为界、不是以24小时计算的。

赵路,中部战区陆军某舟桥旅5营15连一班长。

7月4日下午6时,赵路吃过晚饭没多久,便接到前往一线抗洪的命令。在此之前,连队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晚9时左右,赵路和战友们到达武穴市明德小学。卸下背囊后,便迅速赶往武山湖,执行加固子堤的任务。子堤,是为防止洪水漫溢堤顶,在堤顶上修筑的临时小堤。我们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沙袋堆起的堤坝就是子堤。大约在次日凌晨6时,赵路和战友们完成了加固子堤任务。

投入抗洪的第1日,赵路工作了近9小时,没有合眼。

5日上午7时,赵路吃过早饭,部队接到赶往花桥镇太白湖堤坝溃口处实施增援的任务。赵路和战友们即刻跃上东风大卡,赶往花桥镇。每辆卡车里载了50多名官兵,以及相应数量的救生衣、锹镐和救生圈。车上的人和物资太多了,赵路和战友们只能站在车厢里,望着外面断断续续下着的雨,或者望着彼此的脸。

9时,部队到达花桥镇,由于作业现场只能保证运沙车辆通行,赵路他们便在距离作业现场有若干公里的地方下了车,到达现场已经是10时。

赵路作业的堤坝位于太白湖东河港。部队一经到达便展开分工,除了在较远的地方挖沙装沙袋的连队,现场有连队负责扛沙袋,有连队负责在决口处打桩,有几个人负责去关闸口,以减小水的流速。

赵路所在的15连负责的是封堵决口。堤坝被大水冲出了约60米长、5米深的倒八字形溃口,原本由外河流入内湖的水变成了由内湖急速流向外河。

赵路和战友乘地方渔船到达决口处,连长张沛下达命令后,全连分班分组展开作业。赵路毫不犹豫地从船上下水踩在打好的桩的横杆上,水刚好没过他的膝盖。第一天的作业面积比较大,整个连队七八十号人都在堤上。赵路告诉记者,这个时候,都是党员和骨干带头站在水里。

对面岸上,装沙车从远处运来沙袋,有一个连队的战士在卸沙袋然后装船。渔船再将沙袋运到决口处,3艘渔船横向一字排开。赵路带的两个战士,有一个负责固定船的位置,让船不要碰到桩上,也正好能让赵路转身抱起沙袋顺势沉进水里。所谓顺势,就是不能将沙袋重重地砸下去,以免砸到桩。

开始,赵路他们是把沙袋丢在水流的上游,怕桩的间隙大,一个沙袋会被冲走,便用铁丝把三四个沙袋绑在一起,两三个人一同把沙袋顺势沉下去。

“抬起(预)备——”“抬起!”这是赵路他们平常训练的口令,在搬超负荷沙袋时,也不自觉地喊了起来。

赵路觉得一个沙袋大约有60来斤。负责装沙袋的16连战士朱传运和17连战士张城告诉记者,他们装了4种不同大小的袋子,大部分是四五十斤。4个沙袋绑在一起就是200斤。

赵路说他们能两三个人扛起200斤的沙袋,主要是因为平时抱板训练时,他们都是两个人抱起180斤的桥板冲坡,而且一次训练要抱二三十块。超负荷训练时都是几吨的负重量。

任务结束后,赵路专门去问了装沙袋的战友,得知每天他们最少装了48台车,最多则达到80台车,大部分都是60台上下,每台车差不多有三四百袋沙袋。记者粗略计算了一下,这次任务他们每日扛的沙袋,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最大训练量。

赵路有舟桥兵的职业病,腰肌劳损,半月板损伤二级,长时间泡在水里让他感到膝盖胀痛得厉害。痛也不言,这是每个抗洪战士对待伤痛的态度。

下午7时,地方政府送来晚饭。赵路从水中跨到船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盒饭。赵路的战友有的坐在船上,有的蹲坐在完好的堤坝上,差不多5分钟大家都吃完了。还有一些战友,刚扒拉两口饭就睡着了……

把决口堵住,意味着垒起的沙袋要和江堤一样高。堤坝是一个梯形,原堤坝上部有两三米宽,那么底部宽就要五六米。而当天赵路一直干到次日凌晨2时,投下的沙袋,却再也没有见到它们的影子。前三天都是如此。

虽然是凌晨2时收工,但赵路回到宿营地又过去了2个多小时的时间。因为赵路需要先从作业现场徒步到乘车地,再乘车返回明德小学。

明德小学的一间宿舍比连部的办公室略大一些,高低床并在一起,每两张床上睡四五个人,一间宿舍睡了20来人。因为是小学生的床铺,所以比一般床更窄短些,战士们挤在一起,觉得非常热。

赵路的抗洪第2日到第3日的过渡只有1个多钟头。6日清晨5时50分,起床哨音响起,6时30分赵路便出发前往决口处。他也不知道前一晚他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

这一日,赵路他们继续往水里投沙袋。连长张沛看见战士们有些累了,吆喝着要在班与班、排与排之间搞投沙袋比赛。战士们一听可来了劲!没有比赛开始的命令,没有人计时,也没有人计算投入沙袋的数量,就是互相看着哪个班的船里的沙袋下去得快、剩得少,互相看着哪个班的动作快,就这么风风火火地比了起来。“一排兄弟快啊!一定要搞过他们!”赵路使劲给大家鼓劲。一场没有胜负、没有奖励的比赛,让大家的干劲更足了。赵路说:“当兵的,那都不服输的!”

3艘船一下就见了底,向对岸划走了,后面又有3艘装满沙袋的渔船划过来。现场共有8艘渔船,如此循环往复作业。

连长张沛趁着大家比赛后的劲头,吆喝一声:“兄弟们,咱们给对面的兄弟加加油!”于是,站在桩上的15连战士,对着在岸上卸车装船搬运沙袋的13连战友,跟着连长的号子开始大喊:

“沙袋扛得好不好,再来十袋八袋要不要?”

“要!”

“13连!”

“加油!”

“13连!”

“加油!”

岸上的13连也热情回应了他们,为桩上的战友喊起加油。

作业到疲乏的时候,骨干又组织大家唱起了歌。战士们“点唱率”最高的是《强军战歌》和《团结就是力量》,但最最爱唱的还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舟桥兵之歌》。而且这首歌的歌词恰好对应了此时战士们抗洪筑堤的画面:“大江翻滚卷巨浪,舟桥兵飞水架桥忙,狂风为我擦汗水,暴雨为我洗军装……”两年兵黄逸对记者说:“这个歌跟我们训练贴得特别近,特别是我们每次搞训练架桥的时候都是唱这首歌,唱出来特别有感觉,有气势。”

这一天是战士们收工最早的一天。23时30分,战士们集合返回,但返程时间却比前一天更长了。

7日,战士们继续投沙袋堵决口,到晚些时候沙袋终于露出了水面,赵路可算看到两日的成果了,没想到这一天却出现了最危险的时刻。

当地防汛抗洪指挥部决定今天彻底封堵住这个决口。赵路和战友堵决口时是从中间往两边堵,因为决口是一个切面,靠近完好堤坝的两边各有约3米的距离打不了桩,也就是说两边各有一个3米的缺口需要堵上。其中一边已经顺利封堵住了,但在堵另一边也就是最后一个缺口时,因为水流很急,扔下去的沙袋立刻就被冲走了。

下午六七时的时候,副旅长姚学峰决定,打不了桩,就用人来挡。15名官兵臂挽臂并排站在水中,他们的脚下是这几日垒起的沙袋;“人桩”一头的人抓住打在水里的桩,一头靠近完好堤坝的人拉住堤上的战友。副旅长姚学峰也和赵路他们一起站在水里,封堵决口的这几日他一直在现场,和战士们一同作业。

水流非常急,赵路不断感受到水冲向他的力量。赵路说感觉当时那个流速人很有可能被带走,而且一个人倒了会带着一群人倒。战士们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扔沙袋,赵路他们则用腿挡住沙袋不被水冲走。渔船不停地走一艘来一艘,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决口终于完全封堵住了!

在堵决口的第二天,武穴市退伍军人联盟就出现在现场,在对岸和13连的战士一起扛沙袋装船。而且人越来越多,从第一天的十人到现在的三十几人。封堵决口任务顺利完成以后,副旅长姚学峰望着对岸的退伍军人联盟的战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以后我转业了,我们旅在哪儿抗洪,我都要去!”这句话,让站在他身旁的赵路听了特别感动。

当夜,赵路他们因为地方渔船坚持12点收工,也只能跟着收工,回到宿营处又是次日凌晨2点以后的事了。

封堵住了溃口却不意味着大功告成,赵路他们还需要继续加高加宽堤坝。8日6时30分,赵路又出发了。这一天,他们必须要完成加固堤坝的任务,大概的工作量是把沙袋垒到水面以上2米高,2米多宽的样子。又是一场硬仗!这场硬仗一口气打到了9日的清晨,又是一个一天一夜,终于大功告成。

传统的卷积神经网络采用串行堆叠结构,而这样的网络结构会导致网络最终提取出的特征中缺失低层次特征。针对这一问题,通过将网络中的所有卷积层的输出连接为一层,把网络中所有的特征图连接在一起,使得卷积网络最终提取出的特征包含来自各层的特征,从而最大程度上保留了特征信息,也可避免传统卷积网络中因为池化层的降维作用而损失一些边缘信息。

当赵路坐渔船返回对岸的时候,突然听到指导员李新大喊:“同志们,回头看看你们身后的工程!”

“哇塞!这个是我们做出来的吗?”各种惊叹声在赵路耳边响起。战士们嘴巴张得很大,不敢相信自己的双手,立刻就兴奋起来,激动地要与大坝合影。地方来验收的领导看到这样的堤坝甚至不吝用“艺术品”来形容。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堤坝?它露出水面的部分都是平平整整,不像是圆鼓鼓的沙袋垒起来的,倒像是有边有角的砖块砌成的,甚至有些水上长城的味道。

这样的堤坝是怎样筑成的?赵路他们调用的是平日里叠被子和整菜地的技能:拉线,使沙袋保持在一条水平和垂直线上;用砖头把沙袋朝外的面拍平。

战士们为什么会这么做?赵路说,没有谁专门提出要这样干,就因为连长下达命令时说:“以最高的标准把任务完成!”

这项阶段性任务完成后,赵路感到头都是晕的。6天5夜里,他的作息是在东西半球间不停穿梭。但是入伍后的第6年能参加抗洪,他感到特别自豪。因为出发的突然,和连续作业的紧张,这期间没有战士和家人联系过。赵路说,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愿意告诉家里人,怕他们担心。9号,连长把军用手机全部发了下去,说:“完成了一项任务,都给家人报个平安。”

周文,湖北陆军预备役高射炮兵师原政治部主任。

“解放军来了!”武汉工商学院的学生远远看到穿着橙色救生衣的官兵驾着冲锋舟过来了,欢呼雀跃。

7月7日,经历了两轮强降雨的武汉终于迎来短暂的雨过天晴。暴雨让武汉市内发生严重内涝,水都往湖里排,导致湖水不断上涨。武汉工商学院的学生还在期末考试,盼着暑假,没有想到半天时间,水就涨到学校,校园的楼和路都被泡在了水里,3000余名学生被困宿舍楼。

当日下午2点半,带领一团在化工新区建设村转移群众的周文,接到了与机关一起赶往武汉工商学院执行任务的命令。这之前,周文正在建设村挨家挨户搜救百姓,安全转移了所有村民,甚至一个以养猪为生的七口之家的200多头猪崽。周文觉得,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还是要尽力减少百姓的损失。

下午3时30分,周文带部队转移到新的任务点。5艘冲锋舟从湖岸入水,穿过湖到达武汉工商学院。因为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危险性,需要运送的人数太多,师参谋长向校领导建议,发动男生自己撤到安置点,女生坐冲锋舟转移。校领导接纳了参谋长的建议,男生由教职工带领,分批蹚水到安全区域。

进入学院宿舍楼区以后,操舟手不得不让发动机熄火。因为到处都是生活垃圾,他害怕杂物和树木损坏装备,官兵们转为用桨划船前进,但是这样速度非常慢。这时,周文索性跳进了水里,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已经及腰。官兵们也都跳下了水,有人在前面拉,有人在后面推,开始如此一船一船地向外运送学生。

周文这一跳,虽然没有什么风险,却需要克服视觉嗅觉触觉带来的障碍。水面上的这些生活垃圾,不单是包装袋、快递盒,还有从卫生间冲出来、从下水道反上来的卫生纸,甚至粪便。不止眼见不为净,脚底下经常踩到的东西也让人感到不适,更不要说走过去翻上来的那股难闻的气味。

每艘冲锋舟能载15个人,因为进入暑假,上船的女生都带着提包、行李箱准备回家,加重了船的载重,让周文和其他3名干部推舟的时候更要费些力。有女生对周文说:“水这么脏,让你们这样很不好意思,真是太感谢了。”周文说:“孩子们你们坐好,注意安全,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任务,没有特别。”

一直到晚上11点半,周文在宿舍楼和安全区的500米间往返了30来趟,运送学生四五百人,基本完成了转移学生的任务,周文他们驾船回到湖边,这里还有一项大任务等着他们收尾:把5艘冲锋舟扛到车上。但此时大家已经疲惫不堪,周文再一次带头跳进水里,干部们也都纷纷跟着下了水,喊着号子把舟抬了起来。

然而您不知道的是,这位处处身先士卒的师职干部,本来并不在高炮兵师的抗洪预案里,因为在洪水来之前,周文已经主动申请转业了。

今年高炮兵师的转业任务是38人,3月单位进行转业干部摸底,主要涉及营团职干部,在谈话中周文发现,大家的想法还是比较多。考虑到部队调整改革的大势所趋,作为政治部主任,周文决定自己带头,工作就好做,就有说服力。“部队每一轮改革,精简是很主要的内容,在这个当口也需要有一些主动的意识。”周文说。

在申请转业到正式批复的时间段里,周文一直在坚持工作。7月4日,部队第一次执行倒口湖抗洪抢险任务时,机关并没有通知周文。周文得知后,专门去找师主官和负责作训的干部:“我还没有离队,再有任务,必须通知我,我必须参加!这是我最后执行任务的机会了。”

第二天,周文在珞珈山健走的时候接到出任务的通知,立刻回到宿舍换好军装与部队一同奔赴野芷湖。当晚一直下着暴雨,周文推着手推车在堤坝和沙场来回运送沙袋,一般一车放八九袋沙子,周文却坚持每一车必须放够12袋。途中,有一个地方政府领导喊住他:“欸,这个战士过来下!”有干部赶紧提醒:“这是我们政治部主任。”周文却觉得这很平常:“其实他只有一个概念,不管你是多大领导,多大年龄,你就是解放军。”

7月25日,领导正式找周文谈话,意味着他将正式离开部队。从1986年11月入伍,到今年整整30年,周文说:“当了30年兵,对部队有深厚的感情,我把脱下军装之前执行这么个任务,当做顺理成章的事情,也未尝不是对军队留恋的表达,对部队感情的一种宣泄。这个时候执行这个任务真是太应该了,我肯定是要和部队在一起。”

虞瞬,黄冈黄梅人,某工程公司总经理。1998年12月入伍,2003年12月退伍,曾在北京军区服役。

7月4日下午,虞瞬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已经下了几日的暴雨。这场暴雨让虞瞬的家乡小池镇到处是险情。虞瞬有些坐不住了,觉得必须要为家乡做点什么。他叫来三个和他要好的战友,对他们说:“我们组织一个老兵突击队吧,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虞瞬是一个做事很周密,心里非常有数的人。当他头脑里闪出成立老兵突击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就开始考虑这支队伍要怎么组建,组建多少人,如何组织,怎么才能把事做好做漂亮。在决定发起这件事的时候,虞瞬在第一时间向小池镇武装部部长刘斌做了汇报,他说:“成立这支队伍必须先报告,听武装部统一安排,我们不能打游击,这样才能体现战斗力,要不给人捣乱。”

成立老兵突击队的建议得到了三个战友的肯定,随即他们就开始分头打电话联系各自在小池镇的战友。虞瞬告诉记者,他们打电话过去的,除了本身有抗洪任务的,没有一个人拒绝。

19时10分,虞瞬编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

作为一个老兵,在这无情的大水前,是体现我们退伍老兵社会责任感的时候,本人想成立一支老兵突击队上一线抗洪,在小池的退伍老兵可以联系我!虞瞬134XXXXXXXX。

虞瞬公司的一个年轻小伙,也志愿加入这支队伍。他给虞瞬他们几个人建了一个群,生成了一个二维码,把虞瞬的朋友圈截屏、群二维码和一张1998年抗洪的图片放在一起,发了一条朋友圈,方便大家转发和加入。

虞瞬开始对这支队伍的设想是20人左右,并且全部都是老兵。“都当过兵,好组织。”虞瞬说,“如果想组织,必须有一个打持久战的准备,就怕一腔热血坚持不了很久。组织老兵的话,只要加入了,他一般没有万不得已的事情他一般会坚持到最后。”这是作为老兵的虞瞬的判断:当过兵就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最初虞瞬以为能组织起20来人就不错了,因为战友很多都是公务员,本身单位都有自己的防汛任务,而且他也担心队伍庞大了很难带。但是,让虞瞬没想到的是,队伍的规模在几小时内就超过了20人。

在虞瞬的朋友圈评论里,许多战友纷纷写下“算我一个!”。

虞瞬的手机不停振动,因为微信群里不断有人加入:

我叫雷万兵,济南军区防化团,2003年入伍,2008年退伍,我强烈要求加入老兵突击队!

本人姓名李少渊,曾在武警8661部队服役,2001年退伍,家乡水灾来了,我请愿加入家乡抗洪老兵突击队。

我叫李贝,广东边防海警一支队,2006年入伍,2011年退伍,我强烈要求加入老兵突击队。

我叫刘凯,虽然我没当过兵,我被老兵的精神深深地感动,我强烈要求加入老兵突击队。

我叫张辉,浙江省嘉兴市嘉兴武警支队第四中队,2005年入伍,2007年退役,本人强烈要求加入老兵突击队。

我叫陈章明,浙江省嘉兴市武警支队第二中队,2005年入伍,2007年退伍,我强烈要求加入老兵突击队!

我叫张诚明,湖北省荆州消防支队太岳中队,1996年入伍,1999年退伍,我志愿加入老兵突击队。

我叫余斌,北海舰队雷达一旅19站下士,2010年入伍,2015年退伍,我志愿加入老兵突击队。

我叫何志杰,新疆和田反恐维稳分队,2006年入伍,2008男退伍,我志愿加入老兵突击队。

……

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打虞瞬的电话,请求加入。还有很多人问:“我不是当兵的能不能加入?”虞瞬都说:“热烈欢迎!”

当晚“老兵突击队”的微信群就达到了70人。第二天一早虞瞬醒来,这个群已经达到了100人……

最后除去女兵和不在小池镇的战友,虞瞬的老兵突击队最终确立50名队员。年纪最小的只有16岁,最大的40多岁。那个16岁的孩子是由爸爸带着来的。孩子的爸爸也没当过兵,说儿子高中刚毕业,想带他历练一下。

5日上午9时,队员们纷纷赶到小池镇政府集合。当日上午,老兵突击队完成了报到、分班、登记造册,组织了誓师大会。7月6日,身着不同迷彩服的一支队伍与舟桥旅一道出现在了西隔堤上……

这是老兵虞瞬的抗洪第一日。说起虞瞬当初为什么入伍,不得不再提起1998年的那场洪水。小池镇与九江交界,1998年洪水来的时候,虞瞬就在九江对面,看到了九江决堤,也看到了部队官兵不怕苦不怕累、迎着危险往前冲的感人画面。虞瞬被感动了,开始准备去读警校的他,决定参军。或许这也是一种巧合:18年前,因为一场洪水虞瞬选择成为一个兵,18年后,面对另一场洪水,虞瞬证明了自己永远是一个兵。

杨铜,湖北陆军预备役高炮兵师汽车营营长。

7月6日,李克强总理从湖南岳阳乘高铁急赴湖北武汉,一下车,便直奔青山区长江干堤倒口湖堤段管涌现场。而在一天前,杨铜就是在总理视察的这片水域里执行排查管涌的任务。

7月4日晚7时30分,在人武部帮忙的预备役高炮兵师后勤部油运科助理员、预任干部胡志峰,在跟随领导清查倒口湖的时候,打电话告诉杨铜“有可能要出动”。

不到10分钟时间,青山区副区长,也是预备役师副参谋长兼汽车营第一书记的李东辉代表政府向杨铜请求支援倒口湖抢险。杨铜立刻向后勤部部长朱祥文报告。朱部长向师长王洪山、政委范炳涛请示,得到的命令是立即赶往现场指挥。

从师机关到倒口湖的路上,杨铜边向受灾地域机动,边调动部队。进入汛期以来,汽车营作为师应急分队,有一个由471厂工人组成的25人营应急分队,平时都住在宿舍随时待命。命令一下达,就由胡志峰带领赶往现场。

晚8时50分,杨铜和朱部长到达倒口湖,杨铜立刻意识到险情非常危急。

武汉市青山区倒口湖,位于青山区政府后侧,距长江干堤仅有240米。据记载,该湖因1931年长江溃口而形成,历史上多次发生管涌和翻砂鼓水,为历年防汛重点险段。所谓管涌,就是坝身或坝基内的土壤颗粒被渗流带走的现象,一旦出现管涌,容易造成决堤、垮坝、倒闸等事故。而如果倒口湖的管涌控制不好,有可能导致长江干堤溃坝,青山区、武汉市都会有危险。也因此,倒口湖管涌格外受到李克强总理的重视。

杨铜面前的水域有一个教室大小,在他看来更像一个鱼塘。比他们先到的25人已经开始有秩序地装填沙袋、运送沙袋、水下作业,他们是第一批次到达现场的部队。彼时,还有武警一个班的兵力和10来个民兵,杨铜感到人力远不够,向朱部长申请,调集其余60人前来增援。这60人都在武汉钢铁公司,很快就能集结,一个半小时后也到达了倒口湖。

现场专家建议先确定管涌位置,才能控制住它。杨铜说自己水性好,而且经历过1998年抗洪,全程参加了洞庭湖抗洪,有一定经验,因此主动请缨。

杨铜用绳子捆住自己就下水了,岸上有人拉着绳子。判断管涌,触觉比视觉靠谱。你看到水面上有气泡的时候,下面却不一定就是管涌点,因为管涌点的气泡并不是垂直往上冒的,它只是说明这一片区域有可能存在管涌点。而如果用脚试探,脚底感觉到压力冲击,一般就肯定是。对于细小的地方,手还是要比脚敏感些,贴到地上用手去摸判断最准,有时还需要潜到水底。有一次,杨铜潜下去很多次,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最多的一回,他潜下水10多次,才找到一处小管涌。找到以后,杨铜要在管涌处插一个红旗以做标记。杨铜和一个武警战士分片合作,花了将近2个小时,找到了5处大管涌,7处小管涌。

同时,其他人在管涌处外围,开始投沙袋。另一边,武警官兵也在如此作业,他们的目标是从两边合围成一个圈,把管涌点圈在里面,这就叫做围堰。

查找完管涌已经10点多,杨铜又不停歇地跟大家一起围堰。水有1米来深,水下泥巴很滑,杨铜就找来竹竿、木桩、铁锹直插到泥巴里,由几个人按住,再向里扔沙袋,起到打桩的作用。但是进度非常缓慢,整整一夜才推进了十几米。这期间,杨铜一会儿去装填沙袋,一会儿去搬运沙袋,因为预备役部队毕竟不是现役,很多人年纪比较大,因此杨铜要跑到各个点上鼓励大家,带头多干。

杨铜他们一直干到5日中午12时,这期间又有部队和地方单位赶来增援。5日中午以后,各部队和单位陆续撤回,抢险任务主要交由有专业工程器械的火箭兵指挥学院承担。经过军地多支力量的接力抢险,6日,李克强总理视察时,险情已经基本排除。晚10时许,倒口湖抢险工作顺利完成。

阮凌云,中部战区陆军“铁军”某旅副旅长。

“大爷,咱们快点走吧!”

“我去拿一下手机。”

“大爷,还有其他老乡等着咱们过去呢!”

“我去关一下家里的门。”

7月20日凌晨,铁军某旅官兵临时领命,经过4个小时机动,到达孝感市云梦县高河村,转移被困村民。但是一些村民并不肯离开自己的家,有的觉得洪水已经过去了不需要转移,有的不放心家中的财物。夜间操舟,路不好找。官兵们挨家挨户,耐心劝说,却是心急如焚。让该旅官兵无比焦急的,除了被困群众的安危,还有此时被困在府河大堤上的战友们,也在等着他们的冲锋舟前去解救——旅里的2艘冲锋舟都在云梦转移群众。

副旅长阮凌云这时就和战士、群众站在府河大堤上,度过了他抗洪20多日来最惊险的一夜。

7月20日上午,阮凌云临时接到任务,要求派兵前去加固府河大堤。在这之前,阮凌云一直带兵在沦河大堤上加固子堤。孝感市防汛指挥部认为沦河大堤当前问题不大,而府河大堤不能上大型机械,一直靠人力,因此需要增加兵力。

该旅担负孝感市6个县市区的抗洪应急任务,所以一直是兵分多路抗洪救灾。当天,旅长陈晓楠带队在云梦县,政委李军带队在太平山,副旅长阮凌云带队在东山头。原先加固沦河大堤的300名官兵,150人被抽调到太平山救灾,50人被抽调到府河的第二道堤坝,阮凌云带了100人赶到府河大堤上,展开大堤子堤的加固任务,他们的任务段约1.5公里。与他们一同在大堤上作业的还有300名武警官兵和一些公安特警。

阮凌云刚到府河大堤时,水位距离大堤堤面还有2米多。但由于上游泄洪,预计会有洪峰过来,有可能达到29.87米,而府河的保证水位是29米。水位以每小时10厘米左右的速度在上涨,阮凌云和100名官兵争分多秒在堤坝上垒沙袋。

到了吃饭时间,地方政府送来了150份盒饭。阮凌云告诉记者,地方政府一般送饭都按1.5倍的量,但是那天战士们太累了,150份盒饭竟然不够,又送来50多份。那天,还有一个地方小老板送了一车东西来,就跟阮凌云拍了张合影,电话也没顾上留,虽然不知道姓名,但阮凌云说抗洪结束了一定要找到他送面锦旗过去。

官兵们一口气从下午1时干到了晚上8时。到了晚9时以后,水位上涨速度变成了每小时20厘米。

又过了2个多小时,子堤开始出现缺口。阮凌云将战士分了组,每组负责一定距离的大堤,分组处理各处险情,哪一组出现了重大险情,就吹哨。阮凌云也明确了应急预案,一旦出现决堤所有人向西上107国道。

子堤有一个口子破了以后,开始出现这个地方堵住了,那个地方又破了的情况。到了晚上12时,大堤上出现漫堤的情况,官兵们看到哪个地方水漫过来,就在哪个地方拼命加沙袋,但还是没有赶上水位上涨的速度,出现了全线漫堤。阮凌云打电话给负责东山头防汛的地方领导,报告了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希望他们继续坚守。这时,阮凌云让汽车营战士把停在大堤下的车开走了,其他人继续在堤上堵缺口。

各处仍然险情不断,大约12时40分,阮凌云正带着一组官兵堵一个三五米的缺口,哨音突然响了。

阮凌云打电话向孝感市武装部长唐立报告:“大堤有可能守不住了。”“我再叫人来增援你!”“增援是来不及了。”

哨音响过没多久,子堤很快就被全部冲垮了。有的新战士一下慌了神,开始瞎跑。骨干立刻组织各自战士按照预案向107国道跑去。

然而向西没跑多久,就看见有群众正在拼命往回跑:“前面决口了!前面决口了!”这时的大堤也被冲出了一条缝,不一会儿,大堤也决口了。从子堤决口到大堤决口,前后不到10分钟时间。后来阮凌云得知,大堤决口时的水位达到了30.25米。

有19名官兵已经跑过了大堤决口处,但是快到107国道的时候,大堤又有一处决口,把他们困在了两处决口之间的一段大堤上。而且这里的堤比较低,水完全漫过来了,更加危险。

阮凌云知道往西去没有路了,便决定向东找路。他们先遇到了一个小缺口,拉着绳子一个个过去了,但继续再往东,却发现是一个100米的大决口,肯定是过不去了。阮凌云他们也被困在了两处决口之间。

这时,阮凌云让骨干清点人数,除去开车走的司机,加上被困另一段堤坝的19人,在堤上的官兵共95人,全部在位。阮凌云本想安排两组人去探探路,但是大堤旁的电线杆上的变压器遇水起火爆炸了。房子也被大水冲垮,发出轰轰的响声。阮凌云判断,此时大堤上是“最安全的”,决定固守等待救援。

阮凌云打电话向孝感分区袁盛清参谋长汇报了情况,包括有多少官兵和群众。和官兵们一同被困的还有32名地方群众,主要是配合守堤的村民干部和钢铁厂工人,还有之前不肯转移走的一对老夫妻。

当时群众的情绪非常激动,因为水不停在涨,他们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堤越来越短。有人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有的打电话质问村支书怎么没人管他们了,有的甚至开始交代后事,还有人或许因为害怕开始骂人。阮凌云主动做起了现场安抚工作:“老乡们,我们是来守这个堤的,我们没有守住。给你们导致了生命财产的损失,我们非常抱歉……”听到解放军这样说,老百姓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不怪你们,这么大水我们也没见过。你们也辛苦了,你们在我们这儿20多天了,天天一身泥一身汗,我们都看得见。”

有几个新兵开始也非常害怕,但阮凌云认为这时有几个干部骨干作用发挥得好,现场组织得很好。而且战士们看干部都很冷静镇定,他们的情绪也跟着稳定下来。

“那是什么东西?”有战士忽然发现有个黑影向堤这边“流”过来,不对,是游过来。那个东西越来越近,“是兔子!兔子竟然会游泳!”战士们兴奋地叫了起来。其实这时候的大堤早已非常热闹,除了人,蛇、蜈蚣、蚂蟥、兔子等等“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都在大堤上跑”,和人一起在堤上躲洪水。

有个新兵太累太困了,倒在堤上就要睡,被阮凌云叫了起来:“这样不行,冲走都不知道。实在困,几个人一组可以有一个打瞌睡。”但是阮凌云也下了命令:“所有干部都不能睡觉。”有几个新兵最终没扛住睡着了,还有个30多岁的老乡也睡了,干部骨干就一直在他们周围来回转。老兵王燚告诉记者,他到后来并不紧张了,因为“大伙儿都在一块”。

由于大堤多处决口,使得洪水从决口处流出,减缓了漫堤的情况,只要阮凌云他们脚下的堤不出现决口,他们相对能“安全”一段时间。但阮凌云还是做好了下一步应急预案:最后实在万不得已,就由水性好的同志游泳把绳子绑在堤坝前的两排大树上,每组人拉着一根绳子,依靠大树等待救援。

河的对岸,旅里战友也是焦急万分。旅里通过指挥部调集了武警和预备役的6艘冲锋舟,凌晨2点,冲锋舟就已经到位。但考虑到当时情况复杂,一是黑夜确定人员方位难,水流流速急,若遇决口,有可能连舟带人被冲走,二是到处是树和彩钢瓦,害怕冲锋舟撞上,因此指挥部决定天亮以后再下水。

第二天天一亮,旅政委李军亲自把冲锋舟推下了水,侦察兵出身、有操舟经验的副参谋长付向海驾着第一艘冲锋舟驶向洪水深处。因为河前种了一排树,只有一个口可以让冲锋舟通过,因此付向海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了阮凌云他们。

大家终于盼到了救星,大声呼救。但付向海一边把舟驶向大堤,一边笑着说:“别急,别急。”付向海故意显得很轻松,来缓解前一夜的高度紧张。

大家都请阮凌云先上舟,但是阮凌云却坚持“先把老乡接走。”就这样,第一艘舟上了9个群众和1个连长,因为这个连长认路,能带着冲锋舟去解救困在另一段大堤的群众。

第一批救走了群众,第二批阮凌云要求先救新兵,他自己则是跟着最后一艘船和其他16名官兵回到了岸上。政委李军一直守在岸边,看到满载着人的冲锋舟回来,特别激动。特别是看到阮凌云的那一刻,舟一停下,李政委迫不及待地上前抱住了他……

张绍文,荆门军分区仓库保管班班长,上士,2004年入伍,今年底退伍。

7月20日上午8时,张绍文和军分区其他12名战友从分区机关出发,赶往荆门市屈家岭管理区,执行解救围困群众、运送救灾物资的任务。张绍文曾在舟桥旅部队服役,熟悉冲锋舟操作,这次任务里,他将担负其中一艘冲锋舟的主操舟手。

11时左右,张绍文赶到任务点,所有路面都被水覆盖了,他的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域。张绍文和战友们将3艘冲锋舟从车上卸下来,因为冲锋舟非常沉,有几个地方群众也主动来帮忙,一起扛起冲锋舟把它送进水里。开始水深正好没过膝盖,张绍文和2个战友还有1个地方向导上了舟。冲锋舟慢慢向前划动,张绍文判断水深差不多有1米时,开动了发动机。

当时天一直下着雨,到下午4时才停。在这5个小时时间里,张绍文他们冒雨解救了一个养殖大户和一个小区里的三四百名地方群众。一艘冲锋舟每次能乘坐18人,但因为小区离安置点比较近,所以来回速度比较快。

下午5时,张绍文接到去绿化大坝区域转移群众的命令。张绍文首先跟向导确定了到绿化大坝的距离,他要确保油要够一个往返。1桶油一般可以行驶三四个小时,舟上都会多备1桶。然而让张绍文没想到的是,这在陆地上只有10公里距离的路,他们走了3个小时。

当时的水深大约有2米,水流很急,但人少船轻,张绍文明显感觉到行驶方向不是很好控制,有时舟会顺水流漂。而向导指引的路线几乎都是与水流方向垂直而行,张绍文只能加大油门,顺着水流慢慢调整方向,本来应该直线方向行驶的,有时不得不绕一个弧线。

然而水情却比这还要复杂,原来这里的小河就比较多,加上地形不同,各处水流流速不一样,有的地方水面是静止的,有的却是漩涡。张绍文坐在船头,左手握着操纵杆,右手随时准备换挡。有的操舟手坐在船尾,但是张绍文却必须坐在船头,因为他必须随时观察前方的情况,这样的位置让他不得不全程一直侧着头。

突然,冲锋舟被上游的水冲出去五六米的距离,左手边的船舷都进了水。张绍文让大家坐好,加大马力继续逆流而上,舟却突然搁浅了。原来这里因为地势差水流很大,但实际水深却不到30厘米。大家赶紧下船来推。张绍文依然挂着前进挡,因为他知道一熄火船就顺着漂走了,他又加了点油门,给船一个前进的动力。他们像爬坡一样推着船,让船恢复了行驶。

晚8时,当张绍文还要拐个弯才到村庄的时候,村民们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知道救他们的人来了,都大喊起来:“救命!”“在这里!”

张绍文加足马力驶进村庄。看见村民的房子已经被水淹到了二楼,楼顶上到处是人。村里有100多村民,其中有一户的三层小楼上聚集了四五十人,应该是村里抗洪应急预案的计划,也方便了张绍文的救援。

张绍文把舟靠过去,熄了火,手抓着阳台的护栏,把船稳住。另外两个人爬进二楼,一个人在舟上接应,把老人和孩子一个个背下来或抱下来。因为老人和小孩体重轻,所以这一趟张绍文的舟上接走了22个老幼村民。他说,这时候就希望舟能再大点,一趟拉走几十人就好了。

往回开的时候,人多船重,却和人少船轻的时候一样难以控制方向,差一点撞到树上。当船晃动的时候,有老人本能地想要用手去扶旁边的树,张绍文赶紧制止,因为这个动作更容易引发翻船。他凭着记忆,对可能有险情的地方,都提前告诉老人孩子坐好。其他两名战友也在不断安抚村民。

返程将近用了4个小时,把22名村民送到安置点后,张绍文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告诉记者,虽然一直在安慰别人,但其实自己心里面也是很紧张的。不过他还不敢松劲,喝口水的功夫又驾舟而去。

这时的天色已经很黑了,月光成了唯一的照明。张绍文告诉记者,他们搞夜间训练时有个经验,晚上地面上亮的地方就是水,而此时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亮的。张绍文说坐在冲锋舟上,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小舟在漂,感到有些无助,遇到水流声大的地方,还有些害怕。张绍文还看到了一些白天没注意到的情景,抱着树干呻吟的猪,站在车顶使劲叫的狗,站在屋顶的公鸡,还有叫声最大的牛和盘在树上的蛇。

第二次去绿化大坝,张绍文对路线熟悉了,也有了经验。但夜间行船,视力有限,螺旋桨十几次被村民撒的渔网、蛇皮袋、树干缠住,螺旋桨转不动了,舟就会自动熄火。最怕的就是大渔网,渔网会把螺旋桨裹得非常紧,剪刀根本没法穿进去,只能用刀片一层层割开。有时螺旋桨打到石头或树桩上,发动机会自动翘起躲避障碍物,但如果当时速度快,船一颠,就很容易翻船。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一个回流处,冲锋舟被水草缠住,发动机发出很闷的一声,瞬间熄了火,船被冲出去十几米。

凌晨2点钟,张绍文再次回到绿化大坝的村庄,从安置点转运来一些被褥、泡面等物资,又运送回18名老幼村民。在凌晨5点将他们安全转移至安置点。

从7月20日上午11时到次日凌晨5时,这是张绍文2004年入伍以来第一次参加抗洪救灾的第一日。这18个小时里,一直是他一个人驾驶冲锋舟,握着操纵杆不停跟着发动机震动的左手,上了岸都在抖,腰和屁股也十分酸疼。但对于今年底就要退伍的张绍文来说,身着救生衣坐在船头的样子已经成为他军旅生涯最珍贵的相片。

覃壮恩,武警水电七支队总工程师。

7月12日晚上6点,覃壮恩随支队政委张森去湖北省水利厅开会,会上,省里将梁子湖破垸分洪的任务交给了武警水电七支队。

会后,覃壮恩随省里的领导去现场查看,在堤上走了约2公里,虽然是晚上八九点钟,没有下雨,覃壮恩的迷彩服还是湿透了——天实在太热了。这条1979年筑起的大堤,全长3.7公里,宽3米,将牛山湖和梁子湖隔开。彼时,梁子湖的水位比牛山湖高出1米,超出保证水位已有1周时间。而覃壮恩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炸掉1公里长的大堤,把梁子湖的水排到牛山湖。

选择使用爆破的方式,是因为天气预报14日将有新一轮降雨,如果不分洪,梁子湖水位会继续上涨,将导致周边一些堤溃堤,造成更大风险和损失。但是从领受任务到成功爆破,覃壮恩只有36小时时间——他必须在14日早7时大雨来临前完成爆破。

爆破绝非炸药爆炸那么简单。覃壮恩在现场需要了解堤的长宽、坡比及结构、材料和两边水位,然后据此设计爆破方案。覃壮恩的手脚眼嘴都是他的量尺:手比、脚量、眼看、嘴问。这些数据了解完以后,覃壮恩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初步方案。他打电话向领导汇报了他的想法,又打电话给支队技术室的人,请他们来大堤进行具体测量计算。同时,覃壮恩对起爆雷管和炸药的用量也都做了估算,并把估算的需求量告诉了省公安厅治安总队。

晚11时,覃壮恩回到机关参加作战布置会,另一个爆破专家也从成都赶回。作战布置会上,覃壮恩向张森政委报告了实施方案,需要的人员和设备数量。会后,覃壮恩吃了点东西,又召集方案设计小组6人召开作战会,他把人员分为3个组,分别负责装药结构设计、网络设计和安全计算。其中安全计算是要对爆破时产生的振动、飞石距离、冲击波做一系列复合计算,确保安全。

晚12时,覃壮恩和其他几名专家展开第一次方案讨论。讨论完大约凌晨2时,前方测量的数据也全部发了回来,覃壮恩根据数据对方案做了修订。1个小时后,覃壮恩紧接着参与了第二次方案讨论,整个设计方案基本确定下来。

修订和确定方案是一个非常复杂细致的过程,讨论主要讨论的就是方案的选择。经验在这时非常管用。百度“覃壮恩”,你就会发现覃总早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爆破专家,三峡大坝、汶川地震、鲁甸地震,覃壮恩的名字多次出现在报纸和网页上。2002年,覃壮恩带人实施三峡上游围堰的拆除工程,18.8秒完成1.4公里爆破,创造了当时的国内纪录。但那次爆破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而现在覃壮恩只有36个小时。从12日晚11时到次日清晨,覃壮恩和其他几名专家一直在反复论证计算,除了要研究如何确保一次性爆破成功,爆破后多长时间梁子湖水位能够下降到目标水位,也是覃壮恩他们需要计算推演的内容。13日7时,覃壮恩把最终方案又审核了一遍以后,发送给湖北省防汛指挥部进行审查。

7时30分,覃壮恩吃过早饭再次来到堤上,挖装中队已经在凌晨3时到位,因为在药室开挖前,必须先清除掉坝顶的混凝土路面,所以挖装中队已经提前开始对混凝土路面进行破碎。

8时,覃壮恩在现场指挥帐篷内参加作战会议。根据设计的爆破方案,部队要在1公里的大堤上每3米挖1个深约2.5米的药室,共挖333个,每个药室里放入72公斤炸药。根据任务,覃壮恩将作业人员分为6个大组12个小组,每个大组里配1名工程师,每个小组里配2名爆破员、5名辅助战士和1台挖掘机。会后,覃壮恩立刻与省公安厅、市公安局取得联系,确定了现场炸药放置点以及如何保管、警戒的问题。他安排1名干部带12名战士组成炸药看护小组,在距离爆破点1公里的地方安放炸药。在检查完挖装中队作业情况后,覃壮恩又专门向地方了解了水位变化和天气情况。

中午12时吃过午饭,路面破碎任务基本完成,覃壮恩把6个工程师和12个爆破工召集起来,用了近2个小时时间进行技术交底,确保他们理解设计意图和装药结构。然后再由他们向下一级进行交底和培训。

下午3时,覃壮恩接到通知,前去防汛指挥部开会。副省长任振鹤询问了有关爆破准备的情况。任副省长问:“明天能不能爆?”覃壮恩自信地说:“没问题。”会议半个小时结束,覃壮恩抄近路返回大堤。他回到现场的时候,官兵们已经开始紧张有序地卸炸药,按照每个药室旁边摆放3箱炸药,2个多小时时间,炸药全部铺设到位,12台挖掘机也一字线排开待命。

考虑到大堤夹在两湖之间,害怕因挖孔而导致溃堤,因此覃壮恩设计的方案不是把药室挖完再统一装药,装完药再统一填土,而是把药装下去就立刻回填。为了让大家更快更好掌握意图,覃壮恩指挥示范了第一个药室的挖掘工作。覃壮恩让驾驶员先挖了两斗,他要看看里面的渗水情况:如果水渗得快,药室位置就向下游牛山湖偏30厘米;水渗得少,就向上游梁子湖偏30厘米。两斗下去,覃壮恩决定全部向梁子湖方向偏,所以药室最后并非挖在中轴线上。接着,覃壮恩亲自示范如何做炸药箱和起爆雷管连接。为了此次爆破,覃壮恩还创立了“六保险”,即采用防水爆破器材、雷管采用波纹管保护、双重起爆器材、交叉复式串联网络、一线平推并行联网法和爆破专家交叉检查网络。

晚7时许,部队展开开挖药室和炸药装填作业,覃壮恩一直在现场指导,虽然腰疼的毛病一直折磨着他,但他还是保持着忘我的工作状态。至14日2时43分,炸药全部装填完毕,部队人员、装备全部安然无恙。

14日早7时,爆破前的最后准备完毕,长江流域防汛抗旱指挥部总指挥、湖北省委书记、省防指指挥长李鸿忠一声令下,覃壮恩合上起爆器,随着2.5秒的连续巨响,梁子湖与牛山湖之间跃起了十几米高的水幕——大堤从此消失,时隔37年,两湖再次变一湖——35小时脑力加体力的考验、不分昼夜的奋战,覃壮恩终于看到梁子湖破垸分洪成功。

接到抗洪命令的时候,“铁军”某旅炮兵营的战士正在观看电影《建党伟业》,工兵营正在进行改革强军主题教育,某舟桥旅官兵正在江边进行训练,几句简短的动员,战士们就整装出发。虽然很多人没想到抗洪抗了这么久,却个个不怕苦、不言累,只怕因病被撤回,所以藏着病、瞒着痛,就想看大水低了头。

虽然只是进行了简短的动员,但来抗洪的战士何须动员?战士们不要领导动员,只要首长答应抗洪的请愿。

抗洪以来,湖北省军区参谋长杨万军的电话响不停,全省抗洪工作已经展开,还没领受任务的部队首长坐不住了:“什么时候让我们上!”

“铁军”某旅副旅长阮凌云救援间隙回到营区,几个营长一个接一个来敲门:“副旅长,下次再动部队要想到我们啊!”

所谓请战求战,所谓“闻战而喜”,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在抗洪过程中,“我是共产党员”这个概念也在战士们心中格外清晰:急难险重,党员在前!退伍老兵虞瞬说,抗洪结束后,他要去武装部申请几个入党的名额,介绍老兵突击队里表现优异的老兵入党。

要说战士们心里最有分量的是什么?是百姓的爱戴。只要问一个多月来印象最深刻的事,从首长到战士,说出的都是老乡剥了一个茶叶蛋,群众手拉手给他们鞠躬,门面房的小老板在部队撤离的时候往车里扔水和方便面,企业老总亲自为老部队送来整车的礼包……

在采访时,记者没有刻意追求去采访绝对典型的个人,因为在这场水灾面前,每个战士都是可爱的英雄。在抗洪过程中,战士们大都沉默而专注,他们进入到一个实在可感的为人民服务的真空状态下,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自豪。当赵路和黄逸为记者唱起《舟桥兵之歌》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幸福感和满足感让记者的眼睛有些湿润。赵路说,当兵一定要抗洪。记者琢磨了半天他的这个逻辑,理解的是,这是许三多哲学里当兵就要“做有意义的事”,也是这次洪水中体现出的当兵就要当人民的子弟兵。★

(特别感谢李军、杨清刚、吴敏、苏俊杰、聂宏杰、陈实、赖瑜鸿、武小文、张驷宇等战友对本次采访提供的帮助)

责任编辑:曹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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