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见作品中的超现实意境与现实情感分析

2016-11-20 19:38杜怡静
艺术科技 2016年7期
关键词:超现实

杜怡静

摘 要:本文通过对张见的工笔作品的意境分析,发现一方面传统文人环境的消亡,使得我们面对古代语境形式的时候不能以简单的现代抒情的方式进行,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单纯地从形式上嫁接。所以需要艺术家从宏观的古今文人语义和微观个性语言的深度上,探索中国画在时代情境下的发展方向。本文从画面的超现实意境角度出发,分析张见作品中营造的空间构成感,以及元素各自的符号意义,探索当代语境中中国工笔画的新发展。

关键词:超现实;时空意境;当代探索;现实情感

20世纪下半叶,中国绘画与西方绘画和日本绘画中的文化思潮融合更为密切,从观念到材料等方面的表现手法和形式,都对中国画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冲击和影响。但正是这样的融合与革新,激发了更多的艺术家进行探索,不论探索的结果意义如何,就是这样勇于探索的行为在笔者看来也是一种激励。使我们更为主动地去探索诸多作品背后的深意和故事,也使我们深刻地思考什么样的中国画能经历时间沉淀成为经典。

张见在工笔画这一传统画种中,以最纯粹的传统材料和方式以及积染技法的继承下,在画面语言表达上继何家英先生之后,有了新的创新和推动。他以最具东方特点的材料和西方元素给他的客观影响,营造出别出新意的空间意境,符合既传统又现代的审美情趣。这一点其实就是当代画家所追求的,是一种独特的属于自己的画面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既符合时代特征,同时又具有发展的空间。

1 张见画面中超现实意境的成因

一方面是本科学习期间客观学科知识的刺激,另一方面是画家自身内在的精神归宿。在1991~1995年期间,也就是张见本科学习期间,据他自己所说在此阶段他大量接触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西方古典作品,如马格丽特、德尔沃的作品。后来从他的作品《向马格丽特致敬》等作品中也有所体现,他对超现实主义的研究非常用心。据张见本人说,这其实是一个很原始的简单的想法。而正是当时那些简单而质朴的想法,折射了出画人学画的着眼点,以及每个人吸取知识的本能倾向。

德尔沃的梦幻写实画风在画坛是很独特的,他把个人的梦境和内心世界融入了他的画里,营造了一个“超时间”的静态时空。他的画中假借了存在物、场所、主题,创造他想象中的光景,身材修长的女性,忘却了时间,给人奇妙的视觉印象,感觉一切物象都远离了我们这个时代,但却是一段全新的视觉旅程。他把超然的幻想景物,如裸女、火车站、宁静的村庄、空寂的小路、荒野的小屋、骨骸等细致地描绘到画中,灵感大量涌现,散发出迷人的艺术气氛。例如,创作于1942年的《夜之庭园》,正是德尔沃自1935年开始完全投身超现实主义绘画之后的作品,他描绘了自己内心的体验。画中的场景更像是公园并不像私人的庭园,而他的标题让人产生想象和猜测,这一庭园被私人所拥有。而德尔沃费尽心思描绘的地面陈设,伸向玫瑰花的柔和婉约的女性的右手,似乎欲采花,此画中重复在画面三个女性形象同时发生的细节成为一种特色。

2 张见画面中超现实感的表现形式

张见从西方文化中汲取养分,注重画面的个性演绎,将强烈的个人体验和情绪以及生活感受表现于笔端。在作品《晚礼服》中,站立的女人形象身后是田园风景,空间透视感很悠远。近处生长着玫瑰及各种不同的花卉植物围绕着蝴蝶,充满着东方性的裝饰味道,但是也比较大面积地选用了棕榈树这一在传统中国画中比较少出现过的植物。画面中前景人物半裸的美女人体身上从颈部缠绕着一条花蛇,使得整个作品从平面感中又看到带有西方气息荒诞和迷幻的猜测。对于这一时期画面中出现的“蛇”的元素,画家在《新工笔文献丛书——张见·卷》中提到其缘由:“在古希腊神话中,蛇是兼具危险、邪恶、美丽以及性的引诱于一体的物件,暗指男性生殖器,是人潜意识里隐藏的性欲象征,它本身具有极致的相对性与矛盾感交错并生,……蛇让一切元素变得更有意味,更具备明灭的隐喻性。”所以张见的作品中对场景情节的虚构和德尔沃在图像虚构上有细微的差别,他受到超现实主义主观营造方式的影响,继而提倡观念先行,有很多在当下现实生活矛盾中的精神反思和文化抱负。

美术学院建立的新时期,中国画受到西方绘画体系的影响非常明显,但中国画依然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特点,每个时期以独特的姿态传承与创新。而明清以后,工业革命的世界变革,不得不客观地拉近世界之间的距离,但明代肖像画虽然在面部染色方面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结构和若有似无的光感,对比唐代的人物的世俗性好像更为真实,却依然是中国画的独特观感。这不禁让人思考在中国画中对“形”的最高要求“以形写神”,在法度之中却有超法度之意。张见早期风景前的肖像系列的人物造型,与他一直钟爱西方文艺复兴早期的油画人物造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张见作品中,如“蛇”“棕榈树”“电线杆”“仙人掌”“云朵”等元素反复出现,实际上这些元素都是被画家符号化之后的象征性物象,不再是单纯的客观物象。比如“蛇”的弯曲形态和“电线杆”的造型,是从画家个人主观记忆和画面需要创作出来到,既来自于自然又比真实的自然形象更有意味。这些元素的重新组合成就了他独特且个人的情境和画面氛围。例如,《至于风景前的肖像》系列,侧坐的女子肖像和背后的棕榈树、荒原、云团和电线杆等元素,凸显近处人物和背景深远关系的变现手法上体现出不一样的气氛。这是画家在营造气氛方面的成功之处,但略显生硬。而在文艺复兴早期,波提切利、弗朗西斯科对人物的描绘开始从宗教神圣的气氛转向关注世俗性,他们对于人体的夸张和人体结构透视的研究还没有趋向成熟,但是这样的转型和过度,使张见发现西方加以夸张和美化的人物造型方式与中国古典绘画中对人物的美化有共同点,写实而夸张,平面略有装饰,使他找到了一个14世纪同时期的一个切合点。从此,张建对当代人物画形式的开拓不同于他人的造型方式。例如,张见画中高挺而修长的鼻子经常可见,是他人物造型特点之一,在亚洲人的生理特点上这点无疑是画家夸张演化的,而且从眉毛到鼻尖的距离被画家有意识的微微拉长。还有在张见早期画中常出现的大侧面构图的样式,不免让人联想到文艺复兴早期古典绘画作品。在这段时期的探索中,中西合璧的理念深谙张见的作品之中。在这样一个比较迷乱的年代,张见的个性化且带有自己文化抱负的作品还是很有深度的,并且有可探索的意义。而张见在中西文化的广泛涉猎之余,也更开始深思社会现实问题,在一直以来的超现实的思维中寻求画作的生命广度。

张见经常会把一些现实中毫不相关的元素组合到他的画面中,如裸女、古欧式建筑、荒原、太湖石等。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这些元素是画家情感的寄托,通过不同的组合可以表达不同的含义,最终诠释某些晦涩的内涵,并使观者深入探索。张见的画作中信息非常丰富,也反映出了他扎实的画工。

在《袭人的秘密》和《警幻的预言》之后,张见以红楼梦经典题材为创新,参考了唐元宋明不同时期的古典人物造型特点,描绘的袭人和可卿的形象不同于之前作品里过于有西化特点的女性形象,所用颜色也是中国色彩里比较有代表性的桃红色,在中国古典元素的运用上面更是巧妙和明显,但仍然是与西式荒原风景结合而成的。作品中,人物因道具表明身份,使观者隔着距离自主地猜命运的结局。

3 关于张见作品中现实情感的体现

张见对于经典文本不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的崇拜都在他的画作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经过十年的探索,他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对社会的思考。根据张见自己的创作转折叙述,他觉得最高妙的作品,皆难掩一个“虚”字。这与之前工笔画的“尽精微,致广大”有些不一致,论道皆应在虚处,而工笔画常常在尽精微的过程中不免给人“实”的印象。“实”都是比较外在且容易达到的东西,具备物质属性。虚,却有物质与精神两层内涵:一层是表现手法之虚,一是经营意境之虚。前者是实实在在存在于画面之上的,后者是透过画面显现的层峦叠嶂,辐射出一片大致的情感形状,至于其深意,则是说不清到不破的谜语。一张意象虚余的好画它能够让人反省,让人在看完之后内心为之一颤。好比“蝴蝶效应”,仅仅是振翅一点,带来的也许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画面引观者思考,让观者能进入画家营造的空间中,便能主观感受画面营造的意境。这也就是他的《失焦》系列,画面风格还是延续的唯美的感觉,而这美的背后却是更多的内容。这一点便是超现实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的差别,似乎也是20世纪20年代和21世纪初的部分画家表现方式不同之所在。后者更为直观地将社会问题呈现在观者面前,也是在西方写实造型影响下衍生出的一种中国画形式;而前者是观念先行,更像迷宫一样迂回,在矛盾中体会现实生活中隐藏着的危机感,没有惊涛骇浪,但又好像有说不完的情绪。也许20世纪末的社会状态中确实存在很多现实的苦难,但随着社会的改革社会表面上趋于平静,但是人们的幸福感并没有增强,反而在矛盾的危机中更为隐喻的宣泄。也许是画家本身的生活所接触到这一切,也许跟画家本身的生活有关,他作品敏感而细腻,好似会说话的镜头带着观者调动情绪,这样的创新方面,我们可以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更为准确地在当下时代中把握中国绘画含蓄而内敛的意境。

例如,张见的《失焦》系列,《失焦之一》人物在构图中打破常规,呈现出比较疏松的姿态,好似漂浮在水面上,单远处的水台、遮阳伞和休息椅却是清晰的。体现出人们在当下生活中的一种矛盾感,在水中漂浮是一种在富足的物质生活的基础上精神上仍然孤独和矛盾的体现。没有什么样的方式能让人避免痛苦和危机,人在始终要面对纠结和无奈。画家的生活和成长的环境决定了画面表达人群的精神面貌,商业精英和都市新贵的内心对于已得到之物的挥霍之心和对未得到之物的疲惫周旋,在欲望里矛盾的生活。“失焦”系列,由实转虚,更是强化了不稳定的矛盾感。张见将现实生活中的情绪,通过传统的中国画材料在画面中营造出超越现实感的意境,又将生活中的现实抱负寄寓在作品中,升华了作品的暗喻深意。

4 丰厚的文化底蕴与鲜明的艺术个性的碰撞

中国现代文化的建设,是在传承本土历史文化和融合各个时代文化上形成的。从中国绘画史看,历代大画家书法家无不注重人文学识等方面的修养。因此,长期的艺术实践告诉我们,画家自身自我修养与内心独白的对话,以及从生活本身感受美,都会沉淀为自身绘画语言的独特性,却又在大时代中透露和而不同的样式,超越卓然的意义。宋郭熙在《画意》中表达出“世人止知吾落笔作画,却不知画非易事。庄子说画史解衣般礴,此真得画家之法。人须养得胸中宽快,意思悦适,如所谓易直子谅,油然之心生,则人之笑啼情状,物之尖斜偃侧,自然布列于心中,不觉见之于笔下。晋人顾恺之必构层楼以为画、所,此真古之达士。不然则志意已抑郁沉滞,局在一曲,如何得写貌物情,摅发人思哉!……更如前人言,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詩,哲人多谈此言,吾人所师。余因暇日阅晋唐古今诗什,其中佳句,有道尽人腹中之事,有装出目前之景。然不因静居燕坐,明窗净几,一炷炉香,万虑消沉,则佳句好意,亦看不出;幽情美趣,亦想不成。即画之主意,亦岂易及乎?境界已熟,心手已应,方始纵横中度,左右逢源,世人将就,率意触情,草草便得。”(《画意》)在创作之余画家应注重自身的精神修养,在主观精神方面提倡静心,我们在广而博的文化大潮中“读书”与“行路”,更要立足本土文化的根基和特点,要加深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以理性的态度对待文化的当代性和大发展。因此,在这方面青年画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史上的诸多书画家也同时是文学家或诗人,所以除了创作主体的精神方面的修养还要亲近自然,以求得生命的广度,在自然中做到主客观同时融合并得以升华,而对于自然的亲近,也成为历史上画家修养的另一方面。

5 结语

作为现阶段的一个学生,在观看当代众多美术作品的时候,不免会产生反思,或许并不是每个画家都有文化抱负,但是大部分文人思想在作品中都有所体现。中国画以一种文化包容的姿态接受西方古典绘画的影响,部分时期也会出现西方当代绘画思想的影响,众多的画家都在思考中国画何去何从诸如此类的问题。如果将时间往后延续两三百年,现在也会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环节,而把握当下的社会和生活所呈现的状态,将它们以自己且自我的方式寓于属于中国本土哲学文化的根基中,高明和超脱之处在于结合的方式,这便是笔者现阶段理解的创造。张见的视觉经验上的重新组建,在共生中挖掘属于自己的暗喻方式,这样的探索值得当下的人们继续追寻。但似乎他们的生活更为接近西方的贵族化,在顺应趋势的同时也主动应对西方文化在内的各种挑战,使艺术更关注大众生活。也许需要更为接近草根的思考的契合,在感叹他们高明的结合方式之后,更应探索那些更单纯且朴实的人群的生存状态。

画由心生,画是每个创作者的情感凝聚,我们身处在这个时代,有义务用自己去殉道,去记录这个时代应有的绘画,去表达这个时代。至于呈现出来的形式,当然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石涛说,笔墨当随时代。所以在当下,有的笔墨表现的是当代人的主观情感。一种包含着隐藏意义的元素终将升华成终极的意象,一种充满了情感、生命和富有个性的东西。有时候艺术里的时代气息和绘画元素是水乳交融的,不是简单地反映社会内容。艺术是一种语言,必然会透露创作者所处时代的个人情感,里面藏有解读那个时代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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